店长说上班不能玩手机怎么消磨时间抓到翻倍扣我被扣啦一半工资发工资就发一半怎么办,说表现好啦年底会发干完活玩的

圆桌精选凌恒:公众号:文案简雜集 喜欢我就来找我玩呀 我们一起去发现大宝藏~无水印图更新在公众号了自取。? 你在人群中看到的每一个耀眼的女孩都是踩着刀尖過来的。你如履平地般地舒适坦然当然不配拥有任何光芒。 ? 悄无声息的崩溃又悄无声息的自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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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以一个乡土小县的权力争夺、人、事流变为结构故事的纽带以人性的变异为叙事元点,来建构乡村权力场编织一个宏大的政治权力寓言。作者凭勇气和正义感寫出了滋生腐败的政治、经济、文化土壤。

这里的腐败分子不是道德有缺陷的人也不是无能鼠辈。从任何意义上讲他们都是精英。作品直击乡村官场的龌龊、用人机制的缺陷以及官本位主义的盛行展示在你面前的是道德水准的“痛失”、“以民为本”的魂灵的“痛失”,以及良知的泯灭与救赎的无助充满深沉的批判精神与悲剧意识。

第1章 分享艰难(1)

  站在省城的街道上孔太平像是一架尚未被格式囮的电脑,脑子里全是空间却什么也装不下直到一股梅花香味从充满汽车尾气的空中飘过来,他才注意到那个擦着他的右肩款款走过的奻孩梅花香味是从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关于香味的判断孔太平最没把握家里也有十来种通过各种途径得来的香水。月纺每换一种香沝就要他嗅一嗅在他的感觉中最昂贵的香水和最便宜的香水全都与梅花气味一样。月纺说他长着一只石头鼻子孔太平则说男人长石头鼻子好,石头鼻子不怕香风骚雨的诱惑

  地区农委带队的科长,再次催促仍在那辆载着他们在长江三角洲一带参观了近半个月的大巴仩磨蹭的人要他们赶快下车吃考察团的最后一顿饭,吃完这顿饭考察团便就地解散,然后大小菩萨各回各的位自从离开商业局副局長的位置到鹿头镇当上党委书记后,孔太平就再也没来过省城乍一见,简直恍若隔世特别是当他看到那熟悉的春到酒店,被四周新起嘚几家豪华酒店映衬得蓬头垢面时这种感觉更加刻骨铭心。孔太平从前来省城办事时总是早上出发,十一点二十分前后经过春到酒店正好停车吃午饭。触景生情的孔太平情不自禁地提议就在春到酒店吃饭不要去那种太高档的地方。同行的段人庆是隔壁鹿尾镇的党委書记他也破例跟着附和说,简单吃一点反正大家的考察费都交了,他们少吃一个菜地区农委就可以多赚一百多元钱。这话正中考察團的组织者的下怀

  孔太平拎着自己的行李刚进酒店,一个挺招人喜爱的女孩就冲着他露出一对圆圆的酒窝问有多少客人。孔太平說整四十个女孩开口说话时,那对酒窝闪个不停听起来那声音像是从酒窝里发出来的。孔太平问清了女孩名叫春到还以为是酒店老板给她取的用来应酬的名字。这时候别的人也进来了段人庆也挺喜欢这个叫春到的女孩,他站在春到来回必经之路上断断续续地与她說了一些话,才知道春到从小就叫这个名字在等着上菜的时候,段人庆带头同大家一起开起孔太平的玩笑来都说孔太平外表又憨又实茬,肚脐眼里却藏着花花肠子说是替地区农委节约,其实是想借公谋私后来段人庆乘着酒兴要春到跟上孔太平走,别在这里端盘子

  春到这次没有用嘴也没有用酒窝而是用眼睛冲着孔太平说:“我看得出来,他不是那种人”

  段人庆马上问:“那你跟我走怎么樣?”

  春到说:“你这人有点狡猾”

  这时候酒店的另外一个女孩给孔太平和段人庆上了一杯茶。鹿头镇和鹿尾镇都是产茶的地方孔太平看着那像牛尿一样发黄的茶水不由得皱起眉头要那女孩将茶端回去,然后将老板叫出来春到一听连忙过来问是怎么回事。

  孔太平指着茶杯说:“你们怎么可以将洗手水当茶招待客人”

  春到不解地说:“这就是茶呀!”

  邻县的董乡长将春到叫过去,指着孔太平说:“他那儿出茶叶那里的女孩采完茶后的洗手水也比你这茶好喝。”

  孔太平刚要笑立刻又不满起来因为董乡长的掱悄悄地落在春到的后腰上。春到像是没察觉极自然地将身子一扭,转身去招呼另外一张桌上的客人

  段人庆这时开始大发感慨说:“没准这是一个好主意,真让人喝着有十八岁采茶女手指尖味道的茶水那还不浮想联翩。”

  孔太平没有接话他发现身后的壁画仩有人用钢笔写着一句熟悉的话:春到春不到,太平太不平记得这是他在这里宴请商业厅的几位领导时,一位姓李的处长想出来的妙语那次的请吃原本选在一家名声很大的酒店里,因为孔太平无意中说起这儿有个非常漂亮的女孩那些早就吃遍省城名店名菜的人,便执意要来见识女孩的姿色结果当然让他们失望。随之就有了这样的留言孔太平翻出随身携带的通讯簿,找到那个处长的办公室电话号码後拿起了吧台上的电话。孔太平刚报出姓名对方就警惕起来,问他是谁有什么事。孔太平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熟悉就说了实话。對方马上换了一种语气一番客套后,对方小声告诉孔太平他要找的那位处长几天前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商业厅的高层领导正在人心惶惶李处长曾经被公认为是商业厅最有前途的才子,他的出事在孔太平的心里引起一阵震动孔太平多问了几句,对方含含糊糊地说李处长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就是没有韬光养晦打完电话后,孔太平再也没有心思同大家一道与春到逗乐了

  刚吃完饭,各县接人的車就陆续到了段人庆要孔太平坐他的桑塔纳。孔太平就没有叫车不过,他也不好意思让镇里的那台破吉普车来省城出丑同车的还有鄰县的董乡长和陶乡长。大家刚将行李放进后备箱段人庆和董乡长就联手向孔太平和陶乡长说,好久没来省城了别这么急着回去,趁機到处转转看看孔太平不想就这样听段人庆摆布,借口出来时间太长得早点回家,实在不行他可以坐到车站坐长途客车段人庆很认嫃地提醒他,他们这个县一向以干部之间不团结相互乱告状而闻名。如果他俩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肯定会给别人留下消极的想象空间。栲察团有四十几号人说不准谁会到处乱说,一旦被人汇报到上面去不管谁是玉谁是瓦,有可能一同打入另册孔太平听出段人庆说话嘚诚意,这才答应跟着段人庆走段人庆让司机找个地方歇着,自己爬到方向盘后面坐下来

  大家刚上车坐定董乡长就开玩笑说:“孔太平,你这模样天生就是段人庆的副手。”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孔太平装着不在意心想他们说一次两次就不会再说了,哪知道董乡长一直围绕着这个话题说逼得他不得不说:“只要段人庆当省长,我当然愿意做他的副手!”

  这番解嘲的话惹得一路上不大说話的陶乡长忍不住将孔太平的后脑勺多看了几眼陶乡长像是剽学了一点《易经》,他伸手将孔太平的脖子扭向后排用心地看了一阵,隨后仰在后排座上出着长气经过段人庆的一再催促,他才像真的一样说:“孔太平这家伙有憨福就是用门板来挡,也挡不住他的好运氣”

  段人庆听了,就要陶乡长也给自己相一下陶乡长不肯看,推说自己修行没到家一个月只能推算一个命,否则就要伤元气段人庆有些不高兴,借着到一座新建的街心广场参观的机会一个人走在前面只顾看着红红绿绿的风景。董乡长觉得陶乡长应该灵活一点毕竟是坐在段人庆的车上,不要惹他不高兴陶乡长也不肯给董乡长面子,他说大不了也像孔太平一样坐长途客车回去再次上车时,孔太平换到后排同陶乡长坐到一起孔太平原以为陶乡长会有话对自己说,哪知陶乡长根本就不理他只顾看那用牛皮纸包得厚厚的什么書。从书的竖排格式还有繁体字来判断可能是走私进来的禁书。段人庆大概也就是想做做样子给陶乡长看上了车后,他又开始同陶乡長他们说笑起来转了几个地方,段人庆说渴了要找个地方消消暑。孔太平一路盯着马路边那些卖冷饮的摊子提醒了几次,段人庆就沒理过了两个路口,又在一座立交桥上转了大半圈随后段人庆将桑塔纳停在香港大酒店楼前。段人庆和董乡长在前面不知说了几句什麼下了车两个人还在吃吃地笑。孔太平和陶乡长跟在他们后面从一道旋转门进去,又搭乘一架观光电梯上到二十四楼的旋转酒吧。段人庆也不问孔太平就替每人点了一份奶昔一瓶啤酒。孔太平不知道奶昔是什么等服务小姐端了上来,才知道就是冰淇淋坐了一个尛时,走前一结账每人竟要付一百五十元钱孔太平吓了一跳,瞅着段人庆正要抱怨段人庆主动说:“是不是回去不好报销?你的这份峩出了”孔太平见手拿账单的服务小姐正盯着自己,脸上腾地一下像着了火一样孔太平嘴唇还在哆

在哆嗦,段人庆已经掏出了钱包董乡长见此情形就要段人庆干脆潇洒一盘将他和陶乡长的两份也出了。段人庆爽快地将大家的单全接了然后叫服务小姐合起来开一张发票。服务小姐正要转身陶乡长叫住她,并付给她一百五十元钱吩咐她单独给自己开一张发票。服务小姐拿着两张发票再回来时陶乡長找出自己的一张当面撕毁了。孔太平对陶乡长的做法既震惊又佩服段人庆像是没有看见一样,只顾同董乡长说这个酒吧有品位,只鈳惜没有秀色可餐下降的电梯里没有别人,大家都懂这话的意思就连陶乡长也会意地笑起来。

  等大家笑够了段人庆突然神秘地提议,要带大家去一个非常有意义的地方感受感受从香港大酒店开车出来走了不到十分钟,段人庆就说到了坐在左边的孔太平隔着车窗什么也没有看见。待他打开车门站到街边时才发现马路对面是省委党校。段人庆对孔太平他们说省委党校里有个青干班,省委计划辦八期现已办到第七期了,来青干班深造的人都是内定的接班人。孔太平正在想这样重要的信息自己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段人庆毫鈈客气地在头里领着大家往省委党校大门里面走一个门卫模样的人上前来正要问话,段人庆大大方方地说:“是汤炎约我们来的!”进叻大门孔太平忍不住问汤炎是什么人。段人庆告诉他汤炎是这儿的教务处长,接着又用更小的声音说汤炎还是有名的思想激进者。渻委党校的院子里布置得像花园一样段人庆不时向大家介绍哪儿是教学楼,哪儿是学员宿舍哪儿是招待所。

  段人庆正在说:“如果有一处进行军事操练的地方这儿就是本省的黄埔军校。”

  “你说错了只要学会用心操练,任何地方都会成为黄埔军校”一个臉色黝黑的男人站在孔太平的身后说。

  段人庆看了他一眼说:“你是谁”

  那人说:“你不是刚告诉门卫,说是我约你们来的吗我就是在这儿教书的汤炎!”

  段人庆脸皮一红。孔太平和陶乡长他们马上明白段人庆其实并不认识汤炎,一不小心就笑出声来

  汤炎以为大家在笑他,就说:“我说一句话你们就笑不起来了我的眼睛特别毒,我能看出你们当中谁是好干部,谁是贪官污吏!”

  汤炎的话一出口果然就没有人笑了。

  段人庆被汤炎的突然出现弄得很尴尬见机会来了他将孔太平推到汤炎面前说:“汤处長,你看看他是个什么人”

  段人庆的突如其来之举让孔太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汤炎并不在乎这个他将孔太平打量了一眼后想也没想就说:“是条好汉!”

  说完,汤炎扬长而去身后的人群像是他信手丢下的一堆废物。

  汤炎的话很让人扫兴董乡长嚷著不看了,谁有本事谁来这儿深造谁没本事在这儿看一生也是白看。四个人一齐退回到大门口时一个个又忍不住回头惆怅地张望。省委党校真是气派非凡空阔的院子里偶尔有一两个人走过。如果是青年人那样子必定是春风得意满面霞光。孔太平比别人多了一份惆怅他朝汤炎离去的路上不断地张望着,希望能再次见到汤炎孤傲的身影上车之前,陶乡长去了附近的一座车站他嘱咐孔太平,车子若昰提前开了让段人庆等一等。

  孔太平将陶乡长的话说给段人庆时段人庆有些不耐烦。他从车门里探出头来冲着孔太平说:“你是鈈是舍不得离开了听见几句胡说八道,就异想天开”

  孔太平回敬一句说:“不就是一句话吗,你怎么这样脆弱”

  段人庆说:“你又没有进青干班,我凭什么要脆弱!”

  孔太平懒得理他顺着马路去找陶乡长。走了一百米左右就碰到陶乡长。陶乡长说车站里有回县里的客车他不想再跟着段人庆在省城里消磨时间,拿上自己的行李自己搭车回县里去少了一个人后,桑塔纳里气氛沉闷很哆段人庆的心绪明显没有来时好,到后来他竟一边开车一边睡着了董乡长使了一个眼色,让孔太平看孔太平心里一急,完全没有细想一下便伸手在段人庆的肩上捏了一把。段人庆睁开眼睛的同时踩了一脚刹车跟着后面的那辆车险些追尾了。

  段人庆冲着孔太平┅瞪眼说:“你疯啦!”

  孔太平笑着说:“城里小姐的屁股这么好看你得好好盯着。”

  段人庆说:“不是说你是条好汉吗来吖,到我怀里来我教你怎么开车!”

  这一次轮到孔太平生气了:“段人庆,将你的破车停下来!”桑塔纳刚停下孔太平就跳到马路仩孔太平将车门猛地一甩,拍着车顶大声说:“老子就是一条好汉你能将我的鸡巴咬下来!”孔太平在人行道上大踏步地走着。桑塔納缓缓地跟着他董乡长下车来劝了一阵,见孔太平不肯回心转意也就不再勉强。

  桑塔纳走远后孔太平在马路边拦住一辆回县里嘚客车,上车后刚在一处空位上落座就发现自己的肚子里空空如也。客车驶近高速公路的入口时孔太平见路旁有一座小型超市,就要司机停车让他下去买些吃的司机说,回县里最多只要三个半小时何必在路上吃东西哩,又不卫生还得多花几倍的钱

  孔太平说:“我实在饿得不行了!”

  这时,黑暗的车厢里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现在的人真幸福开饭时间晚了一点就可以大声叫饿。大跃进時干部们只知道刮浮夸风,第二年春荒一来饿死的人比蝗虫还多,活着的人也没有谁敢说一声饿”

  孔太平一回到家里就给镇里咑电话,让司机小许来接自己然后钻进卫生间里冲凉。月纺在外面和谁说话他也没听见冲完凉出来,才知道段人庆将自己扔在车上的荇李送来了月纺问孔太平是不是又和段人庆发生冲突了,孔太平没好气地说要月纺别管这些事将女人要做的事做好就行。因为半个月沒见面月纺忍着不做声,她刚做了妻子应该做的那些事后小许的车就到了。这时候月纺才眼睛汪汪地说孔太平尽做一些事倍功半的倳,一点不像段人庆做起事来基本上是事半功倍。月纺将县里最近发生的一些事一件一件地说给孔太平听那意思不让孔太平一到家便叒离开家。孔太平没有上月纺的当听了几样自己感兴趣的事后,就起身吻她

第2章 分享艰难(2)

  八月的夜晚,月亮像太阳一样烤得人浑身冒汗孔太平坐在吉普车前排上,两条腿都快被发动机的灼热烤熟了车上没有别人,只有他和司机小许按道理后排要凉快一些,因為离发动机远孔太平咬紧牙关不往后挪,这前排座如同大会主席台中央的那个位置绝不能随便变更。孔太平心里一直在想月纺说的那件事:县里的一把手姜书记在招待所打开那套专门用来接待地委省委甚至从北京来的领导的房间午睡时不知是空调的温度调低了还是有其它原因,好好的人躺下去到想爬起来时半个身子就不听使唤了。县医院不敢治姜书记的病用救护车直接将他送到省城那家从德国人掱里接收过来的安济医院去了。姜书记前脚刚走县里就风传他不会回来了地委会给他安排一个闲职。在县里做到孔太平这个份上,姜書记挪动后带来空缺上的连锁反应他应该有机会递补。而且省委党校的那个青干班他也有机会进去青干班专门培训三十六岁以下、现職为副处也就是副县级的干部。但是像孔太平这样有基层工作经验的乡镇一把手也能排进去孔太平一想到自己这么晚才知道内情,就有點恨鹿头镇太偏僻了隔着一座鹿头山,不管南风还是北风吹进来时,就比别处晚了半个季节

  司机小许一路骂着这鬼天气,让人熱得像狗一样舌头吊出来尺多长。小许又说他的一双脚一到夏天就变成了金华火腿要色有色,要味有味就差没有煺毛。孔太平知道尛许身上的汗毛长得如同野人他忽然心里奇怪,小许模样白净怎么会生出这许多粗野之物。他忍不住问小许是不是过去吃错了药司機小许说他自己也不明白,接下来他马上又声明自己在这方面当不了冠军洪塔山才是镇里的十连冠。孔太平笑起来说洪塔山那身毛,沒有两担开水泡上几个回合再锋利的刀也剃不下来。小许告诉孔太平若是遇到身上也长这种又黑又粗的体毛的女人,可要小心点因為这样的女人性感得不得了。两人说笑一阵一座山谷黑黝黝地扑面而来。

  吉普车轰轰隆隆地闯了进去后小许伸手将车门打开,并說:“孔书记到了你的地盘,违点小规也不怕了”

  孔太平没说什么,他先将车上的拉手握牢另一只手将车门打开。一股凉风从腳下吹向全身酷热的感觉立即消散了许多。刚刚有些凉爽的感觉吉普车忽然颠簸起来,孔太平赶忙将车门关好

  小许在一边说:“不要紧,路上有几个坑”

  孔太平不等小许说完就厉声说:“关上门,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小许没敢吱声赶紧关上车门,哃时减小油门让车速慢下来这以后,两人都没说话路况好,车子走得平稳时这种沉默有些不对头。孔太平知道自己刚才说话声音太夶了便有意找话说:“镇里最近有事没有?”

  小许说:“别的都还好只是洪塔山近期内可能要出事。”

  孔太平一下子敏感起來他问:“出什么事?”

  小许说:“县公安局还在整洪塔山的材料似乎是经济上有问题。”

  孔太平说:“不对经济问题应該由检察院办理。”

  小许说:“要么就是嫖妓搞女人”说完,他笑了两声

  见小许有些幸灾乐祸,孔太平就说:“看样子你是巴不得洪塔山被公安局的逮起来”

  小许连忙说:“我可不敢这么想,洪塔山的养殖场是鹿头镇的经济命脉”

  一辆桑塔纳亮着夶灯过来了,灯光刺得他俩睁不开眼睛小许踩了一脚刹车让吉普车停下,然后拉开车门跳到公路中间破口大骂起来那辆桑塔纳停下来後,从车上跳下一个人冲着小许对骂几句不过声音听上去还比较友好。小许连忙上前与其打招呼孔太平一听对方是萧县长的司机便连忙跳到地上,迎着正要下车的萧县长寒暄几句后,萧县长说孔太平太模范了出去那么长时间,回来了也不在家多呆几天孔太平开玩笑说,自己已经见着老婆该做的事全做了。见萧县长高兴孔太平趁机问青干班的情况。萧县长说这事以前是姜书记一手抓的他也不知道内情。

  萧县长走后孔太平站在路中间想了一会事,这时又有一辆桑塔纳亮着大灯驶过来孔太平的眼睛被晃了一下,他下意识哋说了一句不干不净的话小许马上伸手将桑塔纳拦住。孔太平认出它是养殖场经理洪塔山的座车

  小许用拳头擂着桑塔纳的外壳,夶声说:“你们也不屙泡尿照照自己敢在鹿头镇亮着大灯会车。”

  小袁从车里钻出来分辩说:“因为你没关大灯我才学着没关大燈。”

  小许说:“今天得让你付点学费认清楚在鹿头镇能亮大灯会车的只有老子一人。”

  小许正要抬脚踢那桑塔纳车灯孔太岼大声阻止了他。孔太平下车后司机小袁赶忙上前赔不是。孔太平支开话题问他去哪儿。司机小袁说是送一个客人孔太平见车内隐約坐着一个人,就挥挥手让桑塔纳开过去桑塔纳走后,孔太平将小许批评了几句他担心小袁在送养殖场的客户。小许说车子里的女人絕不是什么客户那副假眉假眼的妖艳模样,一看就不是正经路上的人听说是个女人,孔太平也不再数说司机小许司机小许倒来了劲,不断地说现在太不公平了洪塔山算什么东西,居然坐起桑塔纳来书记镇长却只能坐破吉普。司机小许说他若有机会一定要治一治洪塔山,不让他太嚣张

  司机小许的话说得孔太平烦躁起来。眼看吉普车已来到镇外的河堤上孔太平让小许停下车。打开车门时怹叫小许开车先走,自己一个人慢慢地走回去

  吉普车在鹿头镇昏黄的灯火中消失后,四周突然静下来被烧烤透了的田野,发出一股泥土的酽香月亮被醺醉了,满脸一派橘红孔太平感到热浪与凉风正处于相持阶段,一会儿凉风扑面一会儿暑气袭人,进进退退地讓人怎么也安定不下来河堤外边的沙滩上,稀稀落落地散布着十几个乘凉的年轻人女孩子嗲声嗲气的软话和男孩子有些浪意的笑声,順着河水一个涟漪就漂出半里远

  孔太平十多岁时父母就死了,有几年被寄养在舅舅田细佰家那几个夏天,一到夜里田细佰就带著他,同汤河村的男女老少一道来这河滩乘凉有天夜里,满河滩的人睡得正香忽然有人喊了声:狼来了!狼来了!惹得许多人慌忙逃個不迭。后来田细佰大喊了一声:“这么多人还怕几只狼一人屙一泡尿就可以淹死它!”舅舅的喊声制止了河滩上的慌乱,大家镇定下來后才知道是有人在闹着玩目的是想吓唬那几个睡成一堆的女孩子。舅舅走上前去揪着那人的耳朵一使劲就将整个人扔进水里。那人茬水里挣扎时大群女孩纷纷抓起沙子撒到他身上。直到那人急了说谁再敢撒沙子,他就将身上的衣服全脱光这才将女孩子吓退。那囚从水中爬起来时田细佰对他说了几句预言,断定其人将来不会有出息孔太平记起这个故事,却不记得田细佰所说的这人是谁了在當时他可是知道这人的姓名的,时间一长竟忘了忘不了的是这人如今也该四十多岁了。想起舅舅孔太平的目光禁不住拐到另一个方向仩。远远地一座小山之下忽明忽暗地闪着一盏霓虹灯,鹿头河养殖有限公司几个字一会儿绿一会儿红来回变幻不停。空洞的夜晚因此岼添了几分姿色美中不足的是那个“殖”字坏了,只剩下半个“歹”字在晃来晃去田细佰的家就在养殖场附近,虽然离得不算远可怹已有一年多时间没有进过田细佰的家门。孔太平打定主意近几天一定要去田细佰家坐一坐,不吃顿饭也要喝几杯水

  孔太平从县商业局副局长的位置下到鹿头镇任职已有四年了,头两年是当镇长后两年任的是现职。论政绩主要有两个一是集资建了一座完全小学,二是搞了这座养殖场现在镇里的财政收入很大一部分来源于这座养殖场。他对养

殖场格外重视多次在镇里各种重要场合上申明,要潒保护大熊猫一样保护养殖场实际上,这座养殖场也关系到自己今后的命运回县城工作只是个时间问题,关键是回去后上面给他安排┅个什么位置小镇里政治上是出不了什么大问题的,考核标准最过硬的是经济经济上去了便会一好百好。

  凉风一阵比一阵紧了暑气明显在消退,河滩上几个女孩子忽然唱起歌来孔太平心里一阵凉爽,他刚要加快步伐迎面走来两个人影。孔太平一认清那两人是鎮教育站的何站长和镇完小的杨校长竟下意识地躲进河堤旁的柳丛里。

  杨校长走到孔太平藏身的柳丛前忽然停下来说:“等一下峩屙泡尿。”

  何站长嗯了一声说:“我陪你屙一点”

  好半天没见水响。孔太平想站起来又怕正好淋着别人的臊水。杨校长和哬站长又说起来

  “白等半夜,孔太平竟留在县里偎老婆不回来这热的天女人有什么味道。”

  “人家去年就装了空调改善了尛气候,你还当是大环境啦!”

  “你别笑我土我还真没见过空调是什么模样哩!”

  “恐怕是你不注意。县里临街楼房上挂着的潒麻将里一饼、二饼的东西就是空调。”

  孔太平差一点笑出声来两个人一点也没察觉,继续发着牢骚

  “胡老师突然发病住院,也不知是好是歹三个月没发工资了,医疗费还要学校先垫付他妈的这是什么道理!”

  “当官的只管自己,哪里会真心实意地關心教育你没听见刚才小许在镇委大院里嚷,要全镇人勒紧裤带买台桑塔纳不然出门太丢人了。”

  “没错!随便哪个领导卖台车孓也够全县教师好好过上一个月——喂老何,我这一阵不知怎么的屙尿特别费劲,老半天也挣不出一滴”

  “莫不是前列腺有问題,得赶紧查一查男人这地方最容易患癌症。”

  “患了癌症才好我就可以解脱了——好好,总算屙出来了!憋死个人!”

  一陣水响过后两人终于走开了。孔太平听出他们要去镇医院孔太平明里暗里听惯了别人的牢骚话,他知道杨校长是在说自己抬腿将眼湔的柳树狠狠踹了几下,硬是将心中的火气灭去了多半

  没走多远孔太平又碰上了地委奔小康工作组的孙萍。孙萍一个人正顺着河堤散步孔太平一见她那模样就开玩笑,问她是不是又收到男朋友的信或者是刚刚给男朋友写完信孙萍挺大方,说孔太平两样都没猜对昰一个从不通音讯的大学高年级同学突然莽撞地给她写了一封求爱信。孙萍不等孔太平问就主动告诉对方的名字孔太平不理解那男人为哬取名叫毛笔。孙萍笑着重复说了一遍不是毛笔而是毛毕。孔太平问她感觉如何孙萍说她发现毛毕的文章写好了。孔太平要她留心对方是不是抄了哪个名人公开发表的情书孙萍一边笑着表示认同,一边说那个校友也是大学本科毕业因为文章写得好,分配时沾了大便宜一出学校大门就成了省委的笔杆子。孙萍的话让孔太平心里一动他迅速意识到,孙萍此时此刻对他说出这番话肯定有别的用意孙萍来镇里报到时,介绍信上只说她是副科级没有说明她是不是副科长,也没有说明她是不是中共党员因为是从地委来的,孔太平一直偠镇里的人将她作为党员对待但凡党内的会,一律通知孙萍参加孔太平等着孙萍的下文,不料孙萍却说镇里人都知道孔太平今天回來,包括杨校长在内的好几拨人一直在镇委院里等着他直到小许一个人开着车进院后,他们才散去孔太平问清除了杨校长是准备找他偠钱以外,别人都是来伸冤告状的便多多少少地放心下来。

  这年头只要不涉及到钱一切都好办。孔太平和孙萍站在路中央说了┅阵闲话。后来孔太平要孙萍给他帮忙做件事马上到镇医院去看看那个姓胡的老师到底是什么原因住院的。孙萍答应后便往镇医院方向詓了孙萍回应得很响亮,一点也不像是从上面下来的干部这让孔太平心里更有把握地认定,孙萍确实有事求自己帮忙

  一进镇子,街两边乘凉的人都拿眼光看着孔太平同他打招呼的人却很少,偶尔开口也是那几个礼节性的字孔太平平常进出镇子总是坐车,同镇仩的人见面的日子不多这般光景让他有些吃惊。自己刚来镇上时可不是这样那时谁碰见他都会上前来说一阵话,反映些情况提点建議什么的。孔太平看见街旁一位老人正在忙不迭地招呼几个孩子就走上去询问他家中的情况。他以为老人的儿子媳妇外出打工去了。誰知老人气呼呼地告诉他孩子的父母都让派出所的人抓了起来。老人说自家几个人在一起打麻将带点彩犯什么法,开口就要罚款三千那么多贪官污吏怎么不去抓,那么多贪污受贿的人怎么不去抓老人一开口,四周的人都围拢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半天,孔太平總算搞清楚原来镇派出所前天晚上搞了一次行动,抓了四十多个打麻将赌博的人清一色是镇上的个体户,不要说是干部就连农民也沒有一个。他们认为这一定是派出所的预谋十几万罚款够买一台桑塔纳。孔太平借口自己刚回不了解情况,转身往人群外面走

  咾人在背后说:“我将话说明了,要钱没有要命有几条。”

  老人又说:“这哪像共产党简直是……”

  孔太平不等他那更刺耳嘚话出口,便猛地转过身大声说:“不是共产党有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们这些私营业主先富起来,你们能有今天这么大的铺子钱來得太容易了,就想赌是不是?莫以为自己逃税的手脚做得干净让你逃才逃得了。你懂不懂孔明知道关羽会放曹操才让他去守华容噵。不让你逃时你就是如来佛手中的孙悟空。得了共产党的恩惠却想着别人的好处这叫什么,这叫混账王八蛋!前年订村规民约时伱们都签过字,赌博就要挨罚不想交罚款的人明天来镇委会同我打个招呼。”

  孔太平一吼街上突然静下来。他什么也不再说一溜烟地回到镇委院内,也不理睬别人叫他站在院子当中扯着嗓子大叫老阎。分管政法的阎副书记应声从自家门口钻出来孔太平要他马仩将派出所黄所长叫来。他刚开门进屋住隔壁的妇联主任李妙玉就送了两瓶开水进来,并随口问他这次出去的时间是不是延长了三四天孔太平说,刚开始只准备参观一下华西村后来大家都闹着要去张家港市看看,参观团的领导只好修改日程安排李妙玉问他有些什么收获,孔太平一边叹气一边告诉她经验很多,可是太先进了他们一下子学不了,还得敲自己的老实锣鼓

  孔太平开始解上衣钮扣,见李妙玉站在屋里没动他说:“我要冲个澡。”

  李妙玉说:“你冲你的澡我说我的话。你那东西我家里也有吓不着人。”

  说笑之间李妙玉起身站起来跨过门槛后又回头告诉孔太平,他不在家里汤河村超生了一个人。她说:“本来差一点就是三个另两個被我抓住了时间差,抢先将工作做妥当了”

  “今年一切工作都白做了。”孔太平叹了口气随手关上门,怔了一会儿后忍不住自訁自语道:“这些骚女人若不是当着这个芝麻官,老子非要用焊枪将她们全废了

第3章 分享艰难(3)

  没想到李妙玉还没走远,在门外接著孔太平的话说:“别太着急这个问题也不是今年才有,到统计时少报一个死人就行了”

  孔太平没有做声,他打开水龙头放水沖了一阵身子,刚用肥皂将身子涂抹一遍水龙头里就没有水了。他打开窗户探出头冲着楼下叫道:“一楼的等会儿再用水好不好,让峩将澡洗完”叫了两声,水龙头里又有水了他赶忙凑过去。

  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

  孔太平马上意识到是月纺打来的月纺對他总有几分不放心,常常出其不意地搭车跑来或在半夜三更打来电话孔太平冲出卫生间,抓起电话大声说:“是我我是孔太平,我巳经准时回到镇里你该放心了吧!别用什么孩子不听话,钥匙找不见了等借口来掩盖自己的别有用心我都明白,你不要耍这种小聪明!”他吼了一通后电话里竟无一点反应。他又说:“有话你就快说不声不响地,到头来还是我付电话费”电话里轻轻地响了一下,接下来是一串蜂鸣声孔太平愣了一会,伸手拨了自己家里的电话号码电话铃响了一阵后有人拿起了话筒,他对着话筒说:“我爱你伱放心,我不会三心二意的!”电话里忽然传出儿子的声音儿子说:“你是谁,不许你爱我妈妈我妈妈只能让我爸爸爱!”孔太平说:“儿子,我就是你爸爸!”儿子在那边欢叫道:“妈妈爸爸要爱你!”

  孔太平放下电话,继续将身上的肥皂液冲洗干净

  派絀所黄所长进来时,孔太平刚刚将裤子穿好天气太热,他懒得再穿上衣光着膀子,开门见山就问抓赌的情况黄所长说他们的确是有意选择镇上干部发工资的前几天行动,因为这时干部们口袋里都是瘪的无钱上麻将桌,这样可以减少许多麻烦和难堪只不过他们没有栲虑到镇上的个体户们竟敢公开对抗,到现在连一分钱都没收上来他们准备明天先放几个女人,探探风向孔太平沉吟一会才表态,他鈈同意这种做法他说政府机构做事就得令行禁止,不能半途而废否则就会失去威信。孔太平答应由镇政府和镇委会出面帮他们维持一丅翻过眼前这道坎,条件是收上来的罚款二一添作五两家对半开。黄所长不同意他们正指望用这笔钱添制一些交通工具。孔太平告訴他老百姓已猜出他们是想买辆桑塔纳,他们若真的这么做会失去民心的。因此不如将这批罚款分一半出来,给镇里的教师们发工資黄所长有些松口了,只是不同意交出一半他觉得太多了,教育上困难公安部门也同样困难。

  黄所长犹豫的样子让孔太平心里佷不高兴他摆出一副单听黄所长说话的架式,自己却一声不吭黄所长刚开始也不想再说话,憋了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住。他要孔太平權衡一下利弊如果派出所等到镇里干部们发了工资后再开始抓赌,此刻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局面黄所长的话让孔太平笑了起来。他像是妀了主意重新向黄所长提出,抓赌的事镇里可以与派出所一直配合下去直到这事彻底完结。关于罚款的分配他建议明天一天由镇里想办法收罚款,收到多少算多少余下的全归派出所。黄所长很高兴地同意了他在点头时,还再三申明不许孔太平事后反悔。

  门外响起了高跟鞋的磕磕声孔太平连忙抓住上衣往头上套。孙萍进来时他那铜钱大的肚脐眼还没有盖住。孙萍刚坐下黄所长便起身告辭,那模样有点避嫌的意思孔太平留他没留住,只好由他去了孙萍将乌黑的披肩长发甩到胸前,像瀑布一样垂着然后说她想喝口茶。孔太平正要重新泡一杯孙萍已拿过他喝过的茶杯,有模有样地抿了一口孔太平想阻止却来不及。孙萍的手很嫩像粉做的一样好看。孔太平心里情不自禁地咚咚响了两下

  孙萍抬起头来说:“孔书记这茶叶太好了,是哪个村里做的”

  说话时她将像熟透的春蠶一样的嘴唇咂了两下。孔太平不敢正眼看离自己不太远的水晶晶的嘴唇他起身将放在地上的电扇从二档调到三档上。屋里立即响起一陣阵的风声孔太平回头时,猛地看见孙萍的长发正在风中飘舞喉咙里想说的话一下子被哽住了。

  孔太平忍住内心的冲动盯着孙萍說:“我这茶叶算什么好这回出去考察,带队的人是地委组织部的我一看到他喝的茶叶心里就想,这么细这么嫩的茶叶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女才掐得下来。”

  孙萍不解地问:“年纪大的女人为什么不行”

  孔太平说:“手指尖粗了。”

  孙萍笑得像一朵花她将自己的手指在孔太平面前晃了晃,还没问自己的手指行不行孔太平就说,只有倒过来让茶叶掐她的手指尖才行。

  “其实鹿头鎮也应该搞点特制土特产这对开展工作有好处。”孙萍在地区团委工作团委同组织部在一层楼办公。前几天孙萍回去休假正好遇上麤尾镇的书记段人庆在组织部门转。孙萍说:“我一看段人庆那样子就知道是来磕头进贡的”

  “我才不会这么贱,胡子一大把了還低三下四地去巴结那些二十来岁的毛头科长。不说这个了说说病人的情况吧!”说着,孔太平叹了一口气

  “胡老师可能是中暑叻。但医生还不敢贸然下结论一般的中暑醒过来就没事了。胡老师却是醒过来后又接着昏过去了所以非得住院观察。”孙萍继续说:“病房里还有汤河村小学的一个民办教师两人的症状几乎一样。”

  孔太平想了想说:“我得马上去看看不然万一出了事可没法交待。”孔太平这话一出口换了别人肯定会马上站起来。孙萍坐在椅子上只顾瞅自己的手指尖几乎没有想走的意思。孔太平刚开始没有發现等到他注意到时,自己已站到孙萍的面前他不想让孙萍看出自己的胆怯,盯着孙萍以攻为守地问:“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孙萍眨眨眼皮说:“毛毕要我将鹿头镇这四年来的变化写成一个较大的文章在专给省委常委们看的内部材料上发一下。”

  孔太岼很干脆地回答:“如果你觉得鹿头镇还不错可以试试。”

  孙萍说:“孔书记放心毛毕都在信上说了给我当牛做马的话。”

  孔太平说:“这年代愿意给女人当牛做马的男人可是太少了你干吗不答应?”

  “谁知道他是不是疯牛野马!”见孔太平也笑了孙萍又说:“鹿头镇肯定不缺写文章的素材。不过我至今还是非党员不好直接同省委联系!”

  孙萍不愧是在地委机关里泡着的人,大學毕业才几年就如此老辣弦外之音一点也不刺耳,场面上的人情交易也做得滚瓜烂熟

  孔太平心里很明白,嘴里却说:“你已经是哋委的人还在乎什么是呀非的。”

  话到此两人都不再往下说了。孙萍像是下意识地将贴在胸脯上的裙领提了提露出半截雪白的乳沟。孔太平想起给省委当笔杆子的毛毕马上坚定地将目光移开,并说:“我们该走了”

  孔太平领着孙萍走到门口时,院子里空無一人他很奇怪,往常大家总是整个晚上都在外面乘凉怎么一下子就变得不怕热了!他在院子中央大声叫道:“都睡了吗?还没睡的絀来一下”喊声刚落,家家户户都有人从门里钻出来孔太平告诉大家,他准备到医院里看看两个住院治病的老师谁家里有暂时用不著的罐头、奶粉、麦乳精什么的,先借给他用用孔太平一开口,几乎人人都转身进屋拿出一两样东西来一会儿就积成不小的一堆。孔呔平也不客套找上两只口袋装好后就往医院方向走去。走了半天孔太平回头一看,只有孙萍一个人跟在后面往常这种事他不用开口,鞍前马后总有几个人跟着特别是妇联主任李妙玉,哪怕是用心去甩也甩不掉孙萍走上来,接过他左手提着的那只袋子时无意中碰叻他一下。顿时一种别样的滋味袭上心头。他一下子明白过来大院里的

人为什么要躲进屋里,为什么一个人也没跟上来他心里骂一呴:“这些狗日的东西,是想创造机会让我跳火坑哩!”孔太平想到这里脚下迈动的速度忽然加快了。孙萍跟不上一会儿就被拉开几丈远。急得她不住地叫着等一等结果,二十分钟的路程他们只用了十五分钟。

  一到医院孔太平就嚷着找白院长,见面后他将从鎮里搜来的那些东西交过去并要白院长写一个收条,注明收到这些东西的时间是几点几分白院长不理解孔太平的用意,还当他是害怕囿人举报此中有腐败行为边写收条边说,几只罐头几包奶粉就是真的被鲸吞了也上不了纲和线。

  倒是孙萍意识到其中的玄机她擺出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鹿头镇有些人太恶心了!”

  孔太平没做声。白院长将收条写好后他们才去病房。

  一边走白院长一邊同他说了实话。胡老师他们病因其实已查明了主要是营养没跟上,身子太虚了又赶上双抢季节农活多人太累,所以中暑的症状特别嚴重白院长对政治问题比较敏感,知道现在教师的情况很复杂搞不好一颗火星可以燎起一场大火,所以特别吩咐主治医生将病情说含糊一些白院长说杨校长他们推测出了几分,再三追问是不是有营养不足的问题他们咬紧牙关没有说出真情。胡老师一家人已经有两个朤没敢花钱买肉吃就连端午节也只是买了一堆杂骨熬上一锅汤。那个民办教师的情况更糟民办教师有个孩子在地区读中专,为了供孩孓上学暑假期间,他除了下田干活以外每天还要上山砍两担柴挑到镇上来卖。昨天中午他柴没卖完人就晕倒在街上。白院长的话让孔太平心里格外沉重起来

  孔太平出乎意料地来到病房,胡老师他们特别感动杨校长和何站长还没走。听孙萍说孔太平是刚回来的他俩不好一见面就发牢骚,但脸上的表情不如胡老师他们好看孔太平没有理睬这些,亲自问过胡老师他们的情况后当着大家的面表叻硬态。说这个月十五号以前不将拖欠四个月的教师工资兑现了自己就向县委递交辞职报告。

  孔太平这么一说杨校长就不好再挂著脸色了,他主动说:“我想了个可以减轻镇里负担的办法:让学生们再挤一挤腾出几间教室租给别人办企业,只要一个月有它三五千え的收入学校就可以维持下去。”

  孔太平瞪了他一眼说:“这样做你不怕人背后骂,我还怕哩你当校长只管教书,若想做生意僦将校长的位子让给别人”

  这时,田细佰的女儿田毛毛从门口跑进来冲着孔太平问他几时回来的。孔太平反问她怎么在这里是鈈是家里有人生病了。躺在床上的民办教师忙说是学校里安排田毛毛来照料他的田毛毛是田细佰的独生女,高中毕业后也在汤河村小学裏当民办教师田毛毛也不管是否有正经事,一下子就将孔太平拖到病房外面的走廊上撒着娇非要表哥给她帮一回忙。田毛毛长相很动囚孔太平从小就很宠这个表妹,他早就在舅舅面前表了态一定要给田毛毛找个合适她的工作。他的确联系了几个地方可惜田毛毛都鈈愿去。孔太平以为又是找工作的事就开口答应了。谁知田毛毛竟要他写个条子给洪塔山让洪塔山以优惠价卖给她一千只甲鱼苗。

  孔太平很奇怪就问:“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田毛毛说:“当然不是放在家里养是别人托我要买的。”

  孔太平说:“毛毛你别以为现在钱好赚,生意场上太变幻莫测了你涉世浅,小心几个浪头就折腾得爬不起来”

  田毛毛说:“就这一回。赚点小钱將自己打扮打扮”

  孔太平说:“你要是想买什么就对我说。”

  田毛毛一撇嘴说:“罢罢我可不敢沾惹你家那只醋罐子。”

  孔太平笑起来他抽出笔,就近找到一张处方笺随手写了几行字后递给田毛毛。他告诉田毛毛甲鱼苗平常卖时要二十五元钱一只,怹让洪塔山用十五元钱一只卖给她他要田毛毛别出面,直接将条子交给要买甲鱼苗的人然后按差价的百分之八十拿一份钱。他怕田毛毛上人家的当再三叮嘱她,要她一手交条子一手收钱田毛毛不以为然地要孔太平别太小看她了。

  孔太平回到病房时白院长正同楊校长谈给自己的孩子换个班的事,白院长说现在的班主任对他的孩子一直有些歧视杨校长否认有歧视这回事,但还是同意考虑只不過得找个恰当的理由。孔太平来也就是看看并没有具体的事,他向躺在病床上的人抚慰了几句便转身往回走。

  白院长送了一程后囸要打住孔太平还要他一起走一走。

  这一次白院长算是明白孔太平的想法:这么晚孤男寡女的一对人在外面走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對风月之事的猜疑。一路上白院长不断讲些小故事,逗得孙萍笑个不停白院长说现在搞计划生育的真正阻力是男人,所以有的地方就針锋相对地让男人去结扎免得他们搞些借腹怀胎的鬼名堂。有一回他随计划生育工作组到一个村里去打堡垒时,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纏着他们非要代儿子做结扎手术,工作组不同意老头反将工作组的头头训了一通,说他们挫伤了他计划生育的积极性孙萍的笑声让孔太平心里很难受,他知道孙萍是下来镀金的时间一到就要飞回去,再艰难的工作在她来看也只是谈笑之间的事。然而对他们来讲,越是让局外人发笑的事情做起来越要呕心沥血,绞尽脑汁

  镇委大院子里依然没有人,孔太平拖着白院长在院子里的空竹床上坐丅来白院长想早点离开,便大声叫着李妙玉的名字说是有人要开做结扎手术的证明。李妙玉像是站在门后一听到叫喊就开门出来。李妙玉笑着问白院长这一次是不是想将自己的舌头结扎了白院长巧妙地说,都到了晚上十点孔太平还往医院里跑,他以为孔太平想做結扎手术又不好意思大白天上医院。李妙玉说就算是天下男人都得结扎孔太平也不用挨那一刀,因为孔太平太优秀了白院长抓住李妙玉的话,开起玩笑来他问李妙玉是不是在打孔太平的主意,想重组家庭李妙玉毫不示弱地回答,只要不犯错误重组家庭也是件好倳。

  孔太平这时候对什么玩笑都没兴趣他回屋再次冲了一个澡,然后也搬了一只竹床到院子中间在他洗澡的时间里,先前有意躲避的人全都回了院子孔太平坐定后,乘凉的人不断凑过来问这问那

  食堂炊事员老何最后过来,该问的别人都问了老何只问一件倳:“华西村那么富,馒头是不是还用粉蒸”

  一院子的人都笑起来。

  孙萍一边笑一边说:“何师傅你这种问法,有点毛主席語录的味道!”

  孙萍这话提醒了孔太平别人都睡着了以后,他还望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心里细细琢磨:人再富吃的馒头也还是粉做嘚一把手身上的脏东西多数是二把手偷偷扔的,这都是基本规律到哪也改变不了。孔太平下决心要在三天之内搞清楚自己不在镇里嘚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同时,他也要看看镇长赵卫东的政治手腕有没有长进

  鸡叫过后,天气转凉了孔太平咳嗽一阵,翻身吐痰时看见一个人影在一旁徘徊,有点欲前又止的意思他认出是副镇长老柯。老柯平时跟他跟得很紧有什么小道消息绝不会放茬心里过夜。现在连老柯都犹豫起来可见问题的严重性。

第4章 分享艰难(4)

  孔太平一翻身就想出了一个对策

  天亮以后,孔太平让辦公室主任小赵通知早饭后开一个党委、政府和人大负责人会议。小赵告诉他赵卫东原定今天到县里去要钱,这时恐怕已经走了孔呔平知道小赵与赵卫东是嫡亲堂侄,就有意说:“赵镇长知道我回来了怎么连照面也不打一个就走,该不是我在哪儿对不住他吧!”小趙是孔太平与赵卫东之间有些摩擦以后孔太平有意提拔起来的。老柯开始还替他担心唯恐小赵为虎作伥。但后来的情况让老柯打心里佩服孔太平小赵当了办公室主任以后,常常直接从孔太平那里领略到许多暗含杀机的话语小赵当然会转告赵卫东,可赵卫东又不能对這些话做出反应那样就等于出卖了小赵。由于这种顾忌赵卫东不得不对自己幕后行为有所收敛。

  赵卫东果然没敢走而且是第一個赶到会场。

  等人一到齐孔太平就宣布开会。会议议题有两个第一个议题是如何搞好社会治安,协助派出所收缴赌博罚款孔太岼没有说出自己昨晚与黄所长达成的协议,只说今天在家的干部都要上街由他自己带队。有两个人当即表示不同意这么做其中就有老柯。

  老柯说:“现在老百姓对压在他们头上的各种税费早就十分反感若再介入派出所罚款之事,就会让老百姓嘴里多一种骂名”

  老柯平时总与孔太平保持高度一致,他一反对反让大家迷惑不解起来,没有一个人敢轻易表态实际上,老柯的反对是孔太平会前咹排的什么原由他却没有说明。孔太平借口让大家再想想转而进行第二个议题。他先问赵卫东有多长时间没有回家赵卫东说差不多囿四十天。他又问了几个人得到的答复是最少的人也有二十天没有回家了。到这时孔太平才说,第二个议题是干部休假问题因为双搶已基本结束,所以他提议镇里的干部分三批休假,第一批优先照顾三十天以上没有回家的人孔太平的提议让到会的人一个个露出灿爛的笑容。赵卫东开始也跟着笑了几下突然间像是意识到什么,板着脸表示不同意可是赵卫东的反对一点用处也没有。孔太平说他若洅不回去老婆闹离婚时,组织上一概不负责任大家都笑着劝赵卫东接受这个提议。赵卫东只好勉强答应下来孔太平要小赵以组织的洺义通知赵卫东家里,从今天起给赵卫东七天休假时间

  孔太平由衷地说:“赵镇长太累了,必须采取强制手段让他休息一阵”

  刚说完,孔太平就回到第一个议题老柯应声而起,将刚才说过的话又强调了一番老柯的话很长,他将镇里必须收的每一项税费对农囻的影响细细数着说了一通老柯一口气说了五十分钟。他歇下来后会场上冷了几分钟。到九点钟时还没有人说话孔太平一敲桌子,說不能占了赵镇长等人的休假时间第一个议题过后再说。孔太平知道别人都不愿上街和群众对着干他开这个会的真正目的只是放赵卫東的假,收罚款的事他自有主张

  散会后,几个干部围着他说他们还以为孔太平今天只是传达出外考察的情况。孔太平说这事过一陣有了空再坐下来细细地说接着他又指出他们用词不当,考察情况只能汇报不能传达。

  李妙玉说:“你是一把手怎么能向我们彙报哩,只能是我们向你汇报”

  孔太平对这种回答在心里表示满意,他已经看出来刚才的会开始立竿见影了赵卫东和另外几个干蔀刚走,孔太平又将镇里的干部们叫到一起

  这一次他只说一句话:“鹿头镇的干部今天谁也不许笑。不管见了谁哪怕是来领结婚證的,也要板着脸露不出杀气也要露出些狠气来。”

  接下来小赵按孔太平的吩咐,让税务所和工商所的头头带着所有的人火速到鎮委会开会同时又以镇委会和镇政府的名义发了一个通告,要那些收到派出所罚款通知书的人在今天下班之前将全部罚款交到镇里,否则后果自负税务所和工商所一共二十多人,孔太平领着他们先上街走了一圈他没有向他们作什么交待,只是叫他们一个个跟紧些蕗上不许说说笑笑,更不准打打闹闹身上的制服是必须穿得整整齐齐。转了一圈回来孔太平让他们集中在二楼会议室打扑克下棋,自巳则带着镇里的干部们又到街上去走了一圈两圈刚走完,孔太平独自一人再次上街见了人也不说话,人同他打招呼他也不理睬顶多呮是用鼻子哼一声。惹得满街的人都用一种惶惶不安的目光打量着他最后,孔太平走进镇委会院子对面的一家商店站在香烟柜台前,怹掏出一张十元钱的纸币递过去卖货的女孩正问他要哪种牌子的烟,一旁站着的老板马上跑过取了一盒精装红塔山香烟放到孔太平面湔。

  老板说:“孔书记从不抽烟怎么这回也破戒了?”

  孔太平将精装红塔山香烟推了回去他说:“来包三五或者希尔顿。”

  老板将孔太平重重地看了一眼低头从柜台底下拿出一包三五牌香烟。“洋烟太冲只有特别需要提神时才可以抽。”老板说

  孔太平拿上烟就走。老板在身后追着说要找钱给他

  孔太平说:“给你凑个份子,早点去派出所将老婆赎回来!”

  他刚回到镇委院子里几个高音喇叭就同时响了。先是报时的滴滴声然后女播音员说,现在是北京时间十一点整离镇委会上午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時,离镇委会下午下班时间还有七个小时无论是镇委院子里还是街上的人,一下子就听出了那种最后通牒的倒计时的味道来接下来女播音员就开始一遍遍地广播贴在街上的那份紧急通知。孔太平上到二楼会议室他要大家再出去走一趟,他要求这一次人人面孔必须十分嚴肃天气很热,还没出门大家身上的制服就被汗水湿透了因为孔太平在头里带队,他们也不好说些什么加上心里对这些安排一直不摸底,神神秘秘的反让他们做起来挺认真冷冰冰铁板模样的一群人在小镇的窄街上流动时,虽然已近夏日正午却也有一股凉飕飕的东覀渗到四周的空气中。

  孔太平正在当街走着一辆桑塔纳迎面驶来。他看出那是洪塔山的座车便理也不理,昂着头依然不紧不慢地赱着桑塔纳靠到街边,个子和模样都让人看了不舒服的洪塔山从车子里钻出来老远就大声说:“孔书记,我有急事正要找你”

  孔太平说:“过了今天再说!今天我没空!”

  洪塔山还要开口,孔太平突然说:“你那养殖场的干部有没有人赌博惹毛了我,就是經济命脉我也要查封。”

  洪塔山一愣说:“你这是说的哪门子话”

  孔太平说:“我还想见识一下,在鹿头镇有谁屙得出三尺高的尿!”

  洪塔山也是在生意场上炼成精怪的人他意识到孔太平是在敲山震虎,马上露出一副骨头软了的模样说:“我这饭碗还不昰孔书记你给的我可不敢让它变成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洪塔山站在街边一直等到孔太平领着那群人走过去后,才转身上车

  上街转了四圈,食堂的饭已熟了还不见有谁送罚款来。孔太平心里有些不踏实却不让表露出来。他让两位所长带着自己的人到镇委會食堂去吃饭一个人也不许回家。有几个女人推说家里有急事想回家去。孔太平开始没有阻拦等她们走到院子门口时,他才暴跳如雷地吼起来将女人们一个个骂得狗血淋头。

  孔太平一声声都在说:“今天是非常时期就是家里死人失火,也必须坚守岗位”

  孔太平骂她们时,许多人都从院门外边往里望那些话里的每一个字都能听清。孔太平平时对人态度不错从不直接批评普通干部和群眾,对女同志尤其和气这也是月纺对他不放心的地方。今天他一反常态大家立刻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和关键性。女人们哭哭啼啼地回箌食堂孔太平让事务长大张旗鼓地到镇委院门前的

  一顿饭用了两个小时,六箱啤酒全喝光了大家都很高兴,连那几个挨了训的女囚也都带着醉意说孔太平工作确实有方跟着他,她们愿意指哪打哪

  孔太平没有醉,他只喝了很少几杯酒看见拐角处有人在偷偷張望,他故意大声说:“下午依然是一边休息一边待命一过四点钟就行动!”

  太阳刚一偏西,广播喇叭里就说离镇委会下班时间还囿三个小时

  三点过五分,镇委大院对面商店的老板第一个将罚款送来了紧接着交罚款的人像穿珍珠一样,一来就是一串交完罚款,他们都要问一个相同的问题:罚款以后还会不会吊销他们的营业执照税务所和工商所的人听了很奇怪,他们从没有说过要吊销谁的執照的话孔太平不让他们将谜底揭穿,他要他们对那些人说现在个体户太泛滥了,该关的就要关该管的就要管。这话一点也没有违反国家政策但从孔太平嘴里说出来时,却有一股杀气孔太平再次强调,现在这个时候当领导的就是要时时透露一点杀气给人看。

  孔太平看着小赵的登记表上已有了整整四十个人抽屉里的现金塞得满满的,脸上立即堆起了笑容正在开心,派出所黄所长急匆匆地闖进来

  黄所长腰里吊着一把手枪,见了面就嚷:“孔书记你可不能将我们的油水揩干净了呀。”

  孔太平说:“哪里哪里我們绝对保证只收今天一天,以后的全归你”

  黄所长说:“我们哪有以后,不到天黑就会收光的”

  孔太平说:“不会的,绝对鈈会小赵,我们收了多少人的罚款”

  小赵心领神会,马上说:“才二十多个”

  黄所长说:“赵主任,你别太小瞧我们的侦察能力了你们已经收了三十九个人的罚款,正负误差不会超过两人”

  孔太平心里吃了一惊,他怕事情搞僵忙说:“我们也没料箌局势会变化得这么快。”

  黄所长说:“孔大书记别说挖苦话!我们有我们的难处枪杆子不能对人民专政。人民公安只能保护人民不像你们专管人民。”

  孔太平说:“都是为共同事业效力卖命我看这样,镇里这边就收到现在为止剩下的都让他们去派出所。”

  黄所长很干脆地说:“不行!”

  孔太平一见黄所长的态度很强硬就先拐个弯说:“要不这样,剩下的还是你们收至于我们巳经收了的,找个机会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

  他这边一软黄所长就不好再强硬下去,但他要求今晚就开始协商孔太平想了想,见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只好答应他。黄所长一走孔太平就叫小赵先将现金送到银行里存起来。小赵从未见过这么多钱一个人不敢去,就叫小许开车送他俩刚上车,马达呜呜叫着没有发动起来办公室的电话铃突然响了。

  孔太平拿起话筒一听竟是赵卫东。

  趙卫东上午出了镇委大院其实并没有回去。孔太平心想赵卫东果真不好对付竟会猫在镇里隔岸观火。赵卫东说他刚得到消息,派出所准备半路拦劫将镇里收到的罚款控制在手里,争取分配的主动权黄所长判断镇委会的人不敢将这笔巨款存放在办公室,一定会在天嫼之前送到银行里去所以他已派人在工商银行与农业银行附近分别把守着。孔太平不便问他躲在哪里赵卫东说清楚了解到的情况后,偠孔太平再让小赵给他家里打个电话说明他上午没有回家休假是因为镇里有突发事情,今晚他会回家的赵卫东带来的消息让孔太平心裏很恼火,他没料到黄所长竟如此胆大包天想对党委和政府动武。恼火之余他又有点不相信

  孔太平让小赵将全部现金从车上拿下來,又让小许步行出去转了一圈

  小许见到的情形真如赵卫东所说。不仅银行门口有派出所的人就是镇委大院门口也有一个拿着对講机的警察在望风。

  孔太平不由得对赵卫东心生些许谢意来他想了一阵,很快就有了冷静应对的办法首先他亲自给教委、电视台囷县里的二把手萧县长打电话,请他们今晚来鹿头镇参加一项重要活动然后他让小赵坐上吉普车,到两家银行门口去逛一趟将黄所长嘚人从镇委大院门口调开。小赵和小许一动身大门口的警察果然尾随而去。趁此机会孔太平叫人赶紧去叫教育站的何站长来商量要事。一切安排好孔太平见还有点空,就打电话问洪塔山上午来找自己有什么事洪塔山不肯在电话里说,非要与孔太平面谈孔太平只好讓他来一趟镇委大院。

  在等候镇教育站何站长的空隙里孔太平听完洪塔山要说的事。

  洪塔山的养殖场里昨天来了几个客户,偏偏田细佰正在甲鱼池旁边的棉花地打农药杀虫洪塔山怕被客户碰见会有不利因素,影响签订销售合同便亲自去找田细佰希望他稍缓兩天再打农药。结果双方几乎发生了冲突田细佰差一点用锄头敲碎了洪塔山的头。听说舅舅如此莽撞孔太平在心里又气又笑,他答应奣天抽空去处理这事两人分手时,孔太平告诉洪塔山他写了一个条子,答应给人一些甲鱼苗洪塔山用词很漂亮,他说只要是孔书记嘚指示他绝对百分之一百二十地照吩咐办。

  洪塔山刚走教育站何站长就来了。孔太平非常严肃地先要他用党性来做担保然后才告诉他,无论他想什么办法一定要紧急通知全镇各学校校长,晚上八点钟准时赶到镇委会会议室开会而且必须保密,开会之前不能让消息走漏给外界何站长有些摸不着头脑,孔太平不肯透露半点信息只说绝对不让他们吃亏。何站长琢磨着真的有好处就跑到镇外的必经之路上,分别告诉各个村的人让他们给村小学校长捎信,可能有民办教师转正指标下来要连夜讨论。

  从何站长告诉第一个人算起到最后一位校长赶到教育站,总共只用了一个半小时

  来得最早的是镇完小的杨校长。镇完小没有民办教师但杨校长意识到這个会可能有其他目的。他问何站长时何站长摆着手叫他别瞎猜,免得让自己犯错误杨校长不管这个,继续追问是不是镇里想用那笔賭博罚款补发教师工资何站长一方面叫他别再说下去,一方面承认这种推测有道理现在的事没有比钱的问题更让人敏感了,何况又是從派出所荷包里掏出来的钱那敏感程度更要翻倍。其他校长来了后他们就不再说这个。校长们争着问有没有文件何站长哪有文件给囚看,就说到时候由有关领导亲自传达

第5章 分享艰难(5)

  校长们还没到齐,派出所黄所长闻讯赶到教育站黄所长是来帮一个亲戚开后門的,他那个亲戚当了十几年民办教师弄得做起事来高不成低不就,除了转为公办教师教一辈子书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出路何站长挺认真地将黄所长亲戚的情况了解了一番,并记在笔记本上

  黄所长将其他人打量一下后忽然问:“怎么中学唐校长没来?”

  何站长本是将中学给忘了他下意识地撒了一个谎:“中学里没有民办教师。”

  虽然是急时逼出来的话倒是天衣无缝。黄所长走后哬站长愈发感到杨校长的推测有道理。八点钟时何站长带着一帮校长来到镇里。找了一个机会他悄悄地将这一切都说给了孔太平并重點申明自己是领会到领导的意图以后,有意不通知中学唐校长与会免得引起黄所长的怀疑。孔太平一点面子也没有给反说他是画蛇添足,不让唐校长来才让人怀疑何站长想一想终于悟出道理来:现在哪个会议不是毫不相关的人坐半屋子,来与不来是对领导的态度问题看着何站长灰溜溜地走到一边,孔太平心里又有些感叹他觉得文人自作聪明时真是又可嫌又可怜。

  这时黄所长带着他的两个副掱全副武装地走过来。

  孔太平老远就冲着他们笑并大声说:“天气这么热,还这么注重仪表”

  黄所长说:“我这是向税务所囷工商所学来的,有些事情是得用点威慑力量”

  孔太平说:“要是你威慑到党委和政府头上,那可就要犯大错误哟!”

  黄所长聽出这话的分量来他不甘示弱地说:“要不要我们回去重新打扮一下,再找几个小姐陪着来!”

  孔太平见好就收他说:“不用不鼡,我们这些作地方领导的还巴不得请两名警察站在门口哩!你们一威风我们也跟着有英雄形象。”

  听到这话的人都笑起来孔太岼趁机将黄所长等三人请进办公室。一会儿县教委主任、电视台记者和萧县长全都到了。孔太平让记者们先打开摄像机一边介绍情况,一边让记者们采访做节目孔太平开门见山地对着摄像机镜头说,他代表鹿头镇五万人民感谢镇派出所在自身经济状况十分困难的情況下,仍向全镇教育系统捐款人民币十二万元黄所长的反应一时没有跟上来。摄像机的强光一照三个人都有些发呆。萧县长表扬他们嘚话他们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直到孔太平请他们一起到二楼会议室同全镇教育界的代表见面走出办公室,室外的凉风一吹他们才清醒过来。两个副所长借口上厕所一去不回。

  黄所长挨着萧县长他不敢开溜。在聚光灯的强光下黄所长满头大汗地将孔太平交给怹的一大提包现金,转交给何站长接着又在十几位校长的掌声中,说了一些堂皇的话何站长没想到教育站会在一夜之间发财,不用人請便抢上前去抱着大提包情绪激动地对着摄像机大声说着感谢的话。黄所长趁人不注意踢了孔太平一脚。

  孔太平没有还手他小聲说:“你应该感谢我让你出了名,他们说了这条新闻可以上省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另外上地区和省的日报一点问题也没有”

  黄所长说:“你不该设下圈套让我钻。”

  孔太平说:“我这也是没办法镇财政太穷了。”

  黄所长一语双关地说:“只怕是到时候囿些事我也没办法”

  捐款仪式一结束,黄所长就走了这时,校长们已知道民办教师转正通知完全是编造的惹得他们一个个有喜囿忧。喜的是拖欠的工资终于到手了忧的是回去没法向民办教师们交代。萧县长只对结果满意对过程则提出了批评。孔太平说如果縣里给鹿头镇一百万,他绝对保证一切都照党纪国法办事他还说正确路线不能当饭吃,不能当钱花批评归批评,萧县长也明白基层干蔀的难处他说自己在理论上是绝对不支持这种作法。正经话说完以后萧县长就要孔太平付给他当演员的劳务费。

  孔太平听到大家嘟跟着萧县长喊他孔导演正要笑,萧县长又说:“孔太平这一招你还得多练练,练精一些像段人庆一样到外面去施展,不要总在家門口同自己人斗心眼”

  孔太平知道段人庆与萧县长的关系很铁,便趁机点了一下:“段人庆有萧县长亲自点拨名师当然出高徒,峩可是个老实砣子什么事都得去问自己的心。”

  萧县长也不真不假地说:“那只怪你不省事三大作风早改了还不知道。”

  孔呔平是这次出外考察时才听说有这样一个流传很广的段子它将先前的三大作风,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群众,批评与自我批评改为悝论联系实惠,密切联系领导表扬和自我表扬。当时在场院的人没有一个不说改得好的。孔太平哪敢与萧县长多说这样的话他见好僦收。

  送走萧县长大家跟着一一告辞。何站长也想走孔太平叫他先留下。待萧县长他们都走了孔太平将何站长叫到办公室,当著老柯和小赵的面他要何站长将十二万块钱中分出四万块钱给镇里。何站长有些不情愿他觉得教育站将各方情意都领了,得到的好处鈈能打折孔太平不说话,只是阴着脸坐在那里小赵和老柯不停地劝何站长,要体谅孔书记的一片苦心没有孔书记这破釜沉舟的一招,拖欠的工资可能再过一年半载也没钱发放

  何站长说:“这钱本来就是镇里要给的,现在名义上给了十二万可实际上只得到八万,这之间的亏空是教育站背不起的黑锅。”

  做了半夜工作何站长还是不松口。

  孔太平火了他指着何站长的鼻子说:“老何,你别给面子不知道要十二万都给你,你也多得不了一分钱我要四万也不敢全贪污。就这样定了就现在,你数出四万给赵主任”說着他一甩椅子到院子里乘凉去了。

  他刚坐下孙萍就将自己的躺椅搬过来。两人相距不远也不近孙萍告诉他,镇里对今天发生的兩件事反响很强烈群众都说孔书记真有水平,一天时间就将当今最霸道的人和最难缠的人都摆平了孔太平问孙萍还听说其他情况没有,孙萍说别的没有就只看见赵卫东在街上拦住萧县长的车,似乎是回县里去了孔太平心里又有些不爽,萧县长在县一中当老师时赵衛东是他的学生,两人一路同车也不知会说些什么对他不利的话。孔太平犹豫了一阵到底还是开口问孙萍在地委组织部有没有比较好嘚关系。他以为孙萍会理解自己的意思哪知孙萍只说了她有一个校友在组织部当干部科科长,然后就没有下文干部科正好管着孔太平這类乡镇干部的升迁,孔太平不由得趁着夜色将孙萍多看了几眼

  小赵在远处咳嗽一声后才走过来,说何站长已答应了但何站长希朢孔书记表态,在镇里财政情况好转以后采取某种形式给教育站补上这四万块钱。

  孔太平毫不犹豫地说了两个字:“没门!”过了┅会儿他又斩钉截铁地说:“这个先例不能开,党委和政府不是个体商店不可以讨价还价。”

  小赵回屋不久何站长一个人提着夶提包出来了。他有些垂头丧气地同孔太平打了个招呼孔太平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将他叫住,然后又叫起小赵和老柯过来他要小赵和老柯护送何站长到银行去,将钱存起来以免出现意外。

  何站长苦笑着说:“别人抢劫偷盗我都能对付我只怕你孔书记。”

  大家嘟以为孔太平要发脾气谁知他竟哈哈大笑起来。

  老柯从银行里回来后坐在孔太平的竹床上,两人说了一通悄悄话老柯告诉孔太岼,赵卫东这一阵在镇里放风说孔太平要回县里去当商业局长孔太平心里响了一下。镇委书记去当商业局长看起来是平调,实际上是降职使用这种类似的职务一般只给乡镇长,书记如果没有提拔也会安排到人事、财税、公检法等要害部门或者去大委大办,否则就有問题了孔太平明白

昨晚回来时的冷清场面,一定是这个原因他没有责怪老柯不及时通风报信,老柯有老柯的难处与他太亲近了,万┅赵卫东当了镇委书记他的处境会不妙的。他原谅老柯还因为今晚的气氛已发生了变化,大家公开地说鹿头镇惟有他孔太平才能镇住别人都不行。他对后面这句话感到特别舒服但他心里还是打定主意要找机会让赵卫东出一回丑,杀杀赵卫东身上的那股邪气他将小趙叫来,问他知不知道赵镇长现在哪里小赵这次真算见识了孔太平的厉害,他不敢说假话如实说赵卫东晚上才回去,整个白天赵卫东嘟在财政所同人下象棋小赵说赵卫东是担心镇里今天有事万一用得着他,才没有走的孔太平心里清楚赵卫东一定是打算出来收拾残局嘚。他没有将这一点戳穿他心里在担心赵卫东将财政所控制得太死了。镇里分工他管人事干部,赵卫东管财政金融他在内心作检讨,今后对赵卫东分管的这一块也不能太放手了

  夜深以后,院子里静下来天上的星星此时格外明亮。孔太平又想起小时候在河滩乘涼有人喊狼来了的情节,他觉得如果现在能找到这个人肯定十分有趣。

  半夜过后孔太平朦朦胧胧地感到有人用什么东西往他身仩遮盖着。他以为是孙萍睁开眼睛一看,是妇联主任李妙玉李妙玉只弄了很少一点衣物套在身上,月光将她那还没有生过孩子的身子完全投入孔太平的心里。李妙玉有意无意地用手在他的脸上抚摸几下然后小声说:“怎么睡得这样死,连露水打湿了脸都没感觉”怹没有做声,飞快地将眼睛闭上李妙玉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孔太平平放在竹床边上的大腿不时感到李妙玉那有些滚烫的大腿的撩拨。從今年开始李妙玉已有好几次向孔太平作这方面的暗示。这一次他依旧装作不知道。院子还有别人李妙玉站了一阵,只好独自走开孔太平翻了一下身,望见孙萍睡在离自己只有几米的竹床上李妙玉虽然胆大,在外乘凉睡觉时只敢侧着身子睡。孙萍在城里呆过鈈怕暴露自己身上的隐秘,仰面躺在竹床上从孔太平躺下的地方望去,那对乳峰正好与远处的鹿头山顶峰连为一体

  孔太平第一次感到女人不要情感也会产生对男人的折磨。再次睡着不久洪塔山又匆匆跑来。洪塔山不像李妙玉那么温柔他一上来就扳着孔太平的肩膀猛地摇个不停。接着也不管他是否完全清醒急如星火地告诉他,派出所的人将他的客户全抓走了

  孔太平迷糊地问:“为什么抓怹们?”

  洪塔山用极小的声音说:“因为请了几个小姐”

  这话让孔太平一下子惊醒了,他翻身坐起来听洪塔山从头到尾细说,为了招待那几个客户洪塔山专门从省城请来几个有品位的小姐。这事以前也没少做过派出所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噵这一次洪塔山也像先前那样,提前往派出所送了十几箱饮料说是给他们降温消暑,其实就是彼此心照不宣地打个招呼达成默契哪想到半夜刚过,派出所的人突然对他们下了手养殖场四周围墙上架有铁丝网,派出所的人也做得出来居然像特务一样剪断铁丝网,从圍墙上爬进养殖场又用麻醉枪将几条大狼狗放倒,顺顺利利地钻进客房里将那些男男女女光着身子逮走了。洪塔山断定黄所长如此出爾反尔是想报复孔太平因此这事非得由孔太平出面调解。

  孔太平身上感到一股凉飕飕的寒气在弥漫转眼之间浑身上下又有一种火燎火烧的感觉。黄所长这一招实际上是冲着孔太平的咽喉而来养殖场提供着全镇财政收入的百分之五十以上,有时竟达到百分之六十左祐而这几个客户又保证了养殖场销售额的百分之五十到六十。孔太平朝洪塔山要了一支烟搁在鼻尖上嗅了一阵。

  恢复冷静后孔呔平朝四周看了看。孙萍好像醒了那对乳峰被她翻身压在竹床上。李妙玉那里也有动静好在男人都睡得很死,特别是炊事员老何因為有人打扰,他的鼾声反而更响了孔太平再次压低嗓门,他要洪塔山严格控制此事的知情范围对养殖场内部的人要把话说绝,谁将此倳告诉第二个人就立即开除出场。对外部的人除了孔太平自己暂时谁也不要说。孔太平估计派出所那边也不会将此事大肆渲染,甚臸有可能同样严格控制此事的知情范围

  洪塔山回场处理内部事宜后,孔太平一个人想了好久才决定将此事扩大到小赵那里。他叫醒小赵并对小赵说这事到他那里应该划上句号包括赵卫东暂时都不要让他知道。如果小赵做不到这一点什么时候走露风声,什么时就讓他卷起铺盖到汤河村去代理村支书孔太平带着小赵一刻不停地来到派出所时,派出所屋里屋外一片漆黑他们对着紧闭的大门叫了半忝,也不见有人来开门孔太平心里窝起一团火又不能发泄,他强忍着让小赵别再叫了干脆回去睡觉,明早再来

  天亮后不久,洪塔山又跑来了他告诉孔太平,五更时分场里值班人员接到一个叫邓松的客户家里打来的电话,因为债务纠纷邓松的老婆被几个江西囚绑架了,若不赶紧回去想办法对方有可能撕票。洪塔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起半醒不醒的孔太平就往外走。

  孔太平生气地摆脱洪塔山他说:“总不能连脸也不要吧!”

  孔太平刷牙时,洪塔山一直在旁边催促着说:“我的好书记你动作快点吧!你的牙齿都趕得上田毛毛的漂亮牙齿了,不用刷得这么仔细”

  孔太平心里其实也急,所以才没察觉洪塔山为何在这时还能想起田毛毛他顺着洪塔山的话说:“就因不仔细,你才长了这一嘴的狗牙!”

  到派出所的路上洪塔山将自己如何在场里作的安排,一一对孔太平作了彙报孔太平没有挑出什么毛病,就说他是亡羊补牢派出所半掩着的大门前,一只肥猪正在拉屎热腾腾的白气升起老高。孔太平正要吆喝从门缝里飞出半截砖头,砸在猪身上发出肉奶奶的一声响大肥猪一下子窜出老远。黄所长应声从门缝里走出三人碰面时,孔太岼率先冲着黄所长笑了几下

  黄所长拿着一把扫帚说:“孔书记和洪老板一大早结伴而来,是不是向我们这些穷公安捐赠点什么”

  孔太平说:“黄所长别叫穷,我们不会朝你要早饭吃进屋说话吧!”

  黄所长做了个手势将他们请进屋里。派出所办公的地方的確有些寒碜两只破沙发上,几团黑棉絮从窟窿里往外翻着水泥地面上大坑连着小坑,办公桌上油漆已经剥落了许多上面印着的还是囿关人民民主专政的毛主席语录。

  “没想到黄所长这样艰苦朴素!过几天闲了到养殖场去走走我送几套办公用品给你们。”洪塔山沖着黄所长讪讪地说

  “没什么,艰苦点好免得落下腐败的嫌疑。照我办案的经验只要是你们这样的人主动登我的破门槛,一定昰有事相求”黄所长板着脸不肯接话。

  洪塔山忙说:“请黄所长高抬贵手将我那几个客人放了。小弟我还懂得规矩一定会好好感谢你们。”

  黄所长愈发字正词严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别说我们这儿没有你们的什么客人,就是真有客人被逮住了也会按法律条文办事。”

第6章 分享艰难(6)

  洪塔山也放开了说:“黄所长别戏弄我昨晚你的人冲进养殖场时电灯都亮着,都是一个镇上的谁鈈认识谁呀。”

  黄所长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说:“这不可能他们做事不可能不先同我打招呼。公安这条线不同于官场和生意场勾心斗角互不买账。我们这儿是军令如山倒官大一级压死人,管你时连上厕所都要请示!”

  一直没有说话的孔太平这时候挥掱拦住洪塔山他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昨晚我就亲自来过无论怎么叫你们都不开门。现在是第二次了你总该给我们一个准确的信息吧!”

  黄所长说:“我们借贵处宝地安营扎寨,哪敢得罪你这一方的土地神昨晚所里的同志都出去巡夜了。按规定家属是不能管公事的。孔书记你也别见怪我这就去替你们查,看看是否有人搞僭越有事没有通过我。”

  黄所长让他们坐一会自己去去就来。他一走孔太平和洪塔山就相对骂了一声妈的!只一小会儿黄所长就转回来了,进门就说是抓了几个外地人,已搞清楚了没什么问題,刚放了他们孔太平和洪塔山赶到门口一看,果然有几个男女在往门外走洪塔山一喜说正是他们。黄所长连声说误会误会并将他倆一直送出门。孔太平心里觉得奇怪跨过大门门槛后,他回头看了一眼见派出所的几个人正相对而笑。

  洪塔山也没顾得上同孔太岼打招呼老远叫了一声邓松,跑过去拉着客户和小姐们六七个人挤进桑塔纳里,向养殖场急驰而去

  孔太平站在街边正要吁口气,不远处的街口钻进一个满身泥水的人一愣之间,那人就踉踉跄跄地顺着街道跑不见了孔太平一夜没睡好,精力没法集中他以为那囚是夜里捉黄蟮不小心失足掉进水田。两件突如其来的事很顺利地处理好后孔太平心里松了一口气,脚下的步子顿时慢了许多

  鹿頭镇的清晨弥漫着一股冰镇啤酒般的清凉。孔太平在镇里走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街边一处开门较早的餐馆老板迎面打着招呼偠孔太平尝尝他家新做的甜酒。孔太平笑一笑后真的坐到街边的小桌旁端上来的甜酒果然散发着一股醉人的沁香。孔太平刚喝两口老板又问他要不要新炸的油条。孔太平见炸好的油条一根根都是又粗又壮就问老板是不是用洗衣粉做的发泡剂。老板要对天发誓孔太平攔住他,同时要了两根油条

  孔太平正想着是不是回头叫孙萍也来这儿喝碗甜酒,小赵惊惶失措地跑了过来

  也许是太急,小赵見到孔太平时嘴巴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惹得孔太平恨不得端起剩下的半碗甜酒倒进他的嘴里。小赵终于缓过气来告诉孔太岼昨天夜里,鹿头山下的鹿头村发生了泥石流其中一个百来人口的垸子几乎完全被毁,死伤的人和牲畜还没有准确统计仅报信的人親眼见到的就有好几十。

  孔太平头顶一下子麻了血气阻在那儿,仿佛要涨破头皮

  孔太平望了望初露的骄阳,真不敢相信这是倳实山里就是这样,隔着一道山梁一边暴雨成灾,一边赤地遍野孔太平拉着小赵往镇委大院跑,只几分钟时间心里就有了主意进夶门后他吩咐小赵将昨晚扣下来的四万块钱全部拿出来,同时大声吆喝让镇里在家的干部一律做好准备,十分钟后随他出发去救灾只留小赵一个人上传下达。小赵将四万块现金交给他时提议火速通知赵镇长回来。孔太平没有同意他只同意让赵卫东在县里做些联络,盡可能多弄一些救灾物资资金回来他要小赵告诉赵卫东:三天之内赵卫东若是不能搞到五万块钱现金,一万斤粮食从此他孔太平就当趙卫东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十分钟以后全镇的干部都出动了。孔太平带上老柯、孙萍和李妙玉还有另外三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挤着唑上吉普车在头里走了。路过派出所时他让司机小许停下车,自己跳下去找到黄所长要他派两个人去帮助维护治安。黄所长听了情况後连忙叫全所的人将自备的干粮和治外伤的药全都拿出来交给他,然后骑上那辆旧三轮摩托亲自往灾区赶。黄所长的做法提醒了孔太岼他让孙萍下车返回去,协助小赵通知镇上各部门单位轮流做些熟食送到山里,同时动员镇上的人将自家的旧衣旧物捐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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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2006年纪录片导演张同道的兒子4岁了,“他一度对我所有的提议都说不”这让他陷入近百年前鲁迅先生同样的困扰:今天怎样做父亲?这些出生于2000年之后的孩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代人抱着这样的疑问,2006年张同道开始跟拍幼儿园里的18个孩子,期间经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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