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几个叫李晨的人叫方光景

【转载】七夜 (中篇已完结,伪文艺,慎)原作者:翦水袖_苗苗小宝贝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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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七夜 (中篇已完结,伪文艺,慎)原作者:翦水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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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他在很多年以后回想起那个冥薄的夜。那里有夏季的蝉还在孜孜不倦地把咏叹调循环成一个首尾相接的环,入夏闷热的风吹响茂密的枝叶间隐藏的动人旋律,伴着蝉儿们沙哑的暖歌沙沙作响凝聚成他记忆里最深的一幅夏之卷。而生活就如同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生命线下一秒会出现怎样曲折的纹路一般,永远义无反顾地走向前方。他是在河堤边上看见那个女人的,穿着鲜艳的大红色嫁衣,在漆黑的夜里宛如一团摇曳着燃烧着的火焰,一支流淌着无数蜡泪的冥烛。夏季的风吹起女人已然散乱下来的黑色长发,还有身上艳丽的宽大的衣摆,在风中摇曳的袖摆处有一只惊起而飞翱翔九天的,随之空气中传来了淡淡的脂粉味。他滑下河堤慢慢走近她,一步一步。而女人却仿佛无知无觉一般盯着月光下闪耀着的白光嶙峋的河面。“你在这里干什么?”他靠近她的身边,慢慢地数着步子算着距离停下脚步,“你穿着嫁衣,难道不要结婚了吗?”女人也不回头,看着河面痴痴地笑起来,笑容淡淡的凉薄如玉却灼灼地带着燃烧的温度:“不要了,再也不要了。”他奇怪地伸出手揪住那火红的嫁衣摇了摇,冰凉的质地握在手中仿佛一团燃烧得热烈的火焰。女人不理他,自顾自站起身,他揪在手里的布料便随着高度差流水一般从手中滑走。远处渐渐传来了家人四处寻找的声音,他便站起身跑回了路边,回头看那个奇怪的女人时她仍旧站立在河边,风中凌乱的嫁衣仿佛一束摇曳的攀枝花。晚上他才知道,在今天结婚的唯有村子最东边一户有钱人家,可是那家小姐早在早上就身着绣着七彩的嫁衣投井自尽了。奶奶知道他遭遇那个女人的事情之后只是淡淡地抚着他的眼睛说,你爱的人注定不寻常。随后让父亲带着他回到了城市,因为奶奶说城市灵气不比乡村,所以有很长时间他都不用再见到那些非人类的东西。那年白马探七岁。
第一夜十七岁的白马探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名侦探了,再加上父亲警视总监的身份生活更是一帆风顺,任何别人看来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在他眼里都惊不起半点波澜。早年的记忆早已在无数琐碎事情的挤压下模糊成光怪陆离,甚至连同自己本身就极不寻常,奶奶说过的那句“你爱的人注定不寻常”都一并碾成残光碎影。而后他曾想过,生活恍若树木的年轮,只不过十年一周期,十年一轮回,十年一次,擦肩而过。繁华的城市不再有盛夏的寒蝉一声接一声悠然的叹息,鼻翼间也无法再探寻到深夜霡霂连绵时空气中弥漫而来腥湿的泥土气息。仍然有树枝斑驳而跳跃的阴影垂落在地面上,只不过枝叶之上已由温润如玉的月色换成了偶尔“嗞嗞”作响的昏黄路灯。这样的城市他已生活了十年。晚上办案回来的白马站在地铁站内最终和上手机盖时这样想到。遗忘了,通通都遗忘了,就连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使得疼爱他到舍不得让他离开的在乡村定居的奶奶默许父亲把他带走,那时候自己尚是年幼,记忆模糊到只剩下些画面残片。当然,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原因已经无关紧要,值得安慰的是城市犯罪率比较高也省得他一天无所事事荒芜到晚。空气中开始传来淡淡的樱花香味,白马敏感地吸吸鼻子,抬起头来。他终于觉得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仿佛从未听到列车进站的声音正站在地铁运行的轨道内,逆着风缓步行走,迎面而来的暖风流窜过她及肩的茶色短发,发丝在空中凌乱地飘散,仿佛美术作业本上美丽而繁复的线条。无袖连衣裙没有袖摆,只是裙角一样被风吹拂着上下翻动,如同海面上女妖塞壬起伏的沧渺歌声。“喂!你……”他回过神了终于上前迈了一步大声叫到。少女仿佛听到叫唤微微偏过头,纯净的半只青色眼眸衬着小巧精致的五分之一个侧脸刚刚映入白马眼帘,却在下一秒中被巨大的呼啸而来的列车瞬间吞没,而白马本身被周围的好心中年男子在列车驶过之时狠狠拉扯回来:“年轻人,小心啊。”几乎刚好擦在鼻尖之前一段距离的列车带出一股急速气流吹乱了额前整齐的茶色刘海,白马僵硬着身体默不作声,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仿佛咆哮着的怪物一般高速行驶的列车。为什么没有停下来,再怎么没看见撞到人应该感觉得到吧?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像自己一样发出警告?为什么大家都视若无睹的样子?有什么东西那一刹那将要破土而出的感觉,巨大的压迫感随着周围的空气沉重起来紧紧逼迫着裸露在外的肌肤恍若置身万米深海。周围的喧嚣和嘈杂仿佛隔了层透明的屏风听不真看不清,那种与世界的隔离感终于袭来,仿佛他站在世界的中心,却被人视若无物。地铁终于驶过时白马机械地抬起手抚了抚额前凌乱的发丝,他抬起头,先前只看到小半侧脸的茶发少女已经完好无损地转过身面对着他在原地娉婷而立,发丝被风吹拂得贴到脸颊上,青色的眸子里如同氤氲着旋转的美丽星云,流光溢彩。她看着一动不动注视着她的白马眯起了漂亮的眼,柔和的浅碧色在眼里慢慢凝聚而加深成青翠的薄荷叶色泽。七岁那年的记忆终于如同霎时间掀高的巨大海浪铺天盖地地汹涌而来湮没了他所有的思绪与念想,耳边恍若响起了那年夏天寒蝉鸣泣着凄厉而反反复复。女人鲜血般嫣红的嫁衣翻飞在乡村弥漫着清新泥土气息的空气中,上面的绣着的巨大五彩凤凰张开美丽的彩翼狰狞而悲伤的样子再一次充满了他整个视界。那个女孩,果然不是人类。白马迷茫地伫立在原地错过了地铁,与此同时,铁轨上纤细的茶发少女开始一步步向他走来,轻轻一跃,仿佛飘飞在空中的蒲公英种子一般轻巧而悠然地飘落在站台上面。白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马上转身离开,侦探的经验也没法告诉他和一只鬼赛跑是否明智。于是他睁大眼睛看着少女慢慢接近,樱花的香气慢慢地、无孔不入般开始将他渐渐环绕。淡淡的,浅浅的,不浓烈也不热情到让人厌恶的清爽气息。随着距离接近他开始看清她有一张精致的小脸,没有表情,无光无笑,却自有一种清幽的气质。隐藏在茶发下的小巧耳垂不知道是否因为被风吹得太久了,透出一点点不是很浓烈的红。直到少女在他面前站定,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白马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白色连衣裙摆上有着浅碧色的藤蔓花纹,极浅极淡。那张一直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了一点点可以称之为困惑的样子,她微微蹙着眉,伸出纤细白皙的手臂轻轻触向白马,在要碰到他之前微微瑟缩了一下,犹豫半响再次,慢慢地,轻轻地把手放到白马的肩膀上:“你……看得到我?”白马探想起七岁那年确实曾经触碰过女人鲜红色的嫁衣,他甚至能感受到肩上那只手的重量,虽然是冰冰冷冷的温度,但确实,有被触碰的知觉。侧过头去看,没有像幽灵一般穿过去,那只手安静地放置在白马的肩上。少女终于露出第一个可以称之为欣喜的完整表情。青色眼睛里闪烁的美丽星云仿佛开始加速旋转,樱花色嘴唇勾勒出的淡淡笑容点亮了整张精致的脸。——“真是……太好了。”
第二夜闷热的夏夜里空气稀薄而沉闷,抬头看着新干线远去的方向,尽头深处只有大片幕黑的一望无际的苍穹,偶尔夹杂着几点微弱的星光躲在暗云身后,欲说还休。脑海里却突然出现那张淡雅的脸,樱花色嘴角慢慢勾起飘渺的微笑,云淡风轻。白马终是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地铁站里。尘封了多年的记忆突然间排山倒海而来让他皱着眉心情烦躁地拨开少女的手,连当晚想要尝试坐地铁的心情也全都燃烧殆尽,直接走出地铁站打了电话让管家过来。他没有回头,却也了解少女并未追来。也是,那么一张空谷幽兰似的脸,想必脾性也是高傲如梅的吧。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确实不绅士到连自己的一贯性格都磨损成空。希望她今天还在。站内仍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列车进站的声响,人群过往的谈笑,皮鞋踏在地上的脚步,成片的喧嚣和成蜜蜂般听不清楚的嗡嗡作响的嘈杂声。白马皱着眉微微转着头寻找苍白的肤色,茶色的发,甚至只是一片素色的裙角。没有。列车轨道上也好,广告牌后面也好,哪里都没有。而他毕竟不能够抓着人问你有没有见到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茶发少女特征是除了我所有人都看不见她。于是白马终于叹了口气转身打算迈出地铁站。樱花的香气终于暗自围绕了过来,自身后。仿佛柔软的轻纱的一半悄无声息不知不觉已经无处不在地环过全身。眼睛上瞬间覆盖上一双冰凉的手,紧贴着眼的肌肤细腻而光滑。顿时视界如同乌云一般昏黑下来。“你……没走?”白马并没有再把她的手拍下来,毕竟在外人看来这样会很奇怪。按着他眼睛的手紧了紧,随后干脆地放下还了他一个光明的世界。茶发少女把双手背在身后后退一步歪着脑袋看着迅速转过身面对她的白马,淡淡地笑如一树梨花落晚风,淡雅悠然:“我其实一直想这样玩玩看的。”白马看着她依然身着素色连衣裙的身影,莫名地松了口气“那么……先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白马想起以前奶奶说过,除非有执念,不然人的灵魂死后不可能停留在阳间。少女默不作声,背对着他走了几步。白马眯着眼看着她被浅蓝色缎带缠绕着的细白脚踝踩过地铁站间或有几点污渍的地板最终停留在一份掉落在地上的报纸前。她弯下腰,似乎是想要捡起那份报纸。“等等……”白马反应过来似的突然说,随后起身大步走过去在少女发愣的当口捡起那份报纸。毕竟大家看不见她,只看见一份报纸凭空漂浮起来也太奇怪了。少女同样领悟过来似的对他点了点头,随后大大方方在他身旁站定,看着那张微微有点皱褶的报纸被从中打开然后伸过头去看上面的内容,茶色的小巧脑袋几乎整个都在自己与报纸张开的空间里,就如同埋在自己怀里一般,这让白马有些哭笑不得。苍白纤细的食指划过报纸上一个个黑色字体的巨大标题,然后挑到页角处拽了拽,示意他翻页,在白马依照她的吩咐翻过一面之后手指立即点住边页占据四分之一页报纸的内容——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爆【以防万一】炸案。“一人死亡两人轻度受伤,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白马微微抬起有点破旧的报纸轻声念出上面的内容,“昨天吗……那么死亡的人……?”茶发少女顺势收回探出去的脑袋再次站定,干脆地点头:“是我。”“意外?他杀?自杀?”白马最后仔仔细细看过一遍内容之后熟练地问道,顺手折叠起泛皱的报纸,抬起头上下打量着矮他一个头左右的少女,那双清澈如碧潭的眼一眨不眨地看向他,连带白马说话不经意放柔了声调,唯恐在那片平静的浅碧色中吹起圈圈涟漪,“你好像并不怨恨,那么又是怎样的执念让你留在了这里了?”“执念……吗?”少女微微皱起的秀气的眉,然后苦恼地轻轻嘟起嘴苦笑着摇头,细细的茶色发丝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在半空中划出优雅的弧,“原来我的愿望是这样强烈吗……以致我竟然连死都无法离开……”她看着白马冲她挑眉,不等他发问自己便乖巧地如实道来:“我确实是想见到他们幸福的。”“他们?”白马微微蹙着眉看向少女,随后马上松开皱起的眉,“难道是那两个受轻伤的人?”少女转着头看对面呼啸而过的列车,浅碧色眼睛里揉着大片迷雾般的飘渺和迷茫,没有理会白马的问题自顾自说道:“我想要看到他们幸福,来证明我牺牲自己的决定没有错。”白马重重呼出一口气,轻松地把折在手里的报纸随后扔到站台边的座椅上,勾起唇角终于露出平时那种优雅而自信笑容,棕红色眼眸里闪着高傲的光,少女看着他微微有些愣神。“那么事情就好办了,”白马再次开口已经是宛如大声宣告自己推理一般柔和而自信的声调,带着低低的让人信服的磁性,“只要帮你见到你牺牲生命救的那两个人你就可以安心离开了OK?”看着少女迟疑着点了头,白马略一思索决定道:“你先跟我回去吧,反正这里的人都看不到你。”说着伸手扣住少女过分纤细的手腕,上面甚至可以看到苍白的皮肤下暗蓝色的血管。走了两步白马终于想起一般回过头:“你叫什么名字?”“宫野……志保。”
第三夜夏日最瞩目的骄阳。打开家门,仿佛火焰外焰一般温度的暖金色在早晨就已经铺天盖地涌动而来,透过睫毛缝隙散落下来的光芒渗透进棕红的眸泛起一圈缱绻的涟漪。有点刺目。白马微微眯起了狭长的眸。随手解开校服衬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右手把书包甩在身后的白马探回头冲着身后的管家漫不经心地道一声“我走了”,甩上门把忠心耿耿的管家一声“一路走好”关在家门内大步迈出去把全身浸透在外面一圈金色的光芒中。感受到头顶上聚集而来的阴影白马抬起头来,刚好看到茶发少女从二楼阳台轻轻一跃坠落而下,轻巧得宛如宛如一片羽毛一般飘飘扬扬,色泽温暖的阳光在少女周身围出一圈夺目的光晕,令人眩晕。逆着光的纤细身影左摇右晃地最终准确飘落在白马面前站定,宫野依然是昨天那一身素色的装扮,细白的脚踝上缠绕着由脚上的平底凉鞋延伸出来的蓝色缎带,从同色鞋子里伸出的脚趾涂抹着珍珠色的指甲油,圆润可爱。白马注视着那双小巧的脚的主人就那么三两步走到自己身边并排站定,有点无力地压低声音:“喂……我可不想让人看到我一路上就那么自言自语啊。”“我出来逛逛,家里太闷。”素白干净的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起伏,宫野淡然地仰着头看向白马,“而且我刚想起来,今天说不定他们要拿着我的骨灰去伦敦了。”暖色头发的少年微微偏了偏脑袋优雅地笑开来,衬着唇边若隐若现的酒窝露出一点点星白的牙齿,甩着书包向学校的方向迈开步子:“我今天最后一科考试,之后和你去回伦敦的话也刚好顺道回趟家。”宫野淡淡地点了头,轻跑两步跟上白马后同样微微抬着头优雅轻巧地迈着步子走在他身边,姿态优美如同一只高雅的女王猫。白马颇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她自顾自走得乖巧,孩子一样皱了皱鼻子,然后微微笑得纵容一般抬手轻轻拍了拍那只面无表情的高傲猫咪在他肩膀高度的茶色脑袋。随后宫野仰起巴掌大的小巧脸蛋略带疑惑地看过来,白马笑着摇摇头抽回手,在下一个路口人多起来的时候开始安安静静地走路。直至最后一个路口,白马右转去学校,宫野左转逛到街边公园。分开之前白马想起什么一般转回头轻轻叫住背对他的宫野:“对了,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工藤。”少女并没有回头,反应很快地回答道,然后稍稍迟疑一下补充完整,“工藤新一。毛利兰。”白马看着渐渐远离的少女的背影微微错愕地挑了下眉。原来……是熟人啊……考试开始四十五分钟后白马已经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看卷纸上写满了工工整整的答案,阳光斜射入透明的玻璃折射出一圈缱绻的光晕,映出纸面上泛着的细小的粗糙的绒毛,在金色的光芒下有一种懒洋洋的温暖与归属感。工藤的话,的确有收到他出国了的消息,原来是送那个女孩的骨灰吗。白马微微转过脑袋居高临下地看着窗外面的操场,上面为了期末考试已经没有了往常俯视而下时如同攒动的巨型蚂蚁般四处奔跑的人,偶尔也会有孩子安静地走过塑胶的跑道,或是奔走起来追逐一只飞舞着的虫子。无法认证那个叫宫野志保的女孩所说的是否属于真实,但现下这种情况确实让人无法将她当成嫌疑犯怀疑着【乱入:因为不是人啊- -】。白马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总之去找一趟工藤一定没有错。太早交卷也没意思,白马装作认真答题的样子在草稿纸上擅自整理着这整件事情,试图理顺乱七八糟纠结在一起的情节。当然最大的困难是他对少女了解甚少,甚至连可以用来怀疑思考的语句也没有多少。不知不觉又叹了口气的白马放下托住下巴的手直起身喝了一口桌边上摆放的红茶,余光扫到窗外竟然幻觉般飘过一抹淡雅的素色,茶色发丝零散在空中摇曳两下后消失在了拐角处。
于是白马很不幸地呛到了,猛烈地咳嗽起来,熟悉的声音硬生生拖住了游魂一般,啊不,本来就是游魂的少女离开的脚步。宫野退回一步看进教室,刚好看到坐在最外边靠近操场窗户的白马正捂着嘴剧烈地咳嗽,然后改变前进方向猫一样优雅地从敞开的窗户跃进教室,踩了一下窗户旁的课桌作为缓冲,轻巧地落在地上。那双有着蓝色雕花的漂亮皮质凉鞋一脚踏过课桌旁的同学甲正在认真作答的那张试卷,而当事人连眼睛都不眨一眨地继续演算着,看到如此景象的白马不由得有些脱力——他现在有些认可人的灵魂只有21克这个说法的真实性……而后那只高傲地猫咪一秒不停地踏着优雅轻巧的步伐来到自己身边站定,派头十足地伸出细长而苍白的手指指了指原本放在白马右手边的茶杯,回过神来的白马才发现自己已经迅速而干净利落地把茶杯放到左手边的窗台上来,为刚刚到来的女王猫腾出一块桌子上的地盘。事已至此白马只能微微苦笑,自己是越来越理解这只鬼的思维了……宫野微微勾起樱花色的唇,手撑着桌子轻轻一跃安然落座在白马的课桌上,悬在半空的细白脚踝一前一后百无聊赖地晃荡着,然后扭过半个头把下巴靠在因为撑着桌面而抬高的肩膀上,薄荷般浅碧色的眼里闪烁着轻松怡然,嘴角笑容狡黠而恶质:“需要我帮你作弊吗?”白马不由得摇头,翻了个白眼随手在草稿纸上写下几个字算是回答,然后抽了抽被宫野坐在身下的试卷。少女会意地跳下课桌弯身查看白马写在草稿纸上的答复,而白马则胡乱把文具塞进书包拿着卷纸交卷走人。宫野弯下腰看着稿纸上整齐的“姗姗来迟”几个字轻笑出声,随后跟在白马后面转身轻巧走出教室。“……姐姐死了以后我就逃出组织了,然后才和工藤遇上的。”因为回来的路上一直有人,白马也不能和宫野正常地交谈,于是最好的办法就是她讲他听,用来交代少女的来历最好不过了。最后跨一步走进白马家别墅巨大的阴影里,茶发少女还是不大习惯别人少讲她多讲的相处方式一般不太高兴地皱了皱白皙小巧的鼻,打定主意不等到白马开口便不再说话。白马无奈而妥协地摇了摇头,顾不上理会开门之后管家的一声“欢迎回来”,快步走上旋转式楼梯上了二楼,刚好茶发少女从一楼轻轻一跃宛如被风吹起的蒲公英一般轻松飘落在二楼走廊上了。尽管白马对这种类似外挂般无视重力的行走方式咬牙切齿,却仍旧不得不一步一脚印重重踏在铺着绒毛地毯的楼梯上看着少女抱着双臂无比闲适地靠在自己房门外等着——你跟一个死人计较什么?“你现在倒不排斥讲这些嘛,”关上房门锁好之后,白马把书包甩在落地窗旁的扶手软椅上,向后一仰整个大字型躺在那张Kingsize水床上,“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不是吗?”“已经无关紧要了,人都死了。”宫野倒是轻松地笑开来,眨动的睫毛纤长而翘起,整个笑容便瞬间柔软起来,“没有组织,没有恐惧,没有孤独,一并成全和保护了我所爱的所有人,我成就了自己想要的最完美的死亡方式,所以现在很轻松。前尘旧事已然无关紧要,你也只要当个故事听就好了。”白马躺在床上望着头顶吊着的水晶灯眨了眨眼,“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喂喂喂,你说得那么轻松给我这个满身疲惫活在尘世的人听,怎么?想勾引我去死啊?”“打破别人的抒情气氛是会遭报应的。”宫野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从书桌上一跃过来坐在床头柜上晃着腿看白马,“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想尽快见到他们。”“我已经定了明天的机票,”白马收起满脸戏谑和嬉皮笑脸正色起来问道,“一般来说你可以在人间待多久?”“七天吧,”宫野歪着茶色脑袋想了想,转头补充道,:“你看,不是有头七一说吗,最后见一见亲人们是大多数亡灵最后的愿望,然后他们便消失,离开这里。七天应该是底线了。”白马用手撑起身体侧过脑袋看着事不关己说着这些的少女微微有些迷茫:“……你不怕吗?”“怕?”晃着腿的少女停下了动作,微微不解地偏着头看向他。白马摇摇头:“不能说是怕……我讲不出那种感受。”“你看,你就要消失了,就算你看到的想要见到的,你也不会再回到他们中间。你爱的人们会记住你,会为你伤心难过,可是时间久了大家都会振作起来开始新的生活,这样,随着新的记忆涌入,你留下的痕迹会慢慢地不知不觉地从他们的生活生命里消失,最后他们仍旧记得你,但早已模糊了你的音容相貌,前事过往……”白马慢慢抬起头认真地抬起双手按住宫野的肩膀,棕红色眼眸里磨尽了以往的嬉笑戏谑,高傲任性,宛如在上帝面前祭拜的信徒,虔诚得只剩下专注:“这样子……你就甘心吗?”你是在为我担心吗……宫野抬头静静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少年,他干净的红眸中仿佛洗尽铅华般澄澈透明。她慢慢勾起唇角露出最为纯粹的一个微笑,世界在此褪去所有颜色,只留下她瞳仁里安静的青蓝。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那张属于混血儿精致的脸,宫野轻轻的声音宛若叹息:“傻瓜……我也会有新的生活啊……”宫野抽回手为了打破僵持的气氛一般再次轻松地笑开来:“我信轮回的哟。”白马仿佛怅然若失一般收回按在她肩膀的手,尽管他还是不能理解,不过既然不是他的事情,那么久到此为止了。宫野跳下床头柜向沙发走了两步后,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又甩着手转身,把双手背在身后看着白马笑得狡黠:“大侦探刚才是想勾引我做怨灵吗?”看着某人哭笑不得地翻了个白眼,宫野右脚蹬地轻轻跳起来,把不高的茶几当垫脚石踩下,身体自然地越过茶几扑向另一边的沙发,听见身后某人不满地抱怨着“喂喂就算你现在只有21克也给我小心我的茶杯啊”心情很好的笑开来。
第四夜无论云朵下面的城市是怎样阴沉灰暗的一种布景,当飞机上升到万米高空云层之上,那被乌云层层遮挡的阳光便肆无忌惮地铺洒在放眼望去一片雪色的云海里。当然,也肆意透过打开了遮光板的密封窗口倾泻在机舱内靠边的座椅扶手上。如若真有天堂,也不过这方光景了吧?闭上眼仰起头可以安静地感受到仿佛离得很近的太阳炽热的温度,那种仿佛洗净灼烧了一切罪恶、净化般的温暖。举目望去尽是大片无垢之色,像是飘零在地累积成毯的天使羽毛,干净得仿佛这世界上永远只剩下这样的纯真的色彩,然后,轻易在我们浑浊的内心深处找到那方始终遗留着的纯洁与忠贞。对于宫野志保,坐飞机当然不是第一次,但却是她懂事以来第一次微笑着仔细感受提炼看到这片庞大的云海时内心单纯而干净的情绪波动。在组织授意下辗转各地时,每次在飞机上都免不了用那个小巧的手提电脑敲敲打打,以期能够尽早完成手里的项目和多出的任务。只有在尚为年幼的时候和姐姐一起,这样平和地看过窗外的天堂胜景。那时候生性开朗善良的姐姐趴在窗边告诉她下面的云朵很白,好像大片大片的棉花糖和奶油冰淇淋时,她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平光镜从书本里抬起头看了一眼,说,嗯,白得像碳酸钙沉淀。宫野想到这里微微一笑,反正除了姐姐,没人会说自己不解风情,因为在组织里立足靠的正是这一份不解风情啊。宫野继续望窗边靠了靠,想再看看外面那个纯洁的世界怀念一下自己本就印象不多的美好记忆时,一只白皙的手臂横过她面前,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已经“唰”地一下拉下了遮光板。回过头,罪魁祸首收回那只修长的手臂放回自己交叠的腿上,脊梁笔直微仰着头坐姿优雅地仿佛一只长颈白天鹅,凉薄的两片嘴唇轻巧地吐出两个字:“太热。”宫野脸黑。看来说自己不解风情定论太早,旁边某人才是真正把这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的主。于是白马莫名其妙地发现不知怎的好像身边这只女王猫又发脾气了,虽然还是绷着一张一如既往淡漠的脸,但微微偏过去不看他的头和之前轻轻一声用鼻音发出来的“哼”无不昭示着女鬼大人心情很不爽有事速速报来无事自己蹲墙角种蘑菇去别来惹她。头痛地揉揉太阳穴,白马转过头看到乘务员正推着摆着各种饮料的餐车往这边过来,刚想为自己要一杯果汁,忽然身边的女王猫一下子起身轻轻发挥她21克体重的优势一脚踩在白马大腿上借力一蹬轻巧跃起,另一只脚便在餐车上码的整整齐齐的饮料盒子上不客气地一脚踩过,最后轻松越过乘务员头顶落在后面的过道上。后面的乘客并没有关上遮光板,看到外面棉絮装的云层,宫野冰封的脸才稍稍露出了星星点点好心情的痕迹。那边全程观看完那些饮料盒子是怎样被女王猫蹂躏的白马嘴角抽搐,面对乘务员客气的询问想要什么饮料只能僵着脖子额上十字路口全开地回答“不了给我一杯水就好”,然后再在心里默念三遍“不要跟鬼一般见识”,喝水。最后再自我催眠三遍“我没看到一只女鬼在机舱内飘来飘去”,闭目养神。由于是临时决定飞往伦敦,所以昨晚整理东西确实收拾到很晚,白马一闭上眼不知不觉头一歪沉沉陷入睡眠中,周围翻阅报纸的声音,人们细碎的谈话声,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声音,都渐渐开始模糊听不清楚,仿佛渐行渐远般消失不见。灯光渐灭,天色渐暗,万物在此渐次失去声音与颜色,意识模糊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形状。梦没有所谓的开始,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在黑暗中奔跑,很累,很痛,但却仿佛耗尽自己黄昏般残存的生命一样停不下地奔跑,他抬起头看到工藤新一和毛利兰正在他前方一两米处一样迅速撤离着。随着身后的枪响不断有仿佛夹带着橙色花火的子弹呼啸着略过打到身边废弃而随意摆放的木箱上,间或有火辣辣的疼痛感袭来——有子弹擦过他们身侧的手臂和苍白的脸颊,带出一道道血痕艳丽如夜空中闪过的流星。
突然眼睛有酸涩的钝痛感。那是光。出口的光。梦中的人与景色都是模糊不清的,可是白马就是知道这是黄昏,他跑出了那个漆黑的废弃工厂。仿佛不是用眼睛看,而是潜意识里感受到。手背上没有温度,但他明了有温暖的米色阳光余辉细腻地洒了下来,林立的建筑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他忽然就减慢了速度,慢慢地,一步一步地,终于在出口处站定,后面人声嘈杂,他知道有很多人正在追过来。但是,足够了。视界里是毫无察觉的工藤和兰依然拼命地想要跑出这条从工厂直通出来的小巷,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如果他不是集中全部注意力来看的话就会把他们的身影淹没在夕阳美丽的余辉中。快了,很快了……终于,他露出了微笑,他们已经跑到了小巷的尽头,而身后的追兵已经转过弯看到了站在出口处的他,随着枪响好像有子弹灼热的温度穿过了他的身体,但好像不怎么疼,反正到了最后,都无所谓了。工藤率先发现不对,猛的转回了身子,然后兰跟着停了下来。不知道工藤5.0的视力是不是看到了他进工厂时黏在门口的炸龘弹。于是他对着他们笑了,活着的时候一直板着脸冷言冷语,至少死之前想笑给他们看。他看到兰正想不要命地跑回来,被工藤死死按住。所有面对他泪流满面的表情和歇斯底里的话语都被那段长长的距离过滤得什么都不剩,反正他也不想再听到任何令他动摇的言语了。他轻笑,开什么玩笑,要他们回来自己的牺牲不都白费了吗。按下开关之前他听到自己轻轻说道:“我自私了一辈子,工藤,再纵容我自私最后一次吧。”炸龘弹范围并不广,但是随着这个工厂的坍塌,他和后面追来的工厂里的人,都出不去了。随着爆炸的轰鸣声他的整个立足之地就此崩塌,天崩地裂,火焰连绵,巨大的冲击力不知把他的身体分散到哪里,痛,痛到麻木,痛到所有世界视界终于回归黑暗,时间静止。白马的耳朵里仿佛还回想着梦里的轰鸣声,眼睫轻轻动了动,想要艰难地睁开眼睛,机舱内柔和的灯光慢慢映入眼帘,身体仿佛还残留着梦中撕心裂肺的疼痛感,沉重得厉害,都是冷汗。随着飞机的颠簸,机舱内慢慢响起提示飞机遇到气流的广播,茶发少女随着摇晃的飞机仿佛一片飘零的羽毛浮在半空中,然后轻轻落下坐到白马腿上。“做噩梦了?”宫野轻轻伸出手触碰白马右眼角处凝聚的细小水珠,它很快随着脸庞轮廓划过留下一道亮色的水光。白马伸出手把她碰触他脸的手按在脸颊上,静静看着她,深深吸了口气:“那是你的记忆,对吗?”宫野笑了:“你灵感真强,竟然看得到。”白马看着她干净的脸没有说话,他想他会永远记得脱离梦境的瞬间看到的那个从容赴死的少女,衣服破了,脸上都是脏兮兮的血污,发丝凌乱,还有头发被烧焦了,但是脸上,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丽的微笑。“没见过你这么傻的自私鬼。”许久之后白马终于闭上眼,叹息般喃喃自语。而宫野,也终于仿佛被认可般放松下绷紧的身体,微微笑着蜷在白马怀里,如同一只撒娇的猫咪把头抵在涌动着玫瑰香气的颈项:“谢谢。”他们于晚八点整到达伦敦希斯罗机场,在一大堆拎着大包小包的人中身上空无一物的白马显得格外轻松惬意——这就是有好多个家的好处……剩下的事情仿佛顺理成章,他们越过一群等着取行李的乘客快步出了机场大厅。白马拿出手机装作打电话的样子偏着头问宫野:“是现在联系工藤还是等明天?”茶发少女歪着脑袋想了想:“等明天吧,反正还有时间。”他们说的是日语,不然的话站在白马旁边等车的人一定会听到一句非常毛骨悚然的回答——“好吧,那就明天早上联系他,说不定能赶上你的葬礼。”然后他们会在伦敦这个繁华忙碌的城市找到她曾经最珍爱的人们,然后参加自己的葬礼,再毫无留恋地离开。她是真的这么想着的,真的想要这样离开的。所以当他们下车时看到马路对面的工藤和兰她也只是莞尔一笑还自以为是地认为这次恐怕还真的是老天想让她安然离开。只是下一秒,她终于懂得了,人生就是,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第五夜不是所有的黎明都代表着希望,充满着爱与光明的颂赞。当金色的暖阳划破层层迷雾普照整个大地时,光芒却无法在白马眼中盛放。他微微仰起头,闭上睁了一整夜的酸涩双眼,终于有透明的水珠顺着眼角滚落下来,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一滴泪,究竟是为了抢救无效而离开的工藤,还是角落里蜷着身子的白色身影。所有安慰人的词语在脑海里面凌乱成乱麻一团的线,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拼凑不出。最终他也只是靠在她旁边的墙壁上看着她拼命把自己缩进角落里兀自出神。白马仰起头抵着医院冰凉的墙壁,微微半闭着眼喃喃自语般轻声说:“毛利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宫野听到毛利这个名字慢慢回过神抬起头,浅碧色的眼里盛满还未退去地茫然与不知所措。白马闭上眼偏过头不去看她求助的眼神兀自说着:“她被工藤推开了,只是有点擦伤,没被那辆车撞到。”不亏是白马少爷的一向作风,声音坚决果敢如劈开迷雾的航灯,一往直前地斩断所有空气中迷茫的未知的侥幸想法。虽然那是双刃刀,伤人伤己,切肤之痛。工藤……工藤……我要怎样才能忘掉你那张鲜血淋漓却依旧俊美如昔的容颜,幻想自己仍是做了这辈子最伟大的选择,幻想你和她仍旧幸福地生活在世界的某个地方,那里生长着满地的金色望日莲,气息温暖,你们会抬起头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和遍地向阳植物一起,纯然微笑。白马的声音清冷而真实,不如往昔优雅温柔,兀自压抑着满心疲惫。她再也无法做到自欺欺人,骗过别人放过自己,只能接受。茶发少女没有泪,紊乱流窜的情感仿佛千吨炸药凝聚在胸腔却强忍着着不能爆破,紧咬着嘴唇,表情压抑而扭曲,思绪却是茫然。“我该怎么办……”被掏空般的声音回荡在医院空荡的长廊,少女语调悲戚而手足无措,音调颤抖。“我要做的永远也完成不了,我该做什么。”“我该去哪里。”“我已不能再死掉了。”寂静了太久太久,久到耳朵里明白接收少年熟悉的声音时还恍然未知地沉浸在自己地世界里,直到那动人音色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重复着把她带回现实。“志保……”“白马……探……”少女抬起碧色眼眸仍是恍如清晨的大雾弥漫,犹带露珠般湿润的瑰丽色泽。“你没有错,相信我,”少年一贯清雅的嗓音带上点点的蛊惑,仿佛浩然如烟却又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回荡起塞壬难以言喻的曼妙歌声,摄人心弦,惑人心魄,一点点牵引着迷途灵魂走向心之所在,“你没有错,见见毛利兰吧,志保……”“探……”茶发少女终于闭上那一双雾气氤氲的眼,放弃思考一般把手交到少年向上摊开的手掌心里,任由他合上的手掌完全包裹住她的,然后被牵引着,越过空旷的暗色长廊。清晨并不耀目的冷清亮色间或从楼梯口与侧门的缝隙流淌而出,在一片晦涩的幽暗之中宛若苍白的冥灯,在游走的亡灵身后悄然盛开。早春的阳光兀自带着暗金般冰冷的色泽,铺成在纯白色病房隐隐透着晦涩而锋利的气息。头带白色纱布的毛利兰靠在床头闭着眼,面无表情的脸在隐在冷金色光芒的阴影中,却并不柔弱,带着微微的黯色又有些许尖锐。白皙的手掌轻轻放在趴在床边已照顾了她一夜,现在沉沉睡去的铃木园子头顶微微摩挲,不自觉揪着那些咖啡色发丝的动作像是茫然时的不知所措,亦像是下意识想要留住身边的人不再离开。跟着白马进来的宫野紧了紧早已握成拳的手,连原本能言善道长袖善舞逻辑清晰的白马探忽然间也失去的所有的语言。——在巨大的伤痛面前,所有想好的安慰的话也好,体谅的话也好,开解的话也好,全部失去了它应有的能力。他甚至开不了口。病房门在身后合上的的轻微声响惊动了并未睡着的毛利兰,在暗蓝色眼睛挣开的瞬间,白马放开了握着宫野的手,略微一顿,还是轻声道:“毛利小姐。”
兰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微微蹙眉,然后却是回想起那撕心裂肺的一幕,想起这个少年侦探跑过来帮他们叫了救护车,并自称是已昏迷的新一的旧识……新一……刹那间睁开的眼睛又仿佛承受不住重量一般合上了眼帘,头轻轻后仰,表情已是仿佛经历大喜大悲之后的波澜不惊,无比苍白,却是再也哭不出来了:“当时谢谢你了,白马君。”白马顿了顿,似是考虑了一下措辞,然后开口:“其实,我并非与工藤熟识。”看到毛利兰面无表情,除放在园子头顶的另一只手却瞬间握紧,心中有些许不忍再提这些已经无法弥补的过去,却还是停了停,等到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又轻轻说道:“我只是,志保的好友……”毛利兰在听到这个名字时表情有些怔怔,一刹那却是闪电般反应过来,瞳孔紧缩,惨白干裂的双唇微张。这个名字,终于像燎原的一点点星火,引爆了毛利兰从清醒就兀自强忍着的堆积在内心的情绪。透明的水珠已经在毫无血色的脸上肆意蜿蜒汇集成溪流,清晨冷清的光线映射进来,隐约还可以看到光路的流动。起初压抑的无声的喘息哭泣终于抑制不住演变成了情绪爆裂般的呜咽,一声未停歇,下一声又已然响起,大声的不加掩饰的哭泣让女生几乎喘不过气来,几次想缓缓却还是止不住般地抽噎不停。随着她不断擦脸的动作,脸上绵延的光路已看不清,只是,满脸水渍,无法掩盖。被惊醒的铃木园子醒来后默默地把兰抱进怀里,看着白马探的眼神有点茫然,却又是松了一口气:“终于哭出来了……”宫野木然地看着这一切,仿佛脸上表情都已冻结麻痹,只在毛利兰从园子肩上抬起脸时,游魂一般飘过去,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凝结在泛红眼角的水滴,看着手指空荡荡地穿过白皙的脸,瞬间回过神一般,停住了所有动作。毛利兰哭声稍顿,眼泪依旧滴答不停,却坚持抽噎着说道:“我不知道……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新一他……他的命,还有我……宫野小姐她……” 坚强的女孩此时也已经支撑不住,语无伦次,毫无逻辑,而所有人也只是默默地看着悲伤的女孩崩溃一般,寻求帮助一般断断续续地话语:“当初明明说好了的……要好好活着……不然……宫野小姐她……对不起……”长发女孩失控的哭声徘徊充斥着病房的每一个角落,终于让宫野清楚明白的意识到当初有着和姐姐一样温柔笑意的女子对她释出的温暖和善意并非单纯的客套与好奇,而自己当初的回避与沉默,正是拒绝了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或者说,一个可能拥有的,朋友。宫野从来没想过,自己一意孤行地牺牲,自以为是地为他们好,让这个女孩承担了多么沉重的内疚与悲伤——自己关心的人却因自己而死,对她的疼惜和对自己本身的怨恨与自责,或许已经不仅仅可以用内疚来表述清楚了。自己死亡时尚有工藤留在人世,所以这个坚强的女子还能咬紧牙关强忍住内心漫天散落杂乱无章的情绪。现在这座靠山倒了,甚至还倒下来强压在她身上,再怎么意志坚定,终究不过是个孩子,从一开始内心的一片空白,到现在终于意识到再怎么凄惨也不得不承认是真实的现实冰冷凌厉地逼迫而来,她却再也没有了依靠,时光的尽头仿佛只剩下那一方逼仄而崎岖的小路,除了哭泣,已经无法再去也不敢再去幻想着有一个未来了。毛利兰哭过之后终于陷入昏昏沉沉的睡眠,铃木园子轻柔地给她盖上被子之后带着白马走出病房,轻轻掩上了门。“伯父伯母晚上就该到了,”她转过身面向沉默的白马,咖啡色短发的女生眼角还有湿润的水渍,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又不懂事的孩子,尽管失去要好的朋友她也同样悲痛,却学会在毛利兰面前遮掩得严严实实,一心照顾着比她更加悲伤的好友,“我相信兰会想明白的。”她看着白马依然不知该说些什么的表情,似是叹息又仿若自嘲般轻笑一声:“你既是宫野小姐的朋友,兰她恢复了情绪,自然会去找你,不如你有空直接过来罢。”白马没有看向宫野的意思,自作主张地点了头,转身往已是阳光满地的院外走去。宫野沉默着跟上,却听到白马一声呢喃仿佛自言自语:“我相信毛利兰。”她知道是说给她听的,却迷茫着不清楚铃木园子口中,白马口中的相信,到底是相信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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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夜白马站在半圆形的露天阳台上,指尖少见地燃起暖橙色的一点明灭的光,烟草的味道便漫不经心地充盈着周围的空气。回到家五个小时。恍惚了神情的少女仍是蜷缩在被窝里,毫无动静。说实话他与工藤没有深交,但面对如此这般轻易逝去的生命,默默消失于人世的惊才绝艳的少年,不免还是叹息着扼腕。但惋惜终归惋惜,那也不是很占心神的情绪,真正让他不安地却是相处不到一周却已了解至深的少女。白马摁灭了指尖香烟,转身手肘往后搭在阳台上,抬起头看着伦敦漆黑的夜空偶尔有着闪烁红色光点的航班寂静地飞过,默默地叹了口气,起身走进卧室。毛利兰再次梦到了那时的漫天火光,照得天边一抹雪白成了艳色红云。而原本该有的刺破耳膜的爆炸与轰鸣声却在那个少女微笑着看着他们而后转身走进放置完炸弹的工厂时全部恍若按下静音键一般霎时安静下来。她耳边仿佛又是初识那个夏季轰轰烈烈的蝉鸣,经久不衰。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女是在帝丹球场边的草坪,高大的梧桐树在那个夏天热烈地盛开着素色的花朵,她就这么隐在梧桐的阴影里,任由暗色侵蚀五官和表情。从一开始毛利兰就觉得宫野志保是个很让人伤感的女子,这并没有任何戏谑的成分,就好像看完欢快的喜剧片之后紧接着播放了战争片,从身边生活学业的琐事转移视线到她身上就仿佛看到一种肃穆的沉重感,毛利兰很敏感地感觉到她瘦弱的肩膀上肩负的东西并不是那么简单,那也许是自己终其一生也想象不到的浓郁黑暗。所以对于接近宫野志保,她一直是一种很迟疑的态度,并不是恐惧,而是源于对自己的不自信。平心而论宫野是个能让人,特别是自己,喜欢的女子,但是她背负得太沉压抑得太重,毛利兰并没有幼稚到以为只靠自己的三言两语与送出的温暖真的能够解救这样一个黯淡得仿佛人生已经没有念想的人,所以她犹豫着保持的距离,为了不让这份自己想要得到的友情再次把宫野内心阴暗的伤口撕开。宫野说话的声音伴着盛夏的蝉鸣,平淡无澜。对于这个女子和新一的熟稔毛利兰甚至没有一丝嫉妒之类的情绪——她表现得实在是太平淡了。从某种方面来讲毛利兰很羡慕这种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淡然,却又隐隐有种说不出是同情还是惋惜爱怜的情绪,所以她对宫野很照顾,一种把人当做精致玻璃制品一样的态度,很喜欢,却又担心摔碎了。可是宫野救了她,救了他们,甚至不计较自己的生命,仿佛那和所有她漫不经心把玩的东西没有区别。那时候的新一貌似是在大叫,一种非常疯狂的嘶吼,有浓重的无力感。而她看着停在工厂门口的那个少女不知道为什么模模糊糊看到她貌似是在笑的,一种和淡然的勾唇,冰冷的嘲讽完全不一样的,非常纯真的笑容。她肩上的东西终于没有了,尽管下一秒她也许就要死了,但她还是很开心。毛利兰忽然也觉得很开心,看着自己小心照顾但是一直生活得很阴郁的人笑得那么幸福。但是她最后还是哭了,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或者他们,也永远失去她了。然后是新一。她在梦里记起来好多好多的事情,那些一起长大的岁月和清澈隽永的回忆,新一身上熟悉的味道和听过千百次的少年清亮的声线。记忆从来没有那么清晰过,仿佛电影一般,她默默地看着男孩女孩一起走过的上学的道路,然后是慢慢长开的少年和少女。他们默契,争吵,微笑,暧昧。突如其来的分离,无数个日夜里滋长的想念与泪水,还有难以置信的重逢和相聚。还有他推开她时指尖留在衣服上温暖的温度。他叫她兰。她听到最后的声音。这些她也要失去了。想到这些忽然觉得很累,世界很冷很绝望。可是新一说这是祝福。她记得很清楚,在他们失去了宫野的时候,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哭,一种混合着愧疚自责却又对那个笑容隐隐欣慰的情绪,伴随着失去重要的人那种爆裂搬绝望的感情曾经让她除了哭泣完全不知所措。
新一说那是祝福,对他们俩。一个关于生的祝福与祈祷。宫野志保对她唯一有过的评价就是如此。她说,你活得很好,看着你活下去有种很纯净的生机。这是她收到的第二份祝福,很沉淀很绝望的,却是要用活着来回应的祈愿。她很模糊地回忆了一边所有关于两人的记忆,这个过程却是仿佛梳理一遍之后把这些珍贵的留恋关进了一个小盒子里——这是她为了两份关于生的祈福而做出的,最为疼痛的割舍。流泪过度而肿痛的眼睛终于无意识地微微张开,她看到了光。天亮了。宫野志保以一种蜷缩着的姿势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缩在床上。白马进来的时候她忽然抬起埋在手臂间的脑袋静静地说:“曾经我觉得自己做了平生唯一一件伟大的事情。”白马目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焦距的眼睛:“你死了。”“我为组织工作,为了让姐姐幸福无忧,”宫野志保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般继续说,“也许我害了很多人,然后姐姐死了,死在我前面。”“你死了。”“当时我觉得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终于有一次我能真正帮助我爱的人们了。”“你已经死了。”“为什么我总是把事情搞砸了。”“宫野志保你死了,你龘他妈死一星期连尸体都化成灰了!”白马忽然拔高了声音,从医院开始就一直压抑的烦躁情绪一瞬间随着突破口迸发流泻出来,“没死的时候你操心你姐操心工藤操心毛利,死了还心心念念着回来看这个看那个,现在都要魂飞魄散了你就想着这个!”“宫野志保我问你,你在哪里,”沸腾暴躁的气氛下一秒又冷却下来,刚刚喷涌而出的暴戾情绪瞬间如同结了冰的瀑布,冰冷而尖锐,“你把自己定位在哪里。你的位置,在哪里。”茶发少女一开始是怔住了,相处不到一周的少年向来温文尔雅礼数周全,何曾对自己说出一句重话?因为男生暴躁尖利的话语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开的宫野看着白马暗红色眼中冰冷的火光才后知后觉愣愣地回想刚才徘徊在自己耳畔的咆哮声。须臾,却是低下头暗哑地笑了一声。少年未曾说出口的关心。暴躁态度掩饰的心疼。还有刻薄的话语下未尽的台词——“人各有命……吗?”宫野几不可闻地暗叹一声。女生环住自己的双臂忽然就松开来,微微直起身子,几乎是任性地就那么不管不顾放任自己麻掉的双腿软倒在床铺上,上身理直气壮地倒进白马怀里。有人关心在乎自己,不是因为她是宫野明美的妹妹,不是因为她可以帮工藤推翻组织,不是因为她是工藤介绍的朋友。自己也不只是一个妹妹,一个助手,一个朋友认识的人。宫野轻轻把额头抵在少年微微起伏的胸膛,空闲的双手伸过去紧紧环住白色衬衣下因为赌气还紧绷着的腰身,把自己更深地依偎进去。“我是宫野志保。”只是宫野志保。
第七夜再次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伦敦是难得的碧空如洗,宫野志保沉默地走在一片金色的阳光下,眼睫被渲成了温暖而宁静的颜色,手还维持着扣住白马手腕的姿势。刚才她几乎见证了一个奇迹。那个黑色长发的少女是怎样把昨天还支离破碎仿佛是断肢残骸的自己一点点拼凑起来,像一个被拆分重组的人偶,像那个少了一条腿的坚定锡兵,摇摇晃晃却坚决地站立着,毫无畏惧地展示自己的伤口。她还在笑,但是却有了种淡然的味道,说会好好活着,却没有什么赌咒发誓的意味。宫野志保脑海中那个把她牢牢护在枪口下的Angel和眼前波澜不惊的少女终于坚定地,安静地重合了。这只是一个平凡的少女,没有高智商没有高情商不懂推理不懂阴谋论不懂APTX4869,可是就像宫野自己说过的那样,她有一种别人没有的盎然生机,勇敢,坚强,干净,让生命为之惊叹。结束了。平淡地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一直安静的白马忽然开口问毛利兰——如果你还能见一次宫野志保,你会对她说什么。宫野停下了脚步愣住一般地转头看向白马,少年精致的脸上少见地出现了纯度颇高的专注神情,长睫下的眼瞳静静地盯住毛利兰的每一个表情动作,逐渐浩大的晨光在红色眼眸中流转,盛开。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她看到毛利兰稍稍迷离了的神情,然后忽然抬起头笑了。那坚定的,倔强的目光仿佛真的越过了一旁站立的白马落到了自己身上,宫野突然有些恍惚,仿佛眼前还是初见少女那年盛放的阳光,长发女生就那么站在自己面前,带着一点点礼貌的好奇和更多的温柔,还有那仿佛永远也磨灭不掉的碧色生机,轻轻柔柔地叫她“宫野小姐”。可是又不那么相同,现在的少女眼里是一种千帆过尽的温润,也少了当年那一段怎么也无法拆掉的疏离礼貌。长发女子微微张口,话语仍是温柔却亲密无间——“志保。” 一向冷静自持的茶发少女眼里忽然就有了泪。“与伦敦眼本身相比,更美丽的是它的高度。”宫野侧着头看着太空舱外面被万盏华灯点燃的夜空,没有说话。随着太空舱的上升被建筑遮住的千万家灯火慢慢映进视界,还有泰晤士河上那摇曳的蓝紫色灯光的倒影,连来时路旁斜伸出的枯枝上缠绕的彩灯也一并点亮,星星点点沿着前往伦敦眼的道路上绵延开来,恍如梦境。白马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外面,轻轻一笑:“逛了那么一天,最后以如此美景作结也算完满了。”女生轻轻趴在太空舱的玻璃上,闭上眼回想今天走过的街道小巷,路过的商店小摊,不经意间擦肩而过的行人过往。清早晨光在高矮不齐的尖顶上铺陈出琉璃色的瓦,正午日色照得亮白的人行道线微微反光,黄昏暮色倾辉壮丽如涅盘的火焰。——平和而真实的世界。“死后这七日光景,原才是我真正美好的一生。”白马却仿佛被某个字眼刺中,蓦地回头看向身后与伦敦眼遥相对望的大本钟。与此同时女生微凉的手臂藤蔓一般纠缠上来绕过颈项,手掌如同五天前一般,轻轻地,坚决地覆上那双暗红色眼睛。意图寻找时间的视线瞬时被遮挡得严实,漆黑之中感觉到冰凉的身体随着距离的拉近靠进怀里,脸埋在自己胸膛,隔着薄薄的衬衣还能察觉到女生颤抖着的睫毛。“不要看。”不要看我们所剩无几的时间。不要倒数我走向末路前的分秒。就像把七夜当做漫长的一生,就让我从秒针跨过的每一个弧度中都衍生出一个亘古不变的永恒。白马僵直了许久,终是妥协一般缓缓回过头。视线再次回归清晰,女生放下的手臂随即紧紧缠绕上少年的腰。凉薄的声线带着只有一个人能听见的熟悉尾音在少年打算回抱的双手放上单薄的双肩之前响起。
“会有人看见。”“所以。”“不要动,让我抱着你就好。”“不要说话,听我讲,就好。”少年垂下双臂,微微低着头,下巴抵着女生头顶细软的的茶色绒发,喃喃自语般轻轻道出一个“嗯”字。宫野似乎是笑了,声音埋在男生胸膛里有种闷闷的模糊感,语调飘忽空茫,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虚无。“其实我知道的。就像组织利用我制作APTX4869,工藤一开始也只是想留着我制作解药,好过自己一人面对毫不了解组织,”声音很轻,白马却能听得真切,包括毫无波澜的语气中暗藏的微颤尾音,“嗯,但是我相信了,最后他们真的当我是朋友。”“我很开心。”“并且不后悔自己的死亡。”“我没想过自己还能回来,哪怕只是七天,”女生的语调平静下来了,把脸更深地埋进少年怀里,轻轻用贴着的侧脸磨蹭,“我第一次那么幸福地感受到宫野志保这个名字再不会给我带来任何枷锁,我是宫野志保,我也可以笑,可以哭,可以不喜欢看化学式就不再搭理它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繁华的街头,可以在飞机上看外面的云彩而不必对着电脑完成数不清的任务。”“哪怕我真正想看到的并不那么美好,只是谁又知道他们不会像我一样有美好的另一个一生呢。”“还有,我也可以对着我喜欢的男生说。”“我是宫野志保。不是Sherry,再没有Sherry。所以,请叫我Shiho。”男生垂在身侧的手忽然就握紧了。哪怕只有七天,哪怕没人可以看见你,哪怕我连一个拥抱都不能给你,这就是你想要的人生吗——“Shiho。”白马咬紧了下唇,低低的声音徘徊在女生头顶,带着舌尖抵住牙齿的温柔尾音与几不可闻的哽咽。茶发少女在他怀里淡淡地笑了,抬起头来踮脚吻了下他冰凉的唇。仿佛耳畔拂过夹杂着粉色花瓣的清风,纠缠盘旋着上升,樱花的香气扑面而来,浓郁得仿佛溢满整个狭小的空间。伦敦眼已行至最高,脚下斑驳缤纷的灯火倒映在面前那双浅碧色的眼眸中,过滤得只剩下最后的澄澈与纯粹。女生眉眼间尽是淡淡的笑意,然后轻轻阖上眼,长睫挡住眸中一片璨光流转。“我喜欢你,”透明的水滴挟带着仿佛灼干整个夏季的热度沿着脸部轮廓最终滴落到女生愈见透明的脸上,白马压抑的哽咽的声线终于从咬紧的牙关间倾泻出来,“……我喜欢你的。”“是吗,”女生抬手抚过泪水流经的地方,闭着眼笑得干净,“原来,我还能感受到如此温度。”零点的钟声响起,滴落下来的第二滴眼泪穿过空荡的怀抱,在地上绽开出一朵暗色的花。
尾声二十四岁的白马探已不再有少年时代的肆意张扬,锋芒毕露,那些个年月沉淀在生长出的骨骼里,长眠着某些看似波澜不惊却是深刻而隽永的回忆。他变得沉稳而内敛,深不可测,只在成功破案时会有些微轻扬的嘴角上可以隐约看到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所有的那种清澈与骨子里掩埋不掉的骄傲。他因那些数不清的案件辗转于世界各地,不特意避开伦敦,也没有特意去找寻宫野志保的墓碑,他甚至没有参加而后的葬礼。在不甚相同的大街小巷行色匆匆地来回奔波,从浮夸奢华的巴洛克穿梭至华丽甜腻的洛可可,却在行经那些庄严肃穆的尖顶时会不时回想起那个被莎士比亚称为“装在瓶子里的西班牙阳光”的美丽名字,回想起那个白裙少女抬起头仰望高耸入云的修长束柱的模样,风把茶色短发吹拂到脸上,脚下是高耸的尖塔投下的暗色阴影,表情空茫。不会停留,仍是离开,却合上了手掌。尽管临冬的寒气逼人,手心仿佛还留有那年夏日照拂在肌肤上的暖光。关于宫野志保的一切都有处可寻,断裂在她死于爆炸中的时日,而关于而后衍生出的那七日光景,却不再有任何证据表明它存在过,仿佛只是在晨光熹微时于大床上转醒后忆起的一个梦境,眼角还留有梦中留下的泪。白马延续着年少时的梦想而活,灵魂却如蒲公英的种子空荡荡地漂浮,惶惶而不知所踪。或许只是不甘心,罢了。毛利兰也已经嫁人,没有留在东京,也没有去往伦敦,而是跟着丈夫停留在一个临水的中国古镇,生活如同那湖面上被吹起的层层叠叠的波澜,缓慢而宁静。白马偶尔因公事踏入中国都会绕道去上一趟,两人话很少,多是静坐着喝茶,却也不尴尬。毛利兰这样的女子,敢期待着来生,却也敢面对满目苍夷的今世,静静地安度余生。让人想起《泰坦尼克号》的结局,原来戏剧来源于生活,如此真实。长发女子已然不见了当年一拳砸碎电线杆的彪悍,帮白马斟茶的动作娴静,表情温婉。她从不问白马有关宫野的事,哪怕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并不是刻意避开着伤口,而是真正的感同身受,不必多言。房间采光非常好,三面都是透明的落地窗,束起颜色淡雅的窗帘就可以看到屋外无尽的树木,枝蔓横斜,苍翠欲滴,几只鸟儿停留在附近枝梢,可爱得让人不禁莞尔。而当正午时分阳光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照得窗明几净,涤净满身尘埃。另一个房间却可以直面着海,清晨醒来拉开落地窗的窗帘,俯视下面一望无际波澜轻起的湖泊,偶有居民划着竹排慢慢悠悠荡过,身形仿若一卷缩影,模糊到看不清。大自然总是广阔伟岸的,也只有这时候见证着自己的渺小,城市喧嚣在这里安静下来,杂乱无章的思绪也一并静默,心如止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白马开始明白毛利兰为何停留于此。只是他不是毛利兰,无论怎样的静谧安宁只是一时,终还是要回到尘世翻滚。而他回到伦敦的家中时,站在露天阳台上看着一片漆黑中指尖明明灭灭的橙色微光,袅袅青烟,忽然想起人说万宝路(Marlboro)的名字来源——“Man Always Remember LoveBecause Of Romance Only”轻嘲一笑,不置可否,却是犹豫了,在第二天踏上了仍是静座于泰晤士河畔的伦敦眼,时隔七年。阳光下的伦敦眼清晰明朗,没有夜晚的沉默与朦胧的梦幻色彩——白马轻轻按住胸口——也没有那晚承载着疼痛却记忆犹新的绝色容姿,汹涌而来的寂寥悲伤。随着伦敦眼高度的上升,视野逐渐扩大。河对岸庄严的大本钟和鳞次栉比的哥特式建筑标志性尖顶在阳光下明晰而轻快,少了一丝压抑,却仍带着历史沉淀下来的美丽沧桑。威斯敏斯特桥,这座伦敦最古老的桥梁一如既往夜以继日与大本钟遥遥相对,同时承载着那些川流不息的人群车辆,或是驻足观望,或是行色匆匆。
放眼望去皆是此起彼伏的肃穆尖顶绵延至看不见的远方,与天相接。据说站在伦敦眼最高处能俯视整个伦敦,最接近天空的地方。抬头可以看到伦敦少有的清澈蓝天有流云悠闲地游荡,这样看着整片天才觉得,这座快节奏的城市,已然在这里静止下了时间。低头时发现芸芸众生已在脚下缩影成模糊的点,白马轻轻闭上眼,仿佛又感受到当年在伦敦眼顶端时唇上的温度,居然是温暖的;仿佛又听到她在耳边轻笑的声音,说,死后衍生出的七日,原才是我最幸福的一生;仿佛又回到当初站在这最接近天空的地方看着她白色的裙摆,忽然对她就像要离开一般的姿势心生无限惶恐,即便是知道,她总是要走的。他总是觉得自己的事情有太多太多,多到好像这短短七日已经要被湮没在杂乱无章的记忆里。总是觉得属于他们俩的回忆其实太少太少,少到恍若午夜子时惊醒发现一切不过南柯一梦,日子不紧不慢地过,而梦境已经快记不清了。只是。白马轻轻地笑,表情却仿佛快要哭出来一般。只是其实还是那么清楚地想念着,怀念着,真切地留恋着,爱恋着,明白有些东西不是真的你不去想它它就真的会慢慢消匿了存在。她轻轻地说,你看得到我。真是太好了。她笑起来仿佛天青色眼睛里有大片旋转的星云,照亮了整张精致的冰冷的脸,一树梨花落晚风。她坐在课桌上问需要我帮你作弊吗,细白的双腿轻轻晃着,仿佛真的褪去了尘世满身的痛苦阴霾,真正像个十八岁少女。她叹息着回答,我也会有新的生活,然后安慰一般轻松甩手转身,对他笑得狡黠。她蜷在他怀里像一只累极了的猫咪,身上不再有梦里骇人的血污伤痕破碎肢体,轻轻把脑袋埋在他怀里说谢谢。她在医院里仿佛冷得全身颤抖语调悲戚表情空茫,压抑着扭曲的巨大悲伤诉说着只有他听得到的无措字句。她被他拉着疾步走在伦敦车水马龙的街头,身后有她微微的喘息声,却很让人心安,那天阳光很好。她在最接近天空的地方抬头轻轻吻过他冰凉的唇,长睫下青色的眼睛里映着身后璀璨的灯火辉煌。她在他怀里消失了踪影,周围冰冷地空气中还留有她清冷的嗓音,她说,原来我还能感受到如此温暖的温度。白马手轻轻贴着太空船透明的玻璃,眼前巨大繁华的伦敦城仿佛褪去了所有的色彩,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得看不清楚。原来我记得的。原来我一直都是记得的。记得你茶色的发青色的眸。记得你褪去满身尘埃笑起来像个孩子。记得你清冷的嗓音其实有着说不出的天真。记得你摆脱所有束缚好像死亡是破茧成蝶的解脱。记得你为了所爱的人们牺牲掉自己的所有仿佛一种纯净的信仰。记得你老是说自己自私却连最后的愿望也是看他们幸福地走下去。记得你牵着我走在伦敦街头仿佛多出的七日已经是另一个美好的重塑的一生。记得你愿望破碎之后却重新寻找到新的念想却是想要听我说喜欢然后念叨着我也是有人爱的。我喜欢的你不再是似是而非的梦境。我所有的念想不再是脑海中懵懂地虚幻。爱情不再是“Man Always Remember Love Because Of Romance Only”。承认自己真的爱过,于是证明你真的存在过,我又何必再到处寻找什么呢?于是,这尘世种种,最终竟是还了虚妄。END
后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看到一个解释说“这个宇宙中除了你意识之外的一切(也就是物质)都是虚无的。因为你的意识一消失它们对于你来说就不存在了”,这和宫野志保是不是很像?衍生出的七日之于白马探为实,之于万物却终归是虚。
————————————————END———————————————— 注:再次声明此文为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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