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分期借款多久到账5000真的有马上到账的吗?,我是多半不会相信的,我只是来看看逛

我花了5000,买了一个学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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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影世界”是杂草的校园生活自留地。  所有故事取材于杂草和在校大学生交流所得的真实经历并进行半虚构的创作。  鸡汤无用,不如听听其他人的故事。  既是消遣,也作谈资。    1   “阿草,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周转一下?”  许久未见的龙学姐打电话给我的第一句就伤害到了我们疏于联络的感情。  “你借钱干什么?”我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但因为上次的事情,我最近都对“借钱”这个词非常敏感。  但我也知道,龙学姐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找人借钱,这学姐平常活得跟爷们儿似的,兼职赚的钱全部都用在了撸串和游戏里买皮肤上,倒不会搞出那种“跟朋友借钱只为买名牌包装逼”的搞笑事情来。况且龙学姐跟我也不算特别熟,大家就是个社团里的上下级关系,我连她全全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她为什么会找我借钱呢?  “那个&&就是有点急事要用到而已。”她说话有点吞吞吐吐的。  “你不说明白我不会借的。”我倒是很干脆。  “那&&你不要说出去,我最近欠了一笔贷款。”龙学姐这句话直接让我从床上蹭地坐了起来。  “你现在有空吗?见面说。”我和龙学姐约了个地点,打算直接问清楚。  这已经不是我身边第一个陷入贷款纠纷里的人了。    我们约好的地方叫普拉盈王子奶茶,露天的座位其实还蛮适合谈这种事情的,只要声音不大,旁边的人也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而且很有一种特工接头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很酷。  不过装逼的代价就是要学会享受深圳九月尚未褪去的炎热感。  我坐了有一会儿,奶茶里的冰块都化了一半,龙学姐才姗姗来迟,她站着犹豫了一下,笑了笑说:“要不,算了吧,麻烦你白跑一趟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我指了指给她点的奶茶:“来都来了,师姐你就跟我说一下吧,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龙学姐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你愿意帮忙真是太好了。其实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欠上这么一笔贷款,你相信我。”  我没有回应,只是注视着她的眼睛。    龙学姐的眼神也坚定地看着我:“我其实是去应聘了一家公司以后欠下来的,事情是这样的,那家公司说包分配工作,但是要先接受培训,培训需要收费,但可以从之后分配到的工资里按比例逐月扣除。”  我一听就笑了:“这年头国家都不敢包分配了师姐你怎么还能信这种鬼话啊。”  龙学姐叹了口气:“情况其实很复杂,总之就是我参加了一个多月的培训突然收到了催款通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不是给我从以后的工资里扣,而是直接用我的名义借了一笔钱。”  “什么公司啊这么牛逼,他们不怕犯法吗?”我听得有点云里雾里的,用他人名义借钱这好像没道理啊?  龙学姐还是一脸烦闷:“我那时候也没想到啊...欠的钱不算很多,我自己还有点存款,再借一点就能还上,也不想给家里人说了怕他们担心&&”  “你欠了多少?”我打断了龙学姐的话。    “连本带利一共三万多。你要是方便的话先借我5000好不好?”龙学姐小心地看了我一眼,我算了一下,阿猛最近都是单身,也没有玩王者荣耀了,5000他应该还是拿得出来的。  “好。”龙学姐大概是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干脆,脸上的表情都没来得及转过来,还是一脸烦闷地说:“那麻烦你了&&嗯?你借给我了?”  我点了点头,龙学姐这才突然意识到我答应了她的请求,惊讶地捂住了嘴:“诶!为什么?那个师弟你听我说,可能平常我们也没有多交流,所以&&其实师姐有男朋友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有点无语,她的脑回路是不是有点跳得太快了?  “那为什么&&”龙学姐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人品受到质疑的我有点郁闷,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就索性问了一个我最关心的问题:“那家公司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智蛙科技看,我在58同城上看到的。”龙学姐想了想,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于是我决定,我要亲自会会这个用他人名义借贷的公司,看看他们又想着给大学生下什么套。    2   告别师姐后,我直接用手机上了58同城看看这个智蛙科技还在不在,结果一搜还真是跳出来了。  “深圳智蛙科技网络营销策划和UI设计理念”招聘内容写得很简洁,招平面设计,美工,新媒体运营,互联网营销,一大堆如今的热门岗位,薪酬写得很诱人,6000起跳,上不封顶,能者多得。工作地点南山科技园写字楼,环境优雅,OL如云。  关键是最下面还有一条:“无需工作经验,无学历要求”。  这哪里是一份工作,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我按照上面留的联系方式给这个“智蛙科技”叫彭伟栋的人打过去了电话。  “您好,智蛙科技彭伟栋。”对方说话的方式非常职业化,有一种精英的味道。  “您好,我是58同城上看到你们的招聘信息的,请问你们还缺人吗?”我装出了一副小弱受的样子。不过想了想对方也看不到,只好悻然地收起了我搓着衣角的手。  一听是应聘的,对方的声音明显热情了一些:“啊,同学您好,我是智蛙科技的人事经理,你是应聘什么岗位呢?”  我随口胡诌了一个美工,然后弱弱地补了一句:“不过我是学机电工程的,没有基础,但是我有一颗热爱美术的心可以吗?”  “哈哈哈,年轻怎么能说不可以?只要热爱,一切都不是问题?同学你什么时候方便可以过来我们公司详谈呢?”彭经理用职业的口吻说出了非常不职业的话。  我一个学机电工程的都能零基础成为底薪6000的美工,你让那些学了几年的同学情何以堪?吹牛也要按照基本法好吗!  我心里疯狂地吐槽着这个已经被我当成骗子窝的科技公司,嘴上还是装得很开心:“那真是太好了,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待的,我一定会用热情回报公司的,我现在就可以过来,现在就可以,我就在南山科技园附近,请问要怎么过来呢?”  彭经理声音一顿,然后用非常不自然地热情说:“我们最近因为业务扩大刚刚搬迁,要不你来龙华吧。龙华新区硅谷大院T3栋303。”  我也非常热情地表示我马上就过去,然后开开心心地外带了一杯奶茶回宿舍准备跟阿猛说他刚刚借出去了5000块的事情。  我压根就没打算现在就过去,我就想看看他们还有多少马脚没露出来。  不需要任何技能证明和工作经验的技术型岗位,随意改变的公司地址,还有上来就是一句句微商经典励志语录的谈话方式,这种公司连智障富二代阿猛都不会在里面撒钱玩好吗!  对方要不是骗子,那就肯定是个傻子。    回到宿舍的我刚刚跟阿猛说完他借钱给龙学姐的事情,彭经理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看着上面闪烁的“骗子公司”嘿嘿冷笑,阿猛一巴掌就拍在了我背上,势大力沉:“你倒是快接啊让我听听咋回事儿。”  这家伙一定是在公报私仇。我忍住疼陪着笑跟阿猛说:“别啊,第二遍再接,这才能显示我确实有事不是逗他玩啊。”  阿猛看了我一眼,用手机外放着薛之谦的《演员》去冲凉了。  过了五分钟,手机又响了起来,我这才接起来用急切地口气抢在对方前面开口:“对不起对不起,彭经理实在对不起,我这边临时出了点事情需要处理,我明天再来可以吗?”  彭经理依旧热情地回应我:“我还说你怎么不过来,这都快下班了呢,那行,你明天几点过来?”  “要不,九点?”我试探着问。彭经理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并再三让我保证九点一定会出现之后才挂了电话。  我挂了电话就在那想着明天要搞清楚的事情出神,“你搞定了?”阿猛冲完凉出来跟我说话才让我回过神来。  我没回答他的话:“我这算不算钓鱼执法?”  阿猛不屑冷笑:“你就是个大傻逼,还钓鱼。”  看来5000块的事情他还能记很久。    3   第二天九点,我如约出现在了彭经理说的地方——龙华新区硅谷大院T3栋303。  说实话,氛围还是不错的,毕竟是个创业孵化器,看上去还是挺像那么回事儿的,我按着地址找到了彭经理所说的T3栋303,一眼就看到了前台大大的“智蛙科技”几个字。门口站了个没大我几岁的哥们,穿着白色文化衫和灰色休闲裤,脖子上的工牌写着“彭伟祥”三个字。  我走过去看着他:“您好,我是昨天应聘的那个有梦想的机电工程学生。”  彭经理愣了一下,热情地握住了我的手:“你好你好,这么早过来很辛苦吧?”  “不辛苦不辛苦。”随意地寒暄了两句,彭经理带着我走到了这家公司里的一个小隔间。终于要上正餐了。  彭经理把我带到一张小桌子前坐定,笑着让我稍等一下就离开了,没过几分钟进来一个身材微胖的小姐姐,她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径直走到小桌子的对面坐了下来:“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我是&&”我刚想自报家门,就被她一个豪迈的挥手打破了:“这不重要!”  我愕然地看着这个小姐姐,她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从你进入智蛙科技的这一刻开始,你的一切都会被回炉重造!”    我有点为难地看着她:“我的专业也没有很烂吧......”  小姐姐的笑容变成了不屑:“我听彭总说,你是机电工程吗?你是机电工程为什么要做美术设计?”  这可把我难住了,总不能说我是随口乱讲的吧?好在她马上帮我回答了这个问题:“就是因为你觉得自己的专业烂!美术设计的同学刚刚工作就能拿六千八千,而你,只有他们的一半!”  我没搭腔,小姐姐看好像把我震住了就继续得意地讲了下去:“你是一个有梦想的人,这很好,梦想是成功的一半,而现在,另外一半,我们智蛙科技将会帮你完成——只要你参加我们的培训,四个月后,你就能迎来全新的人生,一个高工资、高福利,完全属于未来的职业!”  我犹豫地看着她:“这么久的培训啊&&免费的吗?”  小姐姐转了一下手上的笔,摇摇头:“想要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你的付出决定了你的收获,你的勤奋才是撬动财富的杠杆,所以,我们是收费培训的。”  我接着演:“但是,我没有钱......”  小姐姐也接着循循善诱:“没有关系,这笔费用公司会在你们找到工作以后在你们的工资里按比例扣除,这和你花呗分期一个道理,你可以用花呗分期享受超前消费,为什么不愿意给自己分期投资一个美好的未来?”  终于到地方了。我心里暗暗地感谢了一下小姐姐的配合,问出了我最想问的问题:“那如果我找不到工作怎么办?”  小姐姐非常坚定地看着我,眼神无比诚恳:“公司一定会给你分配工作。”  “真的吗?”  “百分之百。”她那一刻的表情,简直就是在财富论坛演讲的马云。    随后我被逼着做了一份问卷,都是些非常专业的技能问题和理财问题,小姐姐不停地感叹着“你的基础太差了,要参加高级课程”“你这个思维只能靠我们的专家来帮你扭转”之类的话,让我觉得我宛如一个智障。  我一边做问卷一边问她:“那参加完培训我可以到其他地方上班吗,可以证明我的技能吗?”  小姐姐笃定地回答:“当然了,我们这是正规培训,会给你发一个技能证书的。”  末了她收起问卷说:“这样吧,根据你问卷的情况,你要参加我们的高级培训,每个月的培训费是6000,在你工作之后按比例给你扣除,你愿意参加吗?”  我努力装出了一个英勇就义的表情:“我愿意。”  小姐姐顺势一伸手:“那好,你把你的手机给我,我帮你下载个APP注册一下。对了,还有你的身份证也给我。”  我把手机给了她,然后假装摸索了一下全身上下,磨蹭了一两分钟才说:“啊,忘记带了。”  小姐姐停住了手上的操作:“你这样我没法帮你注册的哦。要不你报身份证号给我吧。”  我傻笑了两声:“那个&&太长了,没记住&&”  小姐姐的脸上挂满了不满:“你这样的素质,一定要在之后的培训里好好努力才行,明天再来吧。带上身份证。”  我“哦”了一声,跟小姐姐讨回了手机,划了两下屏幕以后我问她:“姐姐你不是帮我注册吗,怎么给我下了个百度钱包?”  小姐姐面不改色地说:“百度是我们的合作伙伴。”  我想了想,似乎在门口确实有看到什么合作伙伴的说明,很长一串,百度就在其中。  看到我没办法提供证件,小姐姐也没有兴趣再理我,随便交代了两句就让我赶紧走,彭经理再也没有出现过。    4   走出智蛙科技的大门,想起两个小时前彭经理热情的脸,我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感慨:  “当初想睡我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不认账了,叫人家牛夫人,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嘿嘿地笑了两声,发现从对面的玻璃墙上看,我笑起来很像个智障,于是我咳了一声换了一个严肃的表情,再次拿出了我的手机。  小姐姐百密一疏,还是在我的手机上留下了证据。  她确实是直接关闭了百度钱包的页面,但是她忘记了,如果分页显示最近打开的程序的话,手机会显示那个程序最后被打开的样子。而我从那张倾斜的分页显示上看到了她在百度程序最后打开的页面。  那是一个贷款页面。    看来确实不出我所料,假借招聘的名义让大学生来面试,面试过后说培训,然后给出包分配的高薪工作当诱饵,其实就是想让人家出培训费。  为了彻底地打消这些应聘者的戒心,他们还特意说让你工作以后再给,其实一开始就已经帮你弄出来了,就是这笔你自己都不知道的贷款。  这种骗人贷款的方式,简直比校园贷更加恶毒,后者你还可以提醒自己不要乱借贷不要搞出自己承担不了的消费,这种贷款根本是防不胜防。  谁会想到一家看上去很正规的公司,竟然会骗你的身份证帮你搞贷款?  我小心翼翼地截了个图,然后掏出了那张软磨硬泡才搞到的所谓的“保证就业协议”看了一眼。  人赃并获,我这次就要做个热心的深圳市民草先生。    然而我跑到街道执法队询问的结果却让我傻了眼。  “他们就是在骗人钱啊!你们怎么能不管?”我恼怒地盯着对面的中年大叔。  中年大叔坐在椅子上为难地看了我一眼:“这不属于我们的执法范围,人家是正规公司,我们无权干涉这种内部培训的,你自己也看到了,你这上面写的又不是就业协议也不是劳务合同。”  我依然不死心:“那我找谁?”中年大叔给了我一个建议:“不知道,要不小伙子你去市场监管部门问问吧。”  我按照中年大叔的指示来到了市场监管部门,在长达半个小时的对话之后,他们给了我一个结果:“我们没有执法权。帮不了你。”  我再跑到工商局,工商局的回复让我彻底地陷入了绝望:“我们以前就接到过报案了,也做过突击检查,这家公司的培训属于内部培训不属于私自办学,贷款过程也是持本人证件贷款不存在强行逼迫,公司营业执照是合法民营机构,拥有内部培训资格,所以你这事儿,可能要先放一放了。”  我犹自不死心:“放一放是多久?”  那个工商局的工作人员看了我一眼,端着保温杯站了起来:“你把材料留一下,我们有了处理结果会通知你的。”  从街道执法队到市场监察部门再到工商局,我一直都憋着气在赶路,直到交出所有我以为的“证据”两手空空走出工商局大门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已经跑了一个下午,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我一直以为这家公司是个如同傻子一样的骗子,没想到跟人家比起来,我不但是个法盲,还是个智障。  我慢慢地往回走,觉得心里很难受。  大概是因为没办法好好在龙学姐面前装逼了吧。  图 |《诈欺游戏1&2》  杂草提示  1.培训贷是一种高级骗术,如你所见,你很难找到申诉的渠道。  2.私人机构颁发的技能证书只能证明你在它那里学习过,无法通用。  3.保证就业协议没有法律效益,除非是“就业协议”或者是“劳务合同”,除此之外,无法作用于维权。  4.注意这种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到处换地址的公司,有可能是皮包公司。  5.如果遇到必须培训后上岗的职业,要先签订具有法律效应的文书,参考第三条。  6.正规职业培训无需培训费用,要交费的很大可能就是骗你培训费。  7.相关部门无法帮助你维权是因为对方钻了法律的空子,并非无所作为,不要盲目地怼社会。  8.社会是真的险恶,记得提醒你身边的人。    往期“影世界”文章  8000奖学金,都被谁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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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的老师不负责
登录百度帐号推荐应用高中时看过的一篇新概念作文&br&至今记忆犹深。&br&&br&&br&&br&&br&逃亡&br&&br&
文/郭龙&br&&br&从前我是不玩魔兽的,自从认识了老夏。&br&&br&认识老夏是在大学报到的第一天,他和我分在同一个寝室。我是本地人,漫长的暑假早让我百无聊赖,那天天刚亮,我就迫不及待离了家,随身的一只大箱子装了我在学校需要的全部家当。原本我以为,我铁定是第一个到寝室的,可就在我打开门的一刹那,老夏给了我大学时代的第一次震惊。&br&&br&事实上,四年后当我回顾自己的大学时代,猛然发觉,所有震惊竟全来自于老夏。&br&&br&那是九月中旬,暑热已消,秋凉未至,阳光暖暖的,树叶还安安稳稳地挂在枝头上,透着内敛的成熟气息。老夏坐在窗口,动也不动,第一眼望去,恍惚觉得他简直就像一座雕塑!老夏眼睛小,眉毛浓,鼻梁塌,嘴唇很厚,光束从窗户射进来落在他的头发上,看过去像一幅年代久远的油画,我甚至能隐约看见脸部颜料的皲裂痕迹,因沧桑显得忧郁。&br&&br&老夏发现我进门,冲我一笑:“这么早啊!”&br&&br&“你不是更早吗?”我有些讷讷地说。&br&&br&老夏的回答在当时让我很摸不着头脑。他说:“我是学校里最后一个到的,也说不定。”&br&&br&我开始整理家当。由于是刚进学校,那次整理花掉我两个小时,期间老夏以方才那个姿势坐在椅子上,还是动也不动,连面目表情都没有变过。他总不会连眼睛也不用眨吧?我很想知道是不是这样,可每次目光在他脸上刚刚停留得久一些,他便转过头冲我微笑。&br&&br&这是我大学时代的第二次震惊。他的笑有一种解释不了的魔力,忽近忽远。仿佛那笑是脸以外的什么东西,贴在他脸上似的。&br&&br&第三次震惊,是在另外两个室友都到齐后。“说说年龄吧!”我提议,“我是八八年八月出生的。”&br&&br&“我八九年五月。”&br&&br&“我八八年十一月。”&br&&br&最后轮到老夏,我们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br&&br&他有些不好意思,“不说了吧。我比你们大很多,说了你们也不信。”&br&&br&寝室里年龄最大的便以老大自居,大学一向如此。那两位室友听老夏这么说,以为他要当老大,哧哧一笑,便不在意。只有我,在老夏说话的那一瞬,分明觉得他那张和我们同样年轻的脸孔下,有别人看不见的成熟,甚至是苍老。&br&&br&难道是我眼花了?还是撞邪了?&br&&br&后来我才知道,不是我眼花,也不是我撞邪,真的是老夏他天赋异禀。&br&&br&&br&&br&进大学才两个月,几乎大家全有了电脑。&br&&br&隔壁寝室住着老陆,从家带来的笔记本电脑,左下角的黑色电镀全被磨了去,露出金属本色,肮脏而陈旧,鼠标的两个按键也褪了漆。问他,他淡淡地说,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玩家应该有的电脑。&br&&br&老陆话少,人也懒,头发长却疏于打理,衣服都不怎么换,让人觉得萎靡。照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把全部精力都奉献给魔兽了!不过老陆的魔兽技术的确一流。只要他坐在电脑前,右手抓住鼠标,虽然看上去还是那副神态,可你细细观察,会发现他瞳孔聚焦处透着杀气。老陆最爱Dota。他曾扬言,要比Dota,系里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话虽狂妄,事实却也真的如此。当你看见他左手五指飞快地敲击键盘,右手幅度很小地滑动鼠标定点卡位,点击鼠标声密集得像在发电报时,你会明白为何自己比不过老陆——因为你比他缺少了一样东西,叫做天赋。&br&&br&但那一次,老陆栽了跟头。&br&&br&那人名叫严珂,是医学院有名的Dota高手。他曾写过一篇Dota心得,在网上广为传播,其中有一句说:“在一个优秀的医生眼中,这世界上没有完整的人,只有一块块肌肉和一根根骨头。而在一个优秀的玩家眼中,Dota里九十多个英雄,每一个都有血有肉、毫发毕现,就那样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们不是数字编码,而是另一个世界的投影,他会以绝对的高度俯视他们,像上帝那样操纵他们,随时决定他们的悲欢喜乐、生老病死。”医学院里不断有人向他挑战,可开局不出十分钟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他们说,严珂不是要打败你,而是要打垮你,就好像……当你只是一个小学生,刚刚学会一加一,突然和一个大学生狭路相逢的那种感受,就是我落败后的心情。&br&&br&同老陆一样,严珂是他们学院的Dota传奇。终于,那一次,两个传奇要一决高下了。&br&&br&是严珂找的老陆。当时还在午休,他提着笔记本,站在老陆寝室门口,面无表情地说出自己的来意,那语气不是邀战,而是命令。以老陆的脾气是绝对不会接的,可那一次例外,因为蔡诗璇。&br&&br&两部电脑的开机音乐刚刚响起,老陆的室友就全围了过来。老陆设置静音,严珂却把声音开到最大,他希望有尽可能多的人来观战!他并没有失望,开战才三分钟,寝室已经挤得水泄不通。&br&&br&三局两胜制。第一局,老陆输了。&br&&br&没有人说话。老陆喝了一口水,瞳孔里的杀气在凝聚。他就像一只骄傲的凤凰,被敌人抓下一把翎毛,尽管痛,但不会像凡鸟一般嘶叫,而是屏息凝神,等待时机给对方致命一击。&br&&br&第二局,老陆赢了。&br&&br&依然没有人说话,严珂抖抖手臂,笑了笑,竟充满了兴奋。我发现他则像一条驰骋沙场的苍龙,被敌人触到逆鳞,激活了身上每一个好战的细胞。&br&&br&第三局,老陆输了。&br&&br&严珂笑了:“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强的对手。不过很可惜,你输了。”老陆呼了几口气,波澜不惊地说:“在蔡诗璇那里,你又多了一项第一。”&br&&br&严珂正在追蔡诗璇,他正是为了蔡诗璇来挑战的,这一点我们都知道。而蔡诗璇,是我们系的系花。&br&&br&我斜眼看了看老夏,不知他此刻会有什么反应。&br&&br&老夏跟我说过,他和蔡诗璇小时候就认识。他从初中时就开始追蔡诗璇,从初中追到高中,又从高中追到大学,还是没有追到。&br&&br&严珂开始收拾电脑。就在这时,一只手按在了他肩上。&br&&br&是老夏。&br&&br&老夏顶着一头乱如蒿草的长发,盯着严珂的眼睛说:“我跟你比一局。赌五百。敢不敢?”&br&&br&这已经是大二上学期了,顶着那堆“蒿草”的老夏跟一年前判若两人。一年前他对蔡诗璇说:“不追到你,我就不去剪头发。”一年过去了,他果然没有剪过一次。因为没有造型,反而成了最引人注目的造型,老夏走到哪儿,都会有人回首侧目。&br&&br&严珂一愣。老夏是他最大的情敌,他早打听到了老夏的所有细节。老夏从不玩魔兽,连操作都不会。我们想劝老夏别意气用事,可当着严珂的面,开不了口。&br&&br&老夏却说:“你们放心。”&br&&br&严珂简直想哈哈大笑。他最想折磨的,除了老夏,没有别人。&br&&br&然而老夏赢了,竟然是。&br&&br&在老夏推平严珂老家之前,严珂一共被杀死三十七次。&br&&br&三月七日,蔡诗璇的生日。&br&&br&老夏一战成名。&br&&br&我不知该怎样描述严珂落败后的震惊和窘迫。他沉默不语,收拾好电脑灰头土脸地走了,匆忙中还把鼠标落了下来。老陆看着那鼠标说:“这是一个合格的玩家应该有的鼠标。”&br&&br&&br&&br&第二天,严珂托人送来五百块。老夏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抽屉角落。那里已经有不少钱了,他一年来打工的成果。&br&&br&老夏挣钱的确拼命。他一周做五份家教,占去周末和七个晚上的时间;家教结束已经九点多了,十点到十二点还有一份深夜外卖员的差事等着他;他还有一份餐厅服务生的工作,占去七个午休的时间。他把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挣钱,可挣到的钱从来不花,都是叠好锁在抽屉里,我们撺掇他请客,他也从来不应。&br&&br&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老夏这么拼命,竟然看不出一丝疲惫的迹象。他不留闲暇,早出晚归,脸色依然红润、精力依然充沛,倒比我这个睡起觉来没日没夜的懒汉精神更饱满。我上课时还会打盹儿,而他一个姿势就能维持一节课,动也不动,仍然像雕塑。&br&&br&更让我不能理解的是,平日他忙着挣钱,疏于功课,考试分数却不低,一半以上的科目比我还要高!大学考试基本靠临时抱佛脚,考试前两周图书馆、自习室人满为患,可老夏只在考试的前一天晚上翻翻书。这还是偶尔的,更多时候他连翻书都不翻书,裸考上阵,照样手到擒来。&br&&br&同学们都说,老夏是天才,挣钱、功课、游戏,什么事到他手上都能搞定,并且出乎意料的好。甚至有人断言,蔡诗璇迟早有一天是老夏的。&br&&br&但是我知道,老夏只是普通人而已,不是天才。考试前他翻书,一页一页翻得很快,可在看书时,又是动也不动,像一座雕塑被封锁在时光之中。还有战胜严珂那次,老夏每次杀人前,敌人的生命值总是一晃眼儿地突然变为最低,似乎有一个时间落差,我们从落差的这一边直接跳到了那一边。&br&&br&这些都是只有我留意,而别人未曾觉察的。只是来龙去脉、前因后果,我和所有人一样,不明不白。&br&&br&还有就是,我一开始不就说老夏年轻的脸孔下隐藏着沧桑吗?一年多下来,那沧桑显得越发尖锐、越发不协调,那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老,一种无可奈何的厌倦。&br&&br&&br&&br&战胜严珂之后,不断有人找老夏挑战,只要开出赌金,不论多少,老夏都不推辞。那些人比赛前都和严珂一样,对老夏如屎一般的操作嗤之以鼻,比赛后也都和严珂一样,不可置信的表情几乎要从脸上掉下来。到大二下学期,已经没人敢找老夏挑战了。老夏各种渠道挣来的钱也已经不放抽屉里。钱太多,他开了一个账户,存在银行。&br&&br&老夏的每一站我都不错过。我发现,老夏每一次杀人,都会有一个“时间落差”。我还发现,在Dota九十多个英雄里,老夏最常用的是“虚空假面”。游戏里的人物介绍说:&br&&br&虚空假面,据说他曾经是人类的一员,只是他的过去已经被深沉的黑暗吞没,甚至他自己都已经无法回忆。我们只知道他曾被抛入空间的缝隙,在他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掌握了操纵时间的能力。他能够冻结敌人的时间,他也能通过短暂地回溯时间来躲避攻击。他可以将身边的时空结构撕裂,处于其中的----不论敌我----都无法动弹,当然除他以外。传言他可以瞬间对四周的任意一个敌人发动攻击,却没人真正看到他靠近。&br&&br&那是一个可以操纵时间的英雄。&br&&br&我终于玩上了Dota,从虚空假面玩起。一个月后,我找老夏挑战。&br&&br&这是一场秘密的比赛,同学都去上课了,另外两个室友也不在。我们翘了一下午的课。&br&&br&“拿什么做赌注?”老夏问我。&br&&br&我没有回答,反问:“你挣那么多钱,到底为了什么?”&br&&br&老夏不言。可我猜得到,他是为了蔡诗璇。&br&&br&“秘密!”我说。老夏一时没明白,“什么?”&br&&br&“我说,拿秘密做赌注!我钱不多,输了给你两百。可如果你输了,把你的秘密告诉我。”&br&&br&老夏的脸色有些不自在。“我能有什么秘密?”他在狡辩。&br&&br&“有时我见你一动不动,就好像凝固的雕塑一样。还有你那么拼命地打工,为何一点看不出疲倦?最要紧的是,你和别人比赛,对手都是突然之间变为残血,你只需补上最后一击。这些难道不是你的秘密吗?”&br&&br&老夏的脸皮颤了颤,像看一个外星人一样看着我。我想他一定是第一次被人说中软肋。隔了半响,他说:“好!”然后转过头盯着电脑屏幕,不再说话。&br&&br&“我用虚空假面,你别跟我争!”&br&&br&老夏默许了。&br&&br&也是三局两胜制。我输了一局,赢了两局。老夏这个所向披靡,从无败绩的Dota高手,竟然输给了我这个菜鸟。&br&&br&道理其实很简单。那个时间落差别人都觉察不到,我却能。能察觉,就能打破。能打破,老夏就无计可施。&br&&br&我长舒一口气,手心全是汗,老夏则默默合上电脑,没有悲喜。那一刻我突然有些不忍。每个人心上都有一把刀,连着筋骨,沾着血脉,不动它,它永远是内伤,一旦触碰,必是撕心裂肺。也就像地下埋着的文物。埋在地下是远古的记忆,岁月的书签,可一旦刨出来,经风吹,经日晒,公之于世,便是风化腐朽,肮脏不堪。老夏心口刻着一个人的名字,而我却要他撕下这层皮,这对老夏是否太残忍?&br&&br&我想反悔,可老夏已经开口:“除了蔡诗璇,你是第二个觉察出我能操纵时间的人。”&br&&br&我愣住。这是我大学四年排行第二的震惊。&br&&br&&br&&br&老夏发现自己能操纵时间,是初一那年。&br&&br&他当时就坐在蔡诗璇的后面。那一年蔡诗璇和大多数女生一样,还只会扎马尾,头发也并不亮泽,可老夏总也忘不了那个背影。老夏曾仔细回忆第一次和蔡诗璇见面的场景,以及到底是在怎样的情形下,自己对蔡诗璇动心,可他能记起来的也只剩那个背影而已。他一个人待在黑暗的房间里,沮丧了很久。时光就像一只口袋,一路走来,不停地往里面加东西,也不停地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然后某一天,你会蓦然发现,原来口袋里应该有的珍藏早就不见了,更多的是看似重要,实则无用的东西。丢弃于心不忍,存放需要空间,于是口袋变得大而无当,并且东西越多,越觉得空无一物。&br&&br&那一天有风,教室的窗帘一扬一落。老师讲课的声音很洪亮,同桌一刻不闲的手指不时弄出些声响。老夏又在发呆,他想,要是能这样安安静静地看一看她的样子那该多好!要是时间能在这一刻停止的话......&br&&br&就在这时,老师的讲课声蓦地停住了,同桌一刻不闲的手指也停住了,窗帘扬在半空却不落下,违反物理原理使周围一切都像沉浸在一场大梦之中。时间真的在那一刻停止了。&br&&br&我问老夏:“当时什么感觉?”&br&&br&“很害怕。”&br&&br&老夏怔怔地看着静止的世界,下意思地站了起来。他朝同桌身上推了一把,像推在石头上,同桌一动不动。他又喊了几声老师,起先还是试探性地,希望周围一切只是和他开玩笑,到后来完全扯着嗓子大喊了,可老师依然没反应,像一尊既清晰又混沌的雕塑,自己的喊声在静止的世界里震荡,格外空旷苍茫。他慌了,如果时间永远静止,自己又存在于何处呢?是自己停止了世界,还是世界抛弃了自己?&br&&br&“时间恢复吧!”老夏在心中祈祷。&br&&br&老师的讲课声忽然响起,同桌一刻不闲的手指依然在动,窗帘缓缓地飘落下来,一阵风吹过来,再一起扬起。&br&&br&老师问他:“你好好的站起来干什么?”全班同学哈哈大笑。蔡诗璇也回过头看着他笑,老夏无地自容,心里却在庆幸。&br&&br&我羡慕极了。我想当时自己羡慕的神情一定是快要从脸上摔下来了。“难怪你从不用担心考试!”我拍着大腿朝他喊,“翻开书,再把时间定住,慢慢看就是了!”&br&&br&“错了,我考试都是靠你们。”老夏有些疲惫地眨眨眼皮。&br&&br&是呀!把时间定住,这么多试卷,他哪份不能抄?&br&&br&“还不止这些。”老夏接着说。我洗耳恭听。&br&&br&老夏发现自己拥有神秘力量,于是开始肆无忌惮地挥霍。他把时间停住,从每一个角度凝望着蔡诗璇。那时的蔡诗璇没有现在漂亮,但天生丽质已现端倪。在静止的世界里,他还做过许多事,比如突然出现在某人面前,把人家吓一跳,比如和人打架时,踹上一脚然后凭空消失,害得那人吃了亏还不敢声张,他还去过市政府办公大楼,那些大人们都不能轻易进去的地方,他在里面将每一把椅子逐一坐遍。生活就像一场电影,世界是一方巨大的舞台,老夏随意在剧中剧外切换。&br&&br&可渐渐地,老夏不满足了。他喜欢的,是活生生的蔡诗璇,是可以走在他身边,跟他说话的蔡诗璇,而不是一尊雕塑,一个毫无知觉的虚无。&br&&br&后来老夏又发现,他不仅可以控制时间的流动和静止,还能按自己的意愿缩短或者拉长时间。也就是说,他可以将一分钟当成一百年来用,也可以把一百年当成一分钟来过。这样一来,他每次和蔡诗璇在一起,都可以像几个世纪那样漫长。&br&&br&“难怪你打工怎么都不累!”我惊呼。只要他把工作时间缩为一秒,工作多久都没关系,再把休息时间拉长,一分钟就能驱逐一天的疲劳。&br&&br&“你很羡慕我是不是?”老夏痛苦地摇摇头,“可是你没有想过我付出的代价。”&br&&br&有一天老夏忽然察觉,自己的胡子比同学长得都早。他的声带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说话粗了、厚了。还有他的神态,在撇眉毛的时候,眨眼的时候,嘴角颤动的时候,甚至发呆的时候,都显出与同龄人不相符的成熟。&br&&br&他的喉结来得突然,来得仓促,当然这是他爸妈的看法。早上出门还好好的,中午回来,喉咙那儿的凸起让他们心惊肉跳,像老夏的第二个脑袋卡在嗓子眼,一说话就肆无忌惮地卖弄表情。老夏他爸带他去医院,检查一切正常。如果真有毛病,他们反而轻松一些,一切正常,就等于那毛病还藏在身体里,像一个不定时的炸弹。&br&&br&老师们也注意到了。班主任嘀咕,昨天放学,老夏还是平头,怎么今早一看,他的头发长了一倍。其他老师说,老夏说话不像初中生,像高中生,从背后看,就是成年人。&br&&br&老夏恍然大悟。他把世界静止,时间只在自己身上汹涌澎湃地流逝。老夏老了,他自己也算不出到底多少岁。&br&&br&我突然想起,我们当初问他年龄时,他不回答,只说比我们大很多。&br&&br&“有时我见你一动不动,是不是你把自己的时间停住了,想以此弥补亏空?”&br&&br&“哪里够!”老夏叹息,“而且别忘了,我和她在同一所大学,我仍然想天天见到她。”&br&&br&老夏能和蔡诗璇进同一所大学,也是得他超能力的便利。考场上,他停住时间,然后奔去蔡诗璇的考场看她的答案,因此那一天,他们市里有两份答案完全相同的考卷,这曾引起当地教委的关注与怀疑,在经历多次调查无果后,他们只好认为,这是一次破天荒的巧合。&br&&br&“你根本无法想象,我的高考有多累!”老夏告诉我,在静止的世界里,他只能旁观,无法对这个世界做出任何改变,也失去了对任何物体的使用权。因此他只能徒步走到蔡诗璇的考场,记下答案,再走回来写在自己的试卷上。而他们两人的考场,恰巧分在了城市的两边,往返一次要花四个小时的脚程。&br&&br&老夏又说:“从初一到大三,九年了。抗日战争也才八年而......你当她真的铁石心肠吗?不是的!我们曾经在一起过,只是后来她离开了。”&br&&br&“为什么?”我问。&br&&br&“你是第二个觉察出我能操纵时间的人。她是第一个。她说,和我在一起就像几生几世那样漫长,她对我早已厌倦了。”&br&&br&我毛骨悚然。原来蔡诗璇曾被关在时间的监狱里,除了老夏,没有别人。真是幸亏老夏不会对我动心思!&br&&br&“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挣钱吗?我现在就告诉你。”老夏盯着我的眼睛,忽又把目光撇开,“我要买蔡诗璇一天的时间,让她好好和我在一起。”&br&&br&“时间也可以买卖?”&br&&br&“如果你是我,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时间也可以买卖,该找谁去买,以及需要支付多少钱。”&br&&br&&br&&br&又过了一年,我们大三了,老夏的长发已经扎成了辫子。他的样貌和普通大学生没有两样,可只要有能看见他眼角的鱼尾,额头的皱纹。他起码比我老十岁。&br&&br&有天早上,我见老夏突然换了一头短发。常年被头发覆盖的发线在清晨的阳光下清晰可见,后颈露了出来,两肩轮廓分明,整个人都显得更加挺拔了。他一改往日的疲惫与苍老,春风得意地穿衣、洗漱,哼着爱情歌曲,充满干劲,我甚至能在空气里感受他欣喜若狂的分子。我竟然没人叫他,我怕我的介入会打扰他的快乐,他实在消沉太久了。&br&&br&中午去食堂吃饭,听到同学说,我看见老夏和蔡诗璇牵手了!......那个中午是属于老夏的,甚至于我们的午饭也是为了他而庆贺。如果你身边也有这样的一个同学,你看着他追一个女生可以如此锲而不舍地追求三年,那么当他终于成功时,你也只会羡慕和佩服,而不会产生嫉妒情绪,这就是我们当时的心情。&br&&br&可人群之中我的笑容总显得格格不入。我想起一年之前老夏对我说过的话,他要买蔡诗璇一天的时间。他的钱终于挣够了吧?可今天他们在一起了,明天呢?后天呢?过了这一天,世界会是怎样一番面貌?老夏和蔡诗璇又会如何?我不敢往下想。&br&&br&可第二天醒来,老夏仍是一头朝气蓬勃的短发,春风得意地穿衣、洗漱,哼着爱情歌曲,充满干劲地出门。我突然感觉自己封闭的心蓦地开了一扇门:难道这不是一笔交易,老夏真的和蔡诗璇在一起了?&br&&br&第三天依然如此。第四天,第五天,也是一样。老夏持续地亢奋,放佛生活充满精彩,明天充满希望。&br&&br&得来不易才要更懂的珍惜。老夏,你是好样的。&br&&br&那阵子我正准备考研,每天过着机械重复的生活:起床,自习,午饭,自习,晚发,自习,回寝室睡觉,然后第二天接着起床,自习......简单又烦琐,乏味而疲惫,只在吃饭时听同学们说起老夏和蔡诗璇的事,一天才有了一点色彩。&br&&br&我将一切杂念赶出身体,专心复习备考,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自己甚至都记不清这种生活到底过了多久。然后某天下午,我在自习室打了一个盹儿,不知为何那一觉似乎睡了很久很久。醒后我出去吃晚发,却看见很多人都在往学校最高的那栋楼跑。我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仿佛大难临头。人群中我看见老陆,我问他,他朝我大喊:&br&&br&“蔡诗璇跳楼了!”&br&&br&当我赶到时,蔡诗璇已经被拉走,地上好大一摊血浆,触目惊心,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令人作呕。我承认当时我吓得全身发抖,两股战战。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薄变轻,风从我的身体里穿过,我随风飘起,飘啊飘啊飘,最后落在人迹荒芜、死寂无声的某个地方,用我的微不足道衬托世界的天高地邈和古往今来......身边有人说,那女孩是从最高的楼层跳下来的,摔得都没有人样了。我抬起头仰望蔡诗璇跳下的高楼,那的确是压倒性的高度,压得我喘不过气来。&br&&br&当我们想起老夏时,我们发现,老夏不见了。我们系发动全校同学,甚至报了警,所有能想到的联络途径都试过了,依然没有找到任何有关老夏的蛛丝马迹。即便是水蒸发了,也会有一天重新降落在大地上,怎么老夏就突然从我们眼前消失了呢?&br&&br&有人说:“我今天上午还看见老夏和蔡诗璇手牵手呢。”&br&&br&又有人说:“他们不是谈恋爱了吗?怎么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br&&br&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恍惚。所谓恍惚,就是你被人痛痛快快地戏弄了一番,而你却浑然不知,到最后甚至还不肯相信的那种心情。我问他们,老夏和蔡诗璇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的。他们说,之前没见到什么举动,应该就是这两天吧,你和老夏同寝室,应该知道的呀......&br&&br&学校对蔡诗璇跳楼一事采取软处理,封锁消息,陪给蔡诗璇家人一笔钱,希望就此息事宁人,可蔡诗璇家人声称一定要弄清女儿自杀的原因,学校解释不了,后来打了一场官司。一个月后,老夏仍然没有消息,警方定义为失踪,这事最后成了悬案,不了了之了。&br&&br&&br&&br&没人知道蔡诗璇为什么自杀,也没人知道老夏的去处,除了我。&br&&br&我想起那段复习备考的日子,每天过着机械重复的生活:起床,自习,午饭,自习,晚饭,自习,回寝室睡觉,然后第二天接着起床,自习......细细回忆一下,昨天和今天有什么明显的差别吗?甚至每天吃饭时同学们聊天的内容,有差别吗?&br&&br&还有每天早上,老夏都是一头朝气蓬勃的短发,春风得意地穿衣、洗漱,哼着爱情歌曲,充满干劲地出门......到底有没有差别。&br&&br&没有。真的没有。&br&&br&“我要买蔡诗璇一天的时间,让她好好和我在一起。”很久之前,老夏说过这句话。&br&&br&其实真相很简单。老夏买了蔡诗璇一天,然后把单线结构的时间变成循环结构,这一天便成了一个回路,永无尽头。&br&&br&老夏甘之如饴,蔡诗璇却不能忍受。上次,她选择分手来逃出时间的监狱,而这一次,她选择自杀,并且那么决绝。&br&&br&那天下午, 我在自习室不是打了一个盹儿吗,我不是觉得那一觉睡得特别久吗?那一定是老夏没有赶上救蔡诗璇,只能在蔡诗璇纵身一跃后,将时间停住,用这种方式来延长她的生命。&br&&br&然后老夏就一直看一直等,直到老死,然后时间开启,蔡诗璇坠地身亡。他说过,在静止的世界里,他只能旁观,无法对这个世界做出任何改变。&br&&br&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走向死亡,却不能救她,老夏竟将这种悲痛延续了几十年。我无法想象由一分一秒累计起来的几十年里,老夏望着静止在空中的蔡诗璇,望着那张为之心痛、为之癫狂、为之曾经充满希望的脸,会是怎样的心情。&br&&br&而倘若蔡诗璇真能觉察出老夏的超能力,那么她一定也能感受到时间被静止后的冗长和缓慢,那么她死前一瞬间的痛苦,同样被延续了几十年。我也无法想象,一个人等待死亡,竟然等了几十年之久,会是怎样的心情。&br&&br&这就是我大学四年排行第一的震惊。&br&&br&我回到寝室,打开电脑,运行魔兽,选择虚空假面,记忆里的片段纷至杳来。老陆说,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玩家应该有的电脑;严珂的心得说,他们不是数字编码,而是另一个世界的投影;游戏的人物介绍说,在他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掌握了操纵时间的能力;最后老夏说,你很羡慕我是不是,可是你没有想过我付出的代价......&br&&br&我停下操作。虚空假面站在原地,我恍惚觉得它在看着我。&br&&br&心里憋得慌。我长吁一口气,抬起头望望窗外的天空。
高中时看过的一篇新概念作文 至今记忆犹深。 逃亡 文/郭龙 从前我是不玩魔兽的,自从认识了老夏。 认识老夏是在大学报到的第一天,他和我分在同一个寝室。我是本地人,漫长的暑假早让我百无聊赖,那天天刚亮,我就迫不及待离了家,随身的一只大箱子装了我在…
大多数人都只看刘慈欣的《三体》,并以为《三体》是中国科幻的全部。我来给你们看看韩松的《地铁惊变》。&br&&br&另外评论区还有提到《地铁惊变》模仿宝树《时间之墟》的人……哎,一看就是科幻小白……《时间之墟》2013才出版,韩松的《地铁惊变》2003年就写出来了(原载于《科幻世界》2003年第9期)。此外,《时间之墟》那个隔一段时间世界就重新洗一次牌的类似点子,七月在2003也早就写过了(《震荡》——原载于《科幻世界》2003年第11期)。&br&&br&个人非常不喜欢宝树这种靠吃别人的想象力的边角料发家的人,科幻本来就是点子文学,刘慈欣发现日本人先写了在月球上贴满太阳能电池板的点子所以放下了提起的笔,而宝树同志写个《三体X》还厚着脸皮找刘慈欣作序。大刘低调不愿意说他,我却要说他:“实在是厚颜无耻沽名钓誉之徒!!!”&br&&br&老一辈科幻作家里面,写出《生存实验》的王晋康,写出《伤心者》的何夕;新生代科幻作家里面,写出《若马凯还活着》的长铗,写出《荒潮》的陈揪帆,哪一个不甩宝树八条街?&br&&br&韩松之所以优秀,是因为他以暗黑、诡异、荒诞的科幻风格在科幻圈中独树一帜。&br&……………………………………………………………………………&br&&br&以下是韩松《地铁惊变》的正文(非商用,侵删):&br&&br&&br&【一、微妙的狼狈 】&br&&br&那个少妇模样的女人,身子紧紧挤贴着周行,气球一样的乳房传递过来一股蜂糖般的粘性,然而,女人却毫不顾忌。 &br&&br&如果在别的地方,周行会觉得占了便宜,但在这拥挤不堪的地铁上,却只是盼望着快些到站,何况,那女人身上还散发出了浓烈的劣质化妆品气息。
&br&&br&因此,周行此时的感觉,或可称作微妙的狼狈。
&br&&br&星期一的早晨,上班时间的地铁就是这种样子。周行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就如同割据了人生中的一种巨大成功。在车厢里,人连身子都转不过来,却都牢牢地控制着自己的领地。
&br&&br&周行要坐七八站才下车。好在因为有确定而可预知的目的地,所以也能以忍耐的心情对待这眼前的态势。
&br&&br&在列车经停下一个站台时,又有更多的乘客涌了上来。周行想往里边挪移,却一步也动弹不得。已占领了较好位置的乘客用敌视的眼光狠狠瞪他。周行心想,等攒够了钱一定要买辆车。
&br&&br&然而,跟着便不对头了。明明该到站了,地铁却仍疾驶不停。车厢里的拥挤,似乎正在肿瘤一般长大,向结束不了的局面发展。一开始,由于坐车的惯性,人们并没有马上意识过来,但很快便觉出了异样。
&br&&br&的确,外面连一个站台也不再出现,飞掠过去的,都是深海般的黑暗。
&br&&br&乘客们不再读报,关掉了随身听,一个个面色惊惶,熟识的人窃窃私语。周行以为是在做梦,急忙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才晓得哪里是梦!他看见,旁边一个男人的额头上淌出了冷汗。
&br&&br&在车厢尽头,有个女人尖叫起来。 &br&&br&周行心想,微妙的狼狈,才真正开始了。 &br&&br&&br&&br& 【二、没有了解脱的希望 】&br&&br&不觉间,列车已开出了半个钟头,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外面根本看不到会有站台出现的征兆。
&br&&br&周行面前的女人蛇一样怪异地扭动着身子。周行畏惧地凹胸收腹。原来,她不过是要在人缝中努力地从挎包中拿取东西。她掏出的是一只手机,但她失望地发现没有信号。这时候,别的人也有打手机的,却都打不通。
&br&&br&“遇到鬼了!”女人吐着紫白的舌头,低低地咆哮,那样子使周行想到了《聊斋志异》中的妖狐。他不禁在困惑中滋生了一丝浅浅的幸灾乐祸,同时,也对那些有座位坐着或者有车体倚靠的乘客,爆发了些许复仇的惬意。
&br&&br&他听见有人带着哭腔道:“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办?”
&br&&br&“别担心,会好的。也许是出了点意外,是制动失灵了吧,不巧,外面还停电了,所以我们什么也看不见。”有人自我安慰说。
&br&&br&车厢里倒是仍旧灯火通明,排气扇在卖劲地哗哗转动,通风和供氧状况良好,还不至于憋死人。只是,人们的紧张,却如同上吊一般愈发没有了解脱的希望。
&br&&br&一个男人在叫:“我是警察!大家要保持镇静,看管好自己的钱物!” &br&&br&&br&【三、有吃的吗】&br&&br&  一个半小时就这样过去了,车外的黑暗仍然无际,周行的腿都站软了。他还没有吃早饭,肚子咕咕叫,竟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极度饥饿。加上恐惧、震惊和愤怒,他忽然产生了要把面前的女人掐死的冲动,好像这异端都是因她而起的。&br&&br&  女人脸色像厉鬼,咬住厚厚的两大片猩红嘴唇,硬梆梆地几乎是向周行的怀中倾倒了过来。周行无法接受这种非现实的现实,绝望地预感到今天的目的地正在远离他而去。最难受的,还是人与人这么长时间地挤靠着,完全没有私人空间,给生理和心理带来巨大压迫,把人都要逼疯了。这一点,在以前又是怎么日复一日地承受过来的呢?真不可思议。&br&&br&  但全车人此刻的忍耐性依旧使人暗暗赞叹。谁都不说话,男人不发表意见,只有几个女的在低声抽泣。&br&&br&  又过了一个小时,才有人歇斯底里叫起来:“我有心脏病,我受不了啦!”&br&&br&  又有尖锐的声音:“有人昏过去了!”&br&&br&  昏过去的乘客,不知是什么病,嘴角直冒白沫。人太多了,根本没有容他倒下的空隙。车厢一角出现了骚动。&br&&br&  “谁有急救药?”&br&&br&  “赶快掐人中!”&br&&br&  周行在这慌乱中感到了滑稽,那正是一种徒劳的可笑。他于是下意识站直身子,把扶手拉得更紧了。面前的女人,脸上浮出了紫绀的气色,胸脯蒲扇般起伏,鼻孔里喷出一股股臭气。周行觉得她也快出事了,而自己会成为首当其冲的被麻烦者,便小心地问:&br&&br&  “大姐,你没事吧?”&br&&br&  “不要紧的,只是有些气、气紧。”&br&&br&  “做两下深呼吸,或搞一个下蹲动作,便会好受一些的。”&br&&br&  “谢谢你的提醒!”&br&&br&  “对了,你到哪里下车?”&br&&br&  “博物馆。早过了。你呢?”&br&&br&  “游乐场。谁知道它在哪里?”&br&&br&  两人尴尬地笑笑,不再说话。周行想,他本对这女人充满嫌恶,但在与她交谈时,却竟然是一片温柔关爱,这正是男人的虚伪本性吧,即便在这样的时刻,也惯性一般地呈现着。&br&&br&  然而,他更为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吃惊:“谁知道它在哪里?”是啊,外面的世界,的确还存在吗?&br&&br&  周行仔细打量女人,见她穿着一身皱巴巴的假冒名牌连衣裙,质地粗糙,像是从超市买来的打折品。他心想,她在哪个单位上班呢?怎么还没有下岗呢?她与他一样,是否也整天为着生计而拼争呢?无法抵达车站的危机,对于这种女人和她的家庭而言,又意味着多大的一场灾难呢?谁来对她的境况负责呢?&br&&br&  忽而,思维又蹿开了:如果有逃犯在这车上,那么,却有了永恒的亡命感,一举免了入狱之虞。谁说做罪犯不是最幸福的呢?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列车牢笼的滋味,又是好受的么?连在这样的车厢里,也有着警察啊。&br&&br&  总之,对于丧失了知觉而本身仍可以在时间长河中不停奔驰的铁甲列车来说,目标是无所谓的,但是,对于寿数有限的单个乘客而言,却产生了巨大的命运落差。&br&&br&  这,或许便是那种一条道走到黑的人生的真实写照吧。人群作为一个集体,被一个自己无法控制的巨物挟裹着,速度一致地永远地向前,却没有停下来喘息的片刻。&br&&br&  就在这时,车厢里有个地方传来了吃东西和喝水的吸溜声。这节奏分明的声音,在周行听来,洪亮无比,产生了淹没其它一切音效的作用,使那令人烦苦的车轮回转,也暂时地成为了一种无关紧要的背景乐声。周行忍不住又问女人:&br&&br&  “带吃的东西了吗?”&br&&br&  “我包里有夹心饼干。”&br&&br&  “好奇怪啊,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饿……”&br&&br&  “我也是,那种饿的感觉,很揪心呀。只是不好意思当着人面吃东西。”&br&&br&  “都这种时候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br&&br&  女人这才有点勉强地从皮包里取出饼干。立时,周围几个人流出了口水,说:“也给我们两块吧。”&br&&br&  女人生气地瞪了他们两眼,最后还是把饼干分给了众人。周行愉快地担当了传递的任务,自己也拿了几块。这时候,他觉得女人的化妆品气味已是有了几分悦人的内涵。&br&&br&  【四、到前面去看一看】&br&&br&  此时,距异端的发生,四个小时过去了。周行觉得,饿得更厉害了,像几天没有吃过饭,刚刚咽下肚的饼干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而且,还十分的干渴。&br&&br&  更难堪的,是早就想上厕所了。&br&&br&  这样下去,真不是个事儿。女人说得对:遇上鬼了。&br&&br&  这时,那几个心脏、血压不好的家伙,也都发病了。其中一个,看样子不及时救治的话,恐怕会有生命危险。对此,人们已难以顾及。&br&&br&  “你说,地面上知道我们出事了吗?”这回,是女人主动开口了,仿佛是为了使自己镇定一些而找话说。&br&&br&  “应该知道了吧。地铁公司要对这事负责。他们肯定正在想办法救援我们。但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br&&br&  “来不来得及是什么意思呢?”&br&&br&  周行没有说话。他眼前浮现的是,救援人员打开车门,看到的是一车厢一车厢站立不倒的浑身僵硬而长满绿毛的尸体。&br&&br&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真的是制动失灵了么?这列车究竟要开到哪里去?外面怎么这么黑暗?”女人又吼叫开了。&br&&br&  周行想,是不是被劫持了呢?却没有说出来。忽然间,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奇怪的事发生,也许,此刻经历的才是真实和正常的情况吧,笼罩着列车的黑暗,的确是恒长无边的,而这本就是身边的现实,以前人们乘坐地铁,仅仅是在重复着模拟器中的虚假演习,那些每过几分钟便会呈现出来的一座座站台,不过是生命中昙花一现的诱人幻觉,如同这世界上无处不在、巧妙设置的钓饵,让亿万的人们兴高采烈地朝着一个方向起劲地奔去。所有的目的地,都是梦中的台阶啊,只是为着映衬高高在上的更加虚无飘渺的宏伟殿堂。为什么不能够早一些看出这点,而以平常心对待呢?只是,不知对生活的欺骗通常有着更高追求的异性,能否接受这样的假设?&br&&br&  周行正在痛苦之中,这时,有个年轻的男声清晰有力地传了过来:&br&&br&  “我们应该派人到最前面去,去看看司机那里的情况。也许,是车头出问题了。”&br&&br&  非常新奇的建议。大家都紧张地倾听,谁也不做声。&br&&br&  “每个车厢都是封闭着的,又不连通,前后两端连扇门也没有,怎么过去呢?”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发表了怀疑的意见。&br&&br&  那个年轻男人说:“不要管它本来的设计。可以砸碎侧面的窗玻璃,沿着车壁爬过去。”&br&&br&  “卡桑德拉大桥。那是西方的电影。这是在中国。”有人嗤声道。&br&&br&  “司机,是无法被干预的。谁敢去说司机?谁能代替司机?”又有人仿佛深谙国情地说。&br&&br&  “不行。你那样做,是破坏社会稳定,颠覆公共秩序,是违法的。”是警察在说话。&br&&br&  听到警察这么说,大家又都不做声了。&br&&br&  “事情已经到了很危急的时刻。你们不去,我就去了。我曾经习练过攀岩。不过,我也可能会有闪失,如果是那样的话,请大家记住我的名字好了,我叫小寂。”&br&&br&  叫小寂的青年说完,飞快地扫视了一下车厢里的人,周行觉得,那眼光中,投射出了一种深刻的看不起,仿佛全车的人都是怠惰者、卑怯者和猥琐者。&br&&br&  然后,这大胆的攀岩者便左右摆动双臂,撑开两边障碍物般的丛丛躯体,游泳一样挤出密不透风的人群,来到窗户边。竟没有一个人敢于出面阻止。周行有一种感觉,就是这个过程,在耗费着攀岩者毕生的精力。这时,攀岩者用自己的手机真的砸了起来。&br&&br&  砰砰砰,那声音,使周行颤栗。他在心里叫:“好!”同时感觉到,车厢里所有的乘客,也都在心里叫:“好!”却只是睁大眼继续做着旁观者。&br&&br&  不一会儿,玻璃便被砸了一个大洞。小寂真的翻出去了,身手使人联想到健康壮硕的古猿。周行看着他岩浆一样耸动着的年轻背影,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嫉妒。他在心里念叨:“这个幸福而不得好死的逃亡者。”&br&&br&  一股强烈的冷风扑进来。有人打起了喷嚔。大家整整衣领,心想那攀岩者怕是已经掉下铁轨,被碾成肉饼了吧。车厢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一些人闭上眼睛假装养起神来。这时候,周行的尿已经把裤子打湿了。&br&&br&  同时,他闻到了从附近飘来的一股大便的气味。&br&&br&  【五、在外面】&br&&br&  小寂翻到车外,壁虎一般贴在车壁上,瞬间打了个寒噤,有进入阿鼻地狱的感觉。&br&&br&  灌满耳朵的,是车轮雷霆万钧的轰鸣,小寂又感到仿佛置身于一个超负荷运转的、超尺寸的印刷车间。外面的气温比料想中的要低,似乎两侧都是无际的冰壁。他嗅嗅鼻子,闻到了一股液氮的味儿。&br&&br&  隧道似乎正在向着极限低温冷却下去。列车像是一个高能粒子在加速器中疾进。小寂没有马上往前攀爬,而是等待了一会儿,却没有见到站台的灯光。不过,他对此本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br&&br&  他想,列车很可能拐入了一个以前没听说过的备用隧道,而且,是全封闭的环线。在最初设计时,地铁就被赋予了一种人所不知的功能,以便事出意外时及时逃难。那么,是不是地面发生灾害或者战争了呢?还是地球本身正在进行一次没有预兆的宇宙跃迁?列车是否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奇异的时空,而那里的物理法则与人类了解的完全不同?&br&&br&  忽然,一种异常的感觉袭来,就是列车实际上并没有任何的前进,只是它所处的世界在飞速地倒退吧。就连从前,自打有地铁以来,这列车也根本没有移动过一寸,所有的上车下车和站台切换,都是一个魔术师表演出来的障眼花招,目的是为了欺骗乘客,麻醉他们的精神,掏空他们的腰包,攫取他们的青春。这隧道莫不是什么巨型生物的肠子吧?而人类不过是一小撮寄生虫,一粒药片便可以把他们全部清除干净,只所以还没有那么干,是因为那魔术师一般的神秘家伙还需要他们帮助完成肠道蠕动的任务吧。&br&&br&  作为脱离了车厢内环境的观察者,小寂为这种念头而惧怕,又告诫自己要镇定,一定要想像这列车是在往前走,否则,自己便会失去勇往直前的动力。而在了解到真相以前,是不可以回到刚才呆的那个车厢的。&br&&br&  他开始试探着往前移动。他没有敢于爬上车顶,害怕隧道上端有异物会碰着头和身体。他还要防备,这隧道已不是寻常的隧道,它设置了什么杀人的机关,也说不一定。&br&&br&  他抓住窗棂的结构,小心翼翼地朝前攀越。他花了一刻钟,才在人们表情复杂的注视下,越过了本车厢,才舒了一口气。&br&&br&  下面一节车厢,情况也差不多,乘客情绪不宁,有的人像是已经虚脱了。&br&&br&  忽然看到一个男人鬼一样紧贴在车窗外壁,里面的人都哇地一声惊叫起来。小寂向乘客们大声解释着,但隔了玻璃,人们都听不见他说些什么。&br&&br&  攀岩者便掏出一支彩笔,在玻璃上写到:“我要到车头去。这里有没有人愿意跟我一起去?”&br&&br&  大家都没有理睬他。有几个人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鄙夷地摇起了头。&br&&br&  小寂很失望,便继续朝前面爬去。&br&&br&  他连续爬了两节车厢,也都没有人愿意跟他一起去。&br&&br&  要到达车头处,还有多少节车厢呢?&br&&br&  【六、平衡的优胜】&br&&br&  “喂,你还有吃的吗?”周行忍不住又问女人。这时,他感到自己对这个女人已发生了一种天然的熟识乃至亲近之心。他进而发现,面前的这个生物,其实在同类中长得还挺漂亮的。&br&&br&  “没有了。”女人摇摇头,向周行歉意地笑笑。她的身上也散发出一股尿臊味,这使周行心安理得起来,并滋生了一种平衡的优胜。&br&&br&  “不知道这车里谁还有吃的。”女人又说,咽了一口口水。&br&&br&  “吃是一定要吃的。等找到了吃的,女士优先,一定会让你先吃。”&br&&br&  “谢谢!如果能够活着出去,一定要把这段经历告诉我的儿子。他才三岁呢。他吃饭老剩。”女人眼圈红了。&br&&br&  “别哭,别哭。都会活着出去的。”周行竟有点心疼了。&br&&br&  女人抹了抹眼泪:“那个人,会让车停下来么?”&br&&br&  “但愿吧。”周行这么说时,心情是矛盾的。他希望那攀岩者能救大家,但又希冀着他掉下来摔死,这仅仅因为,他做出了大家都不敢去做的事情。&br&&br&  “看周围人的表情,好像他所做的,事不关己呀。”&br&&br&  “我们又不会攀岩。这事,只有会攀岩的人才能去做。”&br&&br&  “我好累,好想坐着歇息一会儿呀!”女人忽然直愣着目光大叫起来:“喂,警察,维持秩序的警察,这会儿你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招呼一下,让大家轮流坐坐位子呢?”&br&&br&  周行被女人的失态吓住了,又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想让女人走开。这个起念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又颇兴奋。&br&&br&  女人胸部顶着他的感觉,传递来让人情绪亢奋的信号。周行回味着饼干的味道,感到吃的不是饼干,而是女人身体的某个部位。他忽然觉得,像是有十好几年没有亲近过女人了。这种感觉无比真实。所谓的女人的滋味,就像是儿时在妈妈怀中咂到的奶汁,灿烂遥远而引领冲动,携带着一股神秘的甜腥味。&br&&br&  这真是一次无与伦比的地铁经历。出去后,他一定要把它原原本本告诉老婆。&br&&br&  【七、疯了】&br&&br&  攀岩者又来到了一节车厢的外面。&br&&br&  他发现,这节车厢里的人,全都在昏睡,脑袋耷拉在别人的肩上。他感到有点不对头:乘客们面色灰灰的,身体缩了水一样,似乎,全是老人。而且,好像,已经有人死去了。不,又像是在冬眠。&br&&br&  他们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小寂这么想着,心里打鼓,加快速度通过了这节车厢。&br&&br&  下一节车厢也十分反常,主要是不那么拥挤了,竟然富裕出了活动的空间,乘客就像动物园笼子中的狼一样疾速地来回走动,仰着头,伸长脖子大声嗥叫。&br&&br&  看到小寂剪影一样出现在车窗上,两个中年男人猛蹬后腿,跃起在半空中,做爪牙状猛扑过来,结果双双撞上玻璃,嘭的两声,昏死了过去。&br&&br&  疯了。小寂想。&br&&br&  【八、难以满足的欲望】&br&&br&  终于,车厢里有人偷吃东西,被边上的人发现了。&br&&br&  原来是一个民工,他的编织袋里装满了玉米棒子。&br&&br&  他原本是不准备暴露这个秘密的,但实在忍不住了,便假装晕车,蜷曲着身子伏在编织袋上,像个刺猬一样埋头偷偷地啜吃玉米粒。&br&&br&  但还是有人闻到了气味,不留情面地揭露了他的自私行径。&br&&br&  “让他吐出来!”车厢里惟一的警察严厉地发布指示。&br&&br&  一簇簇拳头暴雨般地落向民工,就像打一只臭虫,竟然就把他当场打死了!&br&&br&  “谋杀!”周行心里惊叫一声,眼光却忍不住投向了被迅速打开的编织袋。&br&&br&  层层叠叠的玉米棒子裸现出来,刹那间,使沉闷压抑已久的车厢里燃放开了一种陌生而优雅的金色,那正是一种装饰性的华丽梦幻,但在平时却被人忽略了。从死去的乡下男人身边,食物飞快地传递到了每个人的手中,显露出了公平的快捷,而女人却并没有得到曾被许诺的特殊照顾。大家如若群怪一样静谧地噬吃起来。整个车厢里充满了牙釉与舌脉相与磨动的尖锐之音,咒语般十分的整齐而响亮,与车轮的轰鸣形成了非凡秩序的协奏。&br&&br&  吃了东西,周行感觉好了些。他看看表,发现时间已过了十小时,到了下午五点。是下班的时候了。然而,上班,这时看来,那不是天下最好笑的事情吗!&br&&br&  他困乏到了极点,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然而,当着女人的面酣睡,仍然有着最后的腼腆,但仅仅是努力撑了一撑,还是睡着了。&br&&br&  在睡梦中,他的手却不老实起来,伸出去摸了女人的Rx房,又窸动着去搂她的腰肢,慢慢地,左手掀开她的裙裾,右手探了进去。&br&&br&  女人脸红了,却没有制止。她绷紧了全身的神经和肌肉,僵直地一动不动站着,仿佛是在用全身心品味一道此生从未吃过的美味佳肴。只过了一会儿,她便一把捉住那只在裙下乱动不停的大手,往里面更深地插入。&br&&br&  梦中,周行忽然射xx精了。他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想控制住,却来不及了。&br&&br&  他醒过来,看到女人紧闭双眼,面色宛若朱红的百合,呼吸如同海潮,温湿的气流正浪花般一股股激喷在他的脸膛上,都要把他融化了,而周行的手还深埋在女人的裙底,已是瘫软得像一朵棉花了。&br&&br&  这一瞬间,周行觉得面前的女人具备了令人目眩的完美无缺,而他的身体还在作最后的余波抽动,竟然比真正的做爱还要亢奋。他也脸红了。这时,他看看周围,不禁吃吃笑起来。&br&&br&  好几对男女都脱光了衣服,站立着正在性交,完成着一种当下姿势的正确性。他们发出了动物似的吭哧吭哧声,这种声音,在周行听来,像教堂里的唱诗一般美妙悦耳。&br&&br&  有个七八岁的女孩从人缝里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这一幕,她细嫩纤小的脸蛋上,稍纵即逝地挥闪过了一道英姿飒爽的成熟美感。&br&&br&  这时,周行又感到了极度的饥饿。他试图理解为这是站立射xx精之后的一种必然的沮丧。&br&&br&  【九、命运的悬崖】&br&&br&  到了第六节车厢,攀岩者小寂觉得这里也很奇怪,整个车厢空空的。乘客像是全部蒸发了。&br&&br&  但是,也许,是从始发站起便没有允许上人吧。可是,难道不也可以理解为,是为了什么意图而预留的空车么?&br&&br&  然而,跟着又是一节全空的车厢,这种空,是超越寻常认识意义上的真正的空。小寂的心情更紧张了。&br&&br&  他仿佛看见,车厢里有一股淡蓝色的烟雾在泳动,这正好加剧了空的茂密,使之在局部的解脱中无限幽陷了下去。小寂听见窗玻璃在格格地颤响,就像是紧张无比的上下牙床在用力打架,隐约之间,又透出一种如若断续呻吟的声音,携带着看不见的巨大能量像要从铁笼中奋力挣出。&br&&br&  小寂明白,这是因为内在空的强大逼迫。然而,不妙的是,他猛然间又想到了此刻不该去想的老套鬼故事,这使他沮丧地意识到,他这样的俗人,是无资格重新进入具备了全新意境的车厢了。&br&&br&  他心绪茫然,头皮发紧,手松了松,差点掉下飞驰的列车。&br&&br&  还好,他具有攀岩者稳定的心理素质和敏捷的身手,在坠向死亡的瞬间,迅疾地把握住了。他重新攀回了命运的悬崖,并加快了移动的速度。&br&&br&  这时,他有些累乏,也有些饥渴,但还能够忍受。但可怕的是不断加重的寒冷,千万根银针一样钉满他的每一个毛孔。&br&&br&  在下一节车厢,他看到了满满的人。他不再去想刚才的挫折,把一切抛开了,心里也踏实下来。但仔细一看,吓得一哆嗦。原来,乘客们正在吃东西。&br&&br&  他们拿着的,是人手、人腿和人肝一类。大家吃得满嘴鲜血淋漓。&br&&br&  【十、变老了】&br&&br&  周行和面前的女人已经性交了两次。他们不再不好意思。而周围的人也都在干同样的事情。那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也在坦然承受的姿态中,接受了群体的轮奸。&br&&br&  女人双手轻柔地托举着周行的脸颊,懒散地憧憬着他濡湿的双瞳,好像周行是一个美丽而惟一的果冻。忽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脸色骤变,失声叫道:&br&&br&  “瞧你的脸,怎么这么难看!”&br&&br&  周行摸摸脸。他摸到了满脸密林般的大胡子!而他今天早上出门前才刮过脸啊。以前,他曾经尝试过留髯,有意两个月不刮胡子,也没有长得这么厉害的。面对女人的惊诧和不解,他狼狈而惶惑了。&br&&br&  他定睛去看女人,发现她的头发间,竟生出了大把的银丝,眼角绽出了裂谷似的深黑皱纹,口红和容妆正在雪崩般脱落,她的脸膛已然变化成了一种迷彩掩映下的冰地鬼魅。&br&&br&  周行不怀好意地咳咳笑起来,像是赢得了毕生最满足的报复。&br&&br&  他看看表。晚上八时许,十二个小时过去了。&br&&br&  热恋期真正如同白驹过隙呀。深怀厌恶的周行不愿再看女人一眼,把目光移开。他看到边上的人们,也都老了下去。他暗自惊诧,难道,现在的一分钟竟相当于一小时、一个月、一年?是什么样的物理学法则,能使时间的流程变快呢?而这全车的乘客恐怕正是凶猛的时间在进食后所消化出的垃圾,正被搬运向一个神秘的焚化场所。&br&&br&  “乱看什么!我又饿了。老公,你得给我找东西吃!”女人狠狠地掐周行的手臂。&br&&br&  这人疯了!天下最愚蠢者,难道不正是女人么?周行恐惧地想挣开她,却发现根本不可能。如同刚上车时一样,他仍没有腾挪处。这原是车厢这种存在所表现出来的真实啊。周行停止了挣扎,努力想像自己是列车上的一颗螺丝钉。&br&&br&  “太可怕了。我们很快就会死去的。”一个头发掉光的老头说。他上车时还是个满头黑发的中年人。&br&&br&  “谁来帮帮我,”一个十几分钟前才完成性交的女人叫起来。“孩子,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br&&br&  顷刻间,从角落里传来了婴儿的哇哇啼哭声。周行面前的女人猛地睁大眼睛,停止了摆布周行,循声去寻找,双目中重复溢满了温情、善良与神往。周行通体一震,预感到了未来奇迹发生的可能性。&br&&br&  有人提议:“赶快把这孩子宰来吃掉吧!好久没闻到肉腥味儿了。”&br&&br&  又有人说:“最大的问题是人太多了。杀掉一些人,大家就会过得好一些。”&br&&br&  警察喝道:“谁在说这话?他还想活不想活了?”说罢掏出手枪来。&br&&br&  【十一、更多的变化】&br&&br&  小寂又来到一节车厢外面,发现里面的人已经不多了。地板上有一滩滩的碎骨和污血。有几个老婆子坐在椅子上,敞开胸怀,乐呵呵地在给新生儿哺乳。有几个老头在死命砸车窗玻璃,却砸不开。&br&&br&  “看来,终于有人产生了联系外界的想法!”小寂感到由衷的高兴。&br&&br&  他停下来,朝他们大声呼喊,并从外面帮忙砸,但玻璃毫不动摇,连一丝裂纹都不出现。仅仅过了几个时辰,玻璃就变得钢铁一般坚硬了。&br&&br&  企图逃脱樊笼的乘客露出了绝望的神情。有人吃力地用粉笔在玻璃上写字给小寂看。是方块字的模样,但小寂一个也看不懂。另一个老头着急地把写字的人拨拉到一边,自己来写,写出的也是同样的奇怪文字。&br&&br&  那些字像是西夏文。小寂想,很可能,这里的人们发展出了新的文字系统。但是,怎么这么快呢?说不清为什么,他此时更想看到英文。&br&&br&  小寂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他想,太迟了,他们已经没有办法拯救自己了,甚至,连外界的努力也抵达不到他们这里了。&br&&br&  毫无疑问,列车正在发生某种变化。或者,不是列车的变化,而是车厢中的人类社会在变化,也是整个物质世界和环境在变化。&br&&br&  无助的小寂离开这无助的人群,继续前进。他看到,列车顶部不知什么时候漂浮起了一层一尺多厚的白色雾霭,有一种幽灵般的阴森感觉。白雾中有些小东西在悠动,像是蜘蛛。&br&&br&  借着这白雾泛射出的淡淡辉光,他第一次看清了前途:列车一眼望不到头,哪里是原来以为的长度!&br&&br&  【十二、技术带来的希望】&br&&br&  能吃的东西都吃光了,只是勉强忍住还没有吃人,这大概要归功于这节车厢里还有警察的存在。那起群殴致死民工的案件,已经使他很不安了。但警察也不能阻止人们飞快地衰老下去,不能阻止人们无节制地性交。时间的节拍越来越急促。更多的孩子在呱呱坠地,引起人口爆炸。车厢里越来越拥挤了,这样下去,肯定是要被撑破的。大家焦急地议论纷纷:&br&&br&  “攀岩的那家伙怎么还没有让车停下来呀。”&br&&br&  “说不定,早掉下去了。”&br&&br&  “也许,让司机杀死了。”&br&&br&  “哪里呀,饿也饿死了。”&br&&br&  “别说风凉话了。即便是在车厢里面,也必须要想出法子自救。再无动于衷下去,便真的晚了。”&br&&br&  这最后的话音使乘客们立时安静了下来,默默地想起了心事。大家觉得,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时光,那是一个极其遥远而幸福的年代,车厢外面永远有站台在不停地出现,引诱人们走进虽然货架空空却不见盗贼的商店,或者尽管一贫如洗但恩爱无尽的家园。&br&&br&  一个老头自出事后便一直躲在角落里哭泣,这时,听到这番话,眼中冒出一股毕生罕有的亮光,哆嗦着开口道:&br&&br&  “我有一种办法,大概可以试一试。”&br&&br&  “什么办法,怎么不早说哩。”&br&&br&  老头说:“我在科学院工作,我的研究所最近研制成功了一种微型能源转换器,能够把一种能量转化成另一种,比如说,把潮汐的动能转化为人体能够直接吸收的热量。这本来是为了解决吃饭问题用的。可是,研究成功后,社会上谁也不感兴趣,说是荒唐,说是没有用处,因为,温饱问题不是早解决了么?我今天恰巧带了一台,是准备拿到一个部门去争取投资的。可我竟糊涂着自己也不相信它了,正准备等列车一到站就把它扔到垃圾筒里呢。但是,现在,或许刚好能用得上吧。”&br&&br&  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台熨斗似的灰色金属机器。立时,车厢里骚动起来,离得最近的人,都伸出脖颈来观看这高科技带来的最后一线希望。&br&&br&  “可是,怎么使用呀?”人们不解。&br&&br&  “是这样的,这列车不是停不下来么?这就好了。我们得想办法把整列火车滚滚向前的动能,转化为单个人体需要的热能!”老头朗声解释,仿佛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br&&br&  虽然热能还没有真正产生,但车厢里已复洋溢着了热情。大家说:“太好了,幸好是在这节车厢里,实在有福气!我们能够活下去了。我们的孩子也能够活下去了。”&br&&br&  “废话少说,开始干活吧,还需要设计一套连接和传送装置呢。”老头道。&br&&br&  “这是难得的机遇,要抓紧时间哪。”警察在一旁叫嚣。&br&&br&  周行却想,活下去,人口越来越多,却也是一个问题啊,这可不是技术能够解决得了的。另外,整列车的动能都变成热能转移到单个人的身上去了,这会不会反而造成列车的停滞呢?虽然都期盼着这一时刻的到来,但一旦成真,却不习惯啊,列车可能会巨型爬虫般停在这黑暗隧道的中途,而站台仍旧是遥不可期,到那时,车厢里的这群乌合之众,能够把持住么?说不定,会出现混乱呢。而丧失了前进动力的机车,最终也无法继续为乘客们提供能量了,结果仍然是崩溃。因此,活着是为了什么呢?出生在车厢里的婴儿们,他们将怎么面对一个全新而陌生的世界呢?&br&&br&  他看到,面前的女人,已经苍老得像一团皱纸。她似乎等不及了。她整个的人形干枯得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就像千年古树再也无法分泌树脂。老婆子白骨精一般死死地抓住周行的双臂,把散发着酸臭腐气的狰狞头颅贴倚靠在周行的胸脯上,无牙而流脓的嘴里嘟咙着什么,周行却一句也听不清。&br&&br&  但是,忽然间,他却明白了她的心思,那是一个垂死女人所应有的念头,气泡一样挣扎着从枯死的泉眼中翻冒出来,最后一次燃放了对逝去青春的绝望追念。&br&&br&  周行立刻想到了自己的末日,那分明已不再等同于见不到妻子和孩子的切肤悲伤,而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万念俱空。他嗓子一腥,哇地哭出声来。&br&&br&  这时,有人在叫:“成功了!连接上了!”周行的脑子里哗啦一声涌进了一片片闪亮纷繁的信号,皮层化作了一大堆滴滴答答解冻中的冰雪。他顿然明白,自己也能够与周围的所有人进行思想交流了。说话太耗费能量,而读心术,却要简便和省力得多。不知道为什么,人类退化的本能自行恢复了。&br&&br&  【十三、新生态】&br&&br&  小寂继续前进,他庆幸自己没有上车顶,因为,上面的确爬满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大群蜘蛛。&br&&br&  这是一种十分奇怪的蜘蛛,个头有越野车轮胎那么大,长长的触脚沿着车壁甩落下来,摆动不停,有的差点碰到小寂移动的双手,迫使他飞快地闪腾躲让。&br&&br&  蜘蛛是彻底地不同于人类的生物,它们排列着整齐划一的队形,正逆着小寂前行的方向朝车尾移动而去,发出格吱格吱的机械声音。小寂觉得它们是从某个车厢里逃逸出来的。它们一定合力咬破了车顶蒙皮。但它们为什么要选择一条与人类相反的路线呢?它们会不会是这异端的始作俑者?&br&&br&  蜘蛛的出现,使小寂兴奋,觉得像是遇上了同道。而封闭的列车里竟会滋生出这样带有叛逆气质的生物,一定是大出司机预料的。这其中的惊人奥秘,现在已无时间去探究了。剩下的惟有赌博般的行动。&br&&br&  蜘蛛过去后,隧道里仿佛变得暖和了一些。小寂精神一振,又攀到一节车厢外面,吓了一跳。&br&&br&  原来,里面的几百名乘客排成了好几层同心圆,人挨人面朝同一个方向站着,每个人都由后向前伸出双手,紧紧捂住前面那个人的两侧太阳穴,姿势都一模一样,抱成了一个大团,牢不可分,那群体构成的整体形象就像一棵千年大树的根系。&br&&br&  这是小寂历经长途旅行,见所未见的奇景。他看了半天,才想起来朝他们招招手,乘客们却一动不动,就跟植物人似的,除了个别人的眼珠转上一转,也看不出任何表情。&br&&br&  小寂看到,车厢中安放车灯的位置被撬开了洞,里面的电线被牵引了出来。靠近此处的一位男乘客,把左手臂高举着伸向那里,五指与电线连接在一起,甚至可以说,电线便是五指的延伸了,要不,就是五指是电线的继续,从外观上,看不出分别了。这个人已然是死了。但是,电流却从他这里传遍了全体人群。似乎,以一种奇妙的方法,他被改造成了一台变压器。&br&&br&  整个车厢里的人,可以说,通过电流,已经与列车牢牢地联结为一体了,从车体这浩然的块垒中,吸收着物质世界的微薄养分。&br&&br&  小寂想,这里的人类,形成了一种新的生态系统,从而打破了这列车的固有规则。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规则并不曾被破坏,那么,人们也是利用了规则中的漏洞啊。&br&&br&  他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成这件事的,小寂感到,在危机的关头,人类的潜能的确很可观并且也很可怕。&br&&br&  但是,如果这电忽然断掉了呢?&br&&br&  【十四、各个世界的境况】&br&&br&  气温在继续回升。小寂又经过了几节车厢,他看到,有的车厢,乘客死绝了,有的车厢,却有人在活动,他们生机勃勃,秩序井然,他们把车厢里能吃的东西,包括椅子、纸张和广告颜料,都吃掉了。有的人在车厢里用死人骨头构筑了奇形怪状的小屋子,栖身在其中。他们的身体结构也变化了,总的来说是向小型化和原初态发展,有的看上去像是两栖类,有的感觉像是鱼类。还有的车厢里,诞生了新的社会组织结构,选举出了首领,建立了类似朝廷一样的东西。有的则以车厢中线为分界,拉开了打仗的架势。&br&&br&  小寂根据不同情况,朝车厢里面的人打招呼,做手势,却再也无人回应。&br&&br&  他明显觉得,局势又发生了新的变化。此时,他能看见车厢里的人,但车厢里的人却看不见他了。&br&&br&  小寂作为惟一能看清乘客境况的人,感到了孤独。这是深刻而巨大的孤独。以前经历过的,比如,住房和职称上受到不公正待遇呀,被上司无端训斥呀,失恋呀,与现在这一刻相比,再也不算什么了。&br&&br&  小寂对所依附的坚硬车身产生了极度的憎恶,几乎失去了前进的勇气,宁愿一松手坠下去,与这世界彻底划清界限,一了百了。&br&&br&  但在关键时刻,他咬紧了牙关。&br&&br&  因为,经过三天三夜的攀援,他终于来到了车头处。小寂为眼前的情形而大吃一惊。&br&&br&  【十五、回到出发原点】&br&&br&  不知过了多久,疲惫不堪的小寂又爬回了他的出发原点。他此时已打心眼里知道,无论走了多远,他最终是要回来的。这正是他作为乘客的宿命。&br&&br&  他看到,在他曾经呆过的车厢里面,乘客们全都赤身裸体,失去了人样,成了一种奇怪而陌生的生物,类似裸猿,有着樱桃色的薄薄皮肤,瘦骨嶙峋而纤弱无力,皆四肢着地爬行。&br&&br&  初见之下,小寂心中一懔,以为是外星生物入侵了──他曾料想这是实现解救的惟一可能,但很快,他辨认出了为数不多的几个熟悉面孔,包括警察,才知道就是原来的那帮乘客哩。他们竟然顽强地活了下来。只有小寂这样有着去到车厢外面经历的人,才能理解这其中的不易。&br&&br&  警察也就是能够依稀认出,因为他还戴着一顶破烂污浊的警帽。他须发斑白,老态龙钟。他身上一丝不挂,性器因为使用过度,已经完全萎缩不见了。他盘腿坐在椅子上,有一群“裸猿”在恭敬地侍候着他。&br&&br&  小寂目睹这奇妙之景,不禁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怀疑,低头看看躯体,发现还保持着人类正常的形态,才稍微放了心。但是,相形之下,他却成了少数的异类,未免有些忧虑。如果要发生争夺遗产之类的事来,他的道统是否足够胜任?&br&&br&  小寂大着胆子从窗户上的缺口滑入车厢,听见脚下有惨叫,低头一看,才发现还有比“裸猿”更小的生物在爬动,也是人类的模样,但是,个头只有昆虫般大小。另外,还有比“裸猿”小却又比“昆虫”大的家伙。他直觉到这些也都是人类的后代。&br&&br&  他的感觉是,由于体型较小的人类的出现,车厢的空间因此相对地增大了,能源的消耗也相应地减少了。乘客们以一种小寂无法理喻的方式,解决了自己的问题。人类的后代看见小寂进来,吃惊地交头接耳,但小寂根本听不懂他们说的话。&br&&br&  他震惊而困惑地向警察走去。警察是这里的庞然大物。&br&&br&  小寂又比又划,激动地对警察说:“我去到了车头处,才发现列车原来正在一个充满星星的弯曲隧道中前进哩。就在我们的正前方,展开来了由无数新星系诞生而吐蕊的万丈霞光,美妙极了!我们是在往那里着急地赶路啊!”&br&&br&  警察用被眼屎糊住的双目茫然地看着小寂,不耐烦地吐出一长串句子,小寂一个词也不懂得,却直觉到,警察好像是在说,晚了,这代价一点也不值得。&br&&br&  这时,小寂看到,一些长着人头的蚂蚁般的小家伙正从警察的耳朵、鼻孔和眼眶里爬出来,它们正把细小的肉粒从里往外搬运。血丝从警察的窍穴中一缕缕渗出,老人却似乎毫无知觉。&br&&br&  忽然,小寂感到自己的肝脏和肺叶一阵剧痛,皮下和血管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游走。&br&&br&  他恐惧地转过身,艰难地朝车窗走去,还没有到达那里,便一头栽倒在地。四周爬动着的生物飞快地扑上来,顷刻之间便在攀岩者的头颅和躯干上覆盖了密密麻麻蠕动着的一层。&br&&br&  【十六、新起点】&br&&br&  站台终于出现了。奔驰了许多光年的列车戛然停住。&br&&br&  这是一个灯火通明而喧嚣的站台。候车的亿万生物形态各异,看见车门打开了,便争先恐后地挤进列车,而车上残存的人类后代也纷纷下得车来。&br&&br&  他们以蚁的形态,以虫的形态,以鱼的形态,以树的形态,成群结队、熙熙攘攘向不同的中转口蜂拥而去。在无数的站台上,一组组的列车,正整装待命,预备向不同的世界进发。&br&&br&  这些世界,都是从一个不可言状的大脑里面,所构想出来的。
大多数人都只看刘慈欣的《三体》,并以为《三体》是中国科幻的全部。我来给你们看看韩松的《地铁惊变》。 另外评论区还有提到《地铁惊变》模仿宝树《时间之墟》的人……哎,一看就是科幻小白……《时间之墟》2013才出版,韩松的《地铁惊变》2003年就写出来…
听说过郝劲松吗,因为在北京地铁上厕所被收费5角,把北京市地铁运行有限公司告上法庭,判令地铁公司退还入厕费五角钱。&br&&br&记得还有一个他的故事&br&日,因买到涨价的火车票,郝劲松向北京市一中院起诉铁道部200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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