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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景归西山,碧华上迢迢。今古何处尽,千岁随风飘。海沙变成石,鱼沫吹秦桥。空光远流浪,铜柱从年消。  谁人在奏曲轻歌?曲调与声音都是那么的熟悉。  只是四周为何如此黢黑?连一点光都没有,这是什么地方?就这样渐渐睡去,会死的吧?  不知道心里为何会有无法割舍的执念与不甘,浑身是伤的小女孩衣不蔽体地倚靠着一根光秃枯裂的树干沉沉地闭上了眼睛,然而她额间却隐隐闪着青蓝色的印记,像是一朵幽兰。  薄野的山丘上一片荒芜,日月也失去了光辉,尸臭与血腥已经消失在这里许久了,毕竟千年来没有人再踏足过此处。只剩呼啸着的刺人肌骨的寒风与残枝枯骸沉痛悲寂地哭诉这里的苦寒。  这里的黑夜是漫长的,寂静的,如同一座死城,在这里没有活人能从黑夜挨到白昼,这就是神弃之地——云荒薄野。  终于到了白昼,然而凭借黯淡的日光,只能看到薄野被浓厚的雾气笼罩着,然而那团浓厚的雾气中,却透射出一丝幽幽的青蓝色的光。那道微弱如流萤的光缓缓移动,白色的雾气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瘦弱矮小,扶着身旁的枯树时间静止般地一动不动。  忽而一阵巨响,打破了薄野的宁静,那个静止的影子也朝巨响的方向看了过去,不一会儿,天上传来雷般的吼声:“宥连!你疯了!那里是云荒薄野!”  薄野中瘦弱的身影微微一颤,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到了。  又如时间静止一般,那个身影一动不动,不知道远处和天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那声雷吼之后不久,薄野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似乎是确定那些人都走了,身影微微地朝前移动了一点,而后越走越快,衣裙飘飘,长袂如飞,雾如同一张巨大的皮影幕布,那个黑影就如同皮影幕布后的小人变幻着姿态。  不一会儿,那个身影便到达了她的目的地,找到了巨响的源头。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地上巨大的坑,坑底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的,只是雾气太浓,她什么也看不清,于是她壮着胆提着衣裙朝坑底走去,然而泥沙干滑,她是伴随着自己的尖叫滑到坑底的,到达坑底时,她踢到了一个东西,吓得她赶紧往回爬,然而一只手却抓住了她细瘦的脚踝。  “啊!”  今日的薄野注定是不安静的。  “你叫什么?”雾中突然响起一丝慵懒低沉的男声。  “我没有名字!”女孩风马牛不相及地回答着。  雾中的男人沉默了,松开了抓着女孩脚踝的手,女孩逃也似地离开了那个大坑,男人轻叹了口气,被宥连和逄陵合力打入云荒薄野这个死地,无法动弹,本以为来了个可以解闷的人,没想到竟然是个胆小鬼痴儿。  只是没想到云荒薄野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竟也有人居住。  男人百无聊赖地眯着眼睛闭目养神,不知道为什么宥连看到自己后就追着不放,也看不懂逄陵复杂的眼神,虽说神魔殊途,但是这千年来神魔两界并无冲突,宥连是嫌日子过得太过于太平了吗?他要好好想想他什么时候得罪他们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突然感觉到有一丝清凉的水滴滴在在即鼻尖,微一皱眉,睁开了眼睛,只见一个黑发瀑悬,身着白色衣裙飘如谪仙的小女孩,用素白的小手斜执着暗绿色的竹筒,那带着凉意的水滴就是从竹筒里流出来的。  小女孩看男人用金色的瞳眸望着自己,慌忙将竹筒抱着胸前,用宽大的衣袂遮住。  “继续倒水给我喝。”说完,男人就张着嘴等着女孩倒水,女孩思量再三,踌躇不前,最后把心一横,闭着眼就朝男人的嘴里倒水,然而男人却因等得太久正想说话,于是就这样他被突如其来的甘露呛得咳嗽不已,他微微抬手颤抖地指着罪魁祸首,眼睛已经通红,想他堂堂魔尊辛原竟然被一个小女孩耍了!今天出门竟然忘了让巫卜给自己算一卦,他辛原今天一定是犯小人。  然而却也因此,辛原能坐起来了,小女孩因为刚刚犯了错,于是十分心虚地到处找枯黄的野草给辛原垫着,让他舒舒服服地坐着,她还想找些吃的给辛原,只是这里一片荒芜,什么吃的都找不到,于是只好将枯叶上的露水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给辛原喝,好在辛原似乎是不用吃东西的,小女孩也因此安心不少。  辛原看着因为忙着给自己收集露水喝而跑来跑去的小女孩觉得十分稀奇,她只是个凡人,竟然可以在云荒薄野生存,听说夜晚来临后,云荒薄野境内的一切都会被杀死,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是如何躲过这一劫的,难道她天赋异禀?  看着越跑越远的小女孩,和渐渐覆盖上来的夜色,辛原越来越好奇。  然而他并不知道答案,因为小女孩一直没有再回来。  云荒薄野的黑夜果然是会杀人的,迅速溢满的毒瘴之气以及利刃般的风,都在一点一点索取着活物的性命,辛原张开结界,在自己平静安逸的结界里静看着云荒薄野变成一个吃人的怪物。  第二日,小女孩依然没来,辛原已经能动了,于是他在浓雾中寻找女孩的身影,浓雾并不能隐蔽辛原的金瞳,视浓雾为无物的辛原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女孩,只是她不再如昨日般飘逸,而是伤痕累累,衣不蔽体,而且额间隐隐闪着碎发遮挡了一半的青蓝色的光。  正欲用自己的衣服裹住小女孩的辛原被自己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女孩身上的伤痕被她额间青蓝色的印记迅速吸收,身上的衣服再次变回纯白,一丝血迹都看不到。  辛原拨开她额间的碎发,然而却只看见一个光洁的额头,什么都没有。  不一会儿,女孩就睁开了眼睛,抬头望着辛原,眼睛里没有昨日心虚的敬畏,取而代之的是不解的疑惑,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似乎在问辛原:“你是谁?”  辛原望着女孩手边的竹筒,昨日她还用这个竹筒给自己收集露水来着,难道她活在这里的代价就是失去记忆吗?  “跟我离开这里吧。”辛原朝女孩伸出手,女孩眨巴着眼睛,浓厚的雾气让她看不见辛原的脸,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把素白的小手放在了辛原的掌心,轻轻点了点头。
  辛原一手握着女孩,一手幻化出一把绕着雷电的长剑直指云荒薄野上空,一道惊雷劈开了云荒薄野上空的浊气,形成了一个云状的漩涡,在漩涡的底部可以看到外界清澈的天空,女孩来不及惊讶,便被辛原抓着用冲破九天的气势直飞了上去。  “你以后就叫薄野雾吧。”御空而行的辛原突然低头对女孩说。  薄野雾不知道辛原为什么要带自己离开那里,为什么要给自己起名字,她是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何处将去何方的人,虽失去所有关于孤独与爱的记忆,但是她却紧紧地握住了身边的这个人,不知为何,泪盈于睫,哽咽得无法言语,只好不停地点头。  两人在一座山前降落,辛原长袖一挥,山体犹如被从中间劈裂,薄野雾拽着辛原的衣袖,躲在他的身后,只留出左眼小心翼翼地看着发生了什么事。  山体从中劈裂后,一汪湛蓝的大海出现在两人面前,辛原牵着薄野雾朝大海走去,正当薄野雾因为觉得自己会掉进海里而紧闭双眼,屏住呼吸时,却被耳畔的一声鸟鸣惊得睁开眼睛,她抬头一看,却看到辛原正带着一脸玩味的笑看着自己,薄野雾心里突然出现一丝异样,羞得低下头,竟看到自己正在海面上行走!她抬头满脸惊喜地看着辛原,放开辛原的手,欢快地在辛原布在她周围的结界里转圈。  辛原望着在海面上欢笑的薄野雾,顿时觉得这个世界都活了,他本想带给薄野雾生机,没想到倒是薄野雾给了这片海生机。  海之北,蓬莱岛,极渊宫,是历代魔尊的居所,从无魔尊之外的人踏足,因此当辛原带着薄野雾正欲走进极渊宫时,被一个老态龙钟却眼神犀利的人阻止了,薄野雾以为自己会被赶走,顿时灵台一阵空白,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只紧紧抓着辛原,以表达自己不愿离开他的想法。  “小雾,跟他走吧。”辛原将薄野雾推到那个老人跟前,道。  薄野雾双眸含泪,他要赶自己走吗?她一个人都不认识,以后又该何去何从?只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她也不知道死缠烂打,只含泪跟在老人身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极渊宫。  老人并没有将薄野雾带出魔界,以薄野雾的凡人之躯是无法在魔界长久生存的,总是让魔尊用结界保护着她亦不是长久之计,魔尊又不愿让初入人世的她去污浊尔虞我诈的人界受罪,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让薄野雾成魔。  “戴上这个吧,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是凡人,你只要记住,你是青丘狐妖九缱的表妹便可。”老人递给薄野雾缀着一撮狐尾的项链,冷声道。  薄野雾不明白这个凶恶的老人是什么意思,但却不敢违逆地怯怯地点了点头,把项链戴在了脖子上。  老人看着怯弱的薄野雾,这样单薄的身体,如何修魔?想不明白为什么魔尊要将她带回来,虽说神魔两界休战了千年之久,但最近神魔两界的关系却十分微妙,魔尊怎能再分心于其他事物?  虽心有不郁,但老人还是按照辛原的指示,将薄野雾带去了姑射山,将她交由自己的弟子乘马安排。  “你既是九缱妖神的表妹,无论如何,我也不敢亏待你的,跟我来吧。”乘马温暖地笑着,薄野雾被他的笑晃了眼,原来不只是辛原一个人愿意对自己好,于是点点头也回乘马一个微笑。  乘马将薄野雾带到一间飘着淡淡桂花香味的房间,道:“本想为你独自安排一间房的,但是思及你刚来此处还没有朋友,就让你和绮里一起住,绮里也是个狐妖,虽不如你们青丘狐妖,但毕竟也算是半个同伴吧,绮里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你不要害怕。”  薄野雾点点头,虽然心里仍有些胆怯,可是她明白乘马是为她好。  乘马帮薄野雾打点好一切后,正欲离开,却被薄野雾抓住了衣袖,乘马回望着薄野雾,只听她用细弱蚊声的声音说道:“我何时能再见到辛原?”  乘马像炸毛的猫一样捂住了薄野雾的嘴,“你怎可直呼魔尊名讳?!”  薄野雾也被吓了一跳,原来辛原是魔尊,可是一路上她都是直接叫他辛原的,辛原也没有什么生气的迹象。  乘马像是要给自己找台阶下一样,恍然大悟道:“想来也是啊,九缱妖神跟魔尊二人交情甚好,你直呼魔尊名讳也是可以的,不过在姑射这里,你可不要这么直言不讳,还是跟大家一样称他为魔尊吧。”  乘马走了之后,薄野雾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等着绮里回来,也回想着乘马说的话,她一年只有一次见辛原的机会,那就是九个月后腊月初七的授印式,她模糊地知道了辛原并不是赶自己走,而是要让她变得厉害,厉害得能站在辛原身侧。  绮里果然如乘马所说十分爱说话,许是她终于有了个同住的伴儿,直至三更她都还在不停地跟薄野雾说话,薄野雾静静地听着,她并没有睡觉的概念,直到绮里自己说着说着睡着,薄野雾还是醒着的,从绮里口中她知道了每个来姑射修魔的妖在修习满一年后都会拜师,每个师父也都会收两个属性相生的弟子同修,只是修习满一年是对那些在十二月十七姑射广招门生时来的人说的,对薄野雾来说只有九个月的时间,薄野雾自然是没有考虑那么多,她只清楚地把绮里说的那句话刻在心里:要是在姑射无人可与你匹敌,就可以去极渊宫当魔尊的护卫了。  薄野雾现在坚定着心里的目标,她要努力当上辛原的护卫。  只是她不知道睡着的绮里还有半句没有说完的话,那就是辛原继任魔尊之后三千年来,极渊宫中从未出现过侍卫。  第二日一早,薄野雾就被绮里拉了起来,绮里整个身体都像是在舞蹈般欢乐,一边洗漱一边对薄野雾说着:“小雾,归寒玄尊回来了!你可真是有福了,第一天修魔就能见到归寒师尊!”  薄野雾是隐约记得绮里昨夜似乎是有说过归寒玄尊的,还说姑射所有修魔的妖都想拜归寒为师,那些女妖更是削尖了头想往归寒玄尊的北极天柜殿,只是归寒玄尊似乎是不收弟子,也不近女色的。  薄野雾一脸茫然地站在众翘首企盼的弟子之中,跟他们一样望着姑射之北那一座隐在云雾中的,名为北极天柜的山,当一条长达千里的赤龙腾云驾雾地往姑射来时,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薄野雾不明所以,但也学着众人的样子跪在地上,只是眼睛一直盯着那条赤龙之上站着的白衣白发的男子,赤色的龙与繁华的春景让他显得格外空灵,似乎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薄野雾想神仙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  归寒望着姑射山瞭镜台上跪着的五颜六色的妖怪,一眼便看到一直盯着自己的薄野雾,眉头微皱,冰一样的蓝色眼睛清澈地不见一丝情绪,低声道:“辛原这个混蛋,就会给本尊找麻烦。”
  出乎所有妖意料的,归寒从赤龙上御空而下,直至薄野雾跟前,道:“你便是薄野雾吧?”  薄野雾抬起头看着归寒,只木讷地点了点头。  归寒用修长冰冷的食指直抵薄野雾的额头,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尤其是那些女妖们,她们来姑射如此多年还不曾与玄尊归寒有过那样近的接触,他们都没有察觉到归寒微变的神色以及他心底的声音:辛原果然是疯了。  收回食指,归寒敛衽飞向高台,道:“神界昆仑寄来请帖,三月后昆仑封剑大典。”  众妖皆是欢呼不断,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打那些自命清高的神和仙了,薄野雾的脑袋还没转过来弯儿,一直停留在归寒用手指点自己额头的那一瞬。  “薄野雾,以后你便跟随本尊修行。”底下的骚动在归寒把这句话说完之后瞬息平止了。  归寒急速跳跃的话语让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薄野雾身上,看着这个瘦瘦小小的像人类女孩的小东西,脑袋里全都是问号:她何德何能能当玄尊的弟子!  薄野雾更是一头雾水,怎么玄尊一下子从昆仑封剑大典跳到自己身上来了呢?  这时妖群中窸窸窣窣地传来九缱两个字,薄野雾顿时有些恍然,是啊,她如今的身份是妖神九缱的表妹,虽然从没见过九缱,不过既是妖又是神,想必九缱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在恍惚中薄野雾不知何时被绮里带回了房间,静静地被绮里安置在床上,绮里在她面前又蹦又跳又说又叫,只是薄野雾什么也没听进去,只记得归寒跟她说明日寅时,他会派人来接她去北极天柜殿修行,让她好好准备。  “喂,小雾,你有没有听我说!从今天开始一定会有很多人来找你挑战的!”薄野雾被绮里歇斯底里的大吼扯回了现实,呆滞地看着绮里,喃喃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第一个被玄尊选中当弟子的人!”绮里眼神闪闪发亮,似乎是在说这是我们狐妖族最盛大的荣耀。  绮里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就有人破门而入,薄野雾望着门口气势汹汹的女妖,愣了愣神,心想,难道这就是要找我挑战的?  女妖长驱直入,抓住薄野雾的衣襟,道:“走,我们出去比划比划!”  果然是来找她挑战的,薄野雾咽了一口口水,冷汗直冒,虽说她感觉不到女妖周身散发的汹涌的妖气,但是她还是看得出女妖眼中熊熊燃烧的怒意的。  薄野雾被女妖拖到外面,再一看外面围得满满的都是妖,绝大多数都是女妖,而且他们的眼神里都燃烧着怒意,薄野雾打了个哆嗦,朝绮里投去求助的眼神,绮里却自信满满地看着薄野雾,似乎是相信薄野雾可以把这些来挑战的妖怪都打个落花流水,还朝薄野雾竖起了大拇指。  薄野雾深知自己交友不慎,叹了口气望着来势磅礴的女妖,女妖冷哼一声道:“我是厉石白荆(梁渠),别不知道自己败在谁手里了!”  话音未落,白荆就迅如闪电地袭向薄野雾,薄野雾来不及闪躲,白荆已经到达薄野雾的跟前,比薄野雾高出两个头的白荆轻松地用利爪抓住了薄野雾的头,嘴角含笑,暗道:也不过如此。  然而正当白荆想将薄野雾的妖力吸收殆尽时,却发现薄野雾竟根本一点妖力都没有!不仅如此,她连修行的属性都没有!为什么玄尊要收她为徒?  就在白荆恍惚诧异的那一刹那,绮里想也不想就上前把薄野雾救了出来,她刚刚感受到了白荆的杀意,她是想吸干小雾的妖力,想杀了小雾!  “你为什么没有妖力?而且连属性也没有!”白荆转头看着被绮里救走,仍然是惊魂未定的薄野雾,十分气恼。  薄野雾被她这么一问,脊背开始发凉,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只记得那个老人曾跟自己说过,让她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是凡人,白荆这样说是不是代表她已经发现自己是凡人了?那她是不是连这里都不能留了呢?那她是不是以后都不能见辛原了?  薄野雾不敢再想下去,她转身撒腿就跑,不回答她的问题就好了,远远逃开就好了,这样谁都不知道自己只是凡人了,绮里被白荆的发问吓住,连薄野雾离开都没有察觉,白荆看着落荒而逃的薄野雾冷哼一声,她白荆还没堕落道要跟没有妖力的家伙战斗,于是一甩衣袖离开了。  薄野雾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在往什么地方跑,反正还有力气,她便一直跑,跑得远一点也就安全一点。  妖怪们逐渐离开后,绮里才发现薄野雾不见了,于是她跑上去抓住一个正欲离开的小妖怪,吼道:“小雾呢!”  小妖怪刚来姑射不久,心理素质并不是很好,于是被绮里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到,流着泪颤微地指着薄野雾刚刚离开的方向,绮里松开抓着她的手,望着那个方向,心道:不好,那里可是姑射禁地——拥冬林。  过了一会儿,薄野雾终于筋疲力尽了,停下来后才发现自己的双腿都在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很累,还是因为很怕。她坐下来,这才有机会看看周遭的景色,然而这里的景色却是异常的怪异森冷,不同于外面的春华烂漫,这里似乎仍旧滞留在冬日,乌黑枯瘪的树枝像是冥殿无常的勾魂之手,天上也笼罩着永不散去的乌云,寒风吹来,伴着硕大的冰雹砸向薄野雾,薄野雾尖叫着,以手护头站起来往来的方向跑,想跑出这片跟云荒薄野相差无几的鬼地方,却无论如何也跑不出去了,突然之间,整个山林都暗了下来,如漆一般,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了,伴随着轰隆的雷声,一道紫色的闪电劈向这个山林,薄野雾再也经受不住任何惊吓的昏了过去。  “喂,乘马!”也不顾长股殿外人的阻拦,绮里毅然地闯了进去,脱口而出道:“小雾可能跑去拥冬林了!”  说完绮里就后悔了,因为魔界最死板最恪守成规的老东西偃钟竟然在长股殿,绮里只觉后脑勺一片森凉,她可是把小雾给害了呀!  乘马也微张着嘴,看看绮里,又看看偃钟,咽了口口水道:“师尊,弟子这就去把薄野雾带出来。”  偃钟脑门上的皱纹因为眉头紧皱更深一层,他一掌劈裂面前的石桌,道:“那里岂是尔等能够踏足之地!”  说完偃钟便黑脸离开了,绮里求助地看着乘马,乘马摇了摇头,已经无法挽回了,小雾是一定会被偃钟师尊责罚的,但愿偃钟师尊能够看在九缱妖神的面子上,从轻发落小雾。  薄野雾感觉脊梁骨被硌了一下,于是微皱着眉醒来,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石床上,在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像是在一个山洞里,正纳闷自己怎么在山洞里时,冰雪飘摇的洞口突然出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因为他背着光,薄野雾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到他邪魅的声音道着:“醒了啊?还以为你这个小凡人已经死了呢。”  看他手上抓着鱼,就知道他虽然说以为自己会死,但是其实是知道自己没死的,所以还带了吃的回来给她,薄野雾顿时一阵心暖,然而想到他刚刚叫自己凡人,薄野雾的心又紧了一下。  似乎是看出薄野雾的紧张,那个身影道:“戴着九尾妖狐的尾毛虽然会让你有妖气,但是妖就是妖,人就是人,我虽被隔世千年,但是还是分别得出人和妖的。”  薄野雾更加紧张,还以为自己遇上了一个好人,看来他也并不是一个好人。  “哈哈哈,瞧你那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我已被判永生不得离开此地半步,你害怕什么?”他的语气十分平常,没有丝毫波澜,就连说出自己永生不得离开这里半步时,也没有任何感情,薄野雾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十分可怜。  “你这眼神是在可怜我吗?”那人冷哼一声,“你若知道我做过什么,就不会觉得我可怜了,但我不后悔。”  薄野雾看着这个说话洒脱的人,不知为何心生好感,也许是同病相怜吧,他既被关在这个跟云荒薄野相差无几的地方,一定是被众人讨厌的吧,薄野雾垂下睫毛,她也是被辛原从云荒薄野带回来的,只是她不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惹人厌恶的事,一想到白荆可能知道自己是凡人,薄野雾更是忧心忡忡,若是她知道了自己现在在姑射禁地,而且这件事还被偃钟知道了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再次被吓得晕过去。
  长股殿中,绮里正焦急地走来走去,想各种办法为薄野雾开罪,她想也许她可以去青丘找九缱妖神来,九缱妖神一来,偃钟那个老东西自然是不敢动小雾的,可是青丘离这里一万多里,一来一回只怕偃钟早就把小雾抓回来严刑处置了几百遍了,也许可以去北极天柜殿找玄尊归寒,毕竟小雾是玄尊的弟子,虽然还没进行什么拜师授印仪式,但是毕竟玄尊已经在大家面前说了,大丈夫一言九鼎,玄尊是不能抵赖的,可是如果玄尊真的耍赖不收小雾为弟子又该怎么办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偃钟折磨小雾吗?”绮里哭丧着脸,泪眼汪汪地看着乘马,乘马顿时脸红心跳,别过脸不再看绮里。  “哎哟,乘马你说句话啊!”绮里对着乘马这个闷葫芦更是心急如焚,于是拼命地晃着乘马,过了半晌,乘马才低声道:“也许,我们可以赶在我师尊之前去拥冬林找出小雾,然后说小雾没有进拥冬林就好了。”  绮里顿时灵台一阵清明,是啊,她怎么没想到,于是一掌拍在乘马的肩膀上,“早说嘛!”  说完绮里就变成一只红色的小狐狸跃出长股殿,直奔拥冬林。  乘马十分懊恼,怎么就说出来了呢,不过既然来不及阻止也就只能跟过去了。  两人没想到的是,偃钟根本就没有去拥冬林,而是去了极渊殿,这可是把那个凡人赶出魔界的好机会,他要让魔尊亲自看看他带回来的人到底做了什么事。  极渊殿一片清冷,偌大的宫殿建筑在万年前沉没的冰夷山上更是添了不少寒气,若不是有极高的道行,在这里是连站都站不稳,辛原确实是一个奇怪的魔尊,自从他入主极渊殿后,极渊殿再没有侍卫,不仅如此,还打开四方通道,美名其曰:受四时之风,乐意无穷。  偃钟虽然道行高深,只是已接近冥化的他到了极渊殿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步步迈向斜躺在大殿内四方通道中心,正悠哉地刻着冰雕的辛原,偃钟对冰雕没有什么兴趣,跪在阶梯下,道:“魔尊,那凡人闯进了拥冬林。”  辛原本来专注于冰雕的金眸忽而凝视着偃钟,偃钟忙低下了头,那双纯粹毫无杂色的金色瞳眸是地位的象征,也是能力的象征,令其他人不敢与他对视。  下一秒,辛原已经消失在极渊殿,偃钟只感到身边有一阵急速的风骤然离开。  偃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第一次后悔自己的决定,他低估了那个凡人在辛原心里的位置,只是一个相处不到一天的凡人,辛原怎么会如此上心?  “小东西,吃了这个就快些离开吧,这可不是你能待的地方。”男人把烤好的鱼递给薄野雾。  薄野雾迟疑地接过那条烤鱼,想到辛原已经给自己起了名字于是说:“我有名字的,我叫薄野雾。”  男人微微一颤,薄野?雾?怪不得觉得这个小家伙身上有些熟悉的味道,可不就是云荒薄野那个牢笼的气味吗,看来自己真的被关在这个林子里太久了,男人审视薄野雾的眼神里更加了一层探究,他一开始只是觉得一个凡人在姑射山是很稀奇的,可是现在更稀奇了,一个凡人竟然在云荒薄野呆过而且还留着一条小命,实在是有趣极了。  “哦?真是好名字,等下你吃完了,我会带你出去。”男人无害温暖地笑着。  被人夸都是很开心的,虽然薄野雾不懂人情世故,可是这是最基本的人性,于是吃烤鱼吃得更香了,男人支颐笑望着薄野雾,薄野雾也一边大吃一边朝他笑着,虽然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过说到底他还是救了她一命的,而且还给饿肚子的自己烤鱼吃,在薄野雾看来,他就是个好人。  待薄野雾吃完后,男人起身朝洞外走去,薄野雾上前抓住他的手,男人有些讶异地低头望着薄野雾,薄野雾浑然不觉,她只知道辛原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所以她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联系是一定是要用手当桥梁的。  男人摇头轻笑,看来自己真的是被关在这里太久了。  一路上薄野雾把自己在姑射山的见闻都一五一十地毫无保留地告诉了男人,“一个名叫白荆的人说我没有属性,没有妖力,那我是不是就不能留在姑射山了,是不是就不能当归寒玄尊的徒弟了,那我是不是就不能到极……”  薄野雾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力气突然加大,薄野雾痛地皱眉,叫着:“疼!”  有意思了,归寒竟然又收徒弟了,这可真是千年来第一大趣闻,男人松开薄野雾的手,双手按在薄野雾的双肩上,手上发着薄野雾看不见的蓝光,道:“你怎么会没有属性呢,你只是因为五行相当,所以在相生相克之间相消罢了,妖力低下的人是感觉不出来的。”  薄野雾不明所以地看着男人,男人朝她一笑,道:“接下来就自己走出去吧,不要告诉别人你见过我,他们知道了对你没好处的。”  薄野雾依然是不明所以一头雾水,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朝外走去,她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男人,走完第七步后再回头,男人已经不见了,薄野雾在原地望着男人刚刚站立的地方,静立了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  然而还没走几步,冰封雪飘的山上突然蹿下几匹冰原狼,薄野雾窦然心跳失了一拍,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灵台一片空白,她该怎么办?难道她要死在这里吗?她还没有再见辛原一眼!  一直躲躲藏藏地隐匿在拥冬林与薄野雾所在的雪原交界的绮里看到被冰原狼围困的薄野雾,想都不想就欲从灌木丛中跳出,然而却被身后的乘马一把拉住,他指着天际道:“等等!有人来了!”  绮里皱眉望着乘马所指的地方,只看到一抹暗紫从天空略过,暗紫色,这个颜色她还只在一个地方见过,那就是——魔尊辛原的头发!  辛原落在狼群中间,一手抱起薄野雾,一手甩出惊雷,所有的冰原狼皆身首异处,雪白的冰原上一时绽放出无数染着血腥的红花。  躲在暗处打算试试薄野雾的男人当即失了所有兴趣,但是没想到辛原竟然会来拥冬林,而且看来他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为了救这个小姑娘的。  绮里和乘马都傻了眼,几百年未见的魔尊辛原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救了小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绮里马上脑洞大开,说来小雾是妖神九缱的表妹,莫不是魔尊去拜访妖神时看上了小雾,然后死缠烂打让小雾来魔界修魔,好让小雾未来当他的魔后?  薄野雾感受到辛原的温暖,在他怀中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薄野雾泪盈满眶:“辛原!小雾好想你!”  这一声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原本以为是魔尊对小雾穷追猛打的绮里马上矫正思想,这样看来应该是小雾看上了去拜访九缱妖神的魔尊,然后死缠烂打地要来姑射修魔,魔尊之所以会赶来救小雾,一定是妖神千叮咛万嘱咐让魔尊好好照顾小雾。  把一切搞明白的头脑简单的绮里顿时豁然开朗,还想继续再看后续的绮里期待地望着浮在空中的魔尊和小雾,可是却被乘马无情地拉走了,本想打乘马这个榆木脑袋,可是却听到乘马说:“再不走被人发现我们两个就惨了,现在小雾有魔尊护着,我师尊不敢乱罚她的。”  绮里一听也有道理,虽然可惜没有看到魔尊和小雾的后续,不过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留着命以后想看就看呢。
  辛原没有只言片语,只静静地任由薄野雾把眼泪鼻涕全都蹭到自己的身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担心她,一听到她在拥冬林竟会如此紧张,辛原微微皱眉,魔虽不需断情绝爱,然而爱上一个人就多了一份牵绊,就多了一个弱点。  薄野雾见辛原不语,收住了哭泣,抬起头望着面无表情的辛原,那双金色的瞳眸依然是那么的摄魂夺魄,暗紫的长发随风雪飘摇,辛原不像归寒玄尊一样超然脱俗,他有的是一股慑人的冷冽,可是他的手和他的身体确实暖的,很暖很暖,薄野雾想辛原的心一定也是暖的。  辛原也垂眸看了薄野雾一眼,眼神十分复杂,薄野雾不知道辛原为什么要这么看着自己,但是她觉得辛原离自己有点远了,为什么明明自己就在他怀里,竟觉得离他远了?薄野雾悄悄地捂着自己的心口,觉得有点闷闷的。  两人一路无话,当然辛原的速度也是极快的,薄野雾只一眨眼再一眨眼,他们就回到了姑射的瞭镜台,偃钟已经率姑射众弟子等在那里了,待辛原与薄野雾降落之后,众人皆俯身跪拜,山呼:“魔界至尊,天地同寿,日月同辉!”  薄野雾被这阵仗吓得一晃,没站稳也跪了下去,辛原却抓起她的后领,裹上自己的结界,用风将她送到了台下,薄野雾跪在陌生的妖群中心里有些发毛,不知道为什么绮里和乘马都不在,一抬头又看到白荆跪在自己斜前方,正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的笑着,薄野雾顿时心凉了半截,要是她把自己没有属性没有妖力的事说出去,离开姑射是必然的了。  “魔尊,薄野雾私自闯入姑射禁地拥冬林,必须抹去她的记忆将她放归原处!”偃钟道,他知道魔尊不忍心太过责罚薄野雾,何况自己也只是想让她离开而已,没必要用魔界酷刑。  可是他怎会知道抹去与辛原在一起的记忆对薄野雾来说就是天地间最大的酷刑!薄野雾泪盈满眶,看着辛原,拼命地摇着头,她不想失去记忆,她不想失去和辛原在一起的记忆!  辛原微微皱眉,冷冽道:“她既已是归寒的徒弟,自然由归寒处置,若是归寒同意,本尊也无话可说。”  薄野雾瞪大眼睛,她的眼泪从眼眶中流出,她不敢相信辛原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初经世事的她又怎么会知道辛原的想法,只以为辛原以后都不会再庇护她了,若是白荆说出自己没有妖力,那么玄尊又怎么会让自己当她的弟子,他一定也会赶自己离开姑射的。  辛原看着台下瘦弱的被对她怀着敌意的众妖围着的薄野雾,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是如此的似曾相识,他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看过这样的场景,只是模糊了时间也模糊了地点,活得太久,早些年的记忆竟也都忘记了,但是他的心却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悲伤。  偃钟听了辛原的话,便派人去北极天柜殿寻归寒玄尊,好巧不巧,那个人刚好就是白荆,薄野雾已经绝望了。  绮里和乘马也终于逃出了拥冬林,见姑射山空空荡荡,再看瞭镜台上妖气四溢就知道大家又都聚集在那里了,于是又马不停蹄地往瞭镜台赶去,本以为魔尊会庇护小雾,但是一来到他们就听魔尊说这事由玄尊决定,绮里气不打一处来,魔尊肯定是知道小雾喜欢他的,但是又这样可有可无地对待小雾!绮里冲出去,乘马担心她会说错话,马上飞到台前跪在辛原面前道:“还请魔尊责罚,都是属下没有跟薄野雾说清楚拥冬林是禁地!”  绮里一愣,薄野雾更是一愣,绮里虽不知道成么有没有告诉小雾,但是她确实是对小雾说过,拥冬林是不能进的,乘马竟然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师尊,都是弟子一听薄野雾乃是妖神九缱的表妹就一直向她问青丘的事情,忘了告诉她这件事,师尊,都是弟子的错,责罚弟子就好了。”乘马又遥遥地醉着偃钟道。  偃钟眉头紧锁,乘马这个小子竟然坏自己的事!  此时,北极天柜山的方向传来龙啸之声,众人皆望了过去,正是归寒的赤龙烛阴,归寒依然神色淡然地立在烛阴身上,白荆在后面吃力地追着。  归寒一到便用冰蓝色的眸子直视辛原,“你倒是好兴致,如此玩弄我。”  辛原轻轻一笑,“玄尊见谅。”  归寒又望着偃钟,冷声道:“薄野雾既是我的弟子,就不必偃钟你挂心了,难不成你是怀疑本尊教不好弟子?”  偃钟陡然跪下,一个小小的凡人竟给自己惹了那么大的麻烦。  “自然,薄野雾私闯拥冬林之罪不可宽恕,罚你在海下万丈的冰夷殿思过一月。”归寒无比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但是众妖又炸开了锅,他们本来以为归寒玄尊说那些话是偏袒薄野雾,但是没想到玄尊那么狠心,竟然让薄野雾去冰夷殿呆一个月,冰夷殿那种鬼地方,别说一个月,呆一个时辰也是会让人全身冻僵而死,最关键的是,冰夷殿位于万丈深的海底,虽说它曾经是神殿,但是如此确实漆黑一片,没有一丝烛火,连用妖力也变不出火来。  众妖默默地为薄野雾捏了把冷汗,但是不知道实情的薄野雾却一口答应了下来,对她来说只要不是离开姑射,不是离开辛原,其他的什么惩罚,她都能接受!  绮里摇头看着薄野雾,真是太傻了!但是玄尊责罚已下,无法违逆。  在乘马将薄野雾送去冰夷殿之前,绮里悄悄地塞给了薄野雾一个玻璃状的石头,薄野雾觉得这个石头晶莹剔透好看极了,却听绮里说:“这是我们一族的宝贝——耀夜珠,越黑的地方它发光越强,你好生拿着,别弄丢了。”  薄野雾虽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对绮里道了谢,将耀夜珠好好地收了起来。  “小雾,冰夷殿这个地方阴暗寒冷,会要了你的命的,其实你不如放下执念,离开姑射。”乘马劝道。  薄野雾却摇了摇头,“离开姑射,就意味着我要失去记忆,我不想失去这些记忆,我宁愿死在冰夷殿,也不愿失去它们。”  乘马叹了口气,带着薄野雾潜到海下万丈之处,漆黑一片中,薄野雾什么都看不到,只感觉到身边似乎没有冰冷的海水了,脚也踏在了地上,只是这里还是一样的冰冷,这时耀夜珠在薄野雾的衣服里发出隐隐的光,薄野雾将耀夜珠拿了出来,照亮了乘马和她的脸,对着乘马一笑道:“你快走吧,感觉这里很冷呢。”  乘马看着瘦弱的薄野雾一阵心酸,但是却没有办法,又深深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冰夷殿。
  薄野雾小心翼翼地捧着耀夜珠,贴着墙在冰夷殿内行走,相比于周遭的空气和地板,墙壁还有一丝暖意,薄野雾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虽说耀夜珠可以发出光亮,可是相比于这偌大的冰夷殿,耀夜珠的光亮实在是太微弱了,但是借着这点微弱的光,薄野雾仔细看着墙壁上的画,这些画已经不完整了,但不知为何,在薄野雾轻触墙壁的一霎,所有的画面都会出现薄野雾的脑海,薄野雾觉得有趣极了。  薄野雾继续朝里走着,走着走着一个狰狞的妖兽头颅出现在薄野雾眼前!  “啊!”薄野雾大叫一声,耀夜珠掉落在地上,呯地一声,接下来便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一瞬间,整个冰夷殿都被照亮了,薄野雾看着一瞬光明的冰夷殿,而自己的面前正是不计其数的妖兽头颅,混杂着还有许多人的头颅,她并没有看多清楚,因为耀夜珠已经失去了光辉。薄野雾转身拼命往后跑着,可是在黑暗之中没有任何方向,再怎么跑都是一片漆黑,一点光也没有,她永远逃不出黑暗的束缚!身后那些妖兽的头颅和人的头颅似乎在邀请她进入死亡的世界,拖着她,噬咬着她,让她变得跟他们一样丑陋,一样冰冷!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薄野雾蜷缩成一团靠在冰冷的石柱上,她紧紧闭着眼睛,呢喃着,反正四周都是一片黑暗。  四周的黑暗寒冷和心里的恐惧让薄野雾不敢睁开眼睛,那些头颅散发出的邪气和瘴气意图侵入薄野雾的身体,但是却无法靠近她,薄野雾的身体周围被一层暗紫的结界包围着,暗紫色闪着微微的光,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不知道薄野雾什么时候睡着了,她想起来绮里跟她说的话,绮里说所有的魔尊都是奇葩,把自己住的地方搬到冷死人的沉没了千万年的冰夷山上,那么辛原就在离自己万丈远的顶端吧,她要努力往上爬,感觉不到海水的冰冷,看不见海底的黑暗,也不在乎后面是否有狰狞的头颅,她要去寻辛原。  姑射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大家对玄尊的判决都十分满意,玄尊也早已回了北极天柜殿,偃钟却还有些愤愤不平,于是犹豫再三还是进了极渊殿,他这次要委婉一些,不能为了一个凡人毁了自己在魔尊以及玄尊心中的地位,不知如何开口是好的偃钟望着殿中正面对着镜子神色淡然的辛原再三缄默,最后竟是辛原先开口了,他垂眸看着跪在下面的偃钟,冷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全部都咽回去吧,拥冬林本来可不是禁地。”  偃钟听到辛原最后一句话,浑身一颤,难道魔尊全都知道了?  “安分些吧,本尊已经听了你一次了。”说完,辛原拂袖而起,消失在极渊殿中,只留偃钟一人冷汗直冒。  “喂!小雾受得了吗?”绮里一直守在乘马带薄野雾离开的那个山崖,一看到乘马,开口便问。  乘马点了点头,“有你的耀夜珠起码不会那么黑暗了。”  绮里这才放下心来,但是一个月还是太久了,小雾一定受不了,于是她心上一计,她可以去青丘找妖神九缱,他一定不会对自己的表妹见死不救的!  薄野雾睁不开眼睛,但是她感觉到了暖暖的光,忽而鼻翼采撷了一丝香气,香气悠然地在她的鼻腔舞蹈,“好香!这是什么味道?”  “这是凰虞花的味道。”一个温柔的男声响起。  薄野雾十分惊讶,想问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是谁,但是却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另一句话:“凰虞花都已经开了啊。”  再次睁开眼睛,薄野雾看到她的身体周围闪烁着星星点点的蓝光,而且她发现自己并不在黑暗的冰夷殿里,还是飘在海水中,正是那些星星点点的轻柔地托着自己,薄野雾看到自己的面前有一个人,但是被封锁在一块巨大的冰里,薄野雾想他一定是在往下沉的时候被冰冻住的,因为他的白发都是竖着被冻起来的,他那如被雪染过的睫毛,让他的脸看起来很温柔却也悲伤,虽然他闭着眼睛,但是他的整个身体都在散发着悲伤的味道。  似乎是感受到了薄野雾的想法,那些星星点点的蓝光带着薄野雾朝那个被冻住的人靠近,薄野雾将手覆在冰上,她很讶异,她竟然不觉得冷,而后她想也许是因为自己比那块冰更冷吧。  “长…虞…”冰中的男人突然呢喃出两个字来,薄野雾被惊了一下,而且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了铺天盖地的酸楚和悲伤,也有一丝说不出的喜悦,他还没死,还没死。  薄野雾敲击着冰柱,喊着:“喂!喂!喂!”  可是他再没有一点反应,薄野雾垂下睫毛,也许只是刚刚那一霎的回光返照吧,被冻在这里怎么可能会没死呢。  然而就在薄野雾失魂落魄之时,冰柱上出现无数冰凌向四周凌厉地射出,薄野雾发现时已经来不及闪躲了!就在薄野雾觉得自己就要一命呜呼,紧闭双眼时,她的周身却发出了暗紫色的光,而冰凌被阻在了离她几寸远的地方,薄野雾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看到射向她的冰凌却都被暗紫色的光刺得粉碎。  是辛原!一定是辛原!看到那如辛原的头发一样的暗紫色光,薄野雾顿时惊喜万分,辛原并没有讨厌自己,是他的结界保护了她,他还是会保护她的,所有的黑暗寒冷以及恐惧现在都值得了,薄野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开心。  已经第三天了,不知道小雾现在到底怎么样了,绮里在青丘殿外焦急地等候,她已经来到青丘两天了,但是妖神九缱不在青丘,昨夜她才看到他腾云而归,于是今早她早早地就在青丘殿外等候。  “君上,外面有个火狐妖怪,说您的表妹薄野雾被魔尊关进了冰夷殿,让您去救她呢。”一个通传的小妖怪云里雾里地说着,他跟在妖神身边已经有些年头了,可是从未听说过妖神有个叫薄野雾的表妹。  天上地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青丘九尾白狐是云荒境内最魅惑的生物,在青丘九尾白狐中最具魅惑力的自然是又是妖又是神的九缱是也。  九缱斜卧在桃树下的檀木榻上,琥珀色的眼眸笑意盈盈地望着正被他用妖力轻轻吹起在半空中飞旋舞蹈的桃花,他如瀑的白色长发带着粉色的桃花散落在半露的肩头,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挥动,似是在指导桃花跳舞,伴着青丘温暖明媚的春光,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诱惑,悠然,惬意。  “哦,又有表妹了?看来我的那些个叔伯舅舅们真是不让人省心啊。”九缱微微蹙眉,作无奈状,通传的小妖怪在心底干笑了两声:难道君上您很让人省心吗?
  在绮里无声的千呼万唤中,九缱终于出现了,一扫刚刚的慵懒,精雕细琢的神色仍有些恹恹的,只是打扮让他看起来精神了许多,他束起了如瀑的白色长发,藏蓝色的发带上镶着琥珀色如同他眼睛一样颜色的宝石,肩上搭着一条白色兽看起来十分暖和,一身白色镶紫金边的华服衬得九缱雍容华贵。  绮里的狐狸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好看的狐狸,于是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一头红发,悔恨投胎时没投到青丘白狐这边。  “你是我的表妹?”九缱琥珀色的眼睛望着绮里,一眼便看出她是一只火狐,于是问道。  绮里多想承认自己就是他的表妹,可是在他那纯净的琥珀色眸子的注视下,她竟撒不出谎来,只讷讷地摇着头,这时九缱身边的小妖怪小声提醒他说,他的表妹被关在魔界的冰夷殿了,这个火狐只是来请他去救人的。  九缱苦恼地轻轻皱眉,他已经许久没有去过魔界了,与辛原有近一万年交情的他也已经有近千年没有见过辛原了,但是仔细想想,千年亦不过弹指一挥间,不知老友现在如何,于是九缱腾起云雾也不管绮里,自顾自地朝魔界飞去,一来是去救那个可怜的未曾谋面的表妹,二来是去跟辛原叙叙旧。  绮里呆愣片刻,在那个小妖怪的提醒下,赶紧幻化出原身,追了上去。  这几日,薄野雾都飘在海洋里,面对着那个被冰封的人,偶尔会听到了一些碎裂的声音,但是薄野雾没有在意,她只是很好奇这个人为什么会被冻在这里,但是因为那些冰凌,薄野雾也不敢随便去碰他,薄野雾爱惜地轻触着辛原的结界,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你…是谁?”冰封的人突然传出睁开眼睛,望着薄野雾,无神地说出这句话,薄野雾被吓了不止一跳,薄野雾瞪大眼睛看着他黑色如空洞的眼眸,“你,真的没死啊?”  “这是,什么地方?”被冰冻着不能随意转头的男人只能直勾勾地看着薄野雾,问。  薄野雾虽然有些害怕,但是还是大着胆子回答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应该离冰夷殿不远吧。”  男人闭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原来是在这里,是啊,他记起来了,是长虞毫不留情地将他和冰夷山一起沉入海底冰封起来。  薄野雾看不懂男人的表情,只是在幽深的大海里,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孤独,那么的透明,仿佛凝结了千万年的哀痛和悲伤,以及愤怒,沉浸千万年,也不熄灭的愤怒。  长虞,云荒中他最爱的女人,竟也是亲手将他封印在这里的人,万年前的记忆涌上心头,耳边也响起她冷绝的声音:“你已为坠神,我必倾尽全力将你诛杀于此!”  心中的怒火无限扩大,男人痛苦狰狞地皱起眉,他能感觉到封印自己的这块冰石已经有些裂痕,他突然怒吼一声,整块冰石都碎裂了,薄野雾虽有辛原的结界护身,但是也免不了受到波及,她在海洋里到处翻滚,碎裂的冰石如同冰凌一样四射,狠狠地刺向护着薄野雾的结界,承受了无数次冰石的砸击后,那层结界终于破裂了!薄野雾看着碎裂的结界,如同看到了自己碎裂的心,四周顿时一片黑暗,此时一块带着星点光芒的冰石朝薄野雾砸来!  薄野雾闭上眼睛,这次没有什么东西能再保护自己了,也没有人能救自己了。  然而那块冰石却迟迟未砸向自己,薄野雾感觉到自己被一双轻柔的手轻轻搂住,她的脸似是靠在温暖的绒毛上,这不是辛原,辛原身上没有那么浪漫的香味,正想睁开眼睛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随后便是急速的上升,水压着她的眼皮让她睁不开眼睛,直到破海而出,薄野雾才在巨风之下勉强睁开了眼睛,一睁开眼睛便看到在空中飞舞的白发,再往上看,正好与此人四目相对,薄野雾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觉得好看极了,纯净极了。  “姐姐,你真好看。”薄野雾由衷地说。  九缱微一挑眉,轻轻一笑,尽显万种风情,“哦?我看起来竟那么像女人吗?”  听到九缱低沉慵懒的男声,薄野雾才臊红着脸知道自己搞错了,可是薄野雾觉得他确实比女人还好看,虽然她见过的女人不多。  “你就是薄野雾,我的表妹吗?”九缱看她颈上带着青丘九尾白狐的尾巴,问着。  薄野雾有些傻了,难道他就是九缱?  “看样子应该是了,你这小屁孩还没长开嘛,丑死了。”九缱略带嫌弃地说。  薄野雾不知该如何回答,但是听九缱说自己丑,她有些自卑地低下了头,说起来她还从来没看过自己长什么样子。九缱一看薄野雾垂下睫毛,似是有些难过,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分了,其实她长得也不丑,女大十八变,她会越来越好看的啊。  “九缱!”一个声音打断正欲开口安慰薄野雾的九缱,九缱和薄野雾都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薄野雾看着这个破冰而出的男人,就是他差点两次要了她的命,看着他的脸,薄野雾有些害怕,于是她缩了缩身体。  九缱感觉到薄野雾的异动,轻拍了一下她的背,柔声道:“别怕。”  “想不到竟能在这儿巧遇姜息神君,一别万年,神君近来可好?”九缱勾唇一笑,十分无害,像是根本就不知道万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样。  姜息眉头深锁,“长虞在哪里!”  薄野雾听到长虞二字,转头看着姜息,他在被冰封的时候也叫过这个名字,长虞到底是何人?  现在虽然已经是温暖的暮春三月,但是地处云荒最北端的魔界仍是寒风阵阵,北风吹着姜息已经变黑的未束的长发,虽然他一身都黑得深邃,但不知为何,薄野雾总觉得姜息是那么的透明。  “长虞已死,神魔大战时,她被我杀了。”  不是九缱的声音,薄野雾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看到的是乘着烛阴而来的归寒。
  归寒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周身带着让人无法接近的寒气,清冷孤傲的气质让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嗜血的魔,更像是悯世的神。  姜息眼含怒火盯着一脸淡漠的归寒,似要把这极北之地的冰雪都融化了,但归寒依旧是神色淡然,平静地有些怜悯地看着杀气四溢的姜息,这样的眼神更是让姜息杀气腾腾,只是一瞬间的片刻,薄野雾还没来得及看清,姜息就已经幻化出一柄炎刃在归寒的面前,归寒以剑鞘格挡,也只是那一瞬间的事,薄野雾只听到器物相撞的声音,再下一瞬,姜息已经被归寒用煞气击退了百米远,而归寒的剑尚未出鞘便再次被他收回。  “离开魔界。”归寒淡淡地说出去这四个字,姜息紧握拳头,指节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薄野雾听了不禁打了个寒颤,本以为姜息还会再打过来,没想到,他却收回炎刃飞离了魔界。  九缱这才朝归寒走去,带着让人如沐春风还略有些谄媚的笑,道:“归寒老友,你可还安好?”  归寒只看了九缱一眼,薄野雾却觉得那一眼有些复杂,还没来得及细细分析,却看到归寒已经把目光投向了自己,他冷若冰霜地说道:“这次是因为姜息撞破封印,冰夷殿坍塌,剩下的二十七日,你随我去北极天柜殿闭门思过。”  原来自己才在那里呆了三天,薄野雾还以为已经过了十来天呢,看归寒乘上烛阴,薄野雾嗫嚅着问道:“师尊,现在就要去吗?”  师尊两个字说得更是特别小声,细弱蚊鸣。  “先回去报个平安吧。”直到归寒乘着烛阴消失在天际,薄野雾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是被天雷劈中一样,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平复心中的激动,直到九缱发出诱人的叹气声,薄野雾才回过神来。  薄野雾看着一脸愁云惨雾的九缱,让人十分心疼,想起刚刚他和归寒师尊眼神之间复杂的交汇,让薄野雾十分好奇两人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归寒师尊跟自己一样也曾把九缱看成女人?  知道薄野雾尚无妖力,九缱十分体贴地把薄野雾送回了姑射,正巧碰上了从青丘赶回来刚到姑射的绮里,绮里看到薄野雾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把她搂在怀里,哭诉着这几日睡不好觉,吃不好饭,一日像是一千年那么长。  其实一千年也不长啊,薄野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九缱无心看两个小女孩哭闹,于是就自顾自地去极渊殿找辛原了。  九缱腾空而起,漫步在空中,细细地看着万年未见的魔界,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却都没什么变化,只是时过境迁,一切又都变化了,思及此处,一向讨厌伤春悲秋,只懂及时享乐的九缱也不免深深叹了口气。  连极渊殿也没什么改变,还是那么冷,那么静,像搁置了千万年无人居住一样。  极渊殿内空无一人,九缱想自己还真是不好运,本想探望老友,一个不理自己,一个连人影都没看到,正当九缱想要转身离开时,突然看到辛原破海而出,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还带着紫色的雷电,看起来有些狼狈。  难道辛原现在喜欢冬泳?还带着雷电一起冬泳?  正常来说只要不是人类,入海都是一身干燥地出来,辛原会全身湿透,是因为他屏了一身修为才下海的。  辛原拖着长长的水迹朝九缱走去,九缱还未开口,辛原便道:“归寒虽然清冷,但他是个比较记仇的人,估计还要再等个万年他才会释怀。”  九缱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这趟他真不该来的。  辛原解开一身修为,只一瞬间,身上的水全部蒸发,又变回了一身干爽,“九缱,我想问你,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九缱心头一紧,难道辛原是发现什么不对了?然而却依然面不改色,侃侃而谈,从九千九百九十九年前谈到一千年前,事无巨细全都说得一清二楚,当然该略过的该删改的都已经略过删改,这边厢,辛原早就一边喝茶一边看这极北之地一成不变的冰雪风景。  “什么时候跟我去一趟青丘吧。”九缱突然开口说道。  辛原点点头,“好。”  正是午膳时间,绮里欢欢喜喜地牵着薄野雾奔去食堂,正碰上独自一人的乘马,于是三个人便在一起说说笑笑地吃了起来,好景不长,薄野雾突然感觉到一阵低气压靠近自己,抬起头一看,正是白荆带着一众妖怪过来发难。  众妖都眼含妒火地看着薄野雾,他们并不知道冰夷殿发生了什么事,本以为玄尊会秉公处理,看来把她关去冰夷殿一个月也只是说说而已,才三天就放出来了,其实他们都很惊讶在里面呆了三天的薄野雾竟然没有死,他们这些修行不高的小妖自然是看不到辛原给薄野雾的结界的。  “原来,对没有妖力的人来说,三天就是一个月啊。”白荆开口便道,众妖一听当即都给薄野雾一阵冷嘲热讽,其实白荆清楚没有妖力这件事并不能威胁薄野雾太久,因为上次她告诉玄尊时,玄尊一句话也没说,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件事,但是白荆知道薄野雾还是很在乎的。  薄野雾心中一颤,低下头来,倒是绮里狠狠地把筷子甩到白荆的脸上,“你有妖力,去冰夷殿呆一个月去啊!”  被绮里甩了筷子的白荆自然是火冒三丈,两人开始互骂,后来直接开始斗法,绮里放火,白荆用毒,乘马担心薄野雾抵抗不住两个女人的猛烈攻势,将她带到了门外,复而冲进去阻止两人打斗,只是火冒三丈的女人如何好惹,乘马一边被火烧,一边被毒针刺,终于不成人形。  薄野雾慌忙赶了进去道:“别打了!绮里!你看乘马都成什么样子了!”  生气的女人是不可理喻的,她们什么都听不到,法力耗尽的她们开始进行物理攻击,她掐着她的脖子,她揪着她的头发,她咬着她的胳膊,她抓着她的脸,两个妖娆水灵的女妖只一会儿就破了相。  突然天外传来一声凤鸣,绮里和白荆终于都停了下来,用法力把自己变回了平时的样子,因为这声凤鸣是归寒另一个坐骑——九凤的鸣叫声。  九凤在被掀了顶的食堂中找到了薄野雾,一点预兆也没有的直接把薄野雾叼起来便朝北极天柜殿飞去,众妖都傻了眼,有些欣羡地看着被叼走的薄野雾,然而看到九凤落下来的羽毛都回过神来纷纷抢着去捡。  但是薄野雾却觉得九凤对她十分不屑,都不愿让她坐在身上,这样也不错,薄野雾打着哆嗦望着魔界冰雪覆盖的如画山河,魔族的人住在这样孤寂圣洁的地方,薄野雾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嗜血残忍与魔族之人联系在一起了。  她接近北极天柜山了,已经可以看出北极天柜殿的轮廓,北极天柜殿的颜色十分深沉,像是一个叙述天地间历史的老人,归寒虽然淡漠,但他是空灵的,这样的色调与他并不相称,在靠近一点,薄野雾终于看到了北极天柜山上唯一一点的空灵——一片纯白无暇的桂花林,而那个她认为最空灵的人——归寒正在那里轻嗅桂香。
  九凤将薄野雾放下后朝归寒伸头邀功地鸣叫一声,归寒轻抚九凤,脸上竟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薄野雾眨巴了几下眼睛担心是自己眼花了,没想到归寒那么喜欢这个坐骑,想到刚刚九凤不愿意被自己骑着背上,也是有原因的,被归寒这么宠着,有些傲娇也是很正常的。  薄野雾看着其乐融融的一人一凤,总觉得归寒师尊看九凤时目光有些悠远,他们有他们之间的故事,一时间薄野雾恍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  “站着作甚,去染霜殿思过。”归寒声音平淡,并没有怒意,不过薄野雾还是不自觉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又打了个寒颤,随便找了个方向就走。  归寒轻叹口气,“你走去那儿是想从北极天柜山跳下去吗?”  薄野雾陡然停了下来,回头偷偷瞟了归寒一眼,只是北极天柜山云雾缭绕,薄野雾也看不清归寒的表情,只瞟到归寒在朝她走来,归寒不知何时手中执了柄剑,走到薄野雾身边时,把剑的一头放在薄野雾手边,似乎是想让薄野雾抓着,薄野雾怯怯地看了一眼归寒一眼,颤抖地握住了剑,看薄野雾握住了剑,归寒才往前走。  薄野雾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归寒,望着归寒寂然的背影,薄野雾心里十分难受,师尊是一个人在北极天柜殿住的,虽然有烛阴和九凤,可它们毕竟不会言语,师尊一定十分寂寞吧。  北极天柜殿很大,也很空旷,薄野雾一想到千年来,师尊一直一身雪白地独立于这寒冷的殿中,不自觉地握紧了那柄剑。  “啊!”不知何时,归寒松开了握剑的手,整个剑的重量都由薄野雾一手承担,薄野雾绝没想到这柄剑竟然这么重,她的手腕几被折断!  “这是为师给你的授业礼。”归寒神色缥缈地看着薄野雾,“怎么?拿不动吗?”  薄野雾一听是归寒给她的授业礼十分开心,只要师尊愿意收自己为弟子,她就不怕被人说三道四,赶出姑射了,于是立即使出全身力气抱紧那柄剑,道:“拿得动,拿得动!”  “师尊,这把剑叫什么名字啊?”薄野雾觉得世间万物都应该是有名字的,这柄剑既然是师尊给的,一定有一个十分响亮的名字吧。  归寒思量许久,眉头微皱,薄野雾看着归寒脸上微妙的变化,害怕归寒会被剑要回,于是急忙道:“没关系,没名字也好,我自己给它起吧!”  “也好,千年未用,为师想不起它的名字了。”归寒点点头,淡然道。  薄野雾在心底抽了抽嘴角,原来如此,薄野雾看着这把比自己大了许多的剑,在心底默念: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了。  虽说薄野雾想给它起个名字,但是奈何她知道的东西太少,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名字。  正当薄野雾跟那把千年古剑进行心灵交流时,归寒突然长袖一挥,原本空旷的染霜殿突然满是书柜,笔墨纸砚,琴棋书画全都一应俱全,归寒还贴心地布置了一张卧榻,薄野雾眼露惊异之光,看向归寒的眼神更加敬畏。  “这二十七日,你一步都不准踏出染霜殿。”本来薄野雾还十分感激归寒给了自己一张床,现在所有的感激都被这一句话浇熄。  “那吃饭呢?”  “九凤会给你送。”  “那如厕呢?”  “殿内有尿壶。”  “那无聊呢?”  “琴棋书画随你挑。”  “可是我不会啊。”  “为师教你。”  薄野雾终于找不到其他借口,而且她害怕再说下去会被归寒赶走,于是就委屈地沉默下来了,但是师尊会来教她,她也不是一个人,想到这里,薄野雾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其实师尊跟辛原一样,都是面冷心热的人。  夜晚来临,薄野雾躺在卧榻上,因为她还不适应北极天柜殿的寒冷,归寒拿了张火红色的被子给她,看九凤一脸的不情愿,薄野雾就知道这张被子一定不简单。  薄野雾宝贝地抱着这张火红的被子,看着窗外的月光,北极天柜山真是个奇怪的地方,白天时还是云雾缭绕,夜晚就是一片清明,流月清辉,桂香肆意,薄野雾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她和绮里住的地方有桂花的味道了,想必在姑射山修魔的女妖的房间里都有桂香吧。  桂花本是秋季的花,可是师尊却让她们违时的在春天开着,这片桂花林一定是有故事的吧,然而转念一想,北极天柜山这里四季如冬,也可能是这些花被冷的分不出时节的也不一定。  从来没有睡觉这个习惯的薄野雾第一次沉沉地睡去了,归寒送给她作为授业礼的剑发出了悲诉般的低鸣。  第二天薄野雾在九凤的鸣叫声中醒来,伸了个懒腰跟九凤打了个招呼,九凤依然是一脸孤傲的放下抓着饭食的篮子就离开了。  薄野雾也不介意,从地上捡起篮子,洗漱完毕后便开始吃东西,薄野雾从味道分析出这应该是九凤从姑射山拿来的,她想师尊修为极高大概是不用用膳了,有些羡慕又有些可惜,羡慕他不管悲哀困在什么地方都不会饿死,可惜他吃什么东西应该都是一个味道吧。  薄野雾一边摇头叹息,一边细细品评着食物,有的酥脆,有的香甜,有的细滑,姑射的厨工真是良心满满。  然而,薄野雾一个不小心差点被窗外的景象吓得噎死,归寒竟然在津津有味地吃着各种各样精致的糕点,那才是生活啊,闻着桂香,吹着春风,享受着美食,薄雾微起,一时间,北极天柜又是一片云雾缭绕。  沉浸在羡慕归寒的生活中的薄野雾正坐在案前垂头叹气,忽闻到熟悉的淡漠的声音,“吃饱了便开始吧。”  薄野雾看到仍是一脸平静的归寒,顿时十分好奇:师尊这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到底是修炼出来的呢?  抱怨放在心里就好,要留在姑射,要继续当师尊的弟子,是一定要谨记师尊教诲的,发现薄野雾还不识字的归寒微微皱眉,薄野雾一句话不敢说,诚惶诚恐地把归寒布置给她的认字任务一丝不苟,一板一眼,兢兢业业地完成了。  归寒是良师,薄野雾因为畏惧皱眉的归寒,也变成了高徒,只要是归寒教的,薄野雾都能马上学会,看薄野雾孺子可教,归寒渐渐地不再皱眉,薄野雾登时也觉得她的世界就像归寒光洁的额头一样明朗。
  什么叫做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薄野雾终于有了一点了解,掐指一算,自己已经在北极天柜殿呆了一十三天了,虽然一直都呆在染霜殿里,但是因为归寒和九凤都在,所以并不无聊,九凤对薄野雾仍是傲娇的态度,然而知道的事情多了,薄野雾也开始学会讨好九凤了。  “你认得的字已经够多了,现在先试着看一下这本书吧。”归寒长袖一挥,书柜上有一本砖头厚的书飞到了归寒的手里,归寒将书递给薄野雾,薄野雾看到封面上写着录妖簿三个字,薄野雾眨巴了两下眼睛,内心满是苦闷和烦忧,这本书得看多久啊。  “书里的每个字都要好好记住,三日后,为师会考验你。”归寒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本来还烦闷这本书要看多久的薄野雾现在只担心自己能不能在三天内看完并记住所有的妖怪,然而翻开书后,薄野雾马上就被吸引住了,原来这本书里是封印着妖怪的,每一幅妖怪的画像后面都是一个妖怪,薄野雾可以进到封印他们的地方跟他们对话,自然薄野雾先是了解了他们的弱点再进去的,像吃人的蛊雕,竟然害怕木头,不知不觉中边跟妖兽玩闹,边记住他们的能力和弱点的薄野雾已经看完了将近四分之一。  “火鼠,又名火光兽,南方有火山,长四十里,生不尽之木,昼夜火燃,火中有鼠,重百斤,毛长二尺余,取其毛,织以作布,用之如污垢,以火烧之,即清洁也,曰火浣布。”薄野雾低声读着,她轻触火鼠的画像,进入封印火鼠的地方,因为是火鼠,所以他被封印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薄野雾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突然阴暗的山洞深处闪着红色的光,像是两个小灯笼。  “是谁!”洞内传出雄浑骇人的声音,薄野雾一惊就想往外跑,然而,突然听到一声响亮的‘啊啾!’  薄野雾犹豫片刻又往里面走了走,她点燃了一根火把,蹑手蹑脚地走着。  “火火火!是火!快过来快过来!”洞内的火光兽用十分期待的声音喊着,薄野雾顿时觉得火光兽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于是也大着胆子迈着步往前走。  薄野雾终于看到了火光兽,但是跟她看到的图有些不一样,这个火光兽没有长两尺余的毛,只有光秃秃的鼠皮,薄野雾不禁打了个寒颤,似是看出薄野雾眼中的嫌弃,火光兽大为恼火:“你个小丫头片子敢看不起本大爷!归寒那混小子昨天竟然拔了我的毛做了张被子,他在北极天柜那么多年还盖什么被子,本大爷可是来自南方!他竟然敢拔本大爷的毛!等本大爷的毛再长出来我定要冲破封印大闹他北极天柜殿!”  薄野雾扑哧一笑,原来她的被子是用火光兽的毛制成的啊,怪不得那么暖和,出于愧疚,薄野雾就把火把递给了火光兽,道:“你拿着吧,在你的毛没长出来之前,有个火把总是好的。”  火光兽有些傲娇别扭地看了薄野雾一眼,虽不屑地轻哼了一声,但还是很诚实地接住了火把。  “那我就不打扰火光兽大爷您的修炼啦。”薄野雾弯腰颔首,离开了封印火光兽的山洞,火光兽看着薄野雾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些奇怪,思考了良久才想到,这个小家伙竟然能进到归寒的录妖簿,归寒是不可能让人进北极天柜殿的,难道是归寒不小心把录妖簿弄丢了?这样想着火光兽一阵欣喜,离归寒远了的话,那么再过一段时间,这本书的封印就会减弱,那就是他火光兽大爷冲破封印的最佳时机。  他怎么都不可能想到薄野雾竟然是归寒那个冰山收的徒弟。  第二天只有九凤过来给薄野雾送饭食,没有看到归寒的薄野雾有些失望,但与妖兽们逗乐了一番后,心情又好了起来,有些妖怪在被关了许多年后已经没有的锐气,只想怎么才能赶紧出去;而且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归寒让她记那么多妖怪了,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依附魔界,毕竟妖界还有一个妖皇,亲附魔界的妖怪只占少数而已。  “夫诸,敖岸之山,有兽状如白鹿而四角,见则其邑大水。”薄野雾看着夫诸的画像,怎么都不觉得这个看起来纯洁善良的白鹿会招大水,突然那把还未被薄野雾命名的剑发出了低鸣,薄野雾有些讶然,难道这把剑跟夫诸有关系?想到归寒拿火光兽的毛给自己做被子,难道这把剑是千年前归寒拿夫诸身上的什么东西打造的?薄野雾顿时觉得她的师尊是个可怕的人物。  薄野雾抱起那把剑轻触夫诸画像,进入夫诸被封印的地方,出乎薄野雾意料的是,这个地方就如世外桃源般美丽,和煦温暖的阳光,奔流的瀑布,清澈的溪水,绿意盎然的山丘上点缀着粉嫩的桃花,薄野雾站在一方大理石砌的瞭望台上,觉得世界一片清明,这哪里像是封印妖兽的地方,简直就是师尊自己给自己建的另一方洞天,没想到师尊也是喜欢春天的嘛。  “你是谁?”  薄野雾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空灵的女声,突然想起,对啊这是封印夫诸的地方,于是转过头,发现夫诸根本没有被封印起来,她幻化成了人形,白发白眸,一身的洁白,薄野雾第一次见比她的师尊还空灵的人物,不禁有些讶然,当然她也很惊讶夫诸竟可以自由走动。  夫诸没理会薄野雾的惊讶,只看着薄野雾怀抱中的那柄剑,沉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涟漪,“这把剑,你是怎么拿到的?”  薄野雾看了看那把剑,道:“是师尊送我的授业礼。”  “师尊?”  “嗯,就是玄尊归寒。”  “呵,真是贵人多忘事,竟把绡练给了你。”  “绡练?”薄野雾又看了看那把剑,这么沉重的剑竟有这么个轻巧的名字。  夫诸眉头深锁,薄野雾看她眼神不善,抱紧了绡练,正欲结印离开,夫诸却毫无预兆地离开了,薄野雾双手复又抓紧绡练,看着夫诸变回原身消失在山林中。
  第三日,已经料到归寒不会出现的薄野雾在吃完九凤送来的东西后就开始看录妖簿,一开始还是很认真的,然而后来渐渐地有些好奇归寒到底在做什么,于是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扶着门框往外眺望。  而此时,归寒正在极渊殿中与辛原喝茶,两个人一副聊天的样子,但是极渊殿却安静地十分诡异,倒是殿外因为归寒的到来蜂拥了许多修魔的女妖。  归寒和辛原确实是在聊天,只是两人是在用神识对话,这是六界中最好用的不被人偷听的对话方式了,但归寒和辛原这么做大概是因为懒得动口而已吧。  “你明明可以不下北极天柜殿的。”是的,他们两个平时就是用神识一个在北极天柜殿,一个在极渊殿对话的。  归寒端起茶杯,“只是想喝口茶。”  “你倒是十分放心。”归寒放下杯子,又道。  辛原知道归寒说的是薄野雾的事,薄野雾只不过是一个自己顺手带回来的凡人罢了,他只是不愿欠人恩情,可怜她罢了,“怕你在北极天柜殿无聊,给你送个徒弟玩。”  归寒叹了口气,几千年都这样过来了,他现在才想着给他找一个徒弟玩?  “姜息封印破除的事,神界可有所察觉?”归寒话锋一转。  辛原摇了摇头,归寒想也是,姜息还未恢复力量,现在一定躲在某处积聚力量,当年他的部下也都被神界一并斩杀,其实说起来,对待叛徒,无论神界魔界都是杀无赦吧。  归寒突然听到耳边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像是在叫师尊。  “师尊!师尊!”以为自己幻听的归寒突然听到了两声巨响,是从北极天柜殿传来的,归寒皱眉立刻封住在北极天柜殿的神识,薄野雾这个丫头竟然对着他的神识大喊大叫,于是对辛原说,“走了。”  辛原看归寒脸色有些怪异,只笑着点点头。  归寒从极渊殿的北通道如一束白光般飞出,众女妖皆娇羞惊呼,希望归寒掉下一丝被星光和雪染的白发,她们也心满意足了。  辛原望着北极天柜山的方向,手中的镜子在他没有任何意识的情况下被他捏碎了,辛原的手滴着暗紫色的血,十分妖冶。  回过神来的辛原看着手上破碎的镜子,轻轻闭上眼睛,将镜子扔进了海里。  发现师尊不在北极天柜殿的薄野雾有些小失望,但是更多的是兴奋,她终于可以在北极天柜殿四处转转了,这时候窗外黏湿的云雾看起来是那么缥缈,香甜的桂花香变得更加沁人心脾,偌大冷清的北极天柜殿也变得温暖起来,薄野雾怀着激动从染霜殿迈出一只脚,只欲迈出第二只脚时,突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淡漠的声音。  “都看完了?”  薄野雾一回头,竟发现归寒长身立于案侧,拿着那本砖头厚的书,说着似是疑问,但是却十分肯定的声音。  薄野雾轻笑两声掩饰心虚,“可是师尊,我都在这里呆了十六天了,还没走遍北极天柜殿,所以想在殿里转转,可以吗?”  “不可以,二十七天,一天都不能少,你若再有偷溜出去的念头,就永远呆在染霜殿吧。”薄野雾第一次听师尊说这么长的一句话,先是讶异再是哀怨最后是压抑。  薄野雾垂头丧气地回到书桌前,拿起录妖簿开始读起来,好吧,其实跟这些妖兽玩玩也挺好的,不会无聊,薄野雾看完妖怪的介绍,一如既往地想要以手轻触妖怪画像进去看妖怪时,却突然被归寒抓住了手腕。  薄野雾的第一反应不是师尊为什么要抓我,而是师尊的手好凉啊。  “你进了封印之地?”归寒的声音不似以往淡漠,眼神和语气里都是疑惑,薄野雾看归寒脸色有变,眉头微皱,又有些心虚了,只微微地颤抖地点了点头,难道是不能进的吗?  “弟子不是故意的!弟子的手一碰到画像就被吸进去了,弟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薄野雾壮着胆子,极力为自己辩护着。  归寒拿起录妖簿,薄野雾已经看了许多,没看的只剩下不到二十个,归寒深锁眉头,这个封印本来是只有自己才能进的,连辛原都进不去,但是薄野雾却毫发无伤地在封印之地与现实之间穿梭,难道凡人竟有这种能力?  薄野雾看归寒眉头深锁,吓得跪在地上,“师尊,弟子什么都听您的,请您不要赶我走!”  归寒看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薄野雾,将书放在案上,道:“继续看吧,进封印之地看看真实的妖怪也好。”  薄野雾抬起头,眼眶中的泪水顺着脸颊滴在地上,眼神中的恐惧不安一扫而空,只剩下不可思议和欣喜,“谢谢师尊!”  归寒看着心思如此单纯透明的薄野雾,眼神有些悠远,几千年前的记忆蜂拥入他的脑海,他紧闭上眼,离开了染霜殿。  终于到了归寒检查薄野雾成果的时候了,因为可以直接进入封印之地与妖怪交流,薄野雾记忆得十分好,所有的妖怪,他们的能力和弱点都倒背如流,归寒看起来也非常满意,薄野雾终于松了口气。  就像昨天的事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归寒又开始教薄野雾看乐谱和棋谱,几千年来,没有乐音缭绕的北极天柜山终于迎来了乐音,只是这个乐音有些刺耳。  薄野雾看着自己颤抖的手,不知为何,她竟有些惧怕碰到那把琴,看薄野雾面露惧色,归寒叹了口气,长袖一挥将琴收回,薄野雾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归寒,归寒却道:“无碍,来下棋吧。”  听到这句话,薄野雾如获大赦,立刻跑去下棋。  因为不敢弹琴,所以薄野雾在学下棋上花了很大的功夫,归寒在时与归寒切磋,当然每次都是完败;归寒不在时便研究染霜殿内的棋谱。  不知魔界的一天是不是人间的一年,七天后,薄野雾的棋艺已经十分了得了,但是薄野雾看自己也没有长大,觉得七天应该就是七天吧。  只是她还是不敢碰琴,她望着静挂在墙上的琴,又看看自己的手,满脑子的疑惑,为什么自己不敢弹琴呢?
  想着想着,薄野雾便睡着了,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一丝空灵的琴音突然采入耳际,唤醒尚有些睡意的薄野雾,她从窗户看出去,九凤正在天空随着琴音翩跹飞舞,周身闪着五彩的光辉,烛阴亦在空中盘旋,赤色的鳞片映着九凤的光辉,而弹琴的人正是他们的主人——归寒。  云雾缭绕中,归寒依旧是一身清冷的白衣,如瀑的闪着星光的雪白长发未束,在风中轻扬,他的侧影单薄消瘦,皮肤亦是白得透明,连嘴唇都有些发白。  师尊的世界里似乎一切都是白色的。  思及此处,薄野雾有些难受地轻皱起了眉,师尊的世界可曾有过别的颜色?她想让师尊看到其他的颜色,让他知道其他颜色的美丽。  “出来吧。”薄野雾的思绪被归寒清冷的声音打断,薄野雾像是被人撞破心事一样,羞怯地扶着窗框,探头小心翼翼地问着:“师尊是叫弟子出去吗?”  归寒微微颔首,薄野雾如获大赦,轻盈飞速地赶到归寒的身边,归寒轻按琴弦,道:“小雾,剩下这三天,你将为师刚刚弹奏的曲子学会便可。”  薄野雾倒吸了一口实实在在的北极凉气,被凉气呛得剧烈地咳嗽了许久,用一双水汪汪的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归寒,“可是师尊…”  “你要克服内心的恐惧。”归寒风轻云淡道。  “可是…”  “我归寒的弟子怎能有惧怕之物。”  “可是…”  “学会才可回姑射。”  “啊…”  薄野雾望着归寒孤寂冷清的身影,想着,虽然见不到绮里和乘马,是会有点想他们,而且在姑射的日子远比在北极天柜山有趣,可是她突然觉得要不就一直学不会吧,这样她就有理由可以一直在北极天柜殿陪着师尊了,他总不可能关她一辈子,就像今天他不就让她出来了吗?  而且跟着归寒的话,见到辛原的次数应该比较多吧?也不用与其他人一起跪在下面,仰望着他。  薄野雾不喜欢仰望辛原的感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她不该是仰望辛原的。  虽然想着跟师尊一直呆在北极天柜殿也不错,可是更害怕归寒皱眉的薄野雾还是很用心的练着那首曲子,曲子名叫弄清,取意于雪,言清洁无尘杂,清明高古,深远澄澈,意高在冲漠之表,气啸于紫虚大罗。  当然那是酸腐的琴师们的评价,归寒的评价十分简洁:“弄清,活血舒筋,有益于修行。”  弄清的琴谱和指法早已烂熟于心,只是薄野雾的手依然颤抖个不停,根本无从弹起,整整一天,薄野雾都坐在桂花林中的琴台之上,与自己颤抖的双手战斗,只是屡战屡败,归寒不堪薄野雾的魔音侵袭,早已封住神识逃去殿内。  薄野雾想也许以后想逃出去玩玩可以用这招。  已经入夜,云雾也都散去,只剩一轮明月斜斜地撒着清辉,薄野雾苦恼地支颐,嗅着浓郁的桂香,望着远山,这是她第一次看清那座山,才发现那座山上有瀑布,只是离得太远,瀑布的下落声已经消散在空气中,只能看到奔流的水承载月色一泻而下,真希望自己的手也能如瀑布泻水般流畅。  不知不觉中,薄野雾倦意来袭,竟趴在琴台上睡着了,亦不知过了多久,琴台上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金眸灼灼,暗紫色的长发服帖在他背上,紫色的魔尊长袍衬托出他高贵不凡的气质,是的,此人正是辛原。  在月光下,他的身影看起来竟比归寒还清冷孤独。  辛原抱起衣着单薄的薄野雾,担心她感染风寒,于是以手背轻碰她的额头,一是看她生病没,二是为她传输真气;薄野雾毕竟是凡人,不能承载太多强劲的真气,于是辛原只轻触一下便收回了手,而后便握起薄野雾的手,勿用月色照拂,他已经看到了薄野雾手上因弹琴而出现的伤痕。  “师尊?…”迷糊中感受到手间的冰凉,薄野雾不清不楚却不假思索地低喃着。  辛原浑身一颤,看着怀中瘦弱的人儿,她身上穿着与归寒相同颜色的衣裳,辛原轻闭上眼,这一刻他突然情愿自己是瞎子,是聋子。  将薄野雾安置在琴台后,辛原便离开了。  归寒站在北极天柜殿最高处望着悄然离开的辛原,封闭神识的他没听到薄野雾的低喃,轻轻摇头,“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她。”  归寒纵身飞下,抱起薄野雾,她身体已经有些冰冷了,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睡着的,若不是辛原适才输了些真气给她,怕她已经冻僵了吧。  现在给她盖上火鼠被也是无济于事,于是归寒用神识招来九凤,让九凤为薄野雾取暖,九凤虽不情愿但也不会违背归寒的意志,于是将薄野雾盖在翅膀下。  第二日薄野雾醒来时,九凤早已不在,薄野雾躺在卧榻上,盖着火鼠被,旁边放在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薄野雾眨巴了两下眼睛,以为自己的眼睛又花了,今天怎么会有热姜汤?再一看发现姜汤下竟还有一张纸条:速饮。  写着两个字的人一看就是习惯了龙飞凤舞字体的,却勉强自己写了两个端端正正的字。  “师尊!”薄野雾一点也不记得昨晚的事,但是看到归寒带着关心的纸条,薄野雾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暖意。  薄野雾想她现在应该是可以随意出去了,于是喝完之后,拿着空碗屁颠屁颠地去找归寒邀功了,一样的云雾缭绕,一样的桂香肆意,归寒正静坐于琴台,手挥五弦。  今日归寒奏的并不是弄清,薄野雾也收住脚步,站在离归寒数尺远的地方,望着清冷的归寒,薄野雾虽不能弹琴,但不知为何她能听出,师尊的曲调里带着不舍和悔恨,虽然师尊刻意掩饰,但是她还是听出来了,弹出这样曲调的师尊让薄野雾十分心疼,也十分好奇,她突然想起那日遇见夫诸时,她曾说过师尊竟将绡练给自己,是否师尊也曾深爱过一人?那人可是夫诸?绡练可是她的佩剑?
  一曲终了,归寒轻按琴弦,回望躲在桂花树后的薄野雾,朝她轻轻招手,薄野雾犹豫着走过去,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这一生就像是一条绳子,一次磨难就是一个结,若是有太多的结不打开,这一生就苦短了。”归寒淡淡道。  归寒的话十分浅显,薄野雾自是一点就透,“师尊的绳上可有结?”  归寒沉默,琴台的气氛沉寂冷清,薄野雾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可是她是真的想知道,她想更了解自己的师尊。  “弟子口无遮拦,还望师尊责罚。”薄野雾急忙跪下。  归寒只摇了摇头,“练琴吧。”说完便起身飞离了琴台,薄野雾垂头丧气,刚刚自己果然不该问那个蠢问题的。  薄野雾看着眼前的琴,深深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肯定与昨日无异,对着这把琴干坐一天罢了,“要是不用我弹,你自己就能发出声音多好。”  薄野雾趴在琴台上,想着晚些回姑射也好,多陪师尊几天,姑射那么热闹,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可是北极天柜殿就只有师尊一个。  想着想着,她突然又想在北极天柜殿种些其他的植物,可以赏四时之景,只有与桂花实在太单调了,再辟一方水池,用师尊的法力将它弄成温泉,师尊抚琴,九凤和烛阴起舞,她薄野雾就在一旁欣赏,这样的生活多么有趣,多么悠闲。  然而,一声急越如飞瀑的琴音打断了薄野雾的思绪,那把琴真的自己发出声音了!薄野雾瞪大双眼看着自己律动的琴弦,难道自己梦想成真了?还是有鬼怪作祟?可是什么鬼怪这么大胆敢在北极天柜殿作祟?  薄野雾带着十二分的惊喜猛地站起来,抱着琴就往北极天柜殿跑,她要给她的师尊看看。  “开心吗?”耳边突然响起一男子的声音,并不是归寒,但却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儿听过,是了,上次在海中,似乎也是这个人的声音,薄野雾正欲回头问那人是谁,可是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人钳制住了一样,根本回不了头,而且说出的话也并非自己想说的。  “自然是开心的!只是拿着琅玕木作琴身,雷首良马之尾为琴弦,你不怕被天帝责罚吗?”女子的声音是那么的清越愉快。  “哼,一个小孩子能奈我何?”男子的声音颇为自负。  女子朱唇微勾,纤细的手指轻触琴弦,琴音正是适才薄野雾的琴所发出的声音,先是急越如飞瀑,再舒缓如流泉,清脆如珠落玉盘,低回如呢喃细语,这女子的心思都在这琴曲之中,薄野雾这才发觉难道是自己的神识灵魂进了另一个身体?她突然感到剧烈的心痛,再回过神来,她竟发现自己的神识灵魂连同那女子的身体都被束缚住了,一根七寸长的钉子插在那女子的胸口,正是心的位置。  而刚刚的那把琅玕琴已经断裂成了两截,就在那女子的前方。  “灭神诛心,你既不认罪,只好退去你的神迹,剔去你的神骨,下界承受八苦、轮回吧!”  紫气缭绕的大殿前站着一个看不清神色的人,但是薄野雾从他的衣着上可以看出此人应该就是这个女子所说的天帝吧。  难道就因为那把琴是琅玕木和雷首良马的尾巴做的,所以她就被贬为凡人?薄野雾深锁眉头,这天庭的礼法也太要人命了!  薄野雾正想说些什么,可是却跟着女子一起,从南天门的寂神台上被天将推落凡间。  “无论我遭受什么都好,只要你无碍,我便无牵无挂了。”  女子的心声突然出现在薄野雾的脑海,薄野雾心下一颤,不自觉地落下了两行泪,她看着女子的眼泪在空中凝结飘散,如同人间悲欢离合的缩影,缓缓闭上眼睛,终于可以开口道:“你到底是谁?”  “小雾。”薄野雾听到有人叫自己,于是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的是扫在自己脸上的如瀑的白发。  “师尊?”薄野雾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在琴台上,可是她刚刚明明记得她已经快到北极天柜殿了啊,再看看琴台上安静无异的琴,难道一切都是自己做梦而已?  “师尊!刚刚这把琴,它自己发出了声音!你听到了吗?”薄野雾望着归寒,希望归寒告诉自己那把琴确实是自己发出了声响。  归寒叹了口气,“为师看你是心情太过急切了吧。”  薄野雾刚想说些什么,归寒却突然握住了薄野雾的手,“不必紧张,你定可以学会。”  薄野雾一时间什么都不记得了,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自己手背传来的来自归寒的清凉和轻柔,归寒握着她的手在琴弦上,变换着指法,虽然弹得慢了点,但是起码成了曲调,薄野雾颤抖的双手,在归寒的手中慢慢平息了下来,归寒渐渐收回一点力度,再收回一点力度,最后收回自己的手,薄野雾亦能自己平稳地弹起曲调,琴谱和指法早已烂熟于心的薄野雾弹得亦是越来越流畅,薄野雾有些惊喜讶然,她回望立于她身后的神色满意的归寒,嫣然一笑。  看着薄野雾的笑,似乎听到那人的声音,问着自己:“我弹得可好?”  归寒微微皱眉,薄野雾一看师尊脸色有变,心下一惊,手指的力度未来得及控制,琴弦‘啪’地一声断裂了!  “啊!”猝不及防地被断裂的琴弦打到手,薄野雾吃痛地叫了一声,归寒的思绪也被薄野雾的叫声拉回。  归寒握起薄野雾的手,雪白的手指已经出现了红印,归寒摇头叹气,“冒冒失失!”  薄野雾看着被自己弄坏琴弦的琴,十分羞愧,自己怎么总是给师尊惹麻烦呢?  薄野雾收回手,颔首道:“师尊,弟子又做错事了,还请师尊责罚。”  归寒突然轻声笑了,薄野雾听到归寒的笑声,惊讶地抬起头来,师尊竟然会笑?!  “事不过三,如果你再犯错,为师亦没有什么责罚你的法子,只能赶你离开姑射了。”  薄野雾一听,原来是先给个糖吃,再打一巴掌啊。
  二十七日已过,也学会了如何弹琴,没有继续留在北极天柜山理由的薄野雾终于要离开了,绮里早早就到了北极天柜殿的门口,一来是接薄野雾,二来是想趁机看看北极天柜山的风光,三来嘛,自然是想看看归寒的尊容。  只是,却被九凤堵在了山口,一向火爆的绮里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可不是爱屋及乌的人,再说她可是发现了九缱这个更好的目标,相比于冷冰冰的归寒,妖娆的九缱自然是好了许多,不过美男嘛,多看几眼那可是可以延长寿命的,何乐而不为呢,可是这只会飞的鸡竟然敢拦她的去路!  这一凤一狐的打斗很快便惊扰了正在给薄野雾谆谆教诲的归寒,归寒正说着再过两个月不到便是昆仑山的封剑大典,在这之前,姑射会先举行一次选拔大赛,来选举出前十六甲随归寒及其他长老一同前去昆仑,能不能去昆仑的封剑大典就看薄野雾这两个月的表现了。薄野雾正心慌着,她本就是一个没有妖力的凡人,如何能在两个月内拔得头筹,且不说头筹,能否过得了第一关都是个问题。  怅惘的薄野雾上一秒还在叹息命途多舛,下一秒便发现她的师尊竟然已经不见了!  瞬间出现的归寒轻而易举地将一凤一狐分开,九凤一看到归寒马上告状似的低鸣,颇有一副小女人的样子,绮里嗤之以鼻地看着它。  归寒低声安慰了九凤几句,绮里虽然心里想着归寒竟如此疼爱这只会飞的鸡,不过神鸟果然是神鸟,心性竟与他们的相差无几,但脸上还是一副我绝不认错的样子。  “绮里!”薄野雾也赶了出来,看到二十七日未见的小伙伴自然是激动异常,绮里更是直接冲上前将薄野雾紧紧揉在怀里,夸张地哭喊着:“小雾,我好想你!”  两个人将归寒晾在一边聊了好一会儿,绮里看薄野雾不时将眼神投向归寒才停下叨叨不停的嘴。  “九凤是不愿送你回姑射的了,你便与她回去吧。”归寒看着在一旁别扭着生闷气的九凤道,薄野雾轻轻点了点头,“是,师尊。”  而后又走到九凤面前,郑重其事地鞠了个躬道:“九凤,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师尊。”  九凤乜斜了薄野雾一眼,似乎在说:“你何时照顾过归寒,就会给他添乱而已!”  薄野雾看九凤眼神不善,打了个冷颤,急忙退下了,她来北极天柜殿时并没有带什么行李,正确来说,她似乎是被九凤‘绑架’过来的……  所以薄野雾根本无需再回去北极天柜殿收拾东西,直接便可走了。  “师尊,弟子告退了。”薄野雾跪在地上,拜别归寒,眼神中的不舍十分昭然,然而说完还是被等了许久的绮里拉起来走了。  “等等。”归寒突然开口。  薄野雾转身便见归寒长袖一挥,那把被她弹断琴弦的琴就出现在了归寒手上,“拿去吧,好好练,明日九凤会去接你。”  薄野雾抱着被接好琴弦的琴,欣悦的表情溢于言表,她都忘了,师尊曾说过,她每天都要去北极天柜殿修行的。  心情大好的薄野雾几乎是哼着小曲跟绮里下山的。  一路上绮里滔滔不绝地跟薄野雾讲着她这二十七天与白荆的光荣战绩,还有姑射大大小小的事情,薄野雾有时真想知道绮里为什么能记住那么多东西。  薄野雾的归来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看薄野雾不仅没有一丝难过的样子,反而脸上满满的都是喜悦,白荆等人更是咬牙切齿,只是玄尊竟然不介意她没有妖力的事,白荆也没有惹事的由头,只好闷闷不乐着。  没有师父的人,比如说绮里和白荆,皆是由跟自己属性相同的师兄师姐带着修炼,称为属师,薄野雾一个人在房间里呆着也是无聊,于是便跟随绮里一起修炼去了,薄野雾还是第一次见绮里的属师——绛颜,看到之后就明白为什么绮里那么火爆,而且还知道那么多魔界八卦了,因为这位绛颜师姐比绮里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的滴水小脸因为额间那枚火夕花印记更显白皙,一身红衣配上飞天髻云鬓显得神采奕奕,她火一样灼灼的绛色瞳眸似乎能把一切事物看透,然而她突然将眼神移向薄野雾,薄野雾感受到她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  “你就是薄野雾了吧?”虽然是问句,但是她却把握十足。  薄野雾点了点头,道:“是。”  “前些日子真不该跟师父出去,错过了那么多有趣的事。”绛颜摇头叹息,火一样的眸子似乎淋了一场小雨。  绮里上前挽住绛颜的胳膊,道:“没关系,绮里愿意讲给师姐听!”  绛颜满意地点了点头,弯唇一笑,随后柳眉微竖,威严十足道:“好啦好啦,大家快按照我之前讲的要诀开始修炼吧,等下你们要跟夙雒的人比划比划!可别丢我的脸!”  下面的人听到绛颜的话皆是一阵哀苦连天的抱怨声,夙雒师姐带的可是水属性的,水本就克火,而且因为绛颜外出,他们也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修炼了。  只有绮里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眼眸里燃着熊熊烈火,薄野雾正好奇为什么绮里一点不怕时,便听绮里嘴唇微勾,笑道:“终于可以名真言顺打白荆那个贱人了!”  薄野雾扶额,原来如此啊。  “真没想到,玄尊竟然会收你做弟子,若是那家伙知道了肯定很难受吧。”薄野雾的背后突然传来绛颜的声音,薄野雾转身抬头疑惑地望着比自己高两个头的绛颜,她也似师尊一样,眼神突然变得悠远起来,似在回忆什么,然而绛颜却突然猝不及防地捏了捏薄野雾的脸,道:“哎呀,长得真可爱!不愧是九缱妖神的表妹!”  “绛颜师姐,那个人是谁啊?”薄野雾任由绛颜捏着自己的脸,然后口齿不清地问着,薄野雾想难道绛颜师姐说的是夫诸?  绛颜停下手,想了片刻,食指轻点薄野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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