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侣游戏名字。男:承爵(成爵) 女:承? (成?)各位大神帮忙ps想一下,高大上一点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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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相思 》作者:紫微流年(言情 架空 历史 武侠)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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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read_h1" style="margin-bottom:10" id="subject_. 初心劫
60. 初心劫&&许多年后,他还记得那张雪白稚嫩的容颜,带着轻愕仰起,瞳眸深圆,睫下生着一颗小小的红痣,有一种让人心跳的脆弱懵懂。一瞬间有什么突然撞入了心坎,世界变得明亮而柔软,一花一树从此有了不同的色彩。&&他让小厮取来长绳,从井底捞起了失物——两枚拳头大的彩球,缀着五色丝穗,是她演百戏时的用具,也知道了她的名字。&&小落。&&这两个字盈在齿间,是那样惹人怜爱,她是府中买来演百戏的胡姬,擅抛彩球和走绳。&&她连声音都与寻常女儿家不同,低迷而柔软,带着三分齿拙的迟疑,格外可爱。这致使她频频被其他女孩取笑,越是如此,她越少开口,也不与旁人说话,愈发寂落而不合群,屡次受人欺侮。&&可他从没见过她哭泣,更不会怨诉,也不会翼求他去惩戒欺凌者。她像一枚秀小的玉簪花,芬芳心口,隐秘而美好,安静得让人心疼。&&他情不自禁,越来越多的去往西园。有时她在练习抛球,有时在走绳,听着教习的喝令在绳上翻跃,美妙的身姿软若无骨,让他迷眩神迷。管束这群伶人的是他奶娘的侄媳,岂会看不出少年的心思,常常找个由头将她遣出,给了他接近的机会。&&“季兄太鲁莽了,季府素来重视声名,此女身份过于低微,私相授受又不避人,必会出事。”楚寄觉出不妥,忍不住插口。&&翟双衡正听得津津有味,颇觉煞风景,“去去去,一个年少,一个多情,我听了都心动,何况季兄。事事拘谨,瞻前顾后,活着还有什么趣味。”&&季书翰涩笑了半声,良久道,“楚兄说的是,当时是我莽撞了。”&&她是那样青涩,连躲避的意图都不会隐藏,可他情思萌动,怎容她避退。不吃他带来的小食,他当面抛入水塘;不接他送的东西,他当场摔却;甚至连射礼时长辈所赐的翡翠扳指都险些砸碎,率性而忘形。&&最终,她收下了扳指,他握住她柔软秀小的手,带着难以自抑的心跳吻上她的额,那种清甜而迷乱的滋味,无数次辗转入梦,一生都不会忘却。他满心计划,等祖母寿辰过后将她要过来放在身边,母亲对他万般疼爱,必会依从。&&季书翰带着醉意的话语突然停了,翟双衡听得入神,忍不住催促,“后来如何?”&&楚辞心细,发觉季书翰神色有些不对,“季兄?”&&“是我害了她。”季书翰终于开口,忽然显出痛楚的喑哑。“我自私妄为,却不知许多事已落入他人之眼。”&&两人相觑,楚寄猜测,“莫非她与季兄的私情遭人撞破,因此而被转卖?”&&“我记得离祖母的寿辰还有十余日,我与友伴出游,暮时方归,回来后去找她,才知道——”季书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艰难的说出,“她被打了二十脊杖。”&&两人齐齐色变,一个柔弱的小丫头受二十杖,这已经不是惩诫,而是要命了。&&翟双衡激起了怒气,“谁这样狠,总该有个缘由。”&&季书翰饮了一杯酒,似饮下满腔苦涩,“我一位表妹,对家母说在西园不慎掉落了一枚金镯,随身丫环又说见着胡姬路过,家母便令仆妇去搜检,结果搜出了我送的翡翠扳指,以为我与她——”&&季书翰话语未完,两人已然洞悉,季夫人必是以为爱子与胡姬生了苟且之事,传扬出去污了声名,索性借着由头打死。&&“我奔去探视,她脊背全是血,高烧无人照料——”季书翰的手颤抖起来,清晰的记得几欲疯掉的恐惧,可再是惊怒,他也仅是个少年,对尊长全然无能为力。“我在母亲屋外跪了一夜,求着母亲请个大夫,最后终于应了,等结束了禁足我再去寻她,已是人去屋空。”&&楚寄同情的替他斟了一杯,季书翰哑声道,“我质问母亲,母亲硬说她是贼人的内应,我只能寄望她或许是被卖了。”&&贼?翟双衡对这个字格外敏感,“为何令堂如此一说,当时季兄家里丢了东西?”&&“那一阵江南闹贼,母亲以此为由推脱罢了。”季书翰岂容心上人遭疑,几乎生了恙意,“虽然祖母寿辰期间确有遭窃,这又与她何关,她才刚受了责打,连起身都不能。”&&楚寄自然明白翟双衡在推测什么,出言开解,“季兄勿怒,上次也跟季兄提过,左公子身边有一名胡姬颇有来历,为剑魔之徒,真身是轰动武林的飞贼,若是——”&&“若她如此厉害,何必忍杖脊之刑。我倒宁可是这样,也免了她颠沛流离,横遭欺凌。”季书翰怒气稍歇,苦笑了一声,低郁的声音喃喃道,“她眉眼和当年一样,看我的眼神也是——她还认得我——”&&隔室的雅座,有人饮了一杯暖酒,平静的搁下盏。“倾怀今日相请,只为让我听这些?”&&对面坐的可不正是左/倾怀,英朗的脸庞显出几分尴尬,“大哥勿怪,我别无他意,事关友人,借个机缘请大哥听一听首尾而已,至于如何处理,我绝无置喙之意。”&&随着左卿辞起身,一旁随侍的白陌抖开软氅替主人覆上,俊美的脸庞不喜不怒,左卿辞淡淡的开口,“久闻倾怀待友热诚,果然不错。不妨转告隔座,他心上所系的那一位,如今是我的人,再不是旁人所能沾惹。瞧着你的颜面以往的事就罢了,下次再来相扰,休怪我翻脸无情。”&&一路马车辘辘,左卿辞一言不发,白陌屏息静气,一声不敢出。&&回到府中,左卿辞径直寻到后廊,忽然站住了。&&形形色/色的冰雕置了一地,细碎的冰屑铺落如银。廊柱旁倚着一个人,抱着膝半蜷的睡去,脸颊在风里冻得发红,身边还散着几枚冰凿。&&不知什么缘故,一簇簇乱焚的心火突然熄了。左卿辞看了许久,缓步近前,她蓦的醒了,见是他才放松下来,又说不出什么,“已经雕好了,我走——”&&“你累了,先睡一阵。”他的声音很柔,修长的手捂在她眼上,她忽然觉得疲惫极了,意识也开始昏沉。软绵绵的柔躯滑入了左卿辞的臂弯,他横抱起来,一路走回卧房,白陌知机的合上门退了出去。&&左卿辞将她安置在榻上,替她脱去靴子与外衣,正要覆上锦衾,忽然停了一瞬,解开她的小衣检视莹白的脊背。肌肤一片柔细光滑,旧伤已被药浴消去了痕迹,但指尖略为着力的抚过,仍能感觉到肌理细微的起伏,凸凹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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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read_h1" style="margin-bottom:10" id="subject_. 琉璃梦
61. 琉璃梦&&漫天漫地的鞭响将苏云落从梦中炸醒,她不知自己怎么会睡得这样沉。屋子黑暗而温暖,她的心头有点空,刚掀开锦衾,门叩响了几下,她又缩回了帷幔后。&&须臾,八扇门扉齐齐而开,光亮与寒气一起涌入,很快又被地龙的暖热逼退。一行仆役有序的依次而入,很快又退出去,屋内再度安静如空。&&正对着门扉的软毯上多了一扇纱屏,高足银灯立在屏后,如一轮明月相映,投下柔暖而恬淡的光。屏前有一方长案,置着热腾腾的一桌席,红泥火炉上温着酒。&&幔帐掀开,左卿辞的微笑依然是那样完美,“今日冬至,云落再睡下去,可要错过了。”&&她分不清笑容中藏着什么,他似乎变得遥远而陌生,他有难测的心思,无尽的聪明,她永远不懂。她觉得累,也失去了应对的心力。“不必了,我——”&&左卿辞永远清楚该如何拿捏一个人,为她覆上一袭软裘,轻巧的截断话语。“你送我的东西已经布置妥了。”&&她怔了一下,才发现天已经暗了,窗外却依然明亮,与平日有些不同。&&随着他推开窗扉,一个绮丽流光的夜境映入了双眸。&&白石碧叶,奇松异竹映衬的庭院中,多了无数莹亮的冰雕,如琉璃般纯净通透,在院落各处烁烁生辉。有的在树梢,有的在花间,飞鸟走兽千姿百态,亭台廊下无所不有。翠柏枝下悬着冰镌的云板,流转的云纹被蜜烛照亮,折射出炫目的光;亭角坠有冰铃,澄净明亮,薄得能随风而动,仿佛一个孩童最美又最离奇的想像。&&她披着轻裘走到窗前,眼眸忽然有些酸楚,又有些潮热,分不出是什么滋味。幽深的眼瞳蒙一层薄薄的水色,映着绚丽的冰灯,极亮,也极孤独。&&一双修长的手环上来,替她收紧了裘衣,温柔的笼住了她。&&细雪飘落,淡化了硫磺硝火带来的烟气,满庭幽光中似轻絮般绵绵无尽,铺得阶下一片雪白,阶上却是暖意氤氲,酒香浮动。一种温暖轻恬的静好,让所有的悲苦辛劳烟消云散。&&他在漫天的烟花爆响中软言漫语,眉梢眼角含笑,不动声色的撩拔心弦。&&他的诱惑一直是这般不着痕迹,又多变难测,仿佛一剂甜美的毒/药,明知后果,依然禁不住尝饮,交换一刻醉梦般的欢愉。想到醉,苏云落真的开始意识模糊,算来不过饮了半坛而已,她勉强撑着一线清明。“这是什么酒?”&&左卿辞也似半醉,长眸斜掠,眼角带着一点飞红的醺色,说不出的好看。“春水冻,我师父亲手所酿,如何?”&&酒鬼酿的酒,果然是滋味极好,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的意识不受控制的飘荡,心神好像在云端,他好像问了什么,半晌才听清。&&“云落,你已经有了七味药,各是怎样得到?”&&怎样得到?漫无边际的旧忆涌上心头,她一样样开始追溯,“碧心兰是在东野,幽陀参是在菩提院的地宫,佛叩泉在极北的雪山中寻得,风锁竺黄是用东西换的,汉旌节是九函洞中盗出,鹤尾白来自试剑大会——”&&“哪一样最难?代价最大?”他抿了一口酒,托盏的指节白皙分明,染着酒的薄唇分外动人,她越看越是心跳,几乎想上去啃一啃。&&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凑了上去,甚至揽住了他的腰,至于代价——她迟钝的想了一想,“碧心兰不算难,但它的消息是用随候珠换的,窃的时候被毒刺伤了腰肋;幽陀参要过三十六刀阵,差一点被斩断双腿;取佛叩泉最险,在一个万仞冰洞里,又黑又冷,费尽周折才攀出来——”&&一样样数过,每一样都历尽艰辛,左卿辞静静的听,及到话终才接口,“风锁竺黄呢?既是用东西换的,该是极容易?”&&她的脊背忽然僵了一下,被他按住一口酒哺过来,唇舌带着热意纠缠良久,意识再度涣散。&&轻抚她绯红的脸颊,左卿辞拾起话题,“告诉我,你是如何换的?”&&她的身子软软的趴在他怀里,呼吸绵乱,“玉莲花。”&&“取的时候可有受伤?”&&她摸了一下肩背,眉间无意识的蹙起,仿佛依然感觉到疼痛。“那时我很蠢,什么也不懂,好容易求人应了三月之期,怕时限一过别人反悔,又怕露了武功,季府将玉莲花换了藏匿,什么都忍了。”深楚的瞳眸变得朦胧,迷离而脆弱。“等我带着玉莲花如期而去,那个人——他想——想——”&&她有一点颤抖起来,但还是控制住了情绪,“我把他杀了——”&&左卿辞抚摩她绷紧的背,“那是你第一次杀人?”&&她慢慢松弛下来,点了点头,“得到每一种药都很难,我已经习惯了。”仿佛想到什么,她的唇角轻翘了一下,“你给我的锡兰星叶最容易,真好,我还以为要最后才——”&&话语到尾声含糊不清,左卿辞半垂着睫,看她温软无力的依偎,吐息之间尽是甘甜的酒气,又道,“如果文思渊扣着药,索要一夕之欢,你会不会应?”&&她醉意朦朦的在他胸口蹭了蹭头,“不会的,他要的只有宝物,胡姬的身子又不值钱。”&&眉梢一挑,他勾起小巧的下颔,语气有点危险,“你肯让我亲近,也是因为这不值什么?”&&她没听出来,懒懒的回答,“不是。”&&左卿辞继续问下去,“那是为什么。”&&长睫半睁半闭,她将睡未睡,已经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看着你,我会变的很奇怪。”&&他调整姿势让她更放松的依偎,“怎样奇怪?”&&她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欲/望与破坏糁杂的冲动,迷糊了一会才道,“我想要你,想咬破你的嘴唇让你流血,撕开你的衣服把你吃掉。”模糊的话语到最后,她的眼睛已经阖上了,“可是我不敢,你很可怕,明明很弱——为什么——”&&未说完的话语消失了,雪夜中唯有灯花爆响的声音。&&“吃掉我?”凝视着睡去的人,左卿辞的长眸深而危险,指尖轻描她眉间的弧度,“真有趣,原来我们想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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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read_h1" style="margin-bottom:10" id="subject_. 双丝网
62. 双丝网&&&朝阳初升,厚重的宫门逶迤开启,红色的宫墙高不可攀。积雪被清至道边,露出了地面潮湿的乌砖,石柱和螭首的青石勾阑绵长深远,曲尺形的廊庑连起一座又一座宫殿,雄浑而壮阔。&&前殿的建筑庄重威严,内苑则是秀雅精巧,池苑中有玲珑假山,引入渠水遍植密柳,筑就泉流连环宛转,淡化了宫禁中无形的压抑。&&曲径边的软椅坐着一个少女,她披着灰貂软裘,容颜姣美,双眸明湛,额角犹带稚气,突然间眸子一亮,喜叫出来。“二哥!”&&英武的青年快步走近,可不正是左/倾怀,在他身后又现出另一个颀长如玉的身影,少女瞪大了眼,倏的站起,踉跄奔了几步。“大哥!”&&左/倾怀吓了一跳,立即赶上去扶住,“晴衣别闹,仔细跌伤,你这腿——”他不确定的打量,惊讶而又喜悦,“你已经能走了?”&&“你们怎的一起来了?”左晴衣双眸盈起了泪,又禁不住笑,“我每日都在练习,大哥说的果然是真的,我的腿已经好了。”&&噙着泪的笑颜令人怜爱,左卿辞审视一番,嘉许了两句,薄责道,“天这样冷,怎么在外面等。”&&他唤过一旁侍立的嬷嬷,搀扶着左晴衣向楼内行去,兄弟二人缓步随行,虽然腿脚稍慢,但她确实已能行走,不久可望与常人无异。&&“我等着心焦就出来候着,本来只想吓一吓二哥,谁知见到大哥就忘了。”左晴衣翘着嘴抱怨,语中有难抑的欢悦。&&尽管并无血缘之系,然而这么多年左/倾怀定期探视,早已将这个活泼善良的幼妹视出亲出,两人情谊极好。如今见她与左卿辞见面不过寥寥,却这般亲热,他心底酸涩,表面无事的打趣,“要是提前告诉你大哥同来,只怕晴衣要奔到宫门边去等了。”&&左晴衣也不否认,“大哥上次来已经隔了许久,早知今日入宫,我昨夜定会喜得睡不着。”&&抛开复杂的情绪,左/倾怀见她神采飞扬,深觉安慰。“亏得大哥在江湖上觅来的良方,那群御医还说什么无法可治,简直是庸徒。”&&左卿辞轻描淡写,“大概机缘巧合的对了症,其实全仗晴衣自己苦练,定然不少艰辛。”&&左晴衣不无得意的点头,“那是自然,我摔了好多次,胳膊都跌紫啦,娘娘心疼得说了我好几回,可一想到大哥为了我去那么远,我在宫里走几步尚练不好,太没脸了。”&&自她跌伤了腰脊,左/倾怀一直牵悬忧挂,如今终于放下心。“娘娘一定喜坏了,父亲知道了也会很高兴。”&&左晴衣喜孜孜道,“娘娘说我痊愈了要多走动,年节期间宫宴又多,特别为我制了一批新衣。”&&左/倾怀心头一动,晴衣已及笄,若不是横生意外,也该订下亲事了。如今山河图一事尘埃落定,一些流言也已散去,想必淑妃娘娘也有了打算。他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左卿辞,见对方仅是微笑,仿若全然不察。&&左晴衣没想那么远,却是记起另一事眼眸一亮,“说起宫宴,我上次见着沈国公家的孙小姐,人长得美,举止秀雅大方,听说曾与大哥同往吐火罗,可是真的?”&&左卿辞漫不在意,“确有此事。”&&左晴衣点了点头,心无诚府的坦言,“若是她,倒也配得上大哥。”&&左/倾怀在一旁听着不妥,“晴衣胡说什么,这些哪是姑娘家该说的?”&&左晴衣略为委屈的辩解,“哪里是我胡说,沈小姐时常被邀至宫中,她容颜出色,气质不凡,娘娘们都极口称赞。据说是因山上学道,至今尚未婚配,娘娘们私下议论,说她一路护送大哥去西域,年岁相近,又有同生共死的情谊,合当匹配,所以好奇才多留意了一些。”&&“宫中真有此意?”左/倾怀听她言语凿凿,半信半疑,下意识心头一咯,沈国公虽无实权,但颇有地位,为人老练油滑,显然是要将未来的靖安候爵押在左卿辞身上了。“大哥觉得如何?”&&左卿辞对上两人好奇的目光,神态波澜不惊,“我邀她同行,不外是看重她身为金虚真人高徒的艺业,并无其他。若说年岁相近,又何止我一人,沈姑娘的师弟与她一同学艺,岂不更为适宜?”&&左晴衣失望的扁了扁嘴,“大哥不喜欢?我瞧着她挺不错,还以为能当嫂嫂呢。”&&左/倾怀说不出是失望还是轻松,心底百味掺杂,若他就势应了联姻,承爵一事上无疑能得沈国公府的倾力相助。可他随口推脱,又迟迟不肯回府,到底如何作想,全然无从揣测。&&沈曼青与宴归来,先去见了祖父,辞出来后又向北苑而行,过了三重院子,进了殷长歌所居的独苑,一入苑就看见一个矫健的身形如鹰击长空,搅起漫天剑影。&&她在一旁等候,殷长歌直到一路剑法练完才歇下,收剑后略点了一下头,神色平淡。“师姐。”&&沈曼青觉出异样,若无其事的询问,“这几日家中有些琐事,或许疏漏了几分,长歌可觉得有哪里不适之处?”&&殷长歌活动了一下左肩,心不在焉道,“都很好,劳师姐挂心了。”&&沈曼青试探道,“明日大约无事,我陪你去桃叶渡游赏,可好?”&&殷长歌静默一刻,答非所问。“师姐近一阵可曾练剑?”&&沈曼青顿生尴尬,近日她频繁与金陵淑媛交游,晚间又有家中的姨婶伯娘连番叙话,几乎连独处的时间都没有,如何还有心思练剑。&&殷长歌问的很直接,“师姐已无心于剑,是打算嫁入世家,从此绝足江湖?”&&乍逢质询,沈曼青意外而狼狈,她力持镇定,“我并未作如此想,师弟何来此问。”&&殷长歌凝视着她,言辞句句逼人,“我与师姐同入师门,朝夕练剑寒暑不易,而今仅止数月,师姐已弃了旧习,大约金陵之安乐,远胜过天都峰之清苦?”&&“长歌!”殷长歌一直待她尊敬爱重,从未如此锋利的指责,沈曼青羞恼生怒,涨红了面颊。“我廿载未归,初回府众多亲眷往来,人情酬应缠身,疏了练剑确有不是,回头自会去向师父请罚,不敢当你这诛心之责。”&&殷长歌凝视着她,尊贵明丽,珠玉盈身,俨然是金陵世家贵女,唯有那一身大方娴雅的气质,依然与昔时无二,他忽然软下心。“师姐,你可知外界所传纷纭,均道你与左卿辞有情?”&&沈曼青静了一静,她当然清楚,甚至也知道消息从何处散出。&&双亲辞世早,她自幼被传克亲寄养山上,多年来家中不闻不问。她以为此生终不过仗剑江湖,息隐山巅,谁知吐火罗一役后,靖安侯亲子现身世人之前,她又蒙圣上诏中提及,国公府突然发现还有一个孙女。&&她尽管是国公府谪出,却是摽梅已过。江湖女侠的名号听来风光,并不合寻常世族择媳的标准。靖安侯府为武将世家,大公子既已归来,即使安华公主不喜,侯爷也必会想尽方法让亲子袭爵。而这位不谙弓马,翩翩文弱的未来世子,正需要一个强悍的媳妇主理中馈。&&这一类的话府中的姨婶伯娘说了无数次,她如何能对殷长歌开口,唯有勉强道,“都是些无根之谣,长歌何必污了耳朵。”&&殷长歌看她的神情,涩然一笑,“是不是谣言,师姐心底清楚,左公子看似随和,实则城府极深,若他有心于你,也不会明知你在金陵,却无往来之意。”&&不等回答,殷长歌又道,“何况他与苏云落之间的纠缠,师姐在试剑大会上也是亲眼所见,纵然尊长有结亲之议,师姐又如何面对?”&&同门师姐妹争一个男人,还是出自正道之首的正阳宫,怎么看都难免沦为江湖笑谈。&&沈曼青沉默,这些事她何尝不曾想过,然而——&&殷长歌一言切中她心头所思,“不错,她是个胡姬,最多仅能为妾,可她毕竟是师妹,以师姐的清华,去和同门师妹争夺公子的宠爱?忘却师门教导,只为一个候门命妇的虚名?”&&“长歌!”她喝止了他,心乱如麻,竟是百口难辩。“你不懂,我——”&&她不愿面对被人洞悉的窘迫,却又说不出口,际遇和身份让她处于一个异常尴尬之境。或者潜心修剑,安守黄卷青灯,孓然一身向隅求道;或者入世为妇,生儿育女终老家宅,放下叱马江湖的梦想。&&她正青春,择前者如何甘心,择后者,以她的出身如何能嫁凡夫。家中迟来的热络虽为利用,又何尝不是为她铺了一条世俗之路。&&“明日我动身回山,至于师姐是走是留,全随心意。”殷长歌等了半晌,见她久久说不出话语,渐渐的熄了心,“桃叶渡我是不去了,倒是有句诗不知师姐是否听闻。”&&他停了一瞬,终道,“南望水连桃叶渡,北来山枕石头城。一尘不到心源净,万有俱空眼界清。师姐的心与眼,所思所看,实在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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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read_h1" style="margin-bottom:10" id="subject_. 半山亭
63. 半山亭&&刮了两日北风,笼罩多时的雾霭突然散了,视野空前的清明起来。&&左卿辞所居的这幢别业依山而建,从地势较高处望去,层层碧瓦飞甍,可眺玄武湖千倾烟波,积雪拥晴川,浮影融天光,山河盛色尽入怀中。&&左卿辞闲来无事,起兴让白陌在半山亭设了书案笔墨。边角置着暖炭,配上香茗果盘边绘边叙。画了一半或许是倦了,左卿辞收了笑,漫谈闲叙也歇了。&&宅院凝雪未化,亭内炭火烧得极旺,甚至烘得人微微沁汗,苏云落将裘氅卸了,枕在美人靠上,取出双蝶古镜把玩。镜中的眼睫又长了,她看了一会,随手取过一把裁笺的细剪,正要修短,左卿辞倾身握住她的腕,拿开剪子丢在一旁,不轻不重道,“好端端的剪什么。”&&他也在曲栏坐下,将她揽在怀里,温热的手缓缓摩挲她的颈。俊颜仿佛在凝思,眉眼深遂,不知藏了多少心事。&&苏云落觉得他与平日似有些不同,“你心情不好?”&&“云落在关心?”他忽然挑了一下眉,“这可是头一遭。”&&分不出他是调侃还是轻嘲,她想看他的神色,却被按住了后颈。他解开她的长辫,指尖恰到好处的揉捏,清悦的声音转开了话题,“喜欢这样?”&&半晌,她轻轻嗯了一声。以前从不知道,被人触抚的感觉是这样好,让她全身松散,不由自主的伏在他膝上贪求更多。&&螓首斜斜的伏着,浓密的乌发披满薄窄的肩,一截小巧的耳垂从丝发中透出,白生生的惹人,左卿辞轻捻了一下,“过两日我们离开金陵,去琅琊赏游一番。”&&她略有点诧异,冬日里谁都不爱在外奔波,他又是极讲究舒适的人,“那边有事要办?”&&他的回答悠然闲散,“琅琊八景久有胜名,正好消冬,这个时节金陵无趣得紧。”&&她想了一想,“你不想回去。”&&显然这场出游是为了躲开年节必须回府的难题,左卿辞并不否认,“云落这般聪明,对我的事知到了几分?”&&她迟疑的没有接下去,他心思多,既然从未言及,她也绝不会起意询问。&&俊逸的脸庞半倾,左卿辞垂目一笑,“告诉你也无妨。”&&理了一下思绪,他起了个头,“三十年前的靖安侯府并没有如今的声威,老侯爷昏匮无能,正妻无所出,养了一大堆庶子,军中的声望也泯灭无形。庶子间为争爵花样百出,流为市井笑谈。我父亲的生母身份低微,他不想再受欺凌,自请边关从军,在一场征战中受了伤,被我娘所救,两人在当地成婚,随后有了我。原以为一家人就此长居边关,没想到父亲军功越来越盛,将一众兄弟比得越发不堪,待祖父过世,圣上钦点父亲袭爵,将安华公主下嫁。”&&话语到最后有点沉,他停了一刻才说下去,“尚了公主,不可能再留驻边关,父亲唯有携着家人回到金陵,母亲也由妻变成了妾,其实当年若是和离倒好了,可惜——”他的眉间漾起一丝薄诮,淡讽道,“有时过于情深反受其害,头一年还好,第二年边境不稳,父亲被迫出征疆场,虽然留了亲将守护,母亲还是在生产时出了意外,她痛了很久,那时我在门外——宫里的嬷嬷不让进。”&&长眸暗而冷,轻缓的字句寒意侵人,看得她不由自主握住了他的手,他回握了一下,气息稍缓,嘲讽的笑了笑,“半年后我也开始咯血,被诊为痨症。府中一切由公主掌控,她亲问饮食起居,若我真是生病,她必可得一个慈和之名。可惜我娘庇佑,又或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她的师兄鬼神医心血来潮,出谷探视师妹。一路从边关寻至金陵,发现她已亡故,又诊出我身中异毒,设法将我带离了侯府。父亲战事结束后返家,留守的亲将当堂自刎,第二日父亲入宫面圣,将小妹晴衣送与姑母淑妃娘娘抚养。此后父亲与安华公主日渐冷落,数年后她大概也绝了念,从宗族中择了倾怀过继。”&&苏云落安静的听完,“你回来是想复仇?”&&左卿辞一晒,“是为给晴衣诊病,她是我一母所出,被段衍伤了腰脊,没有父亲的协助,我无法入宫。另一则也是为段衍,他逃得太远,我需要一个身份召集合适的人。”&&他不曾道明是否想对公主复仇,可他既非懦弱之人,又岂会忘却杀母之仇,然而安华公主是皇帝亲妹,连靖安侯亦无能为力——她想了很久,“你想做世子?”&&左卿辞带着奇异的讽刺淡道,“安华公主不会容许,她是个极骄傲的人,靖安侯是她此生最大的挫败,作为报复,她会尽一切力量毁去我父亲在意的人或事。”&&他又一次避过了正询,苏云落道,“是她授意涪州的一路袭杀?你想怎么应对?”&&左卿辞沉默了一瞬,漫散的开口,“谈不上应对,我本也未——”&&一句未完,忽然间白陌飞纵而至,气息急促,“公子,侯爷来了,下人不敢拦。”&&左卿辞抬眼一望,院门边已经出现了几个身影。&&靖安侯左天狼是一个传奇。&&年少时不受重视,索性负枪北行,尸山血海里博命杀伐,将祖辈的声名重新竖起来,提起来谁都赞一句,又在声誉最盛时尚了公主。可惜娶了公主是荣耀,却未必宜家宅,纵然勇如左候也难有欢颜,未至中年已双鬓星白。患难之侣早亡,子女散落他方,夫妻多年不与言。换了另一个人,只怕已被各种磨折压垮,他却沉如山岳,不露半分憎怨。&&左候深长的眉宇略锁,蕴着历经岁月摧折,染遍风霜血雨后的倦淡。除了轮廓略刚,他的容貌与左卿辞极为相近,俱生着一双上挑的长眸,即使是外人,也能一眼看出两人之间的血缘。&&此刻,曾经铁血征伐的将军微微仰起头,看着远山亭中的一双人。&&俊美的男子风华照人,慵散的倚栏而坐,怀中拥着一个人,漫把青丝,浅笑相谑,连灰冷的山色都生出了旖旎。然而温馨的欢谑仅只一刻,随着两人望过来,空气似乎蓦的紧绷。&&一瞬之后,玉人掠身而起,衣袂轻翩,仿佛一只轻灵的白鹤,惊鸿一瞥间隐入了山林。&&摒退了所有人,院子仅剩了父子相对。&&左候一身半旧的常服,未披软氅,背过身看一座冰雕,那是冬至时苏云落所刻,线条已经有些融化,仍能看出是一只黄羊,温驯活泼,好奇的趵蹄回首,仿佛在遥遥的观察。&&看了好一阵,左候打破了沉默,“我记得当年也堆过雪。”&&左卿辞微怔了一下,眸色略深,好一会才道,“是一只熊,留了很久,天热后化了。”&&左候仿佛陷入了回忆,“好像有一人高,鼻子用的铜符,眼睛是——”&&他一时想不起来,左卿辞平静的接过话语“是黑色清珠耳饰,嵌上去光泽极好,像活的一样。”&&零散的回忆浮掠而过,左候的神情隐带遗憾,“可惜那一年雪不厚,连檐上的都扫下来用了,到底不如边塞。”&&左卿辞顿了一瞬,随之低语,“边塞除了风大,其他的确是不错。”&&一问一答没头没尾,奇特的相契,无形间浮出了一个亲密无间的世界。&&左候似乎想起什么,泛起笑意,“那是你太小,一出帐就被吹滚了,你娘也是,她身子轻柔——”&&声音突然停了,隔了许久,左候轻轻叹了一声。谁也说不清叹息是什么意味,气氛却突然生出了凄楚,空落而无凭。许久后他才又开口,“事到如今,你到底做何打算。”&&风卷起了落叶,贴着衣摆簌簌而过,左卿辞云淡风轻道,“我还未想好。”&&左候仿佛早有预料,也无怒色,半晌才道,“你的年纪也该成婚了,沈国公的孙女,六王的嫡女,金陵世家淑媛尽可议亲,可有谁你意中所求。”&&左卿辞唇角轻勾,说不出的讽意,“父亲以为,我该娶何人。”&&父子俩对面而立,身形一般无二。年长的沧桑中现沉毅,年轻的风华中隐桀骜,两个人那样相似,又是那样生疏。&&左候敛去了感伤,无形的气势随之而生,“那个胡姬,薄景焕与我提过。”&&左卿辞不动声色,“薄侯怎么说?”&&“烟视荡行,猖狂无状,犯案累累,论罪当诛。”左候淡叙了十六个字,半晌后道,“我可以不予理会,但你也该明白——她不过是个胡姬。”&&左卿辞不置一辞,笑了笑。&&他的神色落在左候眼中,自有另一番意味,左候沉默了一阵,微喟一声,“罢了,其中的得失,你自行想清楚。”&&说完也不多言,左候转身行向了院门。&&左卿辞有一丝意外,望着他渐远的背影,忽道,“若我所求与侯府声名相悖?”&&“人生在世,所求不过已心,我年轻时不懂,事到如今也无甚资格约束你。”左候停了一下,三分平淡两分温和,带着倦然轻寂的洒落。“想做什么就做吧,一切自有我承当,我这一生受缚良多,你尽可随心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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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read_h1" style="margin-bottom:10" id="subject_. 明昧阁
64. 明昧阁&&&又过了三五日,年关越来越近,化雪之时异常寒冷,主妇们忙于张灯结彩、筹备年货,洗刷整理,街市空前的兴旺,充满了节庆将至的喜意。&&靖安侯府安静如常,左候夫妻各处一苑,除非必要绝不往来。左候的书房更是禁地,任何人不得擅入,左/倾怀早已习惯在门外请见。“父亲回来了?兵部着人送了文书,我正好碰上就一并携过来。”&&左候淡瞥了一眼,“进来吧。”&&左/倾怀这才踏入房中,将文书匣子呈上来,又禀了几件近日所遇的难题。&&左候一一回了,尽管话语不多,却犀利精到一语中的,左/倾怀悉数记下。&&谈到末尾,左候缓道,“羽林卫是天子亲卫,既在御前行走,又是与一群世家子共事,不可因官职不高而轻怠。凡事倾力而为,际遇自有机缘,长远看来也未必逊于光禄勋。”&&左/倾怀听出抚慰,心头一暖,迟疑了一会道,“今日接到大哥传讯,说要出行一段时日,也未道明要往何处,父亲看是不是要遣几个亲卫暗中随行?”&&见左候不答,左/倾怀终是忍不住,“大哥此时出行,只怕易落人口实。”&&“怀儿也是有心了。”左候凝目一刻,轻喟一声,“无妨,此事我自有分寸。”&&仅是一声淡喟,在左/倾怀心底却起了波澜,他低着头,又酸楚,又惭愧。&&对答既毕,左/倾怀退去了。&&晚膳的时辰已至,厨房将几样简单的菜肴送至左候书房,处理完手边的公文,左候刚起身,发现房中多了一个人。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素巾覆面,正将一坛酒搁在席案上。&&深目长睫清晰的彰显出她的身份,左候打量了一眼,微微蹙起眉。&&“他让我把这两样东西送来。”胡姬卸下包袱,抖出一张雪白的狼皮搭在椅上。&&丰软的皮毛华美细密,软茸茸的触感异常温暖,左候取过看了很久,又瞥了一眼酒坛,不知不觉间平缓了眉头,“他可有说什么?”&&她摇了摇头。&&左候以一种特殊的目光审视她。“你与他相识了多久。”&&她本已要走,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停了一下,“一年有余。”&&左候又道,“在你眼中,他是个怎样的人。”&&她不知自己该不该回答,迟疑了一会道,“很好,但也容易生气,很难捉摸。”&&那孩子的心性并不似喜怒不定之人,左候顿觉意外,“他时常不快?为什么。”&&“我不知道。”她些微犹豫,道出了长期以来的困惑不解,“他对旁人都很好,只是——”&&只会因她而不快?左候漾起了三分微讶,“一年有余,你对他仍一无所知?”&&她听出对方话中的薄责,但不明白缘由,也不想再对答下去,抬手推开了窗扉。&&一句淡语从身后传来,“你可有想过与他长久?”&&她古怪的回望一眼,像在看一个发昏呓语的人,没有理会的转身掠出,瞬间不见踪影。&&左候静默片刻忽然笑了,低头轻抚酒坛。褐青的坛形浑圆,带着古朴的釉光,贴着一张素笺,书有忘忧二字。不知他想到什么,一双长眸微生感慨,隐隐的温和下来。&&苏云落无声的潜回玄武湖边的宅邸,闻得笛声悠远低婉,遥见楼阁上一个青衣身影修身玉立,横笛而奏,在郁沉的暮色中分外惹眼。&&她望了片刻,轻盈的纵掠而上,在栏边一勾飘然而近,他放下短笛一手扶住,将她纳入了臂弯。&&“送过去了,他似乎有点意外。”苏云落开口。&&左卿辞没有多问,“琅琊比金陵更冷,给你添了两件裘衣,一会去试一试合不合身,这次要在路上过年,东西得置齐一些。”&&她没什么反应,这一阵的新衣比过去十余年加起来还多,件件制作上乘,绣纹华美,大概这样的衣着才适宜随在左卿辞左右。&&他从怀中取出一条丝链,替她系在颈上,将坠系的乌珠放入她襟内,“虽然慢了些,好歹修好了,用的贵霜所出的宛丝,不会轻易断落。”&&宛丝是贵霜国界山上独有的异蚕所吐,这种蚕产量极少,所出的丝至轻至韧,寻常刀剑都斩不断,加上色泽美丽,所以极珍罕。她瞧着丝链有一点讶异,不过没有询问。他看出来,弹了一下她小巧的额,“这丝本是金色,你必然又嫌太过显眼,特地让他们染成了灰黑。”&&这大约是最丑的宛丝,与冰凉的却邪珠一同贴着肌肤,又异常的安心,她不由自主的抚了一下。&&他看着她,浅笑而问。“云落还有什么想要的?”&&她诧异的抬眼。&&“却邪珠本是你的东西,物归原主罢了,算不得礼物,新年要到了,可有什么喜欢的物件?”他解释了一句,言毕莞尔一晒,“赤眼明藤我可变不出来。”&&她长年各地飘泊,时常要躲避追捕,一切在她身边都留不久,也就无所谓想要。“不用,这个丝很贵呢,已经很好了。”&&他挑起眉梢,忽的想到一个问题,“云落通常怎样过年?”&&年节于她除了有些不便,与平常并无两样,答的自然毫无意趣。“找间不起眼的旅店,备一批馒头酱菜,街市全歇了,白日里锣鼓闹的厉害,唯有晚上能清静些。”&&左卿辞望了她好一会,“你对过年的印象仅止如此?”&&她确实想不出其他,也就没再接口。&&他的神色多了几分和熙的温存,“无妨,等到了琅琊,那里有最好的景色,你一定会喜欢。”&&左卿辞居然真的走了,在年节前夕悄没声息的离开了金陵。&&不告父母,不拜亲长,来去浑若无物。&&不出三日金陵已传遍,世人皆知靖安侯的长子目无尊长,骄狂纵性,不谙礼法,引起无数评议;靖安侯府的陈年宿辛也被人再度翻起,一路甚嚣尘上,成为腊月最轰动的话题。&&不管外界纷纭,左卿辞已经远远抛开。灰蒙蒙的天幕下,马车停在山崖边,正值细雨初停,雾雨朦胧,远山交叠,在浩然云海中似幻似真,蔚然壮观。&&左卿辞立在烟云弥漫的崖边,山风拂衣,飘飘如仙,“郡主真是选了一处好地方,这里的景致颇有几分似天都峰。”&&在他身畔披着轻裘的自然是苏云落,长睫被雨雾濡湿,愈发显得瞳眸深楚,肌肤润白,蒙蒙的白雾簇拥身侧,仿佛随时会隐去。&&左卿辞向云山深处望去,一堆玲珑叠错的楼宇显出模糊的影子,“那一处院邸名为明昧阁,云落可知出处?”&&苏云落神色微动,左卿辞玩味的一笑,“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出自道德经,一介女子用这样的阁名,郡主端的是品味不凡。”&&一路望着楼影行过去,山缘两侧白梅次递而绽,一路冷香浮动,让人想起那个风华殊异的清雅女子,同样美丽,同是自开自谢,隐息于深山幽处。&&靖安候府的名号,无论在何处都十分响亮,通报之后,阮府的管家立刻将客人恭敬的迎了进去。明昧阁名为阁,内里极大,院落幽静深远,建筑精奇,宅内所用物件虽非簇新,却样样是上品,毫无半分刻意雕琢之态。一路所见的仆役也是衣饰洁净,见客有礼而不卑,举止大方合宜,足可想见主人涵养。&&管家礼仪周到的敬茶问叙,然而问及郡主面露难色,最后终是道出主人染了风寒,卧病已有月余。&&苏云落虽不知左卿辞为何而来,但对郡主印象极好,听得这一意外,不自觉的现出了牵挂。左卿辞瞥了一眼,不动声色的与管家叙了几句,不出一刻,茜痕被人唤了过来。&&郡主沉苛难愈,茜痕也是忧心忡忡,加上侍奉与守夜,俏丽的脸瘦了许多。然而一听仆役传报,她立刻赶了过来,几乎是喜出望外,一则在涪州亲眼见识过左公子的医术,二则他与郡主心系的苏姑娘颇有来往,说不定能对主人有所开解。&&及至见面更是心花怒放,茜痕一眼认出靖安侯公子身后的倩影,如见救星,未说几句已迫不及待的拉着苏云落奔去了郡主的闺房,扔下了尊贵的侯府公子留在花厅,由管家作陪。&&见了郡主,苏云落才知茜痕为何如此急迫。&&阮静妍静卧绣榻,清丽的脸庞病容憔悴,玉肌清减,神魂衰弱,一眼望去竟似毫无生气的蜡人。&&茜痕放轻声音唤了两声,郡主始终未醒,不禁有些发急,又对苏云落解释道,“小姐尽管终日昏昏沉沉,却时常惦记着姑娘,好在苏姑娘终于来了,小姐一定异常欢喜。”&&苏云落有些茫然,她被莫名其妙的带进来,又不似左卿辞擅医,全不懂能做什么,见着郡主苍白的清容,她唯有按住病人心口,功法流转,将一股温热的真气渡过去。&&过了半晌,紧闭的睫毛动了一下,琅琊郡主缓缓睁开了眼。&&见主人醒来,茜痕一喜立时禀道,“小姐,苏姑娘来了,左公子将她带来了!”&&阮静妍的清眸初时恍惚,渐渐看清了人,果然露出一缕寂然的欢喜,纤指微颤,勉力拉下了苏云落障面的素锦。“果然是你。”&&琅琊郡主叹息了一声,说不尽的欣慰,又有些释然,“上天垂怜,让我离世前还能见到想见的人。”&&苏云落不懂郡主话中之意,然而见她面上那份平静绝望神态,顿时心头一坠,“郡主不必过忧,左——他也来了,就在外边,必有法子治好郡主。”&&琅琊郡主玉手一紧,握住不让她离开,呼吸微促。“不必了,让我瞧瞧你。”&&手腕的力道很轻,更显出病人的衰弱,苏云落不忍挣开。&&阮静妍眼神温暖,仿佛带着无限疼怜,“我听左公子说,这么多年你一直一个人?”&&郡主仿佛对自己的病毫不关心,心神全系在她身上,让苏云落越发迷惑。&&“我竟不知——难怪一见你就觉得投缘。”琅琊郡主话中多了自责,抚了一下她的脸,像对一个懵懂的孩子,“当年他出了事,我心里太乱,全然忘了他还有一个徒弟,让你飘零江湖受苦了。”&&仿佛被一个落雷击中,苏云落彻底惊住了。&&“他曾经提起过你,却没说你原来生得如此美丽。”琅琊郡主语声温和,神色柔暖动人。“他说你是天下最乖的徒弟,自己却是天下最不负责任的师父,时常觉得愧疚。”&&深楚的瞳眸错愕的睁大,苏云落几近失语,半晌才哑声道,“郡主认识我师父?”&&“如果不是造化弄人,你该称呼我一声师娘,那时我们已有白首之约,以为终会随他天涯——”阮静妍的目光散乱而失神,片刻后涩然轻谓,“罢了,事隔多年还能见到他的徒弟,我已然很欢喜。”&&这场惊骇非同小可,对着琅琊郡主,苏云落蓦然想起自己做过的事,一时近乎无地自容。&&“以前我就很想见一见你。”看出她的不自在,阮静妍柔声道,紧了紧握住她的手,“他说你是个好孩子,可世人心浊,他又是男子,将你带在身边必有流言,对你不宜,想等我们成婚后再携你下山。”&&苏云落心尖蓦然一暖,又一酸,长睫垂落覆住了眼眸。&&“我知道他已经去了,可心底总不甘心,逆了亲慈与兄长之意,也愧对友人,如今患病也是天意。”阮静妍的眉目盈着无力的倦,似一朵风中无凭的落花,“你那些逾法之事太危险,以后不要再做,回头我修书一封,将你托给我兄长,不管有什么难处,瞧在我的面上,他必会照拂一二。”&&苏云落越听越惊,“风寒仅是小恙,他也在——郡主悉心调治,一定会好起来。”&&琅琊郡主也不争辩,“傻孩子,你可愿叫我一声师娘。”&&柔美的清眸盛满了期盼,苏云落忽的酸楚难当,半晌后低低的唤了一声。&&“我从不曾照拂你,其实当不起你这一唤,可看着你,我就想起——”阮静妍清泪簌簌而落,声音哽住了,她本就体虚,情绪激动之下气息一弱,竟然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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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read_h1" style="margin-bottom:10" id="subject_. 柔肠损
65. 柔肠损&&左卿辞在花厅等了好一阵,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品茶。&&忽然人影一闪,苏云落扑进来,一把拉起他向阁内掠去,等立定已是在琅琊郡主的闺房,屋内外侍女一片混乱,见有男子闯入,更是哗乱。&&榻上的郡主昏迷不醒,面色异常苍白,颊上泪痕宛然。&&苏云落少见的惶乱,“你救救她。”&&左卿辞瞧了她一眼,转而对茜痕道,“事急从权,恕在下失礼了,请将多余的人清出去,容我为郡主把脉。”&&茜痕到底最受琅琊郡主信重,被一言稳住了神,喝退了一众没头苍蝇似的侍女,仅留了另一名较稳重的,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左卿辞凝神诊脉,半晌后道,“郡主虽染了风寒,及时服药不应如此严重,似乎是忧思过度,伤神损脾,气机郁结,病势屡次反复所致。”&&几句话切中事实,茜痕忍不住饮泣,“公子说的不错,小姐的病确是心病,不知可有良方。”&&左卿辞沉吟片刻,“我先开张方子缓一缓,还是要设法解开郡主的心结,否则再是灵药也难医心病。”&&诊叙事毕,茜痕使人照方烹药,安排左卿辞在客苑住下。窗外空朦的山色逐渐转暗,室内掌起了银灯,门扉终于开了,苏云落心事重重的踏入,欲言又止。&&左卿辞一个眼色,白陌退了出去。&&她的心思似乎有些紊乱,好一会才低道,“原来郡主与师父有情,该是我师娘。”&&那样高贵清华的玉人却倾心于剑客,置家族劝说于不顾,大好芳华空掷,细细想来无限酸楚。&&他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声。&&她终是问出了疑惑,“你是不是早已猜到,所以才带我来这里。”&&他笑了笑,并未接话。&&她也没有追问,恍惚低喃,“还有人和我一样惦念着师父,真好,你能治好她?”&&左卿辞不置可否,“心病最是难医,她又拖得太久,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苏云落听着一急,“有什么用得上的灵药?我去盗过来,或者你想要哪种宝物来换诊金——”&&她的下颔突然被捏住,对上一双诡异的长眸,左卿辞极慢的开口,“你现在还跟我提诊金?”&&她认得这种眼神,是他发怒的前兆,心里顿时慌起来,又不知错在何处,“没什么是不需要代价的,你的医术极好,自然——”&&左卿辞打断,“苏璇呢?他可有向你索要报偿。”&&她一怔,长睫颤了一颤。“师父是不一样的,师父只有给予。”&&左卿辞话语轻漫,蕴着奇异的危险,“除了苏璇,所有人给你的都是交易?”&&他又生气了,她的喉咙有些发干。&&“那这副身子也是为了换东西?”他忽然笑了一声,气息有些诡秘,“这段时日,云落一直任我予取予求,衾枕不离,是为什么?”&&在头脑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本能的退了两步。&&左卿辞挑了一下眉,淡淡的仿佛在看一只想逃离的宠物。&&好半晌她才捺下惕意,“那是因为——和你在一起很愉快,你对我很好,也帮了我许多,可我知道终有一天要偿还,我不能再欠下去,师父未愈前我还不能死。”&&听完她的话语,左卿辞神色怪异,“在你眼中,我一直在放债?”不知为何他忽而失笑,“这样说也没错,依云落看来,我会要你如何偿还。”&&她拿不准该不该道破,垂眼犹豫了一会,“安华公主。”&&静了片刻,左卿辞的语声变得平缓,“过来。”&&她迟疑了好一阵才靠近,被他揽住,低笑混着暖热的气息拂过耳际,“云落果然聪慧,可惜猜过头了,那种事何须你动手,你想救琅琊郡主?”&&她轻应了一声。&&“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她反而有些不确定,但又不敢问。&&“苏璇是你师父,他什么也不会索取,可是我不同,知道我要什么?”左卿辞微顿,薄淡的话语骄傲而纵性,“我要你的身与心,要这两者里都有我。”&&“小姐的病与琅琊王,也就是小姐的兄长有关。”茜痕下了决心,道出缘由。“小姐多年前因苏公子而伤情,发誓决不另嫁,决意入山奉道以度余生,最终碍于亲慈未能成行,避居明昧阁。数月前薄侯送小姐从涪州回返,顺道与琅琊王一晤,突然提出求亲,不知怎的就定下了亲事,六月即是迎娶之期。”&&茜痕说到伤心处,忍不住啜泣起来,“从那时起小姐就不想活了,天寒地冻的,小姐大半夜仅着单衣在庭中伫立,第二日就受了风寒,药也不肯喝,身子一日比一日弱,小姐的兄长请出婶娘伯姨连番过来劝,甚至有狠心的说,哪怕病着也不能误了佳期——左公子说小姐是心病,确是再真切也没有。不是怕我们这些侍奉的下人受责,小姐连汤药都不想沾,勉强喝了也是吐出来,病势一日沉似一日,再这样下去别说六月,只怕冬日都熬不过。”&&茜痕满心气恨,不敢出口的怨声尽道了出来,“这哪里是结亲,分明是催命,万幸苏姑娘来了,你是苏公子的徒弟,但凡开口一劝,小姐必是听得进去的。”&&苏云落听得脸色煞白,连杀气都透了出来。&&左卿辞询道,“薄侯对郡主倾慕已久,一向爱重,怎会如此鲁莽,他可知郡主如今的近况?”&&茜痕抹去颊上的泪,“郡主听闻此事,立刻修书过去言明无意婚嫁,薄侯并未回信,频频遣人送礼物过来,就是不肯退亲。琅琊王与小姐是亲兄妹,感情极好,这次被薄侯说服,竟成了铁石般的心肠,连小姐死活都不顾了。”&&左卿辞心底自有分晓,“云落先设法让郡主安了心,郁结一去,疗治自可事半功倍。”&&不知苏云落私下说了什么,郡主突然有了变化,神气与从前截然不同,整个人都现出了活色,脸上有抑不住的笑容。加上左卿辞的针药,初时的衰弱垂危已然淡去,过了几日甚至能倚坐起来,看苏云落编制丝络。&&丝线是茜痕找来,上等的三十六色丝,色泽明艳,纤逾毫发,在苏云落细白的指下密密匝匝的织绕,如蝶穿繁花,灵动万方。她额上隐隐透汗,一条三指宽的束带逐渐成型,繁复的花纹比织机所出更为密致,眼看将成又被她随手拆解,抽丝还原,循环反复了近一个时辰。&&别开生面的手法让琅琊郡主叹为观止,“云落竟还有这等绝技,真是要让织娘羞死了。”&&“一点小技,练一练眼力和控劲。”苏云落放下丝线,替她换了一盏热茶,观察她的气色。&&琅琊郡主心情极好,含笑道,“坐一会不妨事,多亏了左公子的诊治,这一阵你与他费心了。”&&尽管已在恢复,阮静妍秀美的脸庞仍笼着几分未散的病气,苏云落不由自主的歉疚,“是我不好,让师娘苦了这么些年,要是我早——”&&琅琊郡主打断了她,“说什么话,原该是我照顾你,可惜我是太无能,一味沉浸在悲伤中,于事无益。” 微叹了一声,阮静妍又道,“我去试剑大会,原想看看他曾经历的一切,却歪打正着见到了你,一定是上天的安排。”&&苏云落又拾起了丝络,认真的回道,“师娘这么好,是师父之幸事。”&&阮静妍见她双颊浅绯,粉颈薄汗轻透,不禁生出怜爱,“你与左公子今后做何打算?”&&她禁不住怔了一下。&&琅琊郡主看出她的茫然,清容微凝。“他是侯府公子,此刻虽未成婚,来日亲长必有安排,届时你如何自处,他对你全无承诺?”&&几句话猝不及防,问得她愕了一阵,“我和他又不会长久,没想过那么远。”&&这一次反是琅琊郡主怔了,“为何这样说,我瞧着你们十分亲密,难道云落不喜欢他。”&&“我喜欢过很多东西,它们都不属于我。”苏云落答的平淡,有一种习以为常的平静,“没关系,时间久了就不会挂念了。”&&她说的那般理所当然,琅琊郡主蓦的心头一酸,半晌才道。“我看左公子对你很好,既是有心,必不会相负。”&&好和爱,原本就是两回事。他那样出色的人,如何会爱一个胡姬,何况他性情多变,心绪深敛,她连他想什么都不懂。&&既然终是过客,懂不懂似乎也无关紧要。&&她低下头,手中的丝络不知何时乱了,散如纷芜的蓬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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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6. 香雪浴
正文&66. 香雪浴&&苏云落的神智似乎浮在半空,俯看着床榻。&&长长的黑发凌乱的铺散在两具汗淋淋的肢体上,靡乱的姿势近乎羞耻,她听到自己破碎的喘息,在他激狂的起伏中战栗。&&忽然间四周的墙不见了,只剩赤/身/裸/体的她,被困在长街上一个狭小的笼子里,受无数人指点笑骂,烂菜碎瓦下雨一般飞来,他远远的在人群中看,青衣如水,俊颜如玉,皎然风姿无双。&&蓦然间她从恶梦中挣脱出来,全身冷汗淋漓,左卿辞点亮了榻边的烛火,“做梦了?”&&她的指尖冰冷而轻颤,他仔细打量她,“梦见了什么?”&&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梦境中的场景像一个可怕的警兆,默然良久,他吹熄了烛火。&&她在漆黑的静谧中浮沉,许久才又睡去。及至天明,她朦胧中睁开眼,空中有一股冷香,窗纸上映着浅淡的树影,案前一个人正信手整理陶瓶中的梅枝。&&初醒的昏殆和零星的回忆让她模糊了意识,一瞬间回到了稚龄,仿佛长久的等待后,突然在某一日清晨惊喜,“师父?”&&俊颜侧了一下,左卿辞没有表情的看过来。她立时心口一忐,知道自己大概又说错了。&&他走近在榻边坐下,“苏璇通常怎样唤你?”&&她半坐起来,扯过中衣披上,声音很低,“阿落。”&&左卿辞停了一刻,又道,“如果真是苏璇,刚才你会怎么做?”&&问话很平静,可苏云落清楚,下一瞬就会迎来刻薄的讽刺。她低着头不想说话,周围忽的一暗,一个温暖的胸膛拥住她,还有一声柔和的呼唤。“阿落。”&&她僵住了,理智告诉她不是同一个人,怀抱却是一样的暖。&&宽阔的肩膀像一个世界,充满理解与宽谅。&&她僵了又僵,突然间某种情绪如洪水破闸而出,再抑不住,张开双臂抱紧了他,像一个孩子,把头埋进了世间唯一可以依赖的胸怀。&&她抱了很久,他居然没有不耐,也没有预料中的轻讽与尖刻。&&人的心境非常奇妙,那种迷乱的、带着欲/望与占有、让人燥动的感觉悄然生出了变化,化为清浅的甜意熨贴着心口,让万物异常美好。&&仅仅是一句轻唤,一个拥抱,却比无数次缠绵更暖。她抑不住的更想接近他,想触碰他的手指,亲近他身侧,即使什么都不做,似乎也有了与过去不同的恋悦。&&例行诊完脉,左卿辞叙了几句,由茜痕送回了客苑,苏云落与往常一样,留下来陪伴琅琊郡主。&&琅琊郡主瞧着她的脸庞,忽然漾起了微笑。“云落整日陪我,可会无趣?”不等回答,阮静妍又道,“当年我总盼着你师父来,数日如年;等他真到了,又觉得辰光飞度,弹指即逝。明明他是个傲啸天下的英雄,我却希望世界只剩这一间院子。”&&苏云落听得神往,“师娘和师父感情真好。”&&“也有过争执,他任侠放达,喜欢交友斗游,我好诗词书画,喜欢静赏山水;连饮茶也不同,他爱真腊犀明、我喜蒙顶甘露。”琅琊郡主清颜恬淡,柔暖的回忆,“后来才发现,那些差异微如芥尘。”&&因这一点私心,她坚持去了试剑大会,即使那与她本性不合,充盈着惊心动魄的鲜血与惨叫,她还是想看一看,他曾经所在的那个世界。他所经历的,他曾经存在的一切,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全部。&&琅琊郡主收回思绪,望着面前的女孩,怜惜中存了思量。左公子尽管亲切有礼,毕竟是侯府贵胄,骨子里藏着傲意;云落不谙□□,性子又内敛自守,这样下去——&&琅琊郡主心思转了几道,“我瞧昨日你织的束带十分漂亮。”&&苏云落不知就里,取出了丝线,“师娘想要?喜欢什么颜色。”&&琅琊郡主道,“黛色,荼白,雪青,玉青。”&&苏云落依言挑出,“会不会太素?”&&琅琊郡主自有主意,“这四色雅致,不妨比昨日的窄些,更显精致。”&&苏云落指尖引动丝线,开始织起来,这次不为练手,她放缓了速度。&&琅琊郡主越看越是疼怜,“云落在江湖上,可有碰到过其他亲近的人?”&&“没有,谢离让我不要与人深交。”苏云落坦陈,随即解释道,“他是我下山后结识的人,已经过世了。”&&琅琊郡主惑然不解,娥眉轻蹙,“他为什么这样说。”&&“他说我太容易被利用,与人接触多了会死得很快。”她看着花纹在指下成形,交错的丝络犹如一张落拓不羁的脸,毒舌的嘲骂。&&漂亮的小胡姬,长成这样还会剑术,简直奇货可居。&&姓文的究竟从哪捡到你,不及早甩脱,他绝对会把你的骨肉皮都拆零了卖。&&笨丫头,越是想求的东西,越要守密,否则必然受人拿捏,百般敲骨吸髓。&&知道像你这样最适合用来做什么?美人计,死间。&&他不惜代价把我从天牢里弄出来教你,就是为了用你谋求更大的利益。&&想知道怎样避免彻底受他摆布?喊两声好哥哥来听听。&&嚣张的笑声似乎还在耳畔,苏云落慢慢将丝线收束,“他教了我很多,所以我才能活到今天。”&&琅琊郡主讶然道,“这么多年你不与人往来,不觉寂寞?”&&“一个人更安全,以前在山上也是这样,我已经习惯了。”系完最后一个结扣,她将束带理顺。“师娘是用来束发?这个纹样可好?”&&琅琊最出名的不仅有山,还有热泉。&&泉在沂水之畔,大大小小星罗而列,阮氏在此筑有别业,院外诸峰绵延,重岭叠翠,宅内楼阁连栋,遍植清奇的梅树,至冬季破蕊盛放,雪海天香,华光浮动,为当地盛景。&&这一幢别业奢贵清华,专用于招待琅琊王的嘉客贵友,院宅内有温泉十余眼,其中最出色的香池为阮氏一族自用,这次破例迎入了外人。&&这间泉池处于一座独院后厢,泉眼露于白雪皑皑之中,精美的锦障四围,池畔有一颗数百年的梅树,苍老虬劲,古枝盘绕,密密层层的香花铺了半边天。&&花影浮动,飞珠溅玉,碧池生烟。&&锦帘之外天地肃寒,帘内暖意氤氲,梅酒半斟,说不尽的风雅。左卿辞倚在池内,□□的胸膛浸在水中,俊颜被泉水蒸得薄红,慵懒的半闭长眸,时有梅花飘坠于身侧。&&温泉水轻软滑腻,热力熏得血脉涌动,苏云落心跳的很快,不仅是温泉与眼前的美景,也是因为琅琊郡主私下叮咛的话语。含笑的柔音宛在耳边,字字分明。&&——既然左公子待你亲厚,云落也该有所回赠。物件不在太小,唯见心意,这根束发的丝带是云落手织,正合相赠,明日你们去温泉小憩,务必送出去,不然不许回来见我。&&她的中衣散在池畔,丝带藏在里面,可他身份尊贵,什么样的珍物没有,这般微薄的赠礼,她委实难以启齿。&&左卿辞没有睁眼,声音也似被温泉浸酥,分外动人。“云落有心事?”&&她的脸红了,慢慢蹭过去,环住了他清窄有力的腰。&&左卿辞垂眸看了一眼,她小巧的面孔低垂,细致的脸颊红如粉桃,无意识的咬着唇。她的表情一向极少,近期才有细微的变化,观察起来别有意趣。&&“在想什么。”水中的肌肤格外滑腻,他不动声色的将她圈入怀中。&&她想了又想,还是说不出来,换了话语,“我在想师娘该怎么办,离了明昧园,必然会异常辛苦,师父现在也不适合见人,极可能伤了她。”&&左卿辞意趣减了一半,漫道,“那倒是,若是她也挨上一剑,我可没把握能救回来。”&&她喃喃道,又添了心事。“师娘已经很苦,师父中毒的事我也不敢说,真要离开,就不可能再回头,也不知——”&&左卿辞言语略淡,“云落不妨多用三分心神考虑自己,郡主与苏璇的私情家族尽知,你又在试剑台上露过相,待郡主无故失踪,薄景焕探到我曾携胡姬来此,立时会猜出是你所为,到时候重金猎铺,差役倾出,你可受得住?”&&她的思绪沉甸甸的,半晌才答非所问,“威宁侯会不会迁怒于你。”&&左卿辞懒懒的一晒,“以靖安侯府的地位,只要无实据,他又能奈我何。”&&她答的很认真,“我会尽量小心。”&&左卿辞眉间漾着淡诮,嘲讽道,“你要担负的真不少,既要藏匿疯子师父,又要四处寻药,现在更要安排你师娘。苏璇收你为徒,当真是一本万利。”&&听出他情绪不佳,她沉默了。&&他的心忽而生出燥意,正要再说,她忽道,“市井中劝酒的胡姬,见人即卑微的逢迎,你可会有半分留意?”&&他顿了一下,没有言语。&&“歌场中卖笑的胡姬,任人肆意嬉弄,你又会如何应待?”见他不答,她望着他,轻翘的深睫下有依恋,却也异常清醒,“那本是我的命运,如果不是师父,我根本不值得你多看一眼。”&&他静了半晌,终于道,“你说的倒也不错。”&&气氛略略松散下来,他依然情绪散漫,眉眼有一分凉薄的淡漠,又挟着三分不经心的狷狂。&&她知道,一切仅是他心血来潮的游戏,可是那些温柔与痴缠异常美妙,一分分渗入心臆,让人沉瘾。纵然一瞬也无妨,她贴上他,用舌尖轻描他的唇,化去他漠然的无谓,一丝丝勾起摇颤的心火,束起的发散了,一如甜醉的欲望,无声的覆落下来。&&一阵风吹过,漫天的梅花簌簌而下,一片片轻盈的落入热泉,或沉或浮,随水迭荡,宛如一场盛世倾舞的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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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read_h1" style="margin-bottom:10" id="subject_. 风色暴
67. 风色暴&&怒放的古梅枝叶蔓伸,从庭外望去,如雪云蔽空。&&阮氏一族在琅琊地位尊荣,自然不乏来客,别业管事的应待之道熟极而流,但对眼前这一位红衣女子,更是十二万分的谨慎仔细。红衣女子凤目明亮,红唇丰而轻翘,通身有一种矜傲的英气,在步向别院的路上驻足仰首凝望,赞道,“这间院内可有泉眼?定然景致绝佳。”&&陪同的管事诚惶诚恐,“崔小姐好眼力,下方确有泉眼,但郡主已用来款待了其他贵客,请小姐见谅。”&&盛景当前却不得入内,女子有几分不甘,“是哪一方的贵客。”&&赵郡崔氏为名门望族,崔家小姐的性情却是出了名的跋扈,管事越发小心,“靖安侯府的大公子。”&&“那个迷恋胡姬的纨绔?”女子想起前一阵轰动的传闻,轻嗤一声,红唇轻翘,流露出鲜明的不屑。刚要转身离去,忽见一个侍从自曲径而来,沿着院墙进了梅树下的院落。&&崔小姐的神色一刹那变了,粉脸厉色横溢,阮氏管事心惊肉跳,两股战战,不知是哪一处惹到这位姑奶奶,翻脸就成了要命的祖宗。&&白陌不知道自己落入了旁人之眼,他办完事,回院见秦尘在廊下搂剑静坐,身边放着一小瓶酒,配着炙鹌子脯,莲花鸭签及酥豆各一碟,顿时笑了,“公子还未出来?”&&秦尘点了一下头。&&白陌在同伴身边坐下,晃了晃瓶中还有酒,拎起来饮了一口。&&闲来无事,又有小菜就酒,端的是一种享受,泛泛的散谈了一阵,白陌还是没忍住,“三个月了吧,以往的女人最长也仅一个月,公子对她还真是破了例。”&&话中不甘的意味甚浓,秦尘咬着鸭签不予理会。&&白陌匝了匝嘴继续抱怨,“一个胡姬,又没什么才情,唯一的长处就是偷东西,不知公子喜欢什么,以前那些才女淑媛,曲意温柔,知情解语,哪一个不比她可爱。”&&懒得听他牢骚,秦尘抛出一句,“公子已经让她去见过侯爷了。”&&酥豆从白陌筷了上滚落,他愕了一瞬,“不会吧,难道真让一个胡姬为——”&&秦尘虽然在对答,眼睛从未疏漏过回廊,见有人行出,不等白陌反应过来已起身,“公子。”&&左卿辞束起的发梢略湿,襟口微轩,他似乎心情极好,瞧了一眼天色,“去要几色小菜,温一壶酒,三刻后送上来。”&&白陌应了一声正待去办,庭外一声尖哨,七个黑影从墙外扑了进来。&&打翻的梅酒汩汩而淌,热气升腾的半空除了花香又添了酒香,越发熏人。&&苏云落浸在泉里,绵软的半昏半睡。&&突然一道电光破空,厚重的锦障从中而裂,分两边倒了下去。&&冷风从裂口卷进来,同时踏入的还有一个执枪的女人。&&骄傲、冷艳,一袭红衣。&&同一瞬,苏云落从水中掠起,倏忽间避到一角,原本散落地上的中衣也裹住了湿淋淋的身体。&&“原来他迷恋胡姬竟是真的,贱人,凭你也配!”红衣女人冷笑,美目透出戾气,“我先杀了你,再去擒他。”&&银枪又疾又狠,带起了刺骨的寒意,苏云落的武器压在翻倒的锦障下,唯有在暴风骤雨般的攻袭中腾挪闪避。频密的攻击次次落空,红衣女怒火更炽,“一脸媚相的贱人,还用些□□的伎俩学了几手功夫,等我划烂你的脸,看你还能拿什么勾引他!”&&女人骂得越来越难听,苏云落刚要推开锦障,夺的一声锐响,她一个滚身避过,银枪擦着腰侧刺入地砖,留下了一个浅坑。&&白陌冲进来时正看见这一幕,一声叫唤憋在了胸口。&&美人打架实在不算多见,尤其是一个红衣劲装,一个衣不蔽体。&&穿红衣的银枪耍得猎猎生风,英姿飒爽,活脱脱一头漂亮泼辣的胭脂虎;穿白的几乎让人不忍看,她仅披了一件中衣,异常狼狈,一双裸足踩在地砖上,一手还要按住襟口,难免缩手缩脚。&&白陌自知身份不便插手,扬声道,“崔九小姐,你贸然闯入委实太过无礼,还请立刻罢手。”&&“等我杀了这贱人,自会停下来。”崔九小姐柳眉倒竖,气息凌厉,“卓公子呢?叫他出来说话!说说他到底是谁,哼!靖安侯公子,骗得我好苦!”&&“有什么冲着我来。”一个淡漠的声音响起,左卿辞在秦尘的伴护下现身,看见场中的情形,眸中掠过一丝冰冷的怒意。“崔心芙,住手!”&&苏云落的耐性到了极限,她蓦然一折,从白陌身侧掠过,拔出了他的佩剑。&&三尺青锋在手,她陡然多了一种流泻的端逸,整个人都不同了。&&普普通通的一把剑,突然有了秋水凝清光的冰寒。她的剑姿轻妙从容,剑花一挽一夺,逼得崔九退了三步。纤腕一振一引,银枪顿时失了方向,刹那间崔九的咽喉、臂关、手腕血痕迸现,银枪锵然落地。又一记剑脊拍上崔九的颔骨,生生抽得她晕了过去。&&剑风息止,满树梅花被剑气激荡,浩荡纷落而下。&&破碎的锦障,打烂的器具,残断的枝桠,尽数淹没在了花雨中。&&衣衫不整的胜者在池边立着,长剑虚垂,娇软的胸脯急速起伏,面上还带着羞窘与恼怒混成的杀意,苏云落渐渐的红了眼,紧抿的唇带着说不出口的委屈。&&一把剑咣啷甩过来,砸在左卿辞身前,同时迸出一声低哑的厉喝。“滚!”&&秦尘回过神,立刻挟着主人退走,白陌同样迅速,谁也没敢多停一息。&&“公子,那七人均为崔九手下,目前暂未惊动阮府,该如何处置。”崔九看来是兵分两路,一批在前院困住侍卫,她从后院潜入池畔掳人。结果公子不在,却撞上了苏云落,这一次胡姬气得不轻,如果不是秦尘反应及时,大概公子又要吃一记耳光。&&眼下她无声无息的一走了之,白陌简直替公子庆幸。&&“除了崔九其他的都杀了,处理干净一些。”左卿辞毫无火气道。&&这样的声调显示出主人情绪极差,白陌咽了一下口水,“崔九已经知道了公子的身份,只怕会不依不饶。”&&左卿辞冷冷一哂,“给她上点化筋散,让她瘫几天收收性子。”&&夜已经暗了,秦尘回来有条不紊的禀报,“据我探到的消息,崔九偶然至琅琊游赏,发现公子后,立刻借了由头辞出阮宅,大概是怕阮宅知晓后不利于行事。如此一来,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寻她。不过苏姑娘不见踪影,是否该想个说辞通报郡主?”&&热泉的硫磺气息压过了她身上的暗香,一时间已无法追寻,左卿辞沉默了一瞬,“明日回明昧阁见郡主,白陌找间干净的客院,等出了阮府立刻搬过去。”&&白陌的脑子还未反应过来,刚要说话被秦尘扫了一眼,顿时省悟。弄成这样,胡姬一时半会怕是消不了气,再留住阁中未免尴尬,不如搬离了再慢慢计较。&&左卿辞没心情理会,一拂袖屏退了二人。&&思了一会心气浮燥,他抑住烦乱净手拭面,换上了寝衣软鞋,扯散束发在榻边坐下,片刻后似觉察了什么,将扔在一旁的丝带拣回来,挽在指间细看。这根束带并非晨时所用,玉青为底,黛色荼白雪青为辅,纹样繁复雅致,窄窄的一条,织得极精细。&&左卿辞看了半晌,指尖若有所思的轻抚,长眸渐柔了一丝。&&明昧阁前一段时日笼在郡主病重的愁云惨雾中,好容易阴云散去,又变得忙碌不堪。这一次从温泉别业回返,白陌发现阁内众多仆役在整理物件,廊下四处散摆着檀木箱,仿佛在借天光翻晒收捡。&&白陌忍不住纳罕,三月未至,凛寒仍浓,这个时节整理箱笼也未免太早了些。&&茜痕看出他所想,眨了一眨眼,俏颜梨涡隐现,“郡主说今年春早,把该晒的该清的全理一理,免了到时候忙乱。”&&左卿辞扫了一眼心照不宣。郡主已然在做离开的准备,这一走就不可能回头,谁能想到金娇玉贵的世族千金有这样的勇绝,从此天涯零落。&&及至踏入郡主所居的院落,内里更是凌乱,连桌案上也堆着各色玉盒锦袋,字画珍玩。&&琅琊郡主倚在软椅上,捧着一个镂银茶筒,清眸迷蒙而惋伤,仿佛正陷在追忆中。见得来客,她恬然绽出笑意,然而对方所述让她顿生意外,禁不住疑惑。“公子要搬离此地?怎么不见云落。”&&左卿辞说辞委婉,“还请郡主见谅,恰好有一些小变故,不得不如此安排,新的住所就在山下,郡主但凡不适,均可随时遣人传讯。云落偶然暂离几日,过一阵自会来探视郡主。”&&琅琊郡主极好的抑住了失望,片刻后道,“既然公子已决意,我也不便强留,若有什么需要之处,公子尽可直言。”言毕,她从案上取过锦盒,“正好翻出了几样东西,这是早年所得的一方古砚,公子将云落携来,又为我的病费心良多,请容我以些许薄物为谢。”&&左卿辞也不多言,略一揖让接了过来。“不过是随手之举,郡主何必多礼。”&&“女孩家没有不佩玉的,这枚玉饰是我少时所喜,可供云落随身。”琅琊郡主递过一枚锦袋,最后轻抚掌中的镂银筒,“还有这枚银筒,盛的是真腊的犀明茶,当年——有人爱重其滋味醇厚回甘,若她能携回去——”&&阮静妍不曾再说下去,清眸淡婉,又含着一丝温柔的希翼。&&左卿辞自能领会,不必多言,“郡主的心意,她定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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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read_h1" style="margin-bottom:10" id="subject_. 陌上尘
68. 陌上尘&&崔心芙又一次试着支起身,酸麻的手足让她瞬时跌回了床榻,她急促的呼吸,狂乱的怒火盈满胸膛,明眸睚眦欲裂。&&她出身的崔氏一族虽不如靖安侯府尊贵,但在赵郡一带为翘楚,说是势可遮天也不为过。她是长房嫡出,上头有八位兄长,全加起来也不如她得宠。世族小姐从无习武一说,可她自幼爱舞枪弄棍,家中不赞同,她倔强的三天不饮不食,逼得父亲默许,兄长专程请来北地第一枪教她习武。&&家人的殊宠和爱护,让她从来不必像其他淑媛那样锁在深闺,而是意气风发的与兄长策马傲游。红衣白马御银枪的崔九小姐,赵郡人人尽知,在那一方广阔的天空下,她随心所欲,睥睨纵横,不曾受过半分委屈。&&可是数年前,她实实在在的跌了一跤,痛彻心脾。&&那一载四哥得子,崔氏一门举家至柏林寺还愿,她被无趣的诵经吵得心浮气燥,抛下家人躲去后院,却无意中碰上了此生的魔障。&&一个皎如明月的男子自青翠欲滴的竹林缓步而出,翩然与她错肩而去。&&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她第一次懂,从此万劫不复。&&她很快知悉了他被称为卓公子,文采不凡,风华绝世,带着两名随侍在月前游历至赵郡,时与柏林寺的慧明上师辩禅。有人猜他是深藏不露的世家贵胄,有人猜他是微服潜行的豪族子弟,却无人能说清他的来历。&&她刻意让六哥安排,在一场游春中结识了他。他既不像常人那样畏惧她,也不似伙伴一般奉承讨好,始终不远不近,客气有礼,就如对待所有倾慕他的女子。&&那一时期他是赵郡闺秀最爱言及的人物,他的风流雅逸,谑言片语,折落了无数芳心。她的爱慕坦率而直接,天天寻去言叙,那些倾慕的女子渐渐噤寒退却,全城尽知一个不明根底的雅士掳获了骄傲的崔家掌珠。&&然而,他并不因之而喜悦。越是挫败她越是执迷,越是冷淡她越是渴望,即使他连名字也不肯示人,即使他直言无意久长,只要露水之缘。&&云髻坠,凤钗垂。髻坠钗垂无力,枕函欹。&&呼吸相缠,衾枕与共,缠绵的温存让她以为得到了他,谁料想美梦般的欢愉那样短。她不过是将一个意图接近他的贱婢划花了脸,不过是发脾气不允他独自去诗会,不过是追问他的家世,想让他上门提亲。&&她一腔旖旎热望,换来日渐冷淡的疏离。最后她横枪在手以死相迫,他依然是那样平静,多情时似水,转颜之后也真个无情。&&她下不了手,他毫不恋栈的离城而去。崔家精锐四出,一路追一路折损,她竟不知他身边的侍从这样厉害,硬生生护着他遁去无踪。她恨的几欲颠狂,数日不睡不食,笞死了十余个下人。母亲以泪洗面,兄嫂轮番守候,连盛怒的父亲都放弃了斥责,唯恐她失控的毁掉自己。&&她以为此生已过,却在琅琊撞见了他的随侍,才知他竟是争议无数的靖安侯府大公子,将她弃如敝屐,反携着卑贱的胡姬共浴。&&人生至辱,莫过于此。她恨得发狂,想毁掉胡姬的脸,用枪穿透贱人的身体,用血来洗清她的极至愤怒。可她被困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日日瘫软在榻上,仅有一个哑婆子服侍,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渐渐开始恐慌。&&天黑了,晚膳的时刻近了。&&门咿呀一声开了,一个端着托盘的影子投进屋内,她绝望的将脸扭到了一边。&&有人在榻边坐下,耳际传来碗勺的轻响,须臾,半勺蛋羹送到了崔心芙的颊边。&&她恹恹的一瞥,意外见了一张爱极也恨极的面孔。&&俊颜温逸从容,一如当年。&&她忘了愤怒,恋恋的盯着他,满腔的心火化为了委屈至极的心酸,忽然间泪珠就落了下来。&&他取过枕边的素巾,替她拭去泪,又将银匙递过来,她下意识的咽下去,一勺接着一勺,她舍不得移开眼,尽数吞了下去。若是家里人见到脾性火辣的九妹竟然如此乖驯,一定大为跌足。&&待蛋羹喂尽,左卿辞搁下碗。“回赵郡去吧,徒留无益。”&&崔心芙的火气又上来了,狠狠的盯着他。“用不着你管。”&&他只笑了笑,像对待一个幼稚任性的顽童。&&崔心芙咬咬牙,“那个贱人呢?你杀了她,我就走。”&&他的长眸似笑非笑,说不出是哪里不同,奇异多了凉意。&&“舍不得?”崔九昂起头,带着三分意气挑衅,“那也罢了,我让父亲修书靖安侯,说有个低贱的胡姬伤了我,自然会有人替我处置。”&&他的指尖划过她颔际的淤伤,肿胀早已消了,残留着一道剑脊印下的浅痕,漫声道,“若她的剑一侧,你可不止这点轻伤,只怕半个脑袋都不见了。”&&崔心芙半点不惧,冷笑道,“她有那个胆子?就凭她敢伤我,把我弄成这个样子,我就要划烂她的脸,将她卖到军帐去当营妓——”&&脸颊蓦然一疼,迫得她住了口,他慢条斯理的松开箝制的指,从怀中取出丝巾拭了拭手,仿佛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的伤并无大碍,过几日自会痊愈,不过若是落在人贩手上,将你划烂脸毒哑卖掉,大概很难再逃出来,就算有一天崔氏一族寻到,你猜他们会不会认一个接过无数恩客的崔家幺女。”&&崔心芙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威胁我?竟然将我跟那个低贱的胡姬相提并论。”&&俊颜连微笑都是凉薄的,“我只是好奇。”&&无情的话语让崔心芙心绪激荡,又是激怒又是委屈,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她有什么好!我有什么不好?凭什么你这样卫护她。”&&他淡淡的看着她,任她哽咽啜泣,直到哭声零落才又开口,“当年之事是我不该妄为,时至今日,彼此纠葛也无意义,就此罢手吧。”&&崔心芙高傲拗烈,听他说的这样淡然,顿时恨极,“罢手?作梦!我不会让你好过,更不会放过那个贱人!这是你欠我的!”&&左卿辞眉间掠过一丝讽意,“你要如何?一路纠缠,让全天下知道崔家小姐被人始乱终弃,嫉恨发狂,连带赵郡崔氏一族沦为笑柄?”&&无视崔心芙气得几乎疯狂,他从榻边站起,带着置身事外的冷漠,“若是怨恨难平,尽管记在我头上,要什么补偿尽可开口,唯独重归旧时绝无可能,息心歇着吧。”&&门在眼前合上,他又一次毫不留情的离去,崔心芙胸口窒痛,情绪越来越激烈。他果然出身高贵,足堪与她相配,却对她轻而贱之;而那卑贱胡姬在千万人前吻他,不知羞耻,放荡得惊世骇俗,却得到了他的宠护,她从不曾这样想得到一个人,也从不曾这样憎恨一个人。&&极度的愤怒催生出了奇迹,崔心芙空荡荡的丹田隐约聚起真气,瘫软的身体居然坐了起来。&&整个独院被白陌包下来,院中三间屋宇,一间由白陌秦尘所居,一间安置着崔心芙,最大的一间自然是左卿辞的寝居。房间内画瓶纸镇,熏炉锦屏,霜炭暖盆样样齐备,掌柜极有眼色,侍奉得格外尽心。&&左卿辞在翻看琅琊郡主的赠礼,那一块红丝砚古朴自然,纹理密致锵若金石,色美如泽玉,相当难得。他仅看了两眼就随手扔在一旁,拾起了玉饰。&&玉饰仅有拇指大小,金叶为边,整体琢如桃形,玲珑饱满,寓意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上等的和阗羊脂温润生光,如此澄净的并不多,应是出自家族珍藏。&&银筒也是精雕细镌,比起这两者的价值则要逊色许多。不过内里的茶叶极为难得,历时十年依然乌黑曲亮,香醇扑鼻,正是最上乘的犀明茶。犀明茶并非中原所出,而是真腊国所产,与中原相去千里,其间峻岭险道不可胜数。大凡茶叶总是以新茶为宜,犀明却是越陈越香,小小一点茶叶,到了中原贵逾黄金,几乎是传说般的存在。有品饮者赞其甘滑醇厚,色如琥珀,能以此茶为常饮,可见琅琊郡主在一族中的地位。&&白陌的禀告打断了静赏,左卿辞不动声色的将玉饰收入袖中,出言传进。&&两名阮府的管事入室行礼,“公子传召不知有何要事,还请示下。”&&左卿辞轻描淡写的开口,“昨日我在道边救了一位女子,似乎是赵郡崔家的小姐,据说曾在阮府暂居,弄不清怎的流落——”&&话未说完,一杆银枪划空夺的一声钉在书案上,惊得两名管事魂飞天外。&&一个红衣女子随之冲进来,她发髻散乱,形态颠狂。径直向左卿辞扑去,被他一步避过,退到了丈外。&&崔心芙大怒,拔起银枪一扫,桌上的东西哗然坠地,红丝砚磕得锵然一响,银筒翻倒,价值千金的茶叶泼散而下,大半落入了案边的火盆,火焰一炙,凭空蹿出了紫焰,空气散出烧糊的气味。&&长眸扫过微微一凝,左卿辞又躲了一下扑袭,两名管事哪见过这种场面,骇得胆战心惊,汗如浆出。&&威风仅仅持续了一瞬,崔心芙力竭难支,头也开始发昏,她晃了晃扑跌在地,银枪也摔开了。&&屋里恢复了平静,一片横扫过后的狼籍,两名管事惊魂未定,左卿辞长叹一声,“两位也看见了,崔家小姐大约受了什么刺激有些疯魔,我毕竟是男子,身边也没几个人,唯有请贵府将她送回赵郡,以免家人忧挂。”&&崔家不是普通世家,嫡出小姐突然在阮氏的地头发疯,这护送返家之责,阮府的确也推不过。可她方才的凶蛮着实吓人,九小姐又是出了名的泼悍难缠,难保路上不会再折腾生事,两名管事面面相觑,均觉棘手,不敢轻易应承。&&左卿辞何等善解人意,“我这里有一盒宁神香,早年得一位友人所赠,常人嗅了静虑定思,心神迷乱之人则另有镇定奇效,适才两位也见着了。”&&熏炉的鹤嘴盈着兰麝般的淡香,崔九躺在地上昏迷未醒,两下一对照,管事登时松了一口气,立时爽脆的接了香盒,应诺下来,唤来婆子将崔九小姐抬上了阮府的马车。&&待送客完毕,白陌开始收拾屋子,这位崔小姐闹腾时间虽短,威势不小。狼毫笔断了,汝瓷杯碎了,红丝砚扑磕在地,白陌逐一整理,待拣起跌落的银茶筒,被左卿辞拦住了。&&垂眸望着火盆边零落的茶叶良久,左卿辞的神色越来越奇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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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read_h1" style="margin-bottom:10" id="subject_. 飞鸿远
69. 飞鸿远&喧闹的酒肆,吵嚷的酒客,掺杂着各种复杂的声浪,场面混乱不堪。&&左侧一间雅厢内,文思渊语气复杂,“他要见你,让你去乐游湖畔的君临客栈寻他。”&&对面的人没有回答,文思渊带上了明显的刺讽,“看来你将左公子服侍得不错,才几日已让他食髓知味的离不了。”&&对面依然沉默,文思渊冷笑道,“怎么,你现在见我已无话可说?山不转水转,别哪天被贵人甩了,又求到我头上。”&&对面的人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道,“开春后我要开始筹金子。”&&文思渊的眸光蓦然一跳,又迅速压抑下来,“这可是奇了,得了恩宠还要自行筹钱,区区两千金,左公子难道如此小气?”&&嘈杂的声浪从帘外袭来,对面默不作声,良久缓慢道。“你若不愿,我另寻他人。”&&□□裸的利益固然诱惑,悬在头顶的威胁更可怕,文思渊思索的同时探问,“左公子可知此事?”&&对面的人回答,“这是我的事,与他无关。”&&文思渊讥声嘲道,“与他无关?他有权有势有手段,若是妄自安排触怒了他,你在榻上献媚撒娇一番也就罢了,我却说不准会如何倒霉。”&&对面沉默良久,“这么说你不接?”&&文思渊略一顿,态度又圆滑起来,“那也未必,此事稍后再商议,你与他是怎样生了分歧,居然打算重拾旧业。”&&这样的问题当然不会得到回答,文思渊打量了几眼,不掩幸灾乐祸,“他的身份本不是你所能臆想,逢场作戏的消谴几日而已,根本不会让你踏入侯府,想清楚了也能少犯些蠢。”&&对面的人没有驳,低道,“这一阵我不想见他。”&&文思渊登时觉得不妥,他是被遣来传讯的,若她坚持不去惹怒了那位煞星,未必不会牵连到自己,命还捏在他人手中,不宜冒险。轻咳一声,他随机应变找了个由头,“去不去随你,他寻你似乎与琅琊郡主有些关联,我记得郡主曾替你在神捕面前解释了铜镜一事,应该也算有几分交情。”&&对面的人终于抬起眼,突道,“一个叫崔心芙的女人,被称为崔九小姐,你可知她是什么人。”&&第二日的黄昏,一个纤影走入了君临客栈,在廊下停住了脚步。&&白陌现身一躬,“苏姑娘但请入内。”&&苏云落仍在门上叩了叩,直到里面的人发话,才推开门扉踏了进去。&&白陌自去准备茶水,忍不住私下秦尘嘀咕,“她突然这样客气,我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秦尘也看在眼中,难得的点了一下头,“公子那边,只怕有些不妙。”&&左卿辞在书案前,一刹那也觉出了变化。&&她换下了华服,改着一身素淡的衣裳,到了房中也未卸下面纱,无形的距离横亘在两人之间,气息疏远而安静。&&“那一天让你受委屈了,是我之过。”左卿辞的话语清悦柔软。“你送的束带,我很喜欢。”&&他的发上束着玉青的丝带,她垂着眼睫并没有看,“待师娘安顿好,我要筹今年的金资,大概不会再有余暇,你有事可以让人传话,我会尽全力而为。”&&左卿辞静了一瞬,“黄金之事我与谷中传个信即可,你无须再冒险。”&&她想也未想出言拒绝。“我习惯了银货两讫的交易,没有必要更改。”&&左卿辞奇异的笑了笑,一语道破,“云落宁肯行险也不愿欠我半分,是打算以后再不相见?”&&她沉默的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长眸轻合了一下,左卿辞的语气格外温柔,“是因那一日受了欺侮?可还有什么别的缘故?”&&“那些不算什么,我见惯了。”他的声调让她无法再沉默,勉强道,“你对我很好,可是——。”&&左卿辞薄抿了一下唇,“可是如何?”&&她想了很久,低低的道,“我不懂怎样和人相处,只要我存在就会有人不喜,起先我总疑心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后来日子久了,就会远远的避开,唯有距离能让我觉得安全。”&&左卿辞不露声色,“与我在一起很难受?”&&“你很好。”她的话语略停了一瞬,与他在一起的欢愉和酸苦都是那样鲜明,让她的心紊乱又滞涩。“可在你身边,我永远是个贱人。”&&没有名字、最卑贱的胡姬,以色事人的玩物,可以任人轻辱,也可以重金相索。&&“你想我怎么做。”左卿辞凝视着她。羽扇般的长睫已经再次修短了,轻垂的时候甚至掩不住胭脂痣。&&“什么也不用。”她轻出了一口气,摒弃了无用的情绪,“月出九皋,云落天都。这是师父给的字,他养我教我,不是为了让我依然成为女奴,我不想最后连自己都看不起。”&&她说的很干脆,没有半分犹豫,深楚的瞳眸明澈坚定,一瞬间的决绝绽放出骄傲的光华。&&俊颜异彩飞闪,左卿辞沉默了一阵,柔声道,“可我心悦云落,又该如何。”&&她踌躇片刻,拉下面纱吻上他的颊,靡软的低语是依恋,也是告别,“像从前那样传讯,如果方便我会来探你,只要你还未娶妻。”&&她留的时间不长,走的时候仅取了琅琊郡主赠的玉饰,那些绚丽的锦衣轻裘,珠玉钗环,似乎与她全无关联。左卿辞抚过自己的脸颊,那里还残留着柔樱般香润的触感,伫立良久,他忽然微微笑起来。&&有些事他忘了说,大概也无关紧要。&&生命有无数旖旎甜美的陷阱,诱人贪图,诱人堕落,诱人以自由和尊严去交换浮华安逸。可那一只美丽的灰隼,却是挣开束缚,毫不犹豫的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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