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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鲨鱼《给我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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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鲨鱼《给我一刀》
1、瘸腿黑蛟龙 ... &&  J市的晚上,依然繁忙。霓虹灯照在路边青年的脸上,多少让人感到飘渺。    印风坐在花坛边上捶腿,边捶边掏了面包片出来吃,心里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把叠影开在闹市区?我可已经走了两个小时啦,就算走到了,估计明天腿也有得疼了。    两名穿着校服的学生路过,不禁多看了印风两眼,脸微微红了。    印风对她们礼貌地笑笑——这要是在十年前,是根本不可能的,想当年,黑蛟龙印风……印风甩甩脑袋,什么黑蛟龙?这名字真恶俗。    印风收拾了布包,慢慢站起身,不远处不停回头看他的女生,脸色一变——什么嘛,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原来是瘸子。    叠影门口,印风长吁一口气,终于到了……    午夜,J市步入深沉的狂欢,闹市区只有叠影一家是蛋糕店,周围遍布酒吧和地下赌场。印风敲门敲得手都快掉了,叠影的玻璃门后才慢慢走出个睡眼惺忪的人。    印风隔着一扇玻璃门,对着店里的胖子做了个鬼脸。    周清立即清醒了,疯了一般往印风面前冲。随后,“碰”的一声巨响。印风在外面若有所思地敲敲玻璃,哇塞质量真好,当年没选错材料。    周清开了门,布满痘疤的脸上,肥肉一抖一抖的,嘴巴张张合合半天,只在那喃喃:“龙龙龙龙……”    印风瘸着腿走上前,拥抱二胖子——这是当年自己给他取的外号,没想到十年过去,他依然这么胖……    “二胖,我叫印风。”    “印印印印印……”    印风拍拍周清的肩膀,道,“进去吧。”    凌晨的叠影蛋糕店,两瓶冰啤,一个胖子一个帅哥。“乒”的一声,酒瓶相碰。    周清抖着脸上的肥肉道,“你应该先通知我一声,我好去接你的。”    印风摇摇头,抬头猛灌一口啤酒,道,“接什么嘛,我现在就一瘸子,只想每天有顿安稳的饭吃。”    周清沉默盯了印风许久,才道,“龙哥,我……”印风抬眼瞟他,周清立即改口道,“印印风,嗨,还叫不习惯呢。这店,当时你出了大半的钱。既然你回来了,就是你的。”    印风摇头笑笑,“不了,我就在你这儿打打工,管店什么的,我不在行。我只会做蛋糕。”    周清无奈道,“恐怕不行。你这一回来,云哥他们不出三天就会知道。”    周清仔细观察了,却发现在提到任非云时,印风面上再无波澜。    十年前,印风为保任非云太子地位,掀起的腥风血雨,至今仍被道上的人津津乐道。    十年前,印风除了是罩住一条街的黑蛟龙,还是道上传言的,任非云的情人。    说好听些叫情人,说难听些,不过是床伴罢了。    道上对这行子事,早就见怪不怪。不过听说太子爷任非云,是不爱男色的,至于为什么最后和印风搅在一块了,众人不得而知。印风为任非云做的一切,早就在十年前成了传奇。    印风又灌了口啤酒,道,“他们知道就知道呗,我只是个卖蛋糕的。嘿嘿。”    周清眨眨眼睛,以为自己幻觉了。    十年前的印风,血珠子溅到眼睛里,都不带眨一下。    而面前这人,笑得好像刚毕业的大学生一般,纯洁清朗。只不过周清不知道,那所大学名字,叫监狱。    叠影楼上是住的地方,三室一厅,乱得像猪窝。    印风对着一屋子的臭袜子和脚底下的内`裤叹气,“你应该找个老婆。”    周清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即眼珠子瞪得快要掉下去。    印风把包丢在一旁,在收拾房间。    这事放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正常不过的。只不过面前的这个人,是印风,是当年叱咤风云的黑蛟龙。黑蛟龙正弯腰捡起自己扔那一个多星期的内`裤,放在换洗篮里。
2、如今回头看当年 ... &&  印风一大早醒过来,这是监狱这所学校教给自己的第一项课程:早睡早起,身体健康。    厨房是这间公寓最干净的地方。    印风把米和水按比例放好,开始熬粥,然后一拐一拐地下楼买早餐。二胖子呼噜打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印风摇摇头,把衣服丢进洗衣机。    开了叠影的玻璃门,印风挤了拖把开始拖地,早习惯了瘸腿,拖地动作竟比正常人还利索。    穿着校服的小女生探进脑袋,“今天开张怎么这么早?”    印风正好拖完地,收了拖把在柜台后抬头,笑道,“我是新来的伙计,以后每天都这么早开门。”    小女生走进店里,地面干净得能反射出人影。在柜台前红着脸挑了块肉松面包道,“我要这个。”    印风拿面包包好,递给她。    “多少钱?”    印风想了想,笑道,“我第一天上班,不是很清楚。我请你好了。快去上课。”    小女生脸红得厉害,嗫嚅道,“那个……哥哥,我明早也这个时候来,行么?”    印风笑了笑,点头。    小女生顶着番茄头跑了。    二胖子下楼,正好看到这一幕,腆着大肚子道,“龙哥,不错啊,风采不减当年。依旧是秒杀一条街。”    印风擦了擦手道,“又叫错人。我煮了粥,上去吃早饭吧?”    黑蛟龙煮粥?!    周清揉了揉眼睛,却只看见一瘸一拐上楼的身影。    周清跟上楼,就见印风在煎荷包蛋,厨房里的背影依旧如当年完美,腰身依旧劲瘦。周清调侃道,“不错嘛,还会煎蛋,我觉得我在做梦。”    印风抬起勺子向身后摇了摇。周清端起桌上的粥喝了口,恩,清香润口。    “手艺很不错嘛。”    “嗯哼,谢谢老板厚爱。”印风端上倒了醋的荷包蛋,坐在周清对面。    喝了一口粥,印风忽然抬头,“对了,我爸他……”    周清放下碗,正色道,“龙哥你放心!呃……印风,放心,他走得很安详。”    印风点点头,继续喝粥。    周清一碗粥喝完了,印风仍然埋着头。    周清有些尴尬,推了推面前的空碗道,“很好吃啊,手艺真好。”    “呵呵,我要是同性恋,就和你作伴。”    周清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和黑蛟龙作伴……    那一年二十岁的印风,罩着整个北行区的兄弟。那一年帮里有不知死活的元老,竟也斗胆对印风动了手,结果生生被印风砍下了那玩意,他是大动脉失血过多而亡的。周清至今记得,那人惨死前一夜的哀嚎。他被印风关在帮里的地下室,而印风在楼上和任非云轰轰烈烈地上演爱情动作片,周清在楼下守门,地下室里,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吼声,声声如啼血。    印风终于抬起了头,周清小心翼翼地看着,却发现他的眼眶是红色的。    周清又懵了。    印风吸吸鼻子道,“粥太烫。对了,我爸葬在哪?今天下午要跟你请假,我去看他。”    “龙……龙泉公墓。”    印风点点头,站起身拍周清的肩膀道,“吃饱了没?吃饱了就下去做生意。”    周清愣愣地跟在印风身后。    上午的蛋糕店生意清冷,印风靠在柜台后悠闲地看报纸。周清偷偷瞧了他好几眼,在店里窜来窜去的,又跑到不远处的镜子前偷瞧他。    印风“刷”地一下放下报纸。周清视线跟镜子里的印风对上,猛地哆嗦了下。    “龙龙龙……哦不,印印风,没别的,我就看看你。”    印风笑了笑,反问,“我好看么?”    周清彻底愣了,胖脸上肥肉一抖一抖道,“好……好看……”    印风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周清慢慢走到印风身边,大屁`股一下坐进沙发里,印风也跟着往他那方向陷。    “风……风哥,说实话,以前我怕你。”    印风瞟他,“怕我什么?”    “不知道,就是怕你。当然不是说你不好,以前你对我很好。”    “现在不怕啦?”印风转头,笑嘻嘻地问。    周清点点头,又摇摇头。    门前的风铃叮咚作响,印风拍了拍周清的脑袋,扬起笑脸迎接进门来的人。    “欢迎光临叠影。”    白虎看着面前的印风,嘴唇抖了抖,才对身后的一帮五颜六色奇装异服的人吼道,“干什么!都TM傻了?!‘龙哥’会不会叫啊?!”    身后一帮人气势如虹地吼:“龙哥好!”    门前的风铃被强势的气流吼得摇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印风看着面前一帮人,笑了笑,转身往柜台走,问,“你们买蛋糕吗?”    白虎看着那人一瘸一拐的背影。整个店里忽然寂静无声。    周清看着面前一大帮曾经的兄弟,脸上肥肉抖了抖。    印风拿了块蛋糕出来,包好,递给白虎。“朋友一场,我请你的。”    白虎接过蛋糕,中气十足道,“龙哥!”    而那个漂亮的瘸子一脸微笑地纠正道,“是印风。”    白虎迫不及待,“龙哥!我今天才收到消息说你回来!兄弟们都在睡觉就赶来了!龙哥!我们等你回来很久了!只要你点头,我们立即回来帮你!”    印风瘸着腿退一步,掏掏耳朵,“虎哥别这样,真的,当年那一场不止断了腿,听力也不是很好。看看,”他转过好看的脸,小巧的耳朵对着白虎,那里有一只助听器。白虎愣了一下,就听印风继续道,“你声音太大,我这边听起来就很恐怖。”    白虎向前一步道,“龙哥,对不起。我小声点说一次。”    印风摇摇头,“不用重复,我都听到了。”    白虎眼睛一亮,“龙哥!那我们走吧,还有阿俊他们都等着呢!云哥也在等你过去!”    周清再次仔细看印风,白虎提到任非云的时候,他依旧是无波无澜。仿佛那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自从那一年在香港,就已经彻底死心了……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印风真的一点都不惊讶。没错,他是故意告诉任非云行动失败后的藏身地的。他对着报纸上任非云西装革履的订婚照想,你需要人替你顶罪吧?    后来他在监狱辗转知道任非云结婚的消息,早已心如死水了。    印风笑了笑,拍拍白虎的肩膀道,“快回去吧,我这还得做生意。你看你这一大堆人堵这,真的妨碍我做生意啦。白虎哥,拜托了,行个方便嘛。”    白虎愣愣地看着眼前人,瞪大了眼睛。    周清走上前,叹气道,“走吧走吧,他现在叫印风。”    印风瘸着腿走回柜台后的沙发坐下,“白虎哥,我这站久了腿疼,招待不周哈。下次来,我还请你。”    白虎怔愣了很久才回神,周清也上前拍了拍他肩膀,道,“走吧。”    白虎最后看了印风一眼,那人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一手习惯性地在捶腿。明明是二十多岁的漂亮青年,却已像是沧桑垂暮的老人。    周清叹气,颇感慨地坐至印风身旁,正想说些什么破了这伤感的氛围,却见印风忽然转头瞪着他,另一只手在耳朵里掏掏掏,拿出一只迷你耳机来。    印风赞赏地看着周清道:“谢谢你的无限收音机,我今早在你柜子上拿的。”    周清:“……”
3、爸,我回来了 ... &&  周清在柜台扫视一下,撇撇嘴,“你行啊你,一早来就给我送了两桩生意。”    印风耸耸肩,“放心啦,我蹲了四年,你寄给我最多的书就是经济学了。我现在营销可是学的倍儿棒。对了,你干嘛老给我寄经济学啊?是不是那书特便宜?”    周清讪讪地抓了抓脑袋,“当时开分店,原来的租户是卖书的,那些都是多到没卖出去的……”    印风嘴角抽搐,慢慢走到后面去和面粉了。    似乎探望死者总是不会有好天气,早上还晴空万里的,这会儿已是狂风大作了。落叶被风吹得打着卷卷儿飞远,印风在深秋的龙泉公墓里,一排一排地认着数字。    四排二十七,是自己爸爸安息的地方。    印风裹着大衣,一屁`股坐在了墓碑前。    这位清廉了一生的政府官员,走的时候只有五十岁,照片上的人,看起来却有六七十了。印风摸了摸照片,随即笑嘻嘻道,“爸,我回来了。”    他顶着大风给自己老爸上了香,随后便坐在墓碑旁的阶梯上,点了根烟道,“老头子,我现在可成年了,再抽烟您就别骂我了吧?你看,我现在这糟糕样子,还不大好意思让你看到呢。你的信我收到啦,真是的,一大把年纪的人,写得真煽情,害我在牢里哭了好几个晚上。”印风擦了擦脸上滑下的水滴,不好,沙子进眼睛了,咋这么多水在往外飙呢?印风直接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继续笑道,“不过你放心啦,儿子学乖了,日子也会安安分分的过。”    又嘀嘀咕咕了一大串,印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鼻涕倒是拖得老长,印风颇不具形象地捏住鼻子用力醒,随后一甩手,大把的清水鼻涕扔地上。    印风站起身拍了拍风衣道,“爸,我先回去啦,我现在在周清那打工,哦,就是二胖子,你也认识的。以前不懂事,在外面混得受伤的时候,他送我回家过几次。你还让我别把人家往下水拖呢!我得回去干活,好多烧点纸钱给你。你在下面别怕浪费,缺钱了就托梦给我。”    印风吸着鼻涕,“爸,您放心,以前没能孝敬你的,我现在都尽量补上,只要您还让我还。”    龙泉公墓里,阴森森的,印风却扬着一张漂亮的脸,笑得跟二月春风似的。    龙泉公墓大门口,印风对着一帮黑衣黑裤黑鞋黑眼镜的黑人嘴角抽搐,道,“呦呵,挺气派么,这么多年还是这身造型,你们不腻啊?”    领头的青年人俊朗清瘦,板寸头。他对着印风一低头,深沉道,“龙哥!”    印风立即摆摆手,“别这样,我是印风,什么龙哥啊,你们当拍电视呢?”    阿俊沉默了会,听白虎早上的报道,也知道黑蛟龙变了。他们都有些摸不透他,包括当年最了解他的任非云。    十年前的黑蛟龙,还不叫黑蛟龙,大家不记得他的本名,他就只是一个赌场里面看场子的小弟。    十年前的印风,个头还只有一七零,见着当时的太子任非云,眼睛里直冒星星。    十年前的阿俊,跟印风勾肩搭背地在天上人间门口看着那辆黑色的桑塔纳,当时印风拍着阿俊的肩膀兴高采烈道,“那就是太子哥?我`操!太TM帅了!老子要追他!”    十年前,都是从前……    阿俊没想到,印风是真的拿了命去追任非云的。    甩了甩脑袋,抛开那些早已模糊的记忆,阿俊肃容道,“龙哥!任总让我们带你走一趟!”    印风眨眨眼睛,道,“你们这算不算绑架啊?作为一名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你别逼我打110啊!”    阿俊挥挥手,立即有“黑”人上前,道一声,“龙哥!得罪了!”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    所有人都明白,就算是瘸了一条腿的黑蛟龙,也未必是他们碰得的,于是这个“请”,做得是毕恭毕敬,标准至极。    印风嘴角抽搐,“你们在平安保险做过啊?看看这弯腰的角度,啧啧……”    阿俊道,“龙哥!任总说了,只要您过去,当年的一切都好解释。他让我转达三字:对不起!”    印风张张嘴巴,叹道,“时间果然是牛`逼的东西,当年不可一世的云哥,现在也成了会说‘对不起’的任总了……”    明白逃不掉了,印风敲敲腿,慢吞吞地上了汽车。心想今晚睡觉得加个护膝,明天估计要下雨,腿疼得紧呢……    阿俊看着他不平稳的背影,深深皱眉,心口开始泛酸。    当年那场仗,吉兴帮算是惨败,太子也因此消沉了好一阵子,后来老爷子站出来,出主意让家族生意洗白。任非云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乔叶,乔家温婉可人的大小姐。    而吉兴之前在香港做的那一票,实在是闹得太大。任非云对外只是宣布,香港警察不好沟通,内地这边的关系在香港也用不到,所以只能放任印风蹲了进去。那一日,任非云宣布,黑蛟龙印风,是帮里的英雄,以后见他如见自己本人。    很长一段时间里,阿俊都觉得印风是傻逼。    没人能这样默默地为一个人,付出十年,众叛亲离,最后丢了健康,丢了自尊,隔着高强望外面的天空。    而英雄印风,此刻捂着那条断了的腿,疼得脸色煞白。阿俊转头,就看到印风哆嗦着嘴唇去口袋里掏药,忙问,“你怎么了?”    印风摇摇头,从药瓶里掏出两粒白色小药片,直接咽进了嘴里。    阿俊忙倒一杯水递给他,印风却推开,有些虚弱道,“不用,咽下去了,这么多年,早习惯了。”    阿俊皱了皱眉,转头看窗外,没再说话。    他以前和印风是关系最要好的,他跟在黑蛟龙身后,也练就了一身的狠劲。心疼这个词语,实在是不适合出现在他身上。    商务车停下的时候,印风脸色好了很多。阿俊先一步下车,回头想扶他。印风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阿俊就缩回了手。    一瞬间,他仿佛明白,当年的黑蛟龙还在。虽然断了腿,但他不是残废。    印风看着面前尖顶的哥特式白色房屋,摇摇头,“这房子你们的?可够劳民伤财的啊。”    阿俊看了看表,道,“龙哥,外面风大,你先去里面等一等。任总刚开完一个会议,马上就到!”    印风撇了撇嘴,“不是吧?我还得回去上班,万一晚了老板扣我工资的……”    阿俊不说话了,上下端详了当年的黑蛟龙,他还是如当年,隐隐地透着一股子霸气,脸蛋很漂亮,个子长高了,只不过废掉的那条腿似乎没长,因此长短腿是注定的了。阿俊叹气道,“龙哥,任总肯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腿。”    印风莫名其妙地眨眨眼,“不用啊,我这样挺好的,为什么要治呀?”    刚问完,不远处一辆别克开到近前,印风以为是任总到了,却见身边黑衣人都摆起了戒备的表情。    别克停下,一穿着白色休闲装的男人下车了。那人看了看面前清一色的黑衣,有些尴尬地问,“这……这儿不是教堂?”    阿俊冷冷道,“不是,我们在这谈公事,请你迅速离开。”    钟明看了看眼前一身布衣的漂亮男子,和身边一帮子的黑衣人。刚刚以为这儿是个教堂,随意踏青的钟明立马眼前一亮,别克“嗷呜”一声就飙了过来。不过现在看这阵势,有点像是……绑架?    阿俊见这人把他们打量了个遍,心里不由得慢慢生出警惕,家族生意洗白了,不代表危险就没了。他把印风让到身后,挡住钟明的视线道,“还不走?”    钟明想想也是不要惹麻烦的好,正准备上车,不远处一连排的黑色奔驰扬起大片尘土,转眼就到了近前。    印风看着被一大群“黑”人簇拥下车的任非云,抚额,脑中出现两个成语:西装革履,衣冠禽`兽。
4、瘸腿力量依旧 ... &&  任非云还没下车,印风就已经拖着残腿快速蹦跶了过去。    钟明本打算上车,眼角余光瞥到了那个并不太平稳的身影,登时有些愣住了。这么亮眼的一个人,竟然是瘸子啊,好可惜。    任非云下车,铮亮的皮鞋笔挺的西装,印风不卑不亢地伸手,“任总好。”    任非云没带墨镜,眯起了眼看印风。    印风手有些酸了,刚准备缩回来,却忽然被任非云紧紧握住了。    丫的,要不然不握,要不然就一直握着不放。印风抽了半天的手,任非云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站对面,雕像一般。    印风无奈道,“任总,能不能麻烦您……那个贵手,松一松?”    任非云这才松手,印风盯着他脸瞧了瞧,断定此人十年依旧一个样。忽然有点想跟他打听打听,是怎么保养的?    这十年发生的事许多,比如美国打了伊拉克又撤兵了,陈水扁当了老大又下台了,任非云不再拿枪秒人了,黑蛟龙的腿也跟着瘸了。    可是最大的变化,还在于黑蛟龙那张笑的有些谄媚的脸。这副谄媚的表情,和许多年前不可一世的嚣张,渐渐重合在了一起,任非云有些恍惚,仿佛乔叶和自己的小儿子,都只是一场梦。他还是那个因为帮派纷争,逃命到十六岁印风出租屋里的落魄男子。    “走吧,去屋里,这屋子我建了好些年……是给你准备的。”任非云不会说温情的话,就连这个时刻,他的声音也是冷硬的。    印风眨巴眨巴眼睛,嘴角抽搐,“你给我建教堂?”印风心里恶狠狠地骂,你丫嫌我断一条腿不够,还诅咒我去死呢是不是?老子信佛教,不信基督教的!    一行人往教堂里走去,印风和任非云走在最前面。所有人都跟着印风放慢了脚步,印风边走边打量,觉得这房子不错,如果任非云非要送给自己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啦,应该能卖到个好价钱?    任非云有些不适应。曾经和印风的相处,多数是这个小自己四岁的男孩子在叽叽喳喳不停,他或笑或跳,他任性骄傲,他枪法奇准,他砍人的力度不带一丝心软。说到底,他不适合这么安静。    教堂门口,印风摸了摸雪`白的雕花大门,光滑而不掉色。万恶的资产阶级啊,自己在牢里吃了四年的干饭,拖着残腿为祖国人民创造财富,这厮在这建教堂?还TM用这么好的材料?!    印风非常怀疑,自己真的为了这个人废掉十年?    任非云习惯性的想拉印风的手,这不怪他。这么多年,直到和乔叶离婚前,他都一直用这样霸道的姿势去拉自己的太太,乔叶总埋怨他手劲太大。每当那时,任非云总会看着宽大的手掌想起印风。那一年的印风,躺在床`上细细地哼着,承受自己一切粗暴的印风,也只有十六七吧?    十六七岁的少年,只为任非云的一句话,他会顶着高烧,消失一整夜,继而满身伤口地回来,虚弱地笑问:老子厉害不?    “任总?任总——”印风在任非云面前甩甩手,身后是教堂里一排排木质的座椅。    任非云定睛看面前人,印风捶着腿四周看了看,道,“这儿挺不错啊,值多少钱?”    任非云定定道:“连地皮一共是四百万。”    “哇,挺多的,真的。这儿你要送给我?”    任非云点头,“既然回来了,这些都是你的。帮里位置还给你留着,生意上变动了点,我慢慢教你。”    印风眨眨眼睛,“你认错人了吧?我就是个卖蛋糕的,什么帮里的位置……不过你要送我这栋房子还是不错的啦,怪值钱的。就当是我的青春损失费。”    任非云皱眉,“别跟我闹脾气。”    一边的“黑”人敛气屏息——任非云发怒时,最好让自己最大限度地透明化。    只有印风也跟着皱眉,双手抱胸道,“任总咱是不是有啥认知上的错误?第一,我跟你没任何关系;第二,我这人从来不喜欢闹脾气。”    印风看了看四周道,“这房子,我还是不要了,飞来的横财,我拿的也不放心。”说罢,他抬腿慢悠悠往外走,任非云自认为自己够好脾气了,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处于一种莫名的恐慌中,他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可现在,看着印风慢慢走向教堂门口的背影,任非云的忍耐到了极限。他几大步就追上了那不平稳的背影。    印风只觉被一股大力扯住向后倒,几乎是同一时间,印风转身抓住对方的手向下方掰,一条腿习惯性地抬起踢向对方,奈何他忘了自己另一条腿是残的,忽然之间的承重让那条腿猝不及防地疼痛,印风皱眉慌神。任非云身手不比印风差,只是一个分神,任非云就可以制住他。    那具温热的身体撞进怀里的时候,任非云心跳骤然加快。    印风背对任非云,双手被反剪在身后。任非云低头,在他脖颈间呼吸。    印风冷冷道,“放开。”    任非云继续嗅着,“你记不记得,十八岁时许愿说要一座教堂,和我结婚,以后就一直住里面?”    怎么可能不记得?    任非云见印风不说话,松了他的手,紧紧抱住印风道,“现在都好了,再没什么威胁,你也回来了。只要你想,任何时候都可以结婚。”    印风听着,想起十八岁的自己缠着他问过许多的次的问题:虽说咱都是男的,不能结婚,但你确定咱以后能住教堂过一辈子吧?    后来,是四年后,二十二岁的印风,捂着溃烂的左腿,慢慢地烧了那张报纸,报纸上,有那个朝思夜想的人。他礼服剪裁得体,笑得温柔幸福。    第二天,印风被香港警察捕获。那之后的四年,印风隔着一睹高墙,偶尔也会想起任非云。前半年的时候,夜夜想;后半年的时候,偶尔想;第二年的时候,任非云的脸开始在脑海中模糊;第三年的时候,经济学书上那个叫大卫·李嘉图的牛`逼人物的脸,印风都记得比任非云清楚;第四年的时候,印风和当时的狱警成了朋友,偶尔也一起弄根烟抽抽,任非云是谁?早已经忘了……    印风拍拍勒紧自己胸前的手,叹道,“任总,您的贵手……那啥,喘不过气了。”    任非云松了手,皱眉看印风。印风耸耸肩,“我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任总,您放过我行不?”    印风实在懒得再纠缠,他腿疼得紧,只得捂着腰慢慢往外走。任非云看了看身边的“黑”人,立即有两个往那人影冲去。    他们还没碰到那带些伛偻的身影,就被一人的怒吼打断了脚步。    那人站在大门口眯着眼睛,手中拿着根棒球棍,一身白色的休闲服,腿倒是挺长,身材似乎不错。他大声道,“你们别乱来啊!我刚刚已经报警了!识相的话快点放人,要是闹出什么血腥事件,就不好看了啊!”    印风看看那拿着棒球棍的清秀人儿,目测年纪不超过三十岁,嘿,胆子倒挺大。    任非云皱皱眉,阿俊立即了悟自己老大的意思,“先把那人丢出去!今天就算捆也得把龙哥捆走!”    印风本来是打算看热闹的,反正就算他瘸了一条腿,身手还在,大不了不用那条腿么。不过阿俊一句话,把自己惹怒了。    阿俊一直知道黑蛟龙能打,十年前就知道。不过自从十六岁的印风跟了任非云后,就很少和自己一起出任务了。阿俊不知道印风是怎么做到拖着那条行动不便的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掀翻那么多个自己精心培养的下属,然后狠狠给了自己一拳。    印风甩了甩手,“靠,太久没打人,疼死老子了!”    说罢他拿那条残腿踢了阿俊一脚,“捆我?你TM也不想想当年的事,你现在说捆我?我和人家任总没啥关系,我们难道就不是兄弟了?!靠!”    阿俊擦着嘴角的血丝爬起身,“龙哥,回来吧。”    印风冷冷道,“不可能。”说罢印风唱戏似的,换了副笑脸,“俊哥,任总,你们看我一个残废,真的已经没啥能耐了。你别看我刚刚还能打,其实我这腰快断了。哎呦,求你们了,放我回去做蛋糕,那啥下班前赶回去的话,好歹还能拿到点工资……”    印风摆摆手往门口走,还特礼貌地对一群或站或躺的人摇摇手道,“拜拜啦!”    钟明愣愣地看着这个瘸子,张着嘴巴,还保持刚刚怒吼时的姿势握着棒球棍站那。    印风挑挑眉看他,“你不走?”    “哦哦,”钟明反应过来,“走走走,这就走。”    钟明看着坐在别克副驾驶上的印风,拿着钥匙的样子要多呆有多呆。    印风再次挑眉,“还不开车?难不成想让我这个瘸子开啊?!”    钟明机器人一般,木讷地发动了车子,别克绝尘而去。    任非云站在教堂门口,看着越行越远,最后成为一个小黑点的别克,忽然捂住心口。    这感觉,他在四年前曾有过。    乔叶这样说过:你任非云没有感情、没有心,可当时心灰意冷的乔叶,并没有见过这般的任非云。    印风不怪任非云,是真不怪。他现在对此人的评价很客观:理智、冷血、暴力、聪明。除了这些,印风真是抠烂了脑门也想不出其它情感了。    他看任非云就像看电视剧或者报纸或者小说里的某个人物一样,书完结了,他也就成了过去。老爸的信里面有过这样一段:儿子,爸要走了,能教到你的,也不多。但就想跟你提上一个醒,别总记着伤痛,那只会使你越来越痛。做人要学会向前看,你还年轻,出来后还有大把的前途,只要你肯选择,你肯抬头。    印风对那封信倒背如流。    印风厌恶“痛”这个词,于是他决定在自己还没有满脸爬满皱纹的时候,开开心心过日子,快快活活卖蛋糕。什么打打杀杀,刀光剑影,那是漫画里的华英雄,不是他印风。
5、一块蛋糕的三种价格 ... &&  印风那双火眼金睛,一下子就把钟明从里到外照了个透,自然,钟明的性向是逃不过瘸腿孙悟空的X光透视了。    钟明自从那天把印风放在叠影门口后,开始每天上班绕一大圈的路,就为来买一块印风亲手做的绿茶蛋糕。    当然了,每天例行公事般光顾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印风第一天上班时送了蛋糕的西瓜头女生,还有一个是垄断J市所有娱乐场所酒业的经销商,任非云。    “钟先生早。”印风扬着一张妈妈桑一般的脸欢迎道,“今天要什么口味的?我们店新推出一款抹茶的,看这造型,看这结构,看这配料,看这清新的颜色,无疑他是完美的!”    钟明傻傻地看着印风的脸,木木地点头,“哦,是挺好的,多少钱,我买了。”    “二百八十块。”    印风看着钟明傻乎乎地掏钱,自己乐颠颠地接了放抽屉里。“谢谢惠顾,慢走不送。”    二胖子看着钟明一脸幸福地端着珍宝般走回车里发动车子离开,嘴唇连带肥肉做有规律的抖动,“风……风哥,这也行啊?”    印风瞥了他一眼,“怎么?我赚钱有错?”    八点半的时候,小姑娘顶着圆圆的西瓜脑袋进门了。印风扬起一脸特富有母爱的笑容,跟那姑娘招招手。    “美女,来,哥一早做的抹茶蛋糕。”印风的手艺是在牢里的时候跟隔壁的厨师学的。那厨师无期徒刑,据说是用刀把自己老妈剁成了肉块,咳咳,强调,是后妈。印风记得他走前的最后一天,大半夜的在牢房的床`上讲话:我没后悔过,我真没后悔过。印风躺在不远处,静静地想:我后悔了,我真后悔了。呃,言归正传,这个故事教育我们,做亲妈是很有必要的!    小女生眨了眨眼睛,一脸欢喜,复又沮丧道,“哥哥,今儿钱没带够,我不要这个了,买其他的吧。”    印风笑了笑,还是把抹茶蛋糕包给了她,“先欠着嘛。”    周清满脸肥肉抖啊抖,基本上印风只要对人家说出这种话,结果也就既定了。二胖子开始怀疑其印风的性向,莫非劳改了几年,连那玩意也能改掉?    小女孩顶着番茄脸西瓜头出门了,走之前印风还不忘关照道,“不急着还,明儿再来。”    十点的时候,印风靠在柜台里昏昏欲睡,被周清那句充满颤抖性的“风风风风风哥”彪了一脸的唾沫。    印风忍无可忍地睁眼,抹了把脸对着门口坐着的人吼,“要买东西自己看价格买,杵那当毛的门神!不买东西就给老子滚!”    任非云仍旧是瘫着一张脸,扑克造型方方正正。    任非云每天光顾叠影,时间不定。到了之后先阴冷地坐门口一会,散发一下他强大的帝王气场。往往周清都会忍不住搬来印风,有时候印风在楼上看电视,有时候印风在后面团面粉,有时候印风在柜台后睡觉打盹。    前两种,印风都是很好脾气的一句:任总,买蛋糕?    今天是一个多礼拜来,第一回遇到睡觉这种情况。    任非云是知道的,印风有很严重的起床气。    眼前猛地从椅子上纵起来喷脏话的印风,终于有了一些当年的影子和生气。任非云难得的、幅度很小的,弯了下嘴角,以证明他高兴了。    印风整个人都充满了爆发的愤怒,小火山一般。他从柜台里拿出早晨相同款的抹茶蛋糕,扔盒子里包好,递到任非云手上。    任非云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只希望他永远都这样在自己身边才好。    印风看着一脸陶醉的任非云,冷冷道,“谢谢任总,五百八十块。”    周清抹抹冷汗。    任非云慢腾腾地掏钱,慢腾腾地递到印风手上,随即忽然握住了印风的手。    “还是这么冰。小风,回去吧,我给你找最好的医生,替你把腿治好。”    印风心情不好,他很困,晚上腿疼了一夜,等有些睡着了,又被噩梦惊醒。梦见自己老子惨死医院无人送终,醒来的时候脸上都是湿的。这才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又被瘟神给搅醒了。瘟神现在还拉着自己的手,含情脉脉的样子配上那一身的西装,就像童话里的骑士。    “任非云,”印风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骑士,“在我打人之前,你最好放手。”    任非云果然听话地松开了手,“小风,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当年的事,有太多的内幕。我当时走投无路,希望你能理解我。但是这些年,我从未忘记你。”    印风懒得跟他辩解。    要是入狱的第一年任非云对他说出这些话,或许印风会抱着他嚎啕到死。    要磨灭一个人的惦念是很难的,印风佩服任非云,他做到了。    印风更佩服的是自己,他熬过来了。    把钱丢进抽屉,印风瘸着腿去拉开玻璃门,对身后的周清道,“老板,请假,你午饭自理。”下巴朝任非云挪了挪,又道,“等他滚了,记得打电话告诉我。”    周清为难了。    对面这是谁?任非云,自己曾经的老大,当初的吉兴太子,现在的东方娱乐城和皇家一号的老总。    任非云看看周清,不带感情道,“你还是那么胖。”    周清讪讪地挠头,“那个,太子哥,哦不,云哥,哦不,任总,印风他……挺不容易的。您看您……”    任非云点点头道,“你别担心,我是认真的,我想让他过好日子。”    “龙哥他变了很多。”    任非云看向那个摇摇晃晃的背影,呢喃,“是啊,我对不起他。”    说罢,任非云站起身,整了整西服,“好好照顾他。我看他有黑眼圈,估计是这两天闹风湿。晚上我让人送点药过来,你别告诉他是我送的。”    周清傻傻地点头。难得任非云一下子飙出这么多话。    任非云上车后,扶着方向盘怔愣很久。    当年印风出事后,他真的是发了疯一般的要去救他。他是和乔叶订了婚,但他从没想过要让印风给自己顶罪。即使背叛了感情,他还是想拥有他。印风是被任老爷子下令给卖了的,以至于直到那个老人临终之时,任非云都没再和老父罗嗦过一句话。    这些年,人人都说自己越发沉稳,也越发地冷血了。冷血到整垮了乔家的连锁后,又跟乔叶离了婚。儿子跟着自己四年,自己却连他样子都记不全。    儿子似乎长得像乔叶,而乔叶,长得像印风。当然了,那只是以前的乔叶,现在那个在精神病院中歇斯底里的女人,任非云不认识她。    成婚后,乔叶用了一切手段,压制了任非云家族生意的洗白。那个聪明一世的女人认为,这样就能捆住任非云了。殊不知任非云这样的人,不能靠捆,只能靠哄。所以乔叶败了,四年后,败得彻彻底底,她是被任非云亲手送进疯人院的。任非云犹记得那天,乔叶跪在大门口拉着自己的手哀嚎:阿云我求求你,看在儿子的份上,看在四年的情分上!任非云只是冷冷地盯着乔叶,然后一挥手,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将乔叶扯进了精神病院。    任非云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收紧。要是没有乔叶,印风也不用受那四年的苦。他的腿,是因为治疗延误,才彻底废掉的。    四年,曾经朝夕相处的两个人,因为一段政治婚姻,而被彻底隔绝开来。    任非云还是那个任非云,印风已经不是黑蛟龙。    印风打了辆车,司机师傅张着一口黄牙操着一股子方言问,“小哥去哪儿?”    印风想了想,自己似乎没地方去,去墓园吧?摸摸口袋,只摸到一张硬质卡片。得,一分钱也没有,这下好了,上了人家的车,该被骂了吧?    抽出卡片,上面赫然是钟明两字,印风眼前一亮。    “师傅,给我开去商贸大厦。”    名片上,TCL集团J市总经理的字样,简约地印在钟明两个字的下方。
6、别害怕,我不砍你 ... &&
  商贸大厦落座于J市商业圈的最中心,印风到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正是午休吃饭时间。    商贸大厦四十五层呢,钟明在哪一层?    印风穿着灰色的旧外套,跛着腿就进了大堂,“小姐你好,我找钟明,请问可以去哪里找到他?”    前台长得还算过得去,就是皮肤黑了点,脑袋尖了点,颧骨高了点,眼角耷拉了点,嘴唇厚了点,乍一看有点像乌龟的头……好吧,印风承认,的确不能拿以前跟任非云在一起时培养起来的审美观看人。    小姐领口挂着刘芸俩字样,其实她不是前台,她只是后勤拖地的。不过刚前台小姐上厕所前拜托她帮忙看好了,于是现在,刘芸小姐蔑视地看了印风的一身廉价运动服,问道,“有预约么?我们钟总经理不随便见人。”    于是这个被刘芸默认为“钟总经理不随便见的人”,尴尬地看看左右,道,“请问,能借下你的电话吗?我打个电话给他。”    刘芸不耐烦地指了指不远处,那儿是休息区,靠边的墙上,有一部电话。    印风瘸着腿慢悠悠走过去。    吉阳是负责休息区清洁卫生的,不过他的牌子上的称号就好听很多:大堂经理。这是动用家里的关系才搞到的名号,当然实质上他的工作意义就是把这块地拖得一尘不染。    印风拿着那张名片刚拿起话筒,吉阳就道,“不好意思,先生,这边只对各公司的固定合作伙伴开放。”眼神里带着和刘芸一样的蔑视。    印风朝吉阳眨眨眼睛,“呃,抱歉。借用下么。”    吉阳不耐烦地看看他,印风对他一笑,“小哥,行个方便么,我找这儿的钟明。”    吉阳是个色胚,先不管那张脸是男是女,总之很好看就对了,于是在吉阳反应过来前,印风已经拿起了电话拨号。    只不过一直打不通,印风正奇怪,就见吉阳一脸鄙视地道,“打外线号码在前面加个9。”    印风照做,这一次,电话果真通了,温和的男生传来。    “喂,你好。”    “呃,你好。”电话接通,印风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钟明一手拿电话,一手合上文件夹,眼神一扫,跟了自己三年的秘书立即心领神会,拿上需要的会议资料先一步离开。这声音……听着耳熟,钟明愣了愣,看了下来电显示,大堂打来的?    “您哪位?有什么事吗?”    确定不是什么重要的合作伙伴,钟明以为是大厦里无聊的某个员工。这种地方,借机攀附上一个高层而飞黄腾达的事情比比皆是,钟明的语气透着些不耐烦。    印风愣了下,随即道,“我是蛋糕店那个,你可能不记得。也没什么,你有事就忙,不好意思我好像打扰到你。”    印风是个聪明人,他跟任非云的整整十年,那是真真切切地在成长,不是在过家家。关于说话,印风总是高深莫测地对所有人道:这是一门艺术……    所以当情场历史一片空白的钟明听到这句话时,恨不得狂扇自己三十巴掌再泪奔至大堂给那漂亮的瘸子一深情拥抱。    不过晚了,因为在钟明怔愣后悔幻想期待的这短短几秒里,印风已经挂了电话。    吉阳看印风的眼神已经趋近于在看一坨屎。    印风朝吉阳不好意思地笑笑,往外走去。    吉阳看着他一摇一晃的背影,忽然有些愧疚。毕竟对方是一个瘸子,还是个漂亮的瘸子,还是个貌似很穷却偏偏很漂亮的瘸子,他刚刚的态度好像过分了点?    吉阳很快被铃声夺回元神,刚接起电话,元神又跟着吓飞了。    钟明在那边阴森森地吼,“我不管现在听电话的是谁,总之刚刚那个人要是走出了大堂,今儿这几个午间值班的都可以回去蹲马桶了!”    吉阳冷汗直冒地挂了电话往大门飞奔而去。    印风好不容易走到马路边,刚准备拦车,就被一声大吼止住了步子。    “帅哥留步——”    印风看着气喘吁吁奔到自己面前的吉阳,挑挑眉问,“怎么了?”    吉阳上气不接下气道,“钟……钟总经理请……请您上去。”    印风仿佛早料到,面无表情点点头,“哦”了一声就往回走。    吉阳莫名其妙地跟在印风身后走回大楼,旋转门里面,印风觉着慢悠悠转的玻璃对面,有炽热的视线一直往自个身上戳。    抬头,就对上了钟明那种“失散已久的儿子终于见到母亲”的渴求表情。    印风浅笑着进了楼里。钟明跟着旋转门出去了,又立马绕进来,奔到印风面前,有些结巴地问,“你……你怎么来了?”    吉阳下巴快要掉地上了,不远处的刘芸亦然。这还是那个传说中的黑山老妖钟总经理吗?他会结巴?天呐今天是什么日子?2012提前到来了吧……    印风耸耸肩膀,不在意道,“翘班,没钱,口袋里只有你的名片。”    钟明抿了抿嘴唇,“吃饭了吗?”    印风摇摇头,钟明继续结巴,“那……那……那……”    印风笑道,“那一起吃吧。”    “好……好……”    印风看着不断重复“好”字的钟明,“带路啊?”    “哦……哦……”    各公司总经理私人电梯中,钟明拿出手帕擦额头上的汗,姿势标准得犹如八十年代上海滩的老商人。    印风看着他白色带些花纹的手帕,“挺古典的,现在很少有人用这个。”    “哦……哦……这个啊,”钟明继续规矩地擦汗,道,“我爸送我的。”    “你`爸?”印风挑眉,表示好奇。他没了爸爸,他挺想多听听人家描述自己的父亲,那样就似乎当年那个脾气暴躁的印局长还在,生动而严肃。    钟明点点头,提到自己的爸爸,这才有点镇定,“恩,他很节俭,是退伍军人。”    电梯到了TCL楼层,印风的眼睛跟着那“叮”的一声亮起来,“真巧唉,我爸也是退伍军人来着。”    钟明笑道,“令尊在哪高就?”    “龙泉公墓。”    “哦,”钟明又开始紧张起来,“对不起。”    印风双手插兜,“没事。对了,在你这能吃啥?”    钟明领着印风进了总经理单独的休息室,“你想吃什么?”    “唔,有砂锅么?牛肉粉丝的。”    钟明愣了愣,“有的,你在这等我一会。”    印风也就乖乖地坐在休息室等他。啧啧,真TM奢侈,印风看了看四周。不过看这摆设,就知道钟明是个低调的人,整个房间都是温和色系,一室一厅自带卫生间。在办公室旁拥有这种休息室……印风对天翻白眼,这什么世道啊?叠影门口每天例行惯事来要饭的大伯和在这里对着印风就会结巴的钟明,完全是社会的两个极端层面。    钟明很快回来了,端着两个大盆子。印风正在阳台的飘窗前对着中午依旧车水马龙的街道发呆,闻着香味,笑眯`眯地慢慢走来。    钟明摆好碗筷,看了他的腿一眼,却什么也没问。印风看了看一盆的牛肉粉丝,咋舌,“这么多……”    钟明笑,“吃不下就留在那。”    印风点点头,“谢了。”    俩人在小圆桌前面对面开吃。印风忽然道,“你这够腐败的呀。”    钟明看了看四周,道,“我平时就住这。我手下随便一个员工住的都比我好。”    “你住这?”    “是啊,我家里人不在J市,我留学回来后就一个人在这。家里条件不好,也出不了钱给我买房,正好公司给我配了这里,我就住下了,上班也方便。”    印风点点头,没再说话。    钟明怕冷场,想了半天,问,“你就穿这么多过来,冷吗?”    对面正在喝汤的印风停了停,抬头道,“我刚出的监狱,没时间买衣服。”    钟明愣住,傻傻地看着印风。    印风在他眼前甩了甩手,“怎么啦?别害怕,我现在不杀人。”    言下之意,就是我以前杀过人。    钟明只是眼珠子跟着印风的手转了转,可怜的老实人,莫名其妙地遭了晴天一霹雳。印风笑了笑,道,“你别害怕,我真没恶意。刚刚只是没地方去,又正好看到你名片才来找你。你要真害怕,我现在就走成不?唉,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印风一开始只是想看看钟明知道自己情况后的表情,真没想到会把他吓成这样。看他这么节俭淳厚,印风也不忍心再对他玩什么语言上的艺术游戏了,赶忙道歉了便起身要走。    “唉你去哪?”钟明身体先于意识反应,已经抓住了印风的手腕。    印风看了看手,钟明触电般地松开,又开始结巴,“对……对不起。”    印风笑着摆了摆手,“不碍事,我真的不会砍你,你别怕成这样。我回去啦,欢迎下次再来买蛋糕。”    他还会来买才怪!去一个杀人犯的店里买贵了五倍不止的蛋糕?傻瓜才这么做吧?印风看着钟明涨红了俊秀的脸,好么,我真是不会说话……不然他为什么连看我都不敢了?    “没有!”钟明忽然就叫起来,吓印风一跳。“我……我没害怕,坐……坐下吧,好歹吃完。”    印风看着说罢就埋头在桌上猛吃的家伙,他不嫌烫么?    奇怪,心里本来那些笼罩着的自卑,在看到这人囫囵吃东西的囧样时,一瞬间消散了。印风坐在他对面,小声道,“谢谢你的午饭啊。明天免费请你吃蛋糕。”    钟明脸埋在碗里猛点头。
7、羊毛护膝 ... &&  印风听着耳边“吸呼吸呼”的喝汤声,瞠目结舌地看着钟明端起那盆粉丝汤喝了个光。注意,是一盆!印风发誓,他第一次砍人都没现在震惊。自己这盆,吃了四分之一就撑到不行了。印风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看着他,问,“你吃这么多?”    钟明拍拍肚子,表情痛苦,“已经撑了,不过我不喜欢浪费。小时候总吃不饱,习惯把碗里的都挖干净。”    印风看着他鼓鼓的肚皮,半晌无语……这得小时候饿到什么程度,才能培养出这样惊人的毅力把那盆汤喝光?    印风看着自己面前的剩食,惭愧道,“钟兄,我说……这个……我吃不下……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我帮你吃掉!”    印风瞠目结舌,看着钟明边打嗝边喝光剩汤,十分好奇他为什么还没撑到吐出来?    钟明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色都有些发青。“不好,似乎真的吃太多了。”    印风黑线,“这也做得太多了。”    钟明有些尴尬道,“我担心你吃不饱,所以……是我失策,失策。”    印风破功,坐在钟明对面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甩了鞋子,毫不顾形象地露出破了洞的袜子,脚趾头在凳子上可爱地甩着。    钟明看着印风愣了下,几乎忘了自己撑到想吐的现状,忽然就觉得心里很舒服,有只兔子蹦蹦跳,踩在自己心脏上,不重也不轻,很柔软的心动。    印风盘腿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看片子一直到下午三点。    钟明推门进来的时候,印风正和电视里的李云龙大眼瞪小眼。钟明“噗嗤”笑了,印风转头看看他,继续挑眉盯着液晶电视。    “你眼睛瞪那么大干嘛?”钟明坐到他身边问。    “唔,我在看我和他谁的眼睛比较大。”    钟明仔细盯着印风看了看,鼻息都喷在他脸上。印风开始荡漾了,就在他以为钟明要干嘛干嘛、并且挣扎犹豫自己要不要给他一拳的时候,钟明退开很认真道,“明显是他的眼睛比你大。”    印风颇有一种自己的魅力不被认可的挫败感……    钟明想了想又道,“不过你的眼睛比他好看很多,他的像青蛙,你的像……”    “像什么?”    “呃,我也不好说,有点像狐狸?”钟明无辜地看着印风,并且企图得到当事人的认同。    印风冷着脸看他半晌,确定这人EQ为零后,放弃了打他一顿以振雄风的想法。    钟明刚开完会议,通常情况下他会在办公室喝上一杯3+1咖啡,靠着皮质的老板椅惬意地眯一小会,然后继续聚精会神地准备资料,奔赴下一场战役。    不过今儿不同。    刚刚钟明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间平时只有他一人的屋子里,现在有了客人,客人正光着脚盘腿坐在沙发上,那姿态、那表情、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没有一点不适,钟明脑袋里鬼使神差地冒出“金屋藏娇”四个字。想到这里,钟明走向办公室的脚步几乎算是小跑。这在一向内敛克制的钟总经理身上是很罕见的,所以身后的两个小助理一脸深邃地探讨起来。    “总经理怎么了?”    “不知道,似乎内急吧,刚刚开会也心神不定。”    “哎,憋得慌就暂停一会嘛,总经理真是工作狂。”    “是啊是啊!不仅他自己工作狂,连带着也要压榨我们……”    此刻,工作狂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姿势标准得犹如刚上一年级的小学生。他看着印风交替扭动的脚趾,以及……以及那长长的脚趾甲。    “你脚趾甲太长……”    “可不是?”印风指了指被他扔在地上的袜子,“戳了好些洞了。”    钟明去卧室拿出样东西,印风好奇地看着。那是颗白色的……蛋。    中间有开口,钟明把蛋蛋剥开,印风了悟,蛋蛋里面是全套指甲刀钳子小剪刀等。    钟明递过指甲钳,“剪掉吧,我看着难受。”    印风莫名其妙,脱口而出,“我脚趾甲长关你叼事?再说了,我不会剪,在牢里那四年都是等他自动断……哦,妈的,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一次,在牢里干活的时候指甲盖给掀翻过,当时看着真恶心。”    钟明愣愣地看着印风,嘴巴张了张,愣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就在电视里李云龙狂吼着“跟老子一起杀了那帮狗`日`的小崽子”时,印风在一片男儿们热血的咆哮声中听到,钟明紧张的声音。    “我……我帮你剪吧?”    在道上混的人都知道,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别人的刀口下,是大忌。    虽然印风不在道上混了,那把刀也只是一把小小的指甲刀,但是心里的顾忌仍在。    钟明双手交握着,觉得自己脸上滚烫。在公司酒会上,他可以千杯不倒面不改色,和各色各样的人从容有礼地应酬。可是这会儿,他觉得自己一定满脸通红,手心里全是粘腻的汗。    印风只是犹豫一瞬,就笑了笑,把脚放到钟明的大`腿上,“你小心些啊!弄伤的话我砍你!”    钟明也笑了,抓起他的脚往自己托了托,“别担心,我爸中风那会,我经常帮他剪。”    印风有些紧张,眼睛终于放弃电视,盯着自己的脚,目不转睛问,“你`爸中风了?”    “是啊,现在好多了,已经能起身走路了。”钟明不抬头道。    “哦,那挺好。”    “我爸爸他啊,转业回来后就留在了农村,在村管所发米,他和我妈就是那时候认识的。我妈是仓库管理,我爸就每天多扛几袋米过去,为了见我妈一面。”    印风不了解,他在出道之前,是J市反贪局局长印擎天的儿子,万众瞩目地长大。其实现在回头想想,他也闹不明白当年为什么和自己父亲闹得那般凶。    他犹记得印擎天那中气十足的怒吼:给我滚墙边跪着反省!当时只觉得自己的父亲专制又暴躁,那嘴脸怎么看怎么厌恶,却不知在许多年后的今天,对那声暴躁的吼声如此怀念。    “你怎么了?”    印风闻声抬头,才看到钟明收起自己脚下的报纸,正看着自己。    印风摇摇脑袋,“没啥,有点想我老子了,改天去看他。”    钟明不语,换了张报纸垫在腿上,拍了拍大`腿道,“换脚了。”    印风惊讶,“你都剪完啦?呦呵!技术不错啊!我这还没啥感觉呢!”    钟明温和地笑笑,径自拿了印风的另一只脚放在自己腿上。    印风无意中不知按了什么键,画面一跳跃,李云龙正瞪着俩铜铃眼娶媳妇呢。    脚趾甲工程完毕,印风光脚踩在地板上动了动脚趾头,转头对钟明道,“我忽然觉得自己脚很漂亮啊!”    钟明脸红了红,“是是是,漂亮……”    “大男人一个,红屁个脸啊!对了,你多大了?白白嫩嫩的,有二十五了没?”    钟明清秀的脸涨成猪肝色,这次不是害羞的,是郁闷的,他大声抗议道,“我二十八了!属猪的!!我比你大!”    印风挑眉,“八三年的?唔,我才比你大!”好吧,说谎不犯罪,更何况他说的谎多了去了,他就是想逗钟明,谁让这人这么好玩呢?    “不可能!你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孩子!”    印风阴阴地凑过去,道,“你要是见过我砍人的样子,就不会这么认为了……我现场示范一下可好?”    钟明气鼓鼓不说话的样子把印风逗乐了,他继续吓他。瘸腿跨到沙发扶手上,印风撩起裤腿指着一道长长的伤痕道,“看见没?是个男人就得有刀疤!”    钟明盯着那条腿,没说话。    他不是害怕。    他只是忽然发现,印风的这条腿,比另外一条细很多。    印风正恐吓地起劲,忽然感到脚腕一阵温热,低头,就看见钟明握住自己的脚踝。一只大手,把脚踝握得密不透风。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钟明。就听钟明问,“这两天发冷性,你这儿疼不?”    印风愣住了。    钟明傻乎乎地松手跑进卧室,哒哒哒声中,是印风呆呆看着脚踝的脸。    钟明拿出来的是个护膝,羊毛的,摸着就很暖和。他把护膝用袋子装好,递给印风道,“你晚上睡觉记得套着,很暖和的,以前我妈犯风湿,我多买了两套,正好派上用场了。”    印风接过,没说什么,只看着窗外冬日的斜阳。“我得回去了,谢谢你。”    钟明有些失落,却也找不到挽留人的理由。他一直把他送上了出租车,目送着车子开远,心里那种忽然冒出来的不舍也没变轻一点。本想自己送他的,不过悲剧的钟明,节俭到一定程度,堂堂TCL的分区总经理,竟然没有一辆自己的车。    印风坐在计程车后座,拿出护膝团成一团,放在鼻子下面用力地呼吸。忽然觉得,今年冬天,其实挺暖和的。
8、步步高,步步高…… ... &&  印风套上羊毛护膝,倚在床`上点了根烟。    周清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人抬头吞云吐雾的。周清把药膏递过去,印风接了看,很好,一长串英文字母,不认识。    印风挑眉,“干嘛?欺负我初中没读完?这什么鸟玩意?痔疮膏??”    二胖子脸上的肥肉再次不自禁地抖了抖,习惯性地紧张结巴道,“是是是很好的药。”    “哦。”印风点了点头。    二胖子坐到他床边问,“你不好奇是谁送的?”    印风笑笑,“估计送的那个人叫你别告诉我。是不是?”    二胖子瞪大眼睛,“风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什么都知道啊……”    印风黑线,鄙视地看着二胖子,“那是因为你蠢!”    二胖子委屈地回房睡觉了。    印风抛了两下手里的药膏,最后一个标准的投掷动作,药膏进了垃圾堆。    有了羊毛护膝了,还涂药干嘛?    金地迪厅,毒龙慢慢撮着白兰地,一旁的小弟附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毒龙脸色不变,转头看向小弟口中的白虎。    “怎么?印风回来了?想回去跟他?”    白虎瞪大铜铃眼,口水喷了毒龙满脸,“咱们都是龙哥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出来的!不止是我,你也该把手里的位子让出来给龙哥!”    毒龙抹了把脸,无视白虎那个牛头不对马嘴的比喻,冷冷道,“现在任家,只有一个龙哥,你别忘了,就算是你,也得称呼我一声龙哥。这可是任老大亲口承认的。”    白虎这才想起面前这人已经是自己的上级,今非昔比,黑洞一般的鼻孔一张一合,憋了半天才道,“我不管!总之我要回去跟龙哥!”    毒龙慢慢搂过白虎的肩膀,笑问,“他让你跟了么?他出来摇旗了?”    白虎摇摇头。    毒龙轻轻拍拍白虎硬邦邦的脸颊,嘲道,“客人还没脱裤子,你就自己弄湿了等他上啊?!”    白虎拳头捏得劈啪作响,即使在喧闹的迪厅,也能隐约听见一二。    白虎走后,毒龙猛灌了整一瓶白兰地,才面不改色地往外走去。    皇家壹号三楼包厢,任非云正赤着上身趴在洁白的毛毯上。毒龙小心翼翼地移开目光,恭敬道,“云哥,印风回来了。”    任非云像是睡着一般,良久才缓缓地低沉道,“我知道,已经让阿俊去找过他了。”    毒龙没说话,任非云坐起身,脸被暖气蒸得有些发红。“你准备准备,他要是想回来,你手底下的活,分一半给他。”    毒龙握紧拳头,面上不动声色。任非云忽然道,“他是我什么人,你和白虎他们比下面的人都清楚,最好别在我面前动什么手脚。我一直欣赏你的就是够懂事。”    “是,云哥。”毒龙低着头。    任非云靠着包厢的墙壁。他不是个喜欢回忆的人,但是最近回忆越来越多,那些事情塞在脑子里出不去,头疼欲裂。就好像一样东西离你的指尖只有一毫米的距离,却无论如何,你都碰不到他,而他,本来是被你握在手中的……他终究是亲自松开了手。怪得了谁?    即使把乔叶折磨到发疯。    即使任老爷子已经再也睁不开眼睛。    不过这一切明争暗斗印风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印风现在是早睡早起的新世纪好青年,秉承着安心养生、安分度日的原则,印风早早地套上护膝进了被窝。    枕头旁边是周清给他新买回来的手机,上面只存着俩号码——钟明、二胖子。    印风颇具新鲜感地摆弄着手机,捣鼓完了还不满足。为了展现他对这款步步高已经到达运用自如的程度,他啪嗒啪嗒地给周清发了条短信。    &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周清愣愣地看着手机半晌,才小心回了句:&风哥?&    印风继续问了一遍:&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试想一下吧,当初领着你奔赴刀山火海的坚韧人儿,残忍而不失血性的黑蛟龙,在睡前用手机发了一条异常温柔的信息给自己,内容是明早要吃什么?    周清唯一的感觉就是惊悚。    所以他现在苦着脸走进印风的房间,怯懦地看着他,“风哥,你能别这么折腾我么?”    印风无辜地眨眨眼睛,“我怎么了我?”    周清小眼睛蓄满了无奈,摇着手机道,“我……我真的慎得慌……”    “滚。”印风微笑着说出这个字,周清屁滚尿流了。    印风很郁闷。难得想抒发一下自己的柔情本质,竟惊恐成这样?靠!有种你倒是每天早上别喝我熬的粥啊!    于是他不死心地又开始吧嗒吧嗒摁那块白色的小直板。&在干嘛?&这次是发给钟明的。    那边等了好一会才回复,&您是哪位?&    &今早三百块卖你蛋糕的人。&    这下回复利索了,&我在外面应酬。你需要早点睡,这样对身体好。&    印风乐了,觉得这人咋这么二愣子呢?正想打击他,那边有忽然回复道:&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印风瞪大眼睛,颇有李云龙的架势,心说这人该不是会读心术吧?这么灵异的?    正愣着,那边又再次回复道:&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印风打了个寒颤,看看四周,确定无人后把自己缩进了被窝。    &明早来叠影,我给你熬粥喝。&    钟明很装逼地回道,&啊?那多不好意思?&    印风回:&操!你来不来?不来我砍你!&    &那就……叨扰了。&    印风闭着眼睛心满意足地打算入睡,美妙的钢琴声再次响起——信息来自:钟明,&晚安。&    印风想起自己忘了和他打招呼要睡觉了,钟明却很聪明也很体贴地猜到。印风决定推翻之前认定此人傻瓜的看法,他也不是不聪明的嘛。
9、掉了门牙可就不美观了 ... &&  印风起了个大早,叼着根烟在厨房开始奋战。    鸡丝粥、酱黄瓜、千层饼、奶酪蘸馒头。    二胖子挺着十月怀胎的大肚子起床的时候,就看见一桌丰盛的早餐。    印风隔着毛巾端了锅出来,就吼道,“操!去洗脸!妈的眼屎要掉黄瓜里了!”    周清被他吼声一震,甩着大PP跑去洗脸。    印风看着他背影道,“要是你以后老婆的胸`部有你屁`股这么大,你就安慰了。”    周清没睡醒,叼了牙刷回道,“那当年是你胸`部大还是云哥的屁`股大?”    周清说完就后悔了,小心翼翼地看向印风。后者正皱眉沉思了,然后答道,“说真的,不记得了,他屁`股长啥样我都忘了。”    周清满嘴泡沫,咕哝道,“对……对不起啊。”    印风笑了笑,道,“没事,又不是小姑娘。你别扭个什么劲啊?当年被甩的貌似是我不是你吧?”    周清继续刷牙,不做声。尽管印风不当回事,但作为当年的兄弟,他想想当初,还是觉得疼。    周清刚刷完牙,楼下风铃就叮咚作响,那个每天光顾并且持之以恒被狠宰的白痴顾客,正站在一楼厅里东张西望。    印风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对着楼下吹了个口哨,指着一边的楼梯道,“上来!”    钟明抬头看了看,立马上了楼梯。    “早……早上好。”钟明结巴着打招呼。    周清盯着这个俊秀的青年看了半晌,才道,“我见过你。”钟明看向面前目测体重有两百斤的痘痘男,痘痘男歪着脑袋想了会道,“你是咱们省的十大杰出青年,出国留学全靠自己挣的钱。”    钟明对上印风,是个情场白痴,腼腆的小伙子;对上周清,就是J市商界精英,TCL的诸侯之一了。    “过奖。”钟明笑的很装逼。    印风给他端了碗粥,拿了筷子道,“快吃。”    周清道,“就是,我们风哥一大早起来做的啊!”    钟明继续装逼道,“真是太麻烦你了……”    印风冷冷看了他一眼,钟明闭嘴,开始安静吃饭了。    周清看了看印风和钟明,忽然向钟明问道,“你也是同性恋吧?”    钟明一口烫粥很没形象地吐了出来。    印风倒是很淡定,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道,“不准浪费。”    周清很愧疚,拿了纸巾递过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就问问,不然你看风哥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    钟明再次含嘴里的烫粥转了转,一口气吞了就下去,激了满眼的泪花。    周清似乎默认了什么,语重心长道,“你得好好对风哥,他吃了很多苦。”    印风抬起一只手,握拳,噼里啪啦,周清闭嘴了,开始安静吃饭。    餐毕,周清很乖地端了碗去洗,印风走到柜台后抽了今天的报纸开始看。    钟明站在一边,门神似的。    “你还不走?”印风挑眉问。    “呃……我可以不去的。”    印风拍拍沙发旁边,“那坐着,站那干嘛?”    钟明乖乖地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周清下楼来,就看到这么一副诡异的场景。    怎么看怎么觉得钟明脖子里有项圈连着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握在看报纸的老爷手里。    那老爷正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钟明瞄了眼,印风的脚踝上,有浅灰色的羊毛护膝从裤腿露出来。钟明立即开怀,咳了一声道,“印老板,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印风挑挑眉毛,老佛爷似的“恩”了一声。周清这才发觉,黑蛟龙的气势还在,从未曾减少分毫。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我可以使你永葆青春。女人说:真的,真的?!男人点头说:你跟我来。后来男人对着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女人说:这样,你就永葆青春了。男人哈哈大笑。”钟明说完就不可抑制地“哈哈”笑了起来。    印风放下报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周清面部肌肉狂抖:“风风风哥,我咋觉得这么像恐怖故事……”    钟明停住,很挫败地问道,“不好笑吗?”    印风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钟明想了想道,“那我重新换一个吧。”    他自顾自讲了起来,“一日看某女男友的状态,浪漫的写着:你五毛我五毛,那么咱俩就能一块了!众人羡慕之时,另一女说到:你六毛我六毛咱俩就能一块2了…再另一女接到:你七毛我七毛,咱俩就能一块死了…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印风、周清:“……”    钟明问,“不好笑吗?”    印风:“二胖子,我以前用的最惯的那把刀呢?”    周清:“应应应该留在云哥那了。”    钟明冷汗,印风道,“哦,那就算了。”然后古怪地盯着钟明许久。钟明讪讪道,“我秘书讲给我听的,奇怪我第一次听明明觉得很好笑。”    印风晃着腿慢悠悠问道,“你一般早上起来都干嘛?”    钟明顿了顿,红着脸道,“大便。”    印风黑线。钟明的电话忽然响起,他接通“嗯嗯啊啊”两声,脸色沉了下去道,“给我立即办好,不然你们明天这个时候就不用出现了!”    印风饶有兴致地看着钟明,钟明恢复纯良,道,“商场那边一批货出了点事,我得过去一下,抱歉今日不能陪你了。”    印风忽然笑了,捂着肚子笑得好不开心。    他边笑边拍拍钟明的肩膀,“去吧去吧,胖子,去把昨晚做好的蛋糕包好给他。”    钟明那张清秀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周清看着钟明拎着蛋糕进了车,回头对印风道,“我咋觉得我那么像你家丫鬟?”    印风眨眨眼睛,“兄弟如手足,我腿脚不便,你知道的……”    周清坐到印风身边,想了想问道,“风哥,你对刚刚那人……有意思?”    印风继续看报纸,摇了摇头道,“是他本身有意思,我对他嘛……恩,说不清。对了胖子,我想买一台电脑。”    “行,”周清二话不说就掏口袋,“我去给你拿钱!”    印风忙阻止道,“咳咳,不用了,我有钱的。”    周清皱眉,痘痘都被挤到一起,“你别骗我!刚出牢里,哪来的钱呢?你才刚刚说咱是兄弟,现在就忘了?行了行了!你别不好意思!”    印风瘸着腿跑上前拉住他,“我真有钱,你那点票子留着娶媳妇。”他顿了顿才解释道,“我爸爸留给我的钱。”    周清沉默了,道,“挑个时间,咱们一起去买吧。顺便带你去看看分店。”    印风点点头。    周清忽然问道,“今天那小姑娘没来啊?”    “怎么?想人家了?”    二胖子支吾道,“哪有!你别乱说话。”说罢他拿起报纸一本正经地看。报纸掀起“刷”的一声,充足地表现了周清心情的激动。    “咳,兄弟。”    “干……干嘛?”    “报纸拿反了。”    “……”    印风忽然“蹭”地跳起来,笑道,“欢迎光临。”    任非云挑了挑眉,有点小小的受宠若惊。毕竟被冷落久了,忽然看到这人的笑脸,他心里除了小小地一揪之外,还有点些微的荡漾。    “小风,我来看看你。”    “哦。”印风继续笑盈盈。    任非云看了看四周道,“教堂那边,楼上是空中别墅式的,你要是嫌这里条件不好,可以搬过去住。”    印风保持微笑,“谢谢关心,不用。”    任非云叹气,伸了伸手想把印风拉怀里,却见对方敏捷地退后一步。一只手就这么不尴不尬地举着。    任非云收回手道,“晚上来老地方,和兄弟们聚聚吧,大伙都好久没见你了。”    印风想了想,“我当时所有兄弟都带香港去了,除了阿俊和白虎。我带过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你找到他们的骨灰了?所以晚上一起聚聚?那我倒是挺愿意的。”    任非云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三番两次的低声下气,已经快要消磨掉他仅有的理智,但还是勉强笑了下道,“今晚白虎和阿俊也在,还有毒龙,以前经常跟在你身后的那个。当时白虎结婚,你把他留下来,到今天还没见过他的新娘子。今晚喊上他媳妇,我给你们在金地开好包厢。”    印风这下连理由都懒得解释了,直接道,“我不去。如果你不买蛋糕的话,可以离开了。”    印风单手伸向门口,做了个“请滚”的姿势。    任非云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盯着印风。    两人对峙许久,任非云忽然伸手。印风也不是个迟钝的,同一时间后退。奈何在力气上,他是无法胜过任非云的,所以在近身的情况下,他一下便被任非云反扭住胳膊,扯进怀里。    周清脸抖得跟中风似的,“云云云云哥,别别别激动……”    任非云盯着印风的脸看了半晌,忽然在他脸颊上亲了下,笑道,“你总是不听话,该知道,以我的脾气,容你这么久,已经是特例。”    印风面无表情,“任总,请松开您的贵手。”    任非云手上用力,两人胸膛便紧密地贴在一起。印风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了,任非云笑得带些欣慰、带些怀念,道,“你变了呢,以往一碰到我,身子就发软。”    印风冷笑道,“你是在夸奖自己的功能堪比伟哥么?”    任非云低头,这次目标是印风的嘴唇。    印风那两条粗细不一的腿猛然发力,额头对着他的门牙就顶了过去。    任非云捂着有些松动的门牙不可置信地看着印风,印风抹了把额头上的血,轻蔑地笑了笑,“任总,门牙掉了可不美观,快去医院看看,形象要紧。”    任非云是黑着脸出门的。周清小心翼翼地给印风额头的口子上双氧水,印风眼睛都不眨一下。    于是,美男子黑蛟龙,额头上贴着块胶布。不过任非云临走前那句:白虎最近办事心不在焉的,你最好来看看他。不然我不保证他下次出岔子,我还能保住他。印风一整天都心神不定。    傍晚时,印风深深叹口气,换了身衣服出门了。
10、黑蛟龙被调戏了 ... &&  慢悠悠赶到金地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    金地是地下迪厅,通往地下的楼道有些昏暗,他刚沿着阶梯一拐一拐地走到第五步,就听后方有人吹了个口哨。    “呦呵!瘸子还来蹦迪?要不要哥哥给你点药助助兴啊?哈哈哈哈!”    对方笑得嚣张,带着羞辱。印风压根就懒得搭理,在一片嘲笑声中很慢地走进地下室。    燃着绿色头发的混混忽然丢了烟头对站在楼道口的人喊道,“我`操!我见着他脸了!MLGB的一男人长成那样!”    楼道口的黄毛愣了愣,随即轻佻地笑道,“怎么着?来感了?要不咱兄弟几个在这堵他?反正不过是个瘸子,应付起来不累。就怕你对着他硬不起来啊!哈哈哈哈!”    阿俊站在楼道入口处,身后跟着清一色的黑西装。绿毛和黄毛立即恭敬地让开。这是社团里的大人物,他们知道。他们连招呼都不敢打,但同时又希望对方能注意到自己,从此平步青云飞黄腾达。据说十年前的黑蛟龙也是这样的,跟当时社团的太子爷萍水相逢,从此便声名鹊起了。黑蛟龙,是每个小混混心里都渴望着的一个传说。    绿毛和黄毛激动地快疯了!    阿俊在他们面前停下了脚步,拿下墨镜状似不经意地看着两人。    绿毛大着胆子开口,“俊……俊哥,我……我们认得你!有啥需要我去干的?”他以为阿俊成了当年的任非云,自己成了当年的黑蛟龙。反正自己本身也就是个同,跟在阿俊身后,也不吃亏。    阿俊挑了挑眉,点了根烟对后面的人招招手,身后的黑西装第一时间上前在阿俊身边躬身。    阿俊冷冷道,“拖后面巷子里去。让他们硬得起来的地方,下半辈子都硬不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后,绿毛和黄毛彻底吓懵了。直到数十个黑衣人上前扭住俩人,他们才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疯狂地挣扎起来。可怜两个年轻人,年龄可能还不超过二十岁,刚出来混了没多久,就遭遇如此大噩。    印风进了下面,才知道自己来早了。    这才八点多,场子里只有寥寥几个人在喝酒。舞台上只放了几样乐器,显然HIGH的时间段还没到。再看了看四周,好么,这才想起来,以前社团里兄弟聚会,都是起码十一点才开始的。    这地下全是烟酒味,呛得厉害,怎么着都透着股子淫靡的味道。印风摇摇头,决定去地面上透气。    谁知刚到楼梯口,就见着刚刚调戏自己的年轻人被扭送着往上拖,俩人嘴里嚎得跟杀猪似的。    印风不想多管闲事。人各有命,他们既然选择出来混,就必须知道可能要付出的任何代价。    谁知绿毛突然从嘴里凄怆地吼出一句:“不要啊——我老爸还指望我添个孙子给他!我对不起他啊!啊——”绿毛哭得惨不忍睹。    印风愣了愣,下意识地就迈开粗细不一的两条腿,追上前面的黑西装们。    黑西装显然是跟了阿俊许久的,见了印风,立即停下脚步,低头恭敬道,“龙哥!”    黄毛和绿毛只见脚步停下,还处于被吓傻的地步,脸上保持着嘶吼的表情,粘满了鼻涕和眼泪。    印风笑笑道,“叫印风好了。他们这是怎么了?”    “龙哥!刚刚俊哥听到他们对您不敬!现在要去后面阉了这俩逼崽子!”    印风诧异了下,感情自己这一脚,插得还挺正确的,不然又要作孽了。    “放了他们吧,他们也没对我做什么。”    黑西装为难。阿俊忽然从楼道里走上来,面无表情道,“不行。”    印风眼珠子转了转,几乎不用考虑,就惨淡地笑了出来,“也对,你堂堂的社团精英,没必要听我这个瘸子的。”    阿俊修眉一拧,道,“龙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印风冷冷地看着他,打断道,“不是这个意思,那就放人。”    阿俊迎上他的眼睛,默默地看了许久,才低头道,“是。”他转身对黑西装道,“放人。”    黑西装依言放人,绿毛和黄毛吓傻了还坐在地上,眼珠子咕噜咕噜地在阿俊和印风身上打转。黑西装猛然一脚踢在黄毛脸上,吼道,“还不滚?!以后别让我们龙哥在这片场子里遇到你们!”    绿毛和黄毛立马起身,跌跌撞撞地给阿俊和印风作揖,“谢谢俊哥,谢谢龙哥!”    “滚!”阿俊薄唇微张,冷厉道。    绿毛和黄毛彻底屁滚尿流了。    阿俊挥挥手,黑西装们整齐地下了楼道,一时间路灯下楼道口就剩下阿俊和印风两个人。    “云哥他们待会就到。”阿俊说。    “哦。”印风点了点头,忽然抬头看着阿俊道,“还记得小时候一起在游戏室抄作业么?”    阿俊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印风忽然这么说。他点点头道,“记得的,每次老师说你抄作业了,你都会把鼻涕找机会揩她身上。”    印风靠着路灯的灯柱道,“听说她后来整容了?变成啥样了?”    阿俊想了下,道,“从刘欢变成了范冰冰。”    印风抿唇笑了笑,“真是想不到。”    一席回忆,两人之间原本有些僵硬的气氛,立即消去。仿佛印风还是那个扯着阿俊逃课的印风,阿俊还是那个不善言语却义气摆在第一位的俊秀少年。深秋的风卷着枯黄的落叶擦过两人脚下,阿俊解下自己脖子里的羊毛围巾上前,给印风细心地围上。就如许多年前,两个逃课的孩子在冷风中吸着鼻涕爬学校的墙,阿俊总是当肉垫,让印风先上去一样。    任非云依然是那个派头,连续五辆奔驰刷地一下开到近前。    其实压根没坐几个人。    印风捂着围巾,上面还有阿俊残留的温度。先下车的是任非云,印风面无表情地扫过他,后面一辆车上白虎和一个长相甜美的姑娘下了车,跟在他们身后的,是毒龙。    白虎兴奋道,“龙!”    他的“龙”字被卡在印风的眼刀里,印风笑盈盈道,“白虎,叫我小风好了。”    任非云忽然在身边握紧双拳。    白虎小心地看看任非云,又看了看印风,才称呼,“风哥。”他媳妇立即也跟着,甜甜地喊了声“风哥”,道,“我叫潘淑云。”    印风上下打量了潘淑云,笑道,“鲜花插在什么上了。”说罢,印风“嘿嘿”一笑,拍拍白虎的肩膀道,“变聪明了嘛。”    白虎讪讪地抓了抓脑袋。    毒龙上前,面不改色道,“风哥。”    印风点点头,没说什么。    关于毒龙,他的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之前在自己手下的,但并不是很重用他。这人功利心太重,一直是印风的大忌。在道上混,要的是血性,而不是那些心机和手段。    任非云忽然开口道,“小风,我在教堂那安排了节目,待会聚完了,一起过去么?”    他很难得用这般温柔的语气讲话,身边的人除了印风,眼中都带着惊异。    印风扯着一边嘴角勉强地笑了笑,道,“不去了,这都九点多了,待会就回去睡觉。”    任非云也没多说什么,带着一行人进了金地的楼道。    冷风簌簌地灌,印风却没觉得多冷。白虎壮硕的身躯挡在前面,甚至连自己老婆都不管了,脖子里是阿俊刚刚给自己围上的围巾,腿上套了钟明送的护膝。
11、十年剥白 ... &&  进了包厢,众人有默契地让印风坐在任非云身边。不一会,各色的小姐鱼贯而入,十分熟稔地坐在各人身边。    除了印风和任非云,其余四人,皆是花团锦簇,连潘淑云也不例外。一娇艳小姐挽住潘淑云的手臂,甜甜地问道,“姐姐,你眼睛怎么画的呀?可真好看!教教我吧!”    潘淑云尴尬地抽了抽手,道,“就刷了个睫毛膏。”    小姐惊呼,“那你眼睛可真是漂亮啊!天生的,哎,我们这种就没法比。姐姐喝酒么?”    潘淑云求救地看向白虎,却见白虎大喇喇地搂着个姑娘,给自己满上一杯酒,豪迈地对着印风举起道,“风哥!我敬你!我白虎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风哥你是第一个!”    印风笑了笑,也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阿俊默默地倒了杯酒,不理会身边粘人的小姐,也举起酒杯,道,“敬你。”    印风同样一干而尽。    任非云看了毒龙一眼,毒龙这才慢吞吞地松开怀里的小姐,在后者娇嗔的眼光中满上一杯酒,又亲了那女人一口,才半躺着道,“风哥,我敬你。”    他的不敬是显而易见的,阿俊很明显地皱了皱眉头,白虎狠声狠气地骂了句什么,可是在包厢嘈杂的音乐里很快被淹没。    任非云一直默默地看着。以黑蛟龙的性格,这种时候往往都拔刀了。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印风,印风一时不接受自己,情有可原。但是总不能让印风一直做缩头乌龟,回避自己。所以,他要借别人的手,把当年的那个黑蛟龙给逼出来。    任非云再次失望了。身边的印风依旧是站起身,举着杯子干了,又附上不卑不亢的笑,道,“龙哥,以后还请多担待。”    毒龙有些诧异,再看一眼任非云,隐隐的,他就觉得印风是在做戏。    他打从心眼里看不起印风。尽管这人狠,做事也利落。但是在他心眼里,一个男人靠在另一个男人身下取悦而博得权利,是他非常不屑的。    这种不屑即使在任非云面前,也没有掩盖。    任非云欣赏的,就是自己的未雨绸缪以及那股子忠言逆耳的味道。    印风没有对毒龙的鄙视感到丝毫不适,依然该吃吃该喝喝。    一片西瓜嚼到一半,印风正非常享受的时候,一只手慢慢攀上了自己的腰间。    印风皱眉,就看任非云也满了杯酒,搂着自己道,“小风,我也敬你,许多事需要敬你,但是最主要的,是你现在坐在我身边,真好。”    印风刚想开口,就听任非云继续道,“我敬你,为了我们的十年。”    印风愣了愣,沉默地满上酒,在众人的目光中跟任非云碰杯,仰头喝尽。    印风将被子倒置,滴酒不剩,他又拿起面前红色的液体,满满地上了一杯,郑重其事对任非云道,“我也敬你。”    任非云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忙给自己满上。    印风道,“也为了我们的十年。但是,”印风低头看了看,“任总能不能先挪开您的贵手?”    任非云一瞬间冷了脸,和印风对视了足有半分钟,才放开了自己的手,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的惆怅。    印风继续道,“我从不否认我们有过那一段。所以我要敬你,敬你教会了我许多东西,有好的也有坏的。每个人都有初恋,都有成长的日子。但是这个年代,又有几对初恋能走上一辈子?任非云,我不爱你了,但是,我只爱过你。”    这么矫情的话,他用着十足的男儿气概说出来,竟是震住了场中的所有人。    印风的杯中滴酒不剩,看向任非云的眼光坦然而真诚。任非云仍是傻傻地拿着杯子,就听印风道,“我从没有欠过你,我问心无愧。所以,以后不要再来打搅我的生活。我现在不是个喜欢发火的人,但是你一直知道的,我发起火来,不大像人。”    任非云怔怔地看了印风半晌,才一抬头喝光了红酒。他抿着唇角,冷峻道,“你了解我。”    印风点点头,“是的,我了解你。”    “我不喜欢放弃。”    印风耸肩,“我知道。但是这次,我劝你最好放弃。”    任非云玩味地看着印风道,“某些时候,我不介意使用强硬手段。”    白虎脸色忽变,冲动道,“云哥,这……”幸亏潘淑云及时地拉住了他,才没让这愣头青出口成祸。    印风笑笑地打量任非云一眼,道,“你是指上`床么?其实我是不介意的,这金地里面的男公关,也没你这质量。我想将我会很爽。不过,”印风顿了顿,看向自己的瘸腿道,“这儿会比较难看,如果任总你对着它,硬的起来的话。”    毒龙忽然插嘴道,“风哥,你怎么能把任总和那些鸭比?”    他说得难听,显然也是看见了任非云脸色不好。    印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随即笑了,“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打个比方,最起码那些鸭看了我腿上的伤,是会被吓软的。任总枪上能走马,怎么能和那些人比。”    任非云重重地放下杯子,“印风,你以为过了这么多年,我舍不得罚你了是么!”    印风眯眼,“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明白,物是人非四个字?你要罚我,也得先掂量掂量,你算个什么东西!”印风冷声道。连正在唱歌的小姐,也被吓得停下了调子。    几乎是印风话音刚落,毒龙就冲上前来。他打的主意是忠心为主,不能让主受辱。可惜到最后,受辱的是他自己。    印风反扭着毒龙的手臂,稍一用力,便是咯吱咯吱声——毒龙骨骼顺利地错位了。    任非云拧住眉心。这两天全副心思放在印风身上,再加上社团的事,他可谓殚精竭虑。毕竟那么大一个企业,漂白得也不算最彻底,他操控起来,还是很累的。他透着疲惫道,“放开毒龙,我收回刚刚的话。”    所有人都很惊讶,让任非云收回自己说过话的,印风是第一人。    即使是入狱前的黑蛟龙,也没办法改变任非云的任何一个想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任非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偏执狂。    可是此刻,他拧着眉心,低着头,又重复了一遍,道,“放开他,我收回刚刚的话。”    
12、好好读书 ... &&&  酒过三巡,一包厢开始各玩各的。毒龙那边的小姐娇喘最甚,印风保守估计他要不是手部受伤,可能现在已经和那位小姐OOXX起来了,不过这事以前印风和任非云干过无数次,所以他此刻面不改色地就着红酒吃西瓜。    他酒量不差,任非云亦然。俩人沉默地对饮许久,任非云忽然凑近在印风脸上亲了下。    印风放下手里的酒杯,转头冷冷地看任非云,却见后者眼神已显迷蒙,半睁着眼看着自己。之前的一个小时,自从任非云服软后,他是真没再对印风动手动脚,那现在这个情况,可不可以理解为酒后动情?    印风笑笑,放下酒杯对任非云道,“我得回去了,不然待会你喝醉了,又要闹得不愉快。”    任非云皱眉,半眯着的醉眼透出冷意,“你回哪里去?”    印风低下眼帘,确定此刻的任非云醉了,也对,他酒量一直不如自己,更何况这样一杯接一杯地喝,满场的酒有一大半是他们解决掉的。印风忽然凑近他耳旁,在所有人诧异的眼光中,小声对任非云说,“其实在只要不在你身边,我去哪里都无所谓。”    说完,印风快速的起身,避开了任非云忽然抬起的手。    那只手似乎想握住什么,手心却是空空的,所以只是一种徒劳地半张状态。印风觉得像鸡爪。    印风站起身对所有人道,“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玩。”    阿俊站起身道,“我送你!”    印风点头,率先出了包厢。    大厅里,满是人头,各种颜色的都有。印风挤着人群好不容易走到入口处等阿俊,期间被摸了不下十次的屁`股!    正抬头,就被身边卡座上的叫声吸引了过去。    熟悉的声音透过嘈杂的音乐和人群的狂呼传来,印风慢悠悠地凑过去,就见着每早在自己店门口探头的西瓜妹,画着时尚的烟熏,顶着盘至头顶的道姑发型,怯生生地叫着,“你别碰我了!我不认识你!”    她对面,一露着纹身手臂的男生正闲闲地抽了口烟,朝西瓜妹脸上喷了一口。西瓜妹很给面子地咳嗽起来。    印风目测,此男子耳朵上大概打了8个洞。    印风低头研究,终究没认出他手臂那刻着的是什么。    西瓜妹咳了好几声,才泛着泪光对身边差不多打扮的女生道,“我要回去了,这儿一点意思都没,也不安全,你走不?”    那女生一脸醉态,不耐烦道,“要走你走!我可正爽着呢!”    西瓜妹有些无助地看了看身边几人,就见纹身男一脸戏谑地拦在面前。    印风挑挑眉,正准备迎上去,就听纹身男道,“急着走干嘛呢?你觉着不好玩,那是因为哥哥还没教你怎么才算好玩呐!来来来——”纹身男将一只手伸向西瓜妹。    印风皱眉,几步就走上前打开那只手,对方吃痛,捂着手臂怒瞪他,“草!你什么东西!敢碰老子?老子跟龙哥混的!龙哥知道不??!任老大门前的红人!”    印风很想告诉他,你们龙哥刚被我折了手又复位,到现在调戏小姐的动作都不顺畅;印风还很想告诉他,要不是怕惹麻烦,你的手也不止是现在这样了。    不过印风终究没搭理他,在西瓜妹惊诧的眼神中笑道,“还不走?等我请你吃蛋糕啊?”    西瓜妹这才回神,眼睛仍瞪得大大的,窜到印风身后,抓紧他的手臂道,“小……小老板……”    印风领着她边往外走边道,“我是印风。以后别来这地方,不安全。”    程婉猛点头,颇委屈地看着印风道,“我叫程婉,我也是第一次来。”说罢抬头,却忽然尖叫起来。    印风转身握住身后那人攒着刀子的手,另一手掏着耳朵道,“不是吧你,叫得比DJ都响亮。”    程婉眼泪直刷刷地往下掉,“刀……刀……刀……”    印风笑道,“别怕,家里厨房不是都有么?”    纹身男手腕使力,却无论如何脱不开控制,只得恶狠狠地作猛兽状,暴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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