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引子
　　“南阳诸葛亮，稳坐中军帐；摆起八卦阵，专捉飞来将”，这是一则谜语的谜面，谜底是——蜘蛛。　　据说地球上的蜘蛛有四万多种，但大致可分为游猎蜘蛛、结网蜘蛛和洞穴蜘蛛几类，它们遍及全球、无处不在，其生存的时间也比人类久远不知多少倍。当然，人们认识蜘蛛和赞佩蜘蛛绝不是因为它们的生存年代久远，人们真正赞佩的是它们的捕猎智慧和织网技术。　　每到季节适宜之时，屋檐墙角、树梢枝头，或大或小、或疏或密、或方或圆的蜘蛛网便挂满了这个世界，那精美、细腻、晶莹、有序的经纬线简直就是一个个小的宇宙。所以，把这称为八卦阵亦属恰当和贴切。从这点来说，人们真正认识蜘蛛应该是从它的结网技术开始，继而才开始了对蜘蛛智慧的研究。　　人们常见的蛛网以圆形居多，且多布于昆虫飞行路线上，特别多见于茅厕、檐下、路侧、树枝等处，但这种蛛网的实用价值有待商榷。一是这种蛛网易于发现，二是常粘到人脸上惹人生厌，故而不是被人发现避开，就是被人无意牵扯挣断，再就是被一些顽皮的孩子发现后用树枝搅绕。有时，孩子们还会捉住蜘蛛，扯尽丝线，最后一脚上去把蜘蛛踩死。　　结这种网的蜘蛛即便不死，其捕食的成功率也不是太大，为什么呢？你想，那网总那么明目张胆地悬挂着，昆虫们当然会尽量退避三舍，谁也不愿意去触碰那个东西而找不自在，因此，这样的网虽然精美，却有些中看不中用。　　真正的高手结网绝不张扬，更不外露，它们是不会荒唐到把一个殚精竭虑、耗资劳神织出的网公诸于世、大白天下的。　　有一种蜘蛛介乎游猎蜘蛛、结网蜘蛛和洞穴蜘蛛之间，也就是说它既可以游猎，又会结网，而且还能在固定位置设伏，它们的名字叫鬼脸蜘蛛。　　鬼脸蜘蛛既得名于它的长相，也得名于它的心计，也就是说，它既长得鬼头鬼脸，又工于心计、诡计多端。　　每当夜幕降临之时，鬼脸蜘蛛便出现了，它先从自己的身体内拉出几根细丝织出网的经纬，然后稳居中央，再从体内抽出一根根毛茸茸、黏糊糊、又软又松又极具弹性的丝绒，然后挥爪穿梭、纵横交错，不一会儿，便能织出一块只有钱币大小的方形蛛网。这只网的四个角分别掌握在它的四只前足上，不出手时，你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也根本看不到它的手里竟然掌握了这样一张精巧绝伦而又坚韧无比、粘性十足的网。当它完成了这一切之后，就会纵身一跃，藏匿于枝头叶下，静心等待。　　蚱蜢或者蟋蟀们出现了，它们丝毫也没有感觉到危险的临近。正当它们以为平安无事地大胆前行之时，一直等待机会的鬼脸蜘蛛便横空出世了，它张开前面的四根长足，将蛛网撑大到原先的几倍，然后横空一跃，当头罩下，蛛网便牢牢缚住了比鬼面蜘蛛要大几倍甚至十几倍的蚱蜢、蟋蟀，这时的鬼面蜘蛛瞬间收紧蛛网，那弹性十足、粘稠无比的蛛网便死死地缚牢了猎物，然后，一顿大餐便搬上了鬼面蜘蛛的餐桌。　　这种蜘蛛才是高手中的高手，精英中的精英。　　第一章 牛刀小试 01　　禹锡先生的《陋室铭》中有一名句，叫做“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果如是说，清洋湖好像就是为验证这句话而诞生的。　　清洋湖长不过五里，宽不过千米，蜿蜒曲折，龙盘蛇绕，乃是依两岸山势自然形成的一方天然湖泊。湖面水平如镜，两岸青山叠翠，山光树影倒映水面，蓝天白云径入湖底。花香水气盈鼻，蝉鸣鸟啼入耳，湖畔驻足，尘俗顿消。因其小巧玲珑，雅致秀美，故湖畔山石之上留有数处摩崖石刻，多为历代文人骚客题咏。　　传清康熙大帝曾移驾于此，感其妩媚灵秀，题“清洋湖”三字于山石之上，这湖便因此得名。后来人们依湖建屯，人烟渐密，至乾隆年间设“清洋湖县”。新中国成立后，清洋湖废县立市，新建的城市也沿袭了这个名号，清洋湖市便因此而得名。　　故事是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的清洋湖开始的，它注定会引起人们或苦涩或甜密、或心酸或自豪、或成功或失败、或痛苦或幸福的回忆。因为，不管你是平民百姓还是商界精英，也不管你是普通工人还是跻身官场，你都会乐于重温那段记忆，或者从中汲取点什么。　　……　　当所谓的商战经典、智谋韬略、大气魄大智慧被刻成光盘、搬上荧屏，由某个操着半生不熟普通话的所谓成功人士进行演讲的时候，那些花了不菲价格购得了门票的听众们则如醉如痴，他们在慨叹自己的生不逢时，艳羡那些成名的富豪拥有的财富、地位和声望；同时，他们也会有几分不服气，甚至是仇恨或者至少是嫉妒，因为他们觉得上天是不公平的，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有那样机会的话，或许自己也能成为那样的富豪，成为人人仰慕的成功人士。　　其实不然，那些坐在台下听人一番演讲便踌躇满志，以为自己也能四两拨千斤一战成名的台下听众，是永远成不了气候的，因为真正的英雄或者叫有识之士是不会到这里浪费时间空做非分之想、空发马后一炮的，他们所做的是创造这些经典，是演绎那些韬略。如果说在这个场合中还有成功人士的话，那就只能是那个站在台上赚取了大把钞票的人，而他的成功正是从那些坐在台下幻想着能成为成功人士人的钱包里赚取的。　　时光倒流回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那些曾经为普通工人所不齿的所谓“个体户”已尝到了改革开放的甜头，而那些有着一官半职的干部和吃着大锅饭的工人，却仍然寄希望于“铁饭碗”的稳定，他们甚至已经准备好为再次打击那些投机取巧的商贩而喝彩。而这时，一场“打破大锅饭”的企业改革即将到来，而且必将给他们带来苦恼和阵痛。人们惴惴不安又无可奈何，他们在被动接受的同时诅咒着、抱怨着，尽管不久他们也将尝到这场变革的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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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牛刀小试 02　　清洋湖市供销联社下辖九个门市部，贾一铭作为清洋湖市供销联社第二门市部的经理，正密切而又默默地关注着本市改革的进程。　　贾一铭前年毕业于北疆大学经济系，虽说只有一米七五的个头在北方并不算高，但由于他身材略显清瘦，倒也匀称、颀长.三七开的分头，终日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总让人联想起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的形象。平时，贾一铭脸上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无疑也让他平添了几分可亲近感。　　前年走出北疆大学的时候，贾一铭他们那些大学生算得上炙手可热，已经意识到人才重要性的中国各个领域都争抢着这些刚刚走出校门的天之骄子。因此，贾一铭们有着许多可供选择的机会，其中不乏像团市委、政府办、各委办局等让人艳羡的政府部门，但贾一铭偏偏选择了清洋湖供销联社这个并不让人看好的单位。　　当然，这其中的原因很多，但主要的一条是贾一铭觉得这个单位应该是可以最大化地发挥他能量的地方，而且刚刚过去不久的那场运动，使他多少也对官场生出一些距离感。　　毕业分配的时候，他曾经征求过父亲的意见。刚刚恢复校长职务的父亲没有给他更多的建议，只是告诉他一句话：“做你想做的事，只要无愧于你的抱负，无愧于你身边的人和这个社会，那么你就大胆抉择，放手去做。人生苦短，世事沉浮，虽然你不知道以后将会面临什么，但只要不给自己留下遗憾，那么，这就是一个完美的人生。”　　在贾一铭的心目中，父亲永远是高大和睿智的，他听得出父亲话语中的沧桑，也能理解父亲给他的建议。刚刚过去不久的那场运动无疑会给这位博古通今的知识分子留下烙印，尽管父亲以他的圆滑和睿智成功地游走于见解各异的不同学生派别之间，避免了一次次的打击；但运动初期，他也还是被他的学生们揪出来批斗过。　　贾一铭之所以选择清洋湖供销联社这么个并不让人看好的单位，当然有他的理由，书本的 理论和当下中国经济现状的碰撞，必然地让这个已经学会了独立思考的年轻人形成自己的判断。贾一铭觉得，当人们从那场狂热的运动中冷静下来的时候，是会学会思考并最终走向成熟的。生存决定意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贾一铭笃信这些颠扑不破的哲学思想。特别是解放思想运动的开展和真理标准讨论的深入，更给了这个勤于观察、勤于思考的年轻人以自信。　　贾一铭根据三中全会以后的种种迹象判断，改革开放、振兴经济将成为国家当前乃至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主旋律，而清洋湖供销联社这个计划经济时期的商业机构，一直是本市经济政策具象化的晴雨表，在这里是会捕捉到信息和产生机会的。　　当然，机遇和风险是孪生兄弟，比起那些既体面又舒适的政府机构来，供销联社可能会有一些未知的挑战和风险等着他，但贾一铭喜欢挑战，他觉得轰轰烈烈、真枪实弹的放手一搏才不愧男儿本色。于是，他把他的舞台选在了供销联社，他想从这里起步来演绎自己的人生。　　供销联社根本没想到能捡到这么一个宝贝——北疆大学毕业，而且是经济专业的高材生，这在整个清洋湖市都是屈指可数的。供销联社当然地把贾一铭当成了人才而加倍呵护。　　贾一铭一进供销联社，党委书记刘光就把他列为了后备干部刻意培养。先从党办干事再到党办副主任位置，贾一铭只用了不到两年时间。然后，刘光毅然决定把他放到一线去磨练。于是，贾一铭就成了清洋湖市供销联社第二门市部的经理，独立地开始了工作。　　应该说，贾一铭在联社工作还是满意的，如果单从级别论，他现在已经是联社中层干部，算正科待遇，而他的同届同学，从毕业到现在能做到副科的已经算是凤毛麟角了。　　从工作上说，贾一铭独当一面，也算得上是实权派。虽然权力并没有多大，但比起那些整天看着领导脸色、小脚媳妇一样在政府部门伺候领导的同学而言，贾一铭应该算得上是轻松自在了。但是，贾一铭并不满足于现状，他甚至有很多牢骚和抱怨，这当然不是对级别和待遇的不满，而是对供销联社畏首畏尾不敢放手改革而心怀抱怨。明明抱着金饭碗，却还要不停地要饭吃；明明政策允许可以放手一搏挣大钱，可供销联社就是按兵不动，真不知道这些领导们是怎么想的。　　其实，贾一铭也对供销联社包括整个清洋湖的改革做过分析，他认为，和南方多数城市比起来，清洋湖市乃至整个北疆省的改革开放显然是滞后的。当南方的一些省市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之时，清洋湖市乃至整个北疆省甚至不敢邯郸学步亦步亦趋。　　特别是整个清洋湖官场，官员们早就吃透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明哲保身”的经典要诣，只要中央和省里没有明确的指示，那么，还是不要“摸着石头过河”的好，否则一失足成千古恨，谁愿意拿自己的前程做无谓的赌博呢？　　但是，贾一铭却凭着他敏锐的嗅觉，已经从国内的大气候中感觉到，这场势在必行的变革是无可更改和锐不可当的，无论哪个人、怎样思想，清洋湖市的改革不久都会到来。带着这种超前的思维，他也早就利用工作之便，多次往返于广州、温州、义乌、深圳等前沿城市，在购得诸如日本西服、防风打火机等引领清洋湖市潮流的时尚商品的同时，也结识了一批南方的老板，并很快地和那些老板们成为好朋友，毕竟在商言商，大家有着共同的利益。也因此，在他任职第二门市部经理的这两年时间里，仍然保持了年年有一些盈利的不菲战绩，因为联社下属的其它八个门市部，已连续三年处于亏损状态。亦因如此，贾一铭判断，清洋湖市供销联社的改革为时不远了。　　清洋湖市供销联社是市属正县（团）级企业，刚过不惑之年的刘光已在此担任了五年的党委书记。　　刘光身体很壮实，国字型的脸庞很有棱角，一双眼满含精光，浓黑的眉毛斜插入鬓，嘴角微微上挑，所以，这多少给人以总在笑的错觉。除了有点“拔顶”以外，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年富力强、充满朝气的中青年干部。　　刘光的学历并不算太高，属于文革之前的高中毕业生，前些年在职读了个市委党校的大专班，又拿了个大专毕业的文凭。虽然当时有句话叫做“有文凭不等于有水平”，但这时的刘光确实是既有文凭又有水平的。　　在改革这一问题上，刘光显然比贾一铭有更深刻的见解，这跟他多年的磨练和身处的位置不无关系。作为一个县处级的领导干部，他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更高的层面，这就当然地让他能更多地掌握清洋湖市的政治动向。他很清楚清洋湖迈不开改革步伐的原因，但他也知道清洋湖是不可能永远保持现状的。尽管市里头也常常大会小会地传达要求，但他知道还没到动真格的时候。　　刘光是耐得住性子的，他在以自己的方式等待机会。
　　计划经济时期的统购统销方式倒也使刘光书记在这个位置上悠然自得，除了开会、学习、讨论、阅读文件和几个必要的工作考核之外，博览群书的嗜好，倒是伴他消磨了不少时光。十几年的官场历练和文化修养，造就了刘光精明、干练，内敛、睿智，宠辱不惊于心、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当清洋湖市的改革之风刮进供销联社系统的时候，刘光心中的改革方案也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　　“承包”这个词一直在刘光书记的脑海里盘旋，他知道这种形式既符合中央精神，也符合市里改革的要求。他清楚，供销联社系统是以几个门市部为实体，支撑着整个系统的运行，而将几个门市部下放承包，既能调动承包者的积极性，使其“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又能达到供销联社稳赚不赔、规避风险的目的。同时，人事任免权仍然在联社手里，承包者是翻不了天的。想到此，刘光书记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笑容。　　刘光书记的家可以用简洁、素淡来形容。二室一厅70多平米的面积是他那个级别的领导当时所能享受的住房标准。　　他和爱人王怡住里间，儿子小乐住在外间。　　空间所限，刘家的客厅具备了待客和书房的功能。客厅的两侧靠墙摆放着两排上中下三层的简易竹制书架，左侧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理论书籍和工具书；右侧的书架上则是几套大部头的中外名著，其中不乏精装和线装本的具有收藏价值的典籍，像四大名著、《三十六计》、《孙子兵法》、《资治通鉴》什么的都在其中。　　两个书架之间放着一个很别致的酒柜。酒柜的第一格摆放着两瓶瓷瓶的汾酒，其它几个格内则分别摆放着一些很有纪念意义和观赏价值的工艺品，像珊瑚、大海螺这类的工艺品，显然出自于海边；而奇石、根雕这类的工艺品，则可能是他从哪个景点带回来的。当然，也不排除是朋友送给他的。整个酒柜布局简约大气、别具一格，这多少也表现出主人的品位。 　　客厅里的奢侈品就算是一台24吋的彩电和一台立式冰箱，而这仅有的冰箱和彩电还是第二门市部的经理贾一铭送来的。　　据小贾说，南方某家电企业为了在我市打开市场，特意送给门市部一台彩电试看，而他们店里没有地方放，特意送到刘书记这里，请领导帮助检测一下。后来，不知是因为小贾忙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这两件家电就放在了这里，刘书记也没有再过问。　　下班后，刘光回到家刚在沙发上坐下，爱人王怡递给他一杯茶，开心地说道：“小贾这小伙子就是有心，出差一回来就给我打电话，说是给我捎回来几斤毛线，还给你带回来两瓶汾酒。噢，按你的吩咐，我可是付过钱了噢！”　　刘光问道：“你买了几斤线，付了多少钱啊？”　　王怡说：“5斤毛线，20元钱。小贾这小伙子就是有眼力，这毛线也真便宜。哦，对了，那两瓶汾酒小贾没收钱，是两个瓷瓶子装的，挺别致呢。小贾说是他一个亲戚家酿的，不值钱，让你品尝品尝。”　　刘书记微微摇了一下头，自言自语地说道：“5斤毛线，20元钱？这个小贾！”　　刘光很爱才，他对贾一铭这个北疆大学经济系毕业的大学生是欣赏的，这几年他一直在密切地关注着贾一铭的成长，除了这个小伙子所表现出来的才情、学识和能力等让刘光看重外，他更欣赏贾一铭的处世技巧。就像贾一铭送来彩电、冰箱时所采取的方式，就很让刘光乐于接受。当然，刘光倒不是眼皮子浅，而是他懂得贾一铭要与他拉近关系的心理。刘光也以他的方式给了贾一铭很多的支持和帮助，比如，他默许了贾一铭“超范围经营”、“有奖销售”等刺激消费的做法，从而使贾一铭能够顺利地打出一个个擦边球。当贾一铭用他的方式取得了第二门市部连年盈利的成绩时，刘光和联社班子也对这个年轻的经理进行了奖励，奖励的额度当然也是超出了彩电、冰箱价值的。　　说起来刘光与贾一铭也还是有渊源的，他曾就读于清洋湖市第一中学，而贾一铭的父亲一直就职于清洋湖一中。刘光读书的时候，贾一铭的父亲还只是第一中学的教导主任，而且也只代过他半年的数学课，但他对这位学究型的知识分子一直是很敬重的，从这个关系而言，贾一铭也算是刘光的师兄弟，所以这当然地使他对贾一铭产生了亲近感。　　而贾一铭的“懂事”则更促进了他们关系的加深，像刚才王怡所说的毛线，哪有4元钱一斤的啊？街面上最低也要20块钱一斤。这个小贾，真是的！　　刘书记平时喜欢喝一点，但从不多喝，二两酒足矣。不过，刘书记喝酒只喝一种牌子——那就是山西汾酒。　　年前联社开完总结会后聚餐，联社中层以上的领导包括门市部经理一级的联社干部们欢聚一堂，刘光自然是坐了主位。席间，工作人员要上茅台和五粮液，联社主任李永丰拦住他说：“你忘了刘书记的名言——话说天下大势，‘汾酒’必喝，喝酒必‘汾’了？上汾酒啊！”大伙哄堂一笑。　　刘书记说：“我那是信口胡诌，博大家一笑，哪有这一说？不过今天，年终聚会，我还真得以这‘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为题说两句。现在的改革形势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我们供销联社连续三年亏损，看起来不改革也是不行了。今天会上大伙也都表了态，这大锅粥是不能再喝了。我们要尽快地搞出一个方案，划小核算单位，自主经营，自负盈亏。大家毛遂自荐也好，推荐选拔也好，总之，这个承包经营的方式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在座的诸位可以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挺身而出、勇挑重担嘛！”　　贾一铭作为第二门市部的经理，那天自然也在场，没想到，李永丰的一句玩笑话，他竟然把这“汾酒”的事记到了心上。　　刘书记打开汾酒的青花瓷瓶，一股浓香扑鼻而来。　　供销社系统当然不缺诸如茅台、五粮液这样的好酒，可凭刘书记品酒的经验，光凭这酒香就知道这汾酒绝非一般的茅台、五粮液可比。他又拿起瓷瓶细细查看，果然，瓶底有“清咸丰三年制”的字样。这一来，刘书记脸上微一变色，他知道，不说这酒，单这一对清末烧制的青花瓷瓶，就价值不菲，这可绝不是普通的汾酒啊！　　第一章 牛刀小试 03　　春节一过，清洋湖供销联社的改革便进入了实施阶段，而这个改革的形式应该算是最初级的一种，是以“划小核算单位、分块承包”的形式进行的。虽说这个形式还不能彻底根除计划经济时留下的种种弊端，但对于调动人员的积极性，减少亏损，甚至实现扭亏为盈的目标，都是很有积极意义的。　　尽管这种改革还不算彻底，但它已经是在一潭死水中扔进了一块大石，静止的水面仍然荡漾起了一圈圈的涟漪。一些有经验、有思想、有能力的有识之士们已经蠢蠢欲动，准备在这次改革中一显身手，或者说也想趁这个机会捞到一块肥肉。　　供销联社的盈亏当然是依赖于几个门市部的经营业绩，而过去的计划经营，人浮于事、缺少独立性和创造性的经营理念当然是连年亏损的主要原因。如果能够减少人力负担，又能部分程度地放手经营的话，一个独立的门市部实现盈利当然是不成问题的。　　也因如此，几乎是所有的门市部的经理及三分之一以上的联社中层干部甚至不乏一些有思想的员工们，都看准了这个环节，都想把握这个机会，然后把某个门市部拿到手。在他们的承包方案中，也无一例外地要求减员增效，也就是把一些老弱病残职工或者是一些上花班的刺头，甩给联社，从而实现盈利。当然，这也是他们这些人共同的想法。没有哪个人像贾一铭一样准备将九个门市部全部承包下来，统一经营，形成连锁效应，从而继续引领清洋湖市的商业潮流。　　对于贾一铭而言，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实现自己抱负的机会，他当然志在必得。但是，他也清楚这次竞争的激烈程度，不过，贾一铭相信自己的实力，而且他也认真地分析过对手们的策略，当他经过两周时间的深入思考和详细分析，并形成承包方案以后，他自信他肯定是这轮竞争的胜出者。　　贾一铭酷爱读书，上大学时就不是那种“书呆子”式的学生。他酷爱读书，涉猎甚广，尤其酷爱中国的传统文化，对孔子的儒家学说、老子的道家学派都有一定的涉猎。尤其对《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等典籍，更是钟爱有加。这些习惯的养成，当然得自于父亲的教导，更得益于贾家传承的尚文之风。贾一铭的曾祖父曾在清光绪年间做过一任清洋湖县令。随着清王朝的灭亡，贾家自然也没有因此而显赫，但其尚文好学之风却是传承了下来。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学识的精进，贾一铭越来越感觉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而这种好学不倦的精神也使他受益匪浅，这对他认识问题和处理问题能力的提高，无疑是有着巨大的帮助的。　　“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贾一铭吟咏着这句出自三十六计中的经典，反复咀嚼着个中滋味，深深叹服老祖宗的智慧。同时，他更深深叹服刘光书记高超的处事艺术，他觉得刘书记在用实际行动演绎着这博大的智慧。
　　上周五的上午十点，刘书记将贾一铭叫到他的办公室，很热情地叫他坐下，然后语调平和、语速缓慢地对他说：“小贾啊，你的承包方案我看了，很有想法，也很有见识。但你想把九个门市部都承包下来，是不是摊子铺得有点大了？咱们联社九个门市部中的五个经理都想承包自己的那一摊，但他们不想把原门市部的人员都留下，要甩一点包袱给联社，这就有违联社的初衷啦！　　另外，李主任的内弟牛力本来就是第一门市部的经理，他想承包第一门市部，这也顺理成章嘛。当然，竞争是公平的，谁的承包方案最可行，最能获得联社党委及广大职工的认可，谁就可以获得承包权嘛！怎么样，小贾，你的方案我还没拿到会上研究，你觉得……”　　“刘叔，您先别忙，我还是再考虑一下，明天再交给你好吗？”贾一铭岂能听不明白刘光的弦外之音，他真恨不得跪下给这个只比自己大一轮的刘叔叩一个头。他知道，设若自己做一下承包方案调整，将所有员工全部留下来，再舍去第一门市部，那么，这个承包方案就应该是可以通过的了。不过，他也有一定的顾虑，那就是这八个门市部近四百人的开支，可是一个大问题。　　刘光好像看透了贾一铭的心思一般，慢条斯理地对他说：“小贾啊，咱们有一批老同志、老职工快到退休年龄了，一些符合条件的职工也可以办理提前退休或者病退。另外，联社下一步还要加大改革力度，上马一些工程建设项目，也还是需要人手的。”看到贾一铭频频点头，刘光话锋一转，又对他说：“小贾啊，这两年你的第二门市部搞得不错，在别的部门亏损的情况下，你能保持盈利，这是很不容易的，这说明你有能力啊。当然，你在群众中也是有一定影响的。不过，我建议你，要把眼光放远一些，用你的影响去影响那些有影响力的人。”　　贾一铭的精明其实不下于刘书记，只是他还短炼。刘书记的一席话，如同暗夜中的一束电光，照得他心里豁亮亮的。特别是那一句“用你的影响去影响那些有影响力的人”，简直是大智大慧、大哲大贤之人才会有的至理哲言。凭着贾一铭的精明，他自然知道整个供销联社都有谁是有影响力的人。　　贾一铭把原来的承包方案做了调整和修改，并按刘书记“不要把方案直接交给他”的要求，把方案交到了办公室。同时，他在几天之内，拜访了联社有影响力的七个常委；并且，对李永丰主任明确表示不想承包第一门市部。　　当然，他在第二门市部经理任上这两年3万多元的积蓄也因此一扫而空了。　　贾一铭的父亲曾经给他讲过一个故事，大致情节是这样的：一个平庸的猎人挖一百个坑未必能逮住一只猎物；一个一般的猎人挖十个坑能逮到一只野猪；而一个优秀的猎人挖一个坑必能猎获一只老虎。这是为什么呢？贾父说：这个猎人凭的是晓天时、懂地利、知习性、布重饵，相机出手，一击必中……　　贾一铭的承包方案在清洋湖市供销联社的常委会上全票通过，他成了本市承包第一人。　　第一章 牛刀小试 04　　清洋湖市供销联社第二门市部虽比第一门市部地理位置稍差，但仍地处市中心，三层的楼房总面积2000多平米，两面临街，交通便利，原本就是市民购物的热闹去处。而近两天，这里可以用热闹异常来形容。当听说“二门”商品全部半价销售的时候，市民们恨不得花光手里全部的积蓄，将他们认为便宜得不能再便宜的东西，全部搬回家。　　当然，第二至第九门市部的所有员工更是此次降价销售的最先受益者。而且，他们的亲戚朋友也成了这次降价销售的最早受益者。一传十、十传百的信息传递产生了多米诺骨牌效应，清洋湖市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购物狂潮到来了，第二门市部多年积压的全部商品几乎在两天内被抢购一空。　　当“二门”挂起“整理内部，暂停营业”的告知后，没有抢购到便宜货的人们还在门前徘徊，希望“二门”能再次发生降价奇迹。探头探脑探听消息的人被保卫部长祝大彪毫不客气地推出门外。　　“二门”的员工们在享受了廉价购物的最初喜悦后，开始变得忧心忡忡。因为，积压的商品被处理以后，不见新的货源到来不说，接到的下一步工作指令竟然是大卸八块似地进行内部装修。员工们议论纷纷，总结起来中心议题无非是：贾经理的这种行为哪是什么改革，简直就是一个拆房子卖地的败家子。如此下去，怎么得了？再看他用的那个“二杆子”似的祝大彪，除了喝酒、打架，你说他还懂得个啥呀，怎么让他当部长啊！　　祝大彪跟他们想的可不一样，在他的心里，贾哥说的话就是圣旨，贾哥说行就行，你们都他妈地懂得个啥呀！贾哥连我的事儿都能摆平，别说这么个破门市！赶紧干活吧，要不我他妈地收拾你们啊！　　祝大彪之所以如此认可贾一铭，那可是有原因的，那得从贾一铭刚到第二门市部任经理不久就帮祝大彪摆平了一件事说起。　　祝大彪原是有点背景的，道上的弟兄称他为“彪哥”。不过，彪哥除了讲义气、敢拼命以外，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光辉历史，甚至，他的糗事若不是贾一铭出面帮他摆平，他简直就没法在道上混了。　　那天，祝大彪和道上的几个朋友在一起喝酒，老黑、二愣子等几个小兄弟在旁边一个劲地劝酒。　　老黑、二愣子等之所以如此殷勤，不光是因为“彪哥”比他们岁数大，更主要的还在于彪哥是在供销社上班，他们经常能从彪哥那里走走后门买点便宜货，以此也为自己增加一些吹牛的本钱。　　祝大彪喝酒一向豪爽，今天几个小兄弟一捧，更有些飘飘然，于是说话的口气不免大了些，好像“二门”就是他彪哥的，“二门”就没有他彪哥办不成的事儿似的。　　在座的号称北城老大的“刚哥”洪立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之所以请祝大彪喝酒，就是想让他给自己办点事。　　“刚哥”的弟弟下个月结婚，他算了一下，人数不下七八十桌，这酒席上的东西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如果大彪能用“二门”的进价搞到这些东西，那省个一两千块钱可是十拿九稳的。　　一两千块钱在那时可不是个小数目，一个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也就八九百块钱，一般人家的存款也就三两千块钱，“万元户”是当时人们普遍追求的一个梦想。　　刚哥端起一杯酒对大彪说：“彪子，咱们弟兄的交情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你彪子的为人在道上那可是有口皆碑的，哥服的人可不多，你算一个！兄弟你不光仗义，还有见识，弟兄堆里也数你混得最好。今天，哥要是碰到难事，你可不能不帮忙啊！来，哥敬你一杯！不是说：感情浅，舔一舔；感情深，一口闷；感情铁，喝吐血吗？来，哥今儿个舍命陪君子，咱哥俩干了这一杯！”　　“干了，快干了吧！”老黑、二愣子在一边跟着劝酒。　　祝大彪此时哪能示弱，脖子一梗，端起酒杯就掫，然后一抹嘴，对洪立刚说：“刚哥，你弟弟我不敢说对朋友两肋插刀，但只要是你刚哥的事儿，兄弟保证全力以赴！刚哥，有事儿你说话，只要兄弟能办到的，没说的！”　　洪立刚说：“哥还真有事儿求你。这事吧，对哥来说，是大事；对老弟你来说，易如反掌。就怕弟弟你不肯帮忙啊！”　　祝大彪脸一红，“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对洪立刚说：“刚哥，你这是说啥呢，瞧不起兄弟不是？大彪我有不帮忙、不仗义的时候吗？何况是刚哥你说话！”　　洪立刚也离了座，走到大彪跟前，双手把他按坐回椅子上，右手用力地拍着祝大彪的后背说：“好兄弟，别急，别急嘛！哥跟你开个玩笑嘛！有这么个事，下个月我弟弟要结婚，这酒席上的东西少不了就得兄弟你帮忙从二门给搞一些出来。当然，咱也不干违法的事，你就搞个进价就行。”　　“刚哥”事先早就对老黑、二愣子做了安排，此时，他们急忙一起众星捧月似地捧起彪哥来。
　　祝大彪此时有点骑虎难下，刚才话已经说满，此时若是拉松（反悔），无疑是承认自己无能，那以后在道上就没法混了。无奈之下，他心想，先答应下来再说吧，反正我也没拿你的钱，大不了上联社找找人，多少弄一点。于是，他一拍胸脯说道：“刚哥，这个忙兄弟我帮了，明天我就给你信儿！”　　哪知，洪立刚一招手，手下一个弟兄立即递过一沓钱和一张购物清单。　　洪立刚又端过一杯酒，一仰脖儿，一饮而尽，然后对祝大彪一拱手：“兄弟，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哥哥这事可是就拜托你了，下月10号我找你提货。这是清单和我了解的那些东西的进价。大恩不言谢，我在这里按实际钱数多加了二百块钱，给兄弟你买条烟抽。告辞了！”　　此后，祝大彪三天没来上班，而洪立刚却来了两趟，手下几个小混混骂骂咧咧，横眉立目，吓得营业员都不敢卖货了。　　贾一铭虽然刚在“二门”任职不到两个月，对祝大彪的事儿也略知一二。　　祝大彪这个人应该算是一个地道的“刺头”，上初中的时候，不是旷课就是逃学，经常打个群架、捅个猫蛋什么的，反正不是招个灾就是惹点祸。又因为他个头高、力气大、敢动手，所以在道上有了点名气。有一回他与人打架失手伤了人，所以被派出所拘留了半个月，又罚了款。在里头的那段时间，他被收拾得够呛，这多少也让祝大彪长了点记性。　　他老爸见他不成器，便提前退休让他接班进了供销联社。　　上班以后的祝大彪被分配在柜台上卖肉，尽管没有惹什么大事儿，但迟到早退上花班却是常事。祝大彪是在外面散漫惯了的野马，冷丁上套那肯定是不习惯的，于是，经常消极怠工、骂骂咧咧，违规违纪更是常事。除贾一铭之外，他跟前几任的领导都干过仗。有一回他迟到正好被前任经理碰上，刚到任不久的经理劈头盖脸地批了他一顿，并且给了他停职反省的处分，没想到这个“楞爹”当天晚上就拎个菜刀闯到了经理家，不打不闹坐下来就吃饭。经理一家哪见过这个气势，只好连哄带劝地把他送回家。而且，第二天又给他恢复了工作。自那以后，领导们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能说得过去，也就得过且过了。　　贾一铭到任以后，自然要对二门的情况进行了解，特别是这个祝大彪，他更是格外上心。他知道这种人四肢发达但头脑有些简单，如果不能让他祝大彪心悦诚服的话，是很难收服他的。但这么个人在自己的手下工作，如果不能摆弄好，那反作用也是很大的。　　此前贾一铭对付祝大彪的方法比较简单，他反前几任领导的做法而行之，把祝大彪从柜台上撤了下来，让他和老葛头一起守大门。本来这个活一个人就干得过来，贾一铭如此安排祝大彪，无非是让他在别人的视线里消失，让大家眼不见心不烦。同时，别的员工也少了一个比长比短的参照对象。　　而祝大彪呢，也很买贾一铭的账，觉得这个领导懂义气、讲交情，以后也就很少闹事。　　贾一铭了解祝大彪这种人，一旦你能真正收服他，那么，他会像狗一样地忠诚于你。而这种人以后自己是会用得上的。因此，贾一铭一直想找个机会收服他。洪立刚的到来无疑给了贾一铭这个机会。　　今天，洪立刚来到二门，吵闹着要抓祝大彪，这倒是让贾一铭吃了一惊，因为他听说过这个道上很有名的混混，那是个敢拎个镐把闯派出所的主。　　他本不愿意和那些混混打交道，但这事儿既然是因祝大彪而起，那么，摆平了这件事，无疑就等于彻底收服了祝大彪。而且，事到临头，自己不出面处理好这件事，那二门正常的营业秩序也会被打乱，由此而引发其他的问题，也未可知。于是，贾一铭决定出手处理这件事。但是，贾一铭还没有想到，正是这一次的出手，倒为他收服一员猛将埋下了伏笔。　　贾一铭把洪立刚请到了办公室，很客气地了解了祝大彪和洪立刚之间的君子协议之后，贾一铭微微一笑，对洪立刚说：“早听说北城刚哥讲交情、朋友广，你和大彪又是兄弟，他答应你的事儿，哪能不办呢？你急什么，大彪去给你进货去了，明天你就来提货吧，误不了你的事儿！不过，刚哥，我可要说你几句，你怎么对朋友这么不相信啊，这可不冷了你朋友的心吗？”　　洪立刚坐在那里有点发蒙。自己明明找了彪子几天没找到，怎么面前的这个小白脸儿说他是去给自己进货去了？而且，他这几句话软中带硬又无懈可击，捧了自己几句后，又把自己损了一下子，可自己却无话可说，只好悻悻地站起身来，连称“误会”，心说：如果明天自己拿不到东西，那就不是找彪子的事儿了，而是你这个小白脸儿要倒霉了。　　老黑和二愣子是在“青皮”那里找到祝大彪的。　　此刻，“彪哥”正愁不知如何应对“刚哥”那一关。说实在的，他的肠子早都悔得青青的了，找了几个人都不顶用，那么多鸡、鸭、鱼、肉、下货等等一大堆酒席上的东西，别说是进价，就是批发价也得联社主任给批条子，可他祝大彪哪有那面子？　　祝大彪正在抓耳挠腮无计可施的时候，老黑和二愣子闯了进来，不由分说一把拽住他就一口一个“彪哥”喊了起来。　　老黑更是高门大嗓地：“彪哥，你可太神了，那么多东西，那么便宜你都能搞到，你们那个贾经理还亲自给送过来了！彪哥，你这面子可太大了！　　刚哥正骂我们呢，说我们没事儿瞎起哄，根本就不该到二门去瞎闹。刚哥知道你生气躲起来了，命令我和二愣子一定把你找回来。刚哥说了，二刚的婚事办完，他会亲自给你赔罪。　　彪哥，今儿你说啥也得给我哥俩个面子，算我们哥俩求你了，赶紧去一趟刚哥那里，要不我俩回去非得挨揍不可！”　　祝大彪听老黑哇哩哇啦地说了半天，终于弄明白了，敢情是“二门”的经理贾一铭给摆平了这事儿。哎呦，这我可得咋办啊？！　　第二天一大早，祝大彪来到贾一铭的办公室。　　一进门，祝大彪“扑通”一声便给贾一铭跪倒，拱起双手说：“贾经理，贾大哥，想不到你能给兄弟解围，没让兄弟丢脸。道上的兄弟还以为我真那么神通广大呢，其实，我实在是狗屁不是！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亲大哥，无论你有什么吩咐，赴汤蹈火，兄弟我在所不辞！　　这是洪立刚开始给我的货钱，我都拿来了。至于你花的那些人情、运费什么的，我也拿不起，要不你就从我工资里面扣吧！”　　贾一铭急忙拉起祝大彪：“大彪，你快别这样，按说你比我还大一岁呢，怎么能管我叫大哥啊？你那事儿我全知道了，以后你嘴上可得按个把门儿的，别再顺嘴胡咧咧了。这要不是刘光书记给面子批了条子，你说可怎么办啊？你栽了跟头不说，耽误了人家的大事儿，洪立刚他们也不能放过你啊，你说是吧？！”　　从那之后，祝大彪便死心塌地地跟定了贾一铭，而且，无论贾一铭要干什么，祝大彪都毫不犹豫地无条件地选择支持。这两年，除了感戴贾一铭对自己的恩情，他没再给单位惹过任何事，也没再旷过工，每天跟着贾一铭屁颠屁颠的，总之是大哥让干啥就干啥，在他心目中，贾一铭是比道上人还讲究的真正的“大哥”。　　但是，祝大彪做梦也没想到贾一铭承包后能让自己当保卫部长。　　头两天，大哥带着柳紫烟去了南方，把祝大彪留在家里搞内部装修。临行前，大哥吩咐以一个月为限完成装修，他还拍胸脯打了保票，这回总得给大哥长长脸，也为自己争点气。这段时间谁他妈地敢炸刺，误了大哥的事儿，看老子不收拾他！祝大彪暗暗地想着。
　　第一章 牛刀小试 05　　柳紫烟是个气质很高雅的姑娘，她娴静端庄、清丽脱俗，一双大眼睛满含秋水，一头秀发披洒肩头。即便是已经坐了四、五十个小时的火车，你也很难从她身上看出一般女孩子常有的慵懒和疲惫。此刻，她正静静地倚着车窗，忘神地捧读着一本《红楼梦》。她的身体随着火车运行微微地摆动，就像一支兰草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贾一铭着一件休闲夹克衫，正目光深远地遥望着车窗外面。　　此次随贾一铭南行，柳紫烟是激动、兴奋又充满期待的，这不止因为她是第一次长途旅行，可以出外见见世面，更多的是因为自己可以稍尽微薄之力，为贾经理做点什么。在她的心目中，贾一铭是个很有思想、很有能力也很有气魄的人，又是一位可以敬重的兄长，自己能有今天，完全得益于这位兄长般经理的关怀。　　柳紫烟原是洋湖一中很优秀的学生，八十年代掀起的学习热潮更是让她心潮澎湃、兴奋莫名，她知道，凭着她的聪明和勤奋，考入北疆大学甚至更高一级的学府象人大、北大也是有可能的。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年仅50岁的父亲突发脑溢血住进了医院。母亲又在心急火燎地赶往医院的途中被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撞成重伤，右腿膝盖以下粉碎性骨折。刚苏醒后的父亲闻此凶信心急如焚，连悲带气之下，竟撒手人寰。一个幸福、温馨、快乐的家庭，从此陷入到极度的悲苦愁闷中。　　柳紫烟放弃了当年的高考，因为她知道，从此以后，她将成为这个家庭的顶梁柱，与多灾多难的母亲相依为命。她选择了接班，接替母亲售货员的岗位去为这个家庭挣一份生活的希望，她要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挑起这个家，让笑容重新在妈妈的脸上绽现。　　身为一中校长的贾一铭的父亲对柳紫烟的情况是了解的，他对柳紫烟放弃学业感到非常惋惜，也曾经对她做过挽留，但当他家访详细了解到这个家庭的情况后，他尊重了这个坚强的小姑娘的选择。除了送给柳紫烟一些书籍和一些鼓励以外，他也跟刚当上党办副主任的贾一铭说起过这事。当时贾老爷子跟贾一铭讲这事并不是要贾一铭帮柳紫烟做点什么，因为贾一铭当时还没有什么权力，贾老爷子只是发了一通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的感慨而已。不过，贾一铭倒是把这事放在了心里。　　贾一铭到二门上任之后，当然要去他的领地视察一番。当他来到烟酒柜台的时候，他的眼睛不由得一亮，眼前站立的这位清丽脱俗的小姑娘确实给了他一种别样的感觉。　　对于一心想干一番事业的贾一铭而言，他的心里似乎还没有想过“恋爱”这个词，即便是在大学时期就有很多非常优秀的女孩追求过他，但他却从不为之所动。或许是因为贾一铭所接受教育的浸染，也或者是“大丈夫何患无妻”、“先立业后成家”的思想已植根于他的脑海中，所以，他还一直没有过喜欢异性的冲动。　　但是，当他看到柳紫烟时，却从心底深处蓦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情愫，眼前的这个少女，虽然羸弱却身材挺拔，虽然清瘦却面容光洁，双眉含黛，两眼蕴情，虽然眼角眉梢之间流露出一丝愁苦，但她浑身上下散发的却是一种楚楚动人的别样情致。贾一铭的心里瞬间冒出了好几个美女的影像，她们似乎就是眼前这个小姑娘，或者说眼前这个小姑娘像极了那些文人笔下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美女。　　贾一铭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这一说，但他又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清丽脱俗的少女确实让他怦然心动。也许她就是那个林黛玉吧？贾一铭在心里默默地说。　　“经理好！”眼前的小姑娘用很纯正的普通话向贾一铭问好。　　“哦，你好！”贾一铭很为刚才的失态后悔，因为目不转睛地盯视一个姑娘毕竟不是一个绅士该有的风度。　　“身后的这些商品价格你都背得出来吗？”贾一铭以这种方式遮掩刚才的失态，尽管他知道这种方式并不高明。　　柳紫烟做了肯定的表述。　　贾一铭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紫烟。”柳紫烟轻轻地答道。　　“你叫柳紫烟？一中毕业的？”贾一铭愕然地问道。　　“是的，经理。你怎么知道？”柳紫烟有些困惑地问道。　　“哦，没什么，我是从你的简历上知道的。”贾一铭没再问别的，在其他的柜台前又转了转，然后走出门去。　　柳紫烟的美貌、言谈、举止无疑打动了贾一铭，其实这不难理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贾一铭又正当钟情怀春之龄，面对这样一个如花少女，如何能不心动呢？更何况她还是父亲的学生。按理说，她应该算是自己的小师妹。父亲又曾跟他讲起过柳紫烟坎坷的经历，这让他很为这个小姑娘的身世感到心疼，又让他为这个小姑娘未竟的梦想感到惋惜。　　他决定尽己所能，去帮助这个小姑娘。　　贾一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柳紫烟申请特困补助；同时，也尽可能地时常为她提供一些时间上的方便，以便紫烟能回家照顾一下母亲。　　可这些，都没能扫光紫烟姑娘脸上的愁云，柳紫烟仍然像一只受伤的羔羊满含哀怨默默地工作着。　　柳紫烟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还能再坐进教室，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未竟的求学梦竟然能一夜成真。　　当她从贾一铭手里接过清洋湖市职工自修大学的入学通知书的那一刻，这位坚强而又冷艳的姑娘喜极而泣。如果说，原来她对贾一铭是心存感激的话，那么这一刻，她真地有了一种复杂的难以言说的情感。　　贾一铭理解柳紫烟的感受，看着喜极而泣的柳紫烟，贾一铭没有过多的言语，只用他的行动来表达着他的关心。　　贾一铭随手递给她一条毛巾，兄长般温和地看着她说：“紫烟，以前都怪我掌握情况不够，象你这样的洋湖一中的高材生能在咱们二门工作，那是咱单位偏得，你是咱单位的宝贝啊！　　从今天开始，你就去读书吧。不过，只能是业余时间，这是我能为你提供帮助的极限。”　　母亲的身体逐渐好转，即使不拄拐杖也能在室内做一些简单的活动，可以做做简单的家务。再有一个学期，柳紫烟的大学专科考试也该完成了，笑容正在不知不觉中爬上这个姑娘秀丽的脸庞。　　在这两年时间里，柳紫烟对贾一铭也有了深入的了解，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她佩服贾一铭的能力，欣赏贾一铭的才华，敬慕贾一铭的气魄和胆识，特别是贾一铭成功承包了八个门市部以后，跟她谈到的改革设想，更是让柳紫烟刮目相看。　　而此次南方之行，正是贾一铭迈出的改革的第一步。　　第一章 牛刀小试 06　　此次南行，贾一铭是经过了再三权衡、周密思考，又跟刘光书记汇报过的，刘书记当时的话让他感到鼓舞和兴奋，刘书记说：“小贾呀，既然是搞承包，那你就有自主权，事事请示报告还叫什么独立承包啊！你前两天的清仓处理行动就有人说三道四，都让我给顶了回去。什么赔钱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再放一个夏天，就成垃圾了！让他们处理又没本事，别人做点事就指手画脚乱放炮！再说，你是承包人，年终你要兑现你的承诺，你想怎么做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嘛！我认为你这个招商引资、盘活资源、坐收其利的想法很好嘛，你大胆干吧，我支持你！”　　无疑，刘光书记的这番话给贾一铭吃了定心丸，也给贾一铭打了兴奋剂，剩下的就看贾一铭的南行收获了。　　几年的商海打拼使贾一铭积累了足够的见识和经验，他和深圳、广州、温州、义乌的那些精明的老板们打交道也很得心应手。他清楚，在商场上只有长久的利益，没有永久的朋友，特别是想跟那些极其聪明又极其奸猾的南蛮子打交道，是需要技巧的，既要在原来熟悉的基础上加深感情，还要示之以利、引君入瓮，这样才能实现自己的目的。　　应该说，这得益于他良好的家教和好读书的习惯。临行前，他和紫烟的讨论也让他受益匪浅。紫烟说，她最佩服的历史人物是一代名相诸葛亮，最欣赏的章节是孔明过江、舌战群儒、借东风、烧战船。　　紫烟说：“你看孔明过江，本来是有求于人，却三言两语说得周公瑾反求于他，真是语言的大师、外交的绝唱！咱们要是也能有武侯的谋略，相信此行一定会成功！”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贾一铭想起了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叫“抛砖引玉”，此计的关键就在于“类以诱之”，既然孔明能反客为主，自己何不也“借局布势”抛砖引玉呢？主意已定，他真诚地对柳紫烟说：“紫烟啊，你可真是让哥哥汗颜了。你一语点醒梦中人啊，我正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呢，你这一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你这个公关部长已走马上任，该是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广州白天鹅大酒店的豪华让柳紫烟这个初见世面的姑娘惊叹不已，尽管清洋湖市也算北疆省的一个较大城市，可这样高大的建筑还真是一处也没有，那排场、那气派、那礼仪，处处透出一种现代的、文明的、时尚的气息，这多少让紫烟姑娘有些眼晕。可她毕竟是个有思想、有见识的知识女性，这种最初的眩晕和陌生瞬间就被她抛到脑后，她知道自己肩负的使命，怯场和青涩只会让他们此行无功而返。　　一张可容纳二十多人的巨大的圆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这多少让那些精于算计的广州老板们感到有些肉疼，不过一想起今天做东的不是自己，他们倒也马上释然了，乐得享受这位来自北方豪爽的贾经理的馈赠。　　贾一铭坐在主位上正与靠近身边的王老板谈笑，柳紫烟见菜已上了半桌子，便站起身来，优雅地转向贾一铭请示说：“贾总，你看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贾一铭很有风度地点点头，意思是说可以开始了。　　于是柳紫烟清了一下嗓子，用纯正的普通话开了腔：“各位老板，感谢各位以往对清洋湖市供销联社的大力支持，更感谢各位以往对我们贾一铭总经理的帮助。今天，各位能赏光来到白天鹅大酒店与我们贾总小聚叙情，充分证明了你们和贾总之间的深情厚谊。小妹今天有幸认识各位商界精英，也是三生有幸，希望能和各位共同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说罢，端起酒杯在唇上优雅地一抿，然后环视一周，柔声说道：“若蒙各位前辈不弃，请干了这杯！”　　柳紫烟声音清朗、面含微笑、态度真诚、仪态万方，其神态之迷人、音色之优美，真是中人欲醉，使得这些听惯了南腔北调的老板们真是如闻梵音、如沐春风，纷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坐在贾一铭身边的王有利是广州一家服装厂的老板，财大气粗、身价千万，是这些老板中的首富。他喝完杯中酒后转而问贾一铭：“老弟，怎么高升了，当上总经理啦？这事儿怎么不早告诉哥哥一声啊？你可得说清楚，不然今天可得受罚啊！”　　贾一铭正要作答，一旁的柳紫烟接过话头，向王老板说：“王老板，这您可别冤枉我们贾总啊。前段时间我们联社搞改革，贾总一举承包了清洋湖供销联社的所有门市部，整天忙得焦头烂额的，这不，今天也是刚刚签完几十份合同，忙里偷闲，飞来广州，特意拜访各位老朋友。您可别冤枉了他呀！”　　柳紫烟话音刚落，贾一铭便站了起来，双手合十作了一个罗圈揖，笑呵呵地对大家说：“诸位哥哥，可别错怪了老弟啊。刚才我们柳部长已经替我做了解释，确然如此。这不刚挤出时间就来看你们了嘛！我跟各位相识的时候就说过，咱们能相遇就是缘分，能相识就是朋友，能坐在一起喝酒就是弟兄。兄弟我不喜欢喝酒，但是我喜欢和我一起喝酒的朋友。怎么样，各位哥哥姐姐，咱们一起干一个吧？！”　　在一片“干”的声音中，王有利王老板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个小贾人确实不错，很讲信誉，自己在跟他的交易中也获得过很多利益，既然他承包了清洋湖市的那么多个供销社，那他以后可就是财神爷了。只是不知道这个柳部长说他签了几十份合同，是哪方面的，这可是难得的商机。自己本来就和贾一铭交情不错，今天更得好好把握，可别得罪了财神爷，以后就不好说话了。　　王老板既有此念，其他人焉有不想之理。大家纷纷站起身来，抢着要敬酒，房间内一时觥筹交错，乱哄哄一片。　　柳紫烟冷眼旁观，暗想，贾总此计果然奏效，不由得更加赞叹贾一铭的智谋。　　还是王老板首先招手让大家坐下，自己端起酒杯说：“各位兄弟，还是我先说几句吧。贾老弟年轻有为，豪气冲天，往日交往中在座都曾领教过。贾老弟有胆有识、有情有义，出任总经理一职自然是当仁不让啊！所谓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这改革之时，正是贾老弟这样的英才一显身手的大好时机啊。作为老朋友，兄弟我在这里表个态，只要贾老弟一句话，我会全力以赴！不过，我也想问问贾老弟，刚才这位美女部长柳小姐可是说了，你签了几十份合同，这要是有生意都给了别人可是对不住广州这帮弟兄啊！”　　王老板的话得体圆滑、面面俱到，既表了态，又叙了情，还拐弯抹角地说出大家心中的疑问，可谓八面玲珑、滴水不漏，果然不愧是一个老于世故的成功商人。柳紫烟心中暗暗赞佩此人。不过，这也正是她和贾一铭设想的效果。　　王老板话音一落，在座诸人齐来敬酒，要表达的意思也和王老板如出一辙。　　贾一铭一时应接不暇。　　柳紫烟见状，急忙过来解围。　　第一章 牛刀小试 07　　闹哄哄的五六分钟，贾一铭才得空讲话：“各位大哥，承蒙各位错爱，抬举老弟，其实我还不都是跟着你们学的嘛！我哪是什么改革者、什么英雄？只是清洋湖人谨慎过度，才给了兄弟这样一个机会。至于柳部长刚才所说签合同一事儿，也跟在座诸位没有太大关系。”　　就在大家有些莫名其妙的当口，贾一铭接着说道：“我是这么想的，清洋湖市地处北疆省中部，地理优势明显，交通极其便利，位置排全省第三，是靠资源吃饭的大城市。但市民消费理念滞后，商品的花样品种单一。不瞒各位大哥说，就兄弟在你们这二三十元一件批发的服装，在我那转手就是二百三百不等，就是兄弟当初在供销社搞批发也增值一倍有余。就因为这样，兄弟我想在清洋湖市搞个批发商城。　　这事儿我曾经跟温州的几个朋友提起过，他们很赞同我的想法。今年我一承包，就把我们原来联社第二门市部给改了。对了，在座的王老板是去过的，我那个门市部面积不太大，也就两千多平吧，我准备把那里全部腾空，引进一些批发商户。现在正在装修，准备下个月八号开业。我想了个名字，准备就叫‘清洋湖商品世界’，诸位大哥也帮我参谋参谋。”　　说到这里，贾一铭略作停顿，柔和的目光扫视一遍，见各位老板凝神细听、表情复杂。贾一铭料定，这个消息一经宣布，无疑会给这些精于商道的老板们以震惊，而且他们必然会犹豫不决，这个时候，若不给他们下点猛料，那么恐怕他们只会动心，但绝不会马上出手的。　　贾一铭便接着说道：“关于刚才柳部长所说的合同，确实跟各位哥哥姐姐没关系。我签的只是场地租赁合同，是跟温州那帮朋友早就说好了的。他们正好多是搞商品批发的，认为在北方发展很可行，这才急忙让我前往温州签合同。这不，昨天一到就让那帮弟兄灌了个烂醉，合同也签了五十多份。今天顺道来看看诸位大哥大姐，顺便也看一下其他的商品，如果要进货的话，哪能忘得了朋友啊，你们的贾老弟可不是那样的人啊！”　　王老板是去过清洋湖的，他对第二门市部的地理位置也十分清楚，同时，他知道那个有着三百多万人口的北方城市也是富有的，在那里搞商品批发不光是可以赚清洋湖市民的钱，更可以向周边城市辐射。因此，王老板认为，在那里搞一个批发摊位是绝对可以赚大钱的。　　看起来温州人要比我们精明，一听到消息就及时出手，在这一点上，我们可比不上他们。王老板想。　　这样一番分析下来，王老板确信贾一铭所言不虚，前来看行情也属正常。不过，可能未必不需要广州商家的介入，但他如果真地只字不提，我还真得抓住机会，在那个什么清洋湖商品大世界里租几个摊位，以备将来向北方发展。　　王老板想到这里，又对贾一铭一番恭维，然后说：“贾老弟一番情意令我们感动啊。你是到此以后就返回呢，还是另有打算？来，咱哥俩单喝一杯。”　　柳紫烟急忙起身拦阻，说道：“王老板的盛情想来我们贾总是已心领了。可是我们明天还要去深圳，你看，这票都订好了。你可不能让我们贾总喝多啊！”说完把两张机票放在桌面上。　　王老板眼角一瞥，知是实情，赶忙问道：“贾老弟到深圳又是干什么，难道也是签合同吗？”　　贾一铭笑着说：“王大哥，你还真猜准了，温州的几个朋友电话联系好了深圳那边，那里有几个朋友也想到清洋湖发展，可是，我担心就一个清洋湖商品大世界不够大，这不我们正想辙呢！哎，对了王大哥，我们的第四门市部你也去过，你说那个位置怎么样，我想实在不行的话，就把那个地方也腾空，把商品分分类，综合性批发在二门搞，服装批发集中到第四门市部，把四门改称清洋湖商品大世界二部，你看怎么样？”　　话至此时，王老板和在座的老板们哪里还有疑虑，都知道这分明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谁抢占先机，谁就能赚钱，还等什么呢？于是，纷纷发问，埋怨贾一铭不仗义，这么好的商机为什么不想着广州的这帮弟兄呢？
　　贾一铭此时已胜券在握，他知道火候快到了，于是忙不迭地叫屈：“各位哥哥、姐姐，你们可别冤枉我啊，你们可从来没有表示过要到北方发展，而且，我这次也是求各位帮忙，给兄弟备点货，我还有七个门市部等米下锅呢！”　　王老板众人哪里肯放过如此良机，他们纷纷表示，东西可以备，但贾一铭的清洋湖大世界可是必须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否则，他们是不肯放贾一铭走的。　　贾一铭情愿受罚，哪怕多喝一点也无所谓，或者以“清洋湖商品大世界”一半的租赁价格在“商品大世界二部”给广州的老板们提供摊位和优秀的服务……可是，无论怎么说，老板们都不肯饶过他。　　最后，还是柳紫烟出面给贾总解了围，她说：“贾总，你去深圳之前，并没有说是给商品大世界招商还是给商品大世界二部招商，既然在座的老板们如此盛情，你莫不如把剩下的那1000平给了他们吧。不过，按今天来的老板人数看，最多每人不过三、四十平。各位老板，求求你们，别再难为贾总了。你们原来又没说，实在不是贾总不想着你们啊！”　　众人一听这番话，更如见血的苍蝇，哪里肯放松。　　贾一铭此时已醉态可鞠，揽着王老板的肩膀说：“老弟，不，老哥，这可是我第一次失信于朋友，我，我怎么跟、跟、跟温州那帮哥们交代呢？行了，小柳，这主意可是你出的，温州那边问起来你去解释啊！行了，我去楼上歇一会儿，王哥，众位哥、姐，我小贾有点失态，明天，明天，我再陪你们喝！”　　贾一铭在服务小姐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往外走，刚走两步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回头对柳紫烟说：“柳部长，这些都是咱们的老关系，又都是我的大哥、大姐，谁的定金都不能收，那样太、太、太俗了，啊！租金也减点，就按每平米每个月一、一、一百五收。剩下的事儿，就，就由你，由你处理吧！”说完，冲在座的老板们一招手，结结巴巴地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在服务小姐的搀扶下，出去了。　　剩下的事情可以想见，柳紫烟成了席间的中心人物，人们众星捧月般地奉承着，夸奖着，都想从她那里多得哪怕一平方米，因为，每月150元一平米的摊位价格，在广州而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同样的情景在深圳上演。　　同样的情景在温州上演。　　同样的情景在义乌上演。　　……　　仅仅半个月，贾一铭就创造了清洋湖市的第一个改革奇迹；仅仅半个月，贾一铭就完成了清洋湖商战中的第一个神话。　　他用清仓处理换来的资金装修了原来的第二门市部。　　他用第二门市部做舞台，吸引了100多户来自于南方的商家。　　在清洋湖商品大世界开业的当天，他的账户到账220多万元，而第二至第九门市部的所有员工全年的开支不到90万元。　　此刻的贾一铭是激动的，他的眼角甚至泛出了泪花。　　此刻的柳紫烟是激动的，因为她觉得她为这位兄长出了力。当然，还有贾一铭给她的第一笔年薪——5万元。　　此刻的祝大彪是激动的，因为他认定的贾大哥给了他一个他那时还不敢想的梦想——他的年薪1万元。　　此刻的刘光书记也是激动的，因为他作为清洋湖市第一个敢于启用人才的正县（团）级干部，对本市改革的作用是需要肯定的，他甚至看到了庆功的会场。　　……　　第二章
伺机而动 01　　刘光书记的办公室布置得很简朴，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占据了正中央，后面是一把很普通的靠背椅，桌上除了一摞文件、两部电话以外，还有一个烟灰缸和一只白钢茶杯。左面的墙上挂着吹塑版制作的组织机构图、学习制度、领导小组等常见的图板；右面的墙上则是一排荣誉牌匾、锦旗奖状。办公桌前方左右两侧放着两张双人沙发，一侧的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放着一个装有茶杯的茶盘，一把暖壶放在茶几的下方。左面靠窗摆着一个卷柜，透过卷柜玻璃门可以看见上面一格放着几个档案盒，下面几格则是满满的书籍。　　此刻，贾一铭正坐在沙发上恭恭敬敬地聆听刘书记的教诲。　　“小贾啊，你的清洋湖商品大世界搞得不错嘛，很红火啊!昨天市里开会，连黄副市长都在会上给予了肯定，说咱们供销联社开了清样湖改革的好头，承包搞得很成功。还说咱们市需要你这样的能人，需要你这样的企业家啊！另外，他还要加大对你的宣传力度，让更多的有能力的人参与到改革中来，将我们市的改革推向深入。这市长夸你，我的脸上也有光啊!哎，一铭，你下步做何打算啊？”　　刘光书记顺手拿起《洋湖日报》递给贾一铭，“你看看你都上了报纸了。”　　贾一铭一脸的微笑、一脸的赤诚，双手接过报纸十分感恩地对刘光说：“刘叔，我这两下子您还不知道？还不都是您教的！”　　刘光接过话说：“小贾，你不要这样说啊，我可不敢贪天之功。昨天跟黄副市长汇报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说的，黄副市长还说有机会要见见你这个能人呢！”　　看刘书记说完了，贾一铭接着说：“刘叔，我下步准备在九门那儿搞个海鲜批发市场，那里地处城乡结合部，正好也是我们原来集中屯放货物的总仓库。另外，那几个冷库收拾收拾就能用，正好可以搞冷藏。现在那片有一个露天的小市场，但是商户不太多。我到南方这一趟看到人家那市场真叫一个规范，都在棚式市场或者室内市场内经营，既便于管理又卫生、规范，阴天下雨都能照常营业。只是，这地方的收入恐怕不会太多，而且，搞这么个市场我可办不来手续，就得劳动您出面了。”停了停，他又说：“刘叔，关于剩下的那六个门市部，我暂时还没顾上，不过，我现在准备先把这几个门市部的名号改一下，也赶赶时髦，您看叫‘清洋湖商品世界连锁超市’怎么样？”　　刘光拿起了茶几上放着的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　　贾一铭急忙拿起茶几上的火柴“嚓”的一声划燃，给刘书记点上烟，然后默默地坐回到座位上，静静地等待刘书记发话。　　刘光显然是在思索，他的目光茫然地投向前方，眼前的烟雾在不停地缭绕。当一颗烟卷即将燃尽的时候，刘光说话了：“微隙在所必乘，微利在所必得，看起来你小子是志在必得了！”刘书记将吸剩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笑呵呵地看着贾一铭。　　贾一铭说：“刘叔，你这又是出于什么典故啊？”　　“你小子少给我打哈哈，凭你的功底，这‘顺手牵羊’之计你不会没看过吧？”停了一下，刘书记又说：“搞这么一个市场，你既可以充分利用冷库这一资源，还可以搞好货物存放、保管什么的，甚至还可以利用你现有的几辆汽车为商户们拉拉货挣点运费，这看似没有多大赚头，但要养活几十号人吃饭估计没什么问题。我看这事儿行啊，明天我就找黄副市长说说去！”　　贾一铭深深地佩服刘光的洞察力和他的精明老练，几句话就把自己的意图说了一大半。不过，刘光可能还不知道，他的运输队已经成立了，因为，商品大世界那一百好几的商户进货、出货所出的运费每天就有上万元。贾一铭之所以能用相对较低的房租把南方的商家引进到本市，主要还是因为他早算准了这个环节，哪个商户能自己再买辆汽车自己拉货呢！　　话已至此，贾一铭知道自己无需再多说了，便站起身来对刘光说：“刘叔，这海鲜批发市场的事儿，成不成的我可不管了啊，那可是咱联社的事儿。”　　刘光哈哈笑骂着：“你小子，怎么还跑我这儿耍上无赖了，我一生气还就不管了！哈哈哈！”　　贾一铭赶紧告饶，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刘书记的办公桌上：“王姨说下个月小乐要出国念书，我帮她换了点儿外币，麻烦您老捎给她吧，我还有事儿。对了刘叔，改天我去您那里蹭一顿啊，王姨烙的那个千层饼真太好吃了，我一想起来就流哈喇子！”不等刘光答话，贾一铭已经拉门走了出去。
　　第二章
伺机而动 02　　运营后的清洋湖海鲜批发市场，远比贾一铭原先设计的功能要齐全得多，这要得益于黄副市长的指示和刘光的努力。除了海鲜以外，这里还分布着猪肉、牛羊肉、蛋、家禽、干调、蔬菜、水果等商品区，它实际上已经成了清洋湖市最大的综合批发市场，二三百个摊位以每年2-5千不等的价格租给了各类商户。简易的钢架结构的棚体和棚顶加起来投资近三百万，由于这是市里支持的项目，银行提供了三年的无息贷款二百八十万，这等于说，贾一铭没从兜里掏钱，便完成了他的又一杰作。　　不仅如此，贾一铭还制定了减员增效的改革方案。　　方案规定，凡45岁以上的女员工、50岁以上的男员工，都可以申请“假退”，“假退”期间，单位开50%的工资，到实际退休年龄后，再按规定享受正式退休待遇。附加的优惠条件是，申请“假退”的员工，每人都可以从海鲜批发市场上半价租赁一个摊位，直到正式退休后，再按市场实际出租价格缴费。　　这些干了几十年营业员的供销社职工有几个不会做生意的，即使不会经营或者怕担风险自己不去经营，那么，只要把那些摊位转租出去，也比在单位挣得多。况且，又不用再起早贪晚、赶点上班了，何乐而不为呢？这一下子，连符合退休条件的，加上快要退休的原供销联社职工一下子减了1/5，贾一铭剩下了三百多一点的精兵强将。　　他笑了，笑得很迷人，不过，是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空间。　　贾一铭粗略地算了一笔账，现在手下有300多人，剩下的六个门市部（现在叫清洋湖商品大世界连锁超市）占去了120多人，运输队14台车连司机加装卸工加维修班占去了60多人，商品世界连管理带服务占去了20多人，海鲜批发市场也占去了20多人，管理团队除了自己还有3个副经理、12名采购人员，加上保卫部祝大彪他们6个人、柳紫烟的公关部4个人，大约还有30多富余人员。贾一铭暗想，这30人是多余的，但只这30人看起来不够用啊，算了，反正现在也顾不上这事，先把他们交给紫烟去管吧！　　于是，贾一铭给柳紫烟打了个电话，让她到他办公室来一下。　　不一会，柳紫烟就敲门走了进来。一屋子的烟呛得她连连摆手皱眉，并轻轻埋怨道：“看，屋里都着火了，也不开点儿窗户。”她边说边走过去推开窗户，又转身拿起暖壶给贾一铭的杯子里续满水，然后，半欠着身子坐在贾一铭对面的椅子上，静等他讲话。　　贾一铭一直默默地看着柳紫烟蝴蝶一样在房间里飞来飞去。说实话，他从心里喜欢这个比他小六七岁的女孩，她的灵透、她的谈吐、她的思想、她的悟性都很让他欣赏、佩服。上次南方之行，他见识了这个小姑娘的机敏和风度，她的得体的谈吐和对角色的把握可以称为演技大师，如果没有她的唱和，自己是完不成或者至少不可能如此完美地完成那次招商的。　　看柳紫烟落座，贾一铭开口说：“紫烟啊，这半年多来辛苦你了。咱们现在的情况你是清楚的，虽然不敢说形势一片大好，但我们已经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你看，商品世界那儿一年有200多万的固定收入；海鲜市场也不下100万；除去咱们员工90多万的开支和每年80万的承包费，再加上将近30万的税收，咱们应该已经有100万的年收入，这是一个不小的成就啊！”　　停了停，贾一铭接着说：“刚才我初步算了一下，咱们暂时用不上的富余人员还有大约30人，我想这样，你挑选出10个30岁以下相貌姣好、气质还行、有一定文化和能力的年轻女工，集中起来，给她们搞搞培训。或者，你联系一下大专院校或者南方的一些餐饮酒店，让她们去学习、培训，公司出钱。剩下的人员你机动安排，最好挑出一些年富力强的男职工做机动队，以后的发展可就指望这些人了。”　　柳紫烟温情地盯着贾一铭的眼睛，半晌说道：“你是准备在四门那里搞个酒楼吗？”　　贾一铭一愣，他没想到，这个姑娘竟然如此灵透，自己刚一说话，她竟然就能猜透自己的心思，并且在地理位置的选择上也能和自己不谋而合，真是了不得呀！贾一铭暗中思量，也暗自佩服，嘴上更是称赞不已：“真是英雄所见，巾帼不让须眉啊！我看你这公关部长也别那么消停了，干脆你就做我的经理助理兼公关部长得了！”　　柳紫烟看了他一眼，很委屈地说：“你这是鞭打快马呀！”本来，她想要说的是“鞭打快驴”，但马上意识到这个“驴”字出于一个姑娘之口有点煞风景，忙改口说了“马”字。　　贾一铭焉有不知，但他岂能让自己喜爱的姑娘脸红，便佯作不知。　　柳紫烟继续说道：“谁说我消停，成天这个计划、那个战略，还有对外宣传、对内管理、一系列的制度建设……哪个不是我们公关部搞的？你连办公室都不设一个，连个帮忙的都没有，还说我消停。今天晚上我已经给你约好了肉联厂的吴厂长……哪个事儿不是我想着，真是站着说话不……”后面的话又戛然而止，她知道贾一铭已经听明白了，又不要表现出自己的随便，所以，她连珠炮似的一通辩解，说到关键处便停了下来，只是很娇憨地捂上好看的小嘴，好似说错了话的小姑娘，不知如何掩饰似的。　　贾一铭很无奈地一摊手，说：“你说我咋办，我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别人我就只能找你了。这样，选聘人的事儿就交给你了，你说聘谁就聘谁。对了，晚上跟老吴喝酒你也要准备一下，老吴可是人称‘吴长酒’，可别让他给灌醉了。”　　第二章
伺机而动 03 　　吴长久是清洋湖肉联厂的副厂长，和贾一铭是同校不同届的校友，长贾一铭三届，也就是贾一铭上初中的时候，吴长久正好初中毕业。供销系统和肉联厂本来就有业务往来，三年前，市里组织了一次商业系统的外出学习考察，贾一铭与吴长久正好分配在同一个小组并且住在同一房间，彼此交谈得知竟然毕业于同一个学校，当然感到倍加亲切。加上吴长久爱喝，贾一铭有量，二人又都挺豪爽，故而彼此印象不错。回来后，也长相往来，上次洪立刚的事儿除了刘光的协调外，老吴也没少帮忙。　　今天相约见面的还有他们的一个校友，是和贾一铭同届的同学，叫杜子良，现在粮食局当办公室主任。能做到这个位置倒不是杜子良有多优秀，而是因为粮食局胡局长是他的亲舅舅，又因为他毕竟是职工大学毕业的大专生，故而，坐上了这把交椅也算名正言顺。　　哥仨坐定，无需客套，贾一铭端起酒杯说道：“吴哥、子良，咱兄弟很久没聚了，也是我忙，一天昏天黑地的不得闲。那句话怎么说了，对，叫日理万机。”　　闻听此言，吴长久和杜子良放肆地大笑起来，柳紫烟脸上也微微泛红，公关部的其他两个来陪酒的刚结婚的姑娘也抿着嘴乐。　　贾一铭岂能不知他们在笑什么，但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为的是大家能放得开。于是接着说：“毕业的时候聚餐，咱们班主任刘老师说过，人的一生都在追求幸福。可什么算幸福呢？我就这句话记得清楚，叫要想幸福十分钟，那就抽根烟；要想幸福两小时，那就喝顿酒；要想幸福一辈子，那就交朋友。这句话说得真好，我一看见你们就高兴，我就觉得找到了幸福。来，咱哥仨干一个！”　　吴长久略有些发胖，这当然跟他在肉联厂工作有关系，肉联厂平时有些猪头、猪爪、猪尾巴下货什么的都是便宜地处理给他们这些有头有脸的领导，当然职工有时也能分到一些。所以，他们的生活水准当然就比普通人要高。再加上吴长久平时好喝两口，摄入的营养自然就比别人更多一些，刚30多岁的他就已经隆起了将军肚，而且，总是红光满面的，脸也有些见圆，头发黑亮黑亮的，眼睛虽说不是很大，可总是炯炯有神，投射着几分狡黠的光芒。　　吴长久喝完杯中酒，调侃道：“一铭，你不是看到我们就高兴，我看你是看到她们就高兴吧？”吴长久说着把手向柳紫烟她们一指，“你这整天美女堆里滚、温柔乡里混，还有什么不幸福的？”　　柳紫烟哪是让人的主，一听此话，马上站起来，端起酒杯对另外两个姑娘说：“彩霞，兰英，吴厂长这么抬举咱们，把咱们夸成美女，咱们得赶紧敬吴厂长一杯。为了表示诚意，我们必须一个一个单独敬，特别是彩霞，你挨吴厂长近，这酒要不倒满，回去贾总还不扣你工资？快点倒满！”　　这吴长久本来就贪杯，所以人才称他长“酒”，又经柳紫烟浅嗔薄怒地这一敬，还真闹了个手足无措。心想，这一杯是二两，三杯六两酒也算不了什么，这几个姑娘娇憨可爱，二两酒下去估计她们也就不行了，兴许自己醉了还能得美人一扶，喝就喝吧！　　吴长久喝过三杯，感到微微头晕，他知道这是喝急了，急忙吃了几口菜。　　见他吃完菜，杜子良又接着说：“吴哥，一铭承包后咱哥仨这是第二次喝酒，你是我们俩的学长，来，我俩共同敬你一杯！”
　　吴长久连连摆手：“兄弟，等等，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对，叫一起吃过糠不如一起扛过枪，一起扛过枪不如一起过过江，那一起过过江还不如一起同过窗对吧?不管怎么说，咱们也算同学，你就不能让哥哥歇一会儿，这刚喝了三杯，你那么急干嘛，非得把哥哥撂这儿啊？！”　　贾一铭知道杜子良是有意想让老吴出丑，忙打圆场：“子良，兄弟喝酒不劝酒，随意随意。”随着端杯抿了一口，然后说：“子良，吴哥，我这也没做过买卖，一天焦头烂额的，你们可得帮帮我、教教我。我那六个门市部，噢，就是那六个连锁超市，该怎么打理啊？”　　杜子良见贾一铭切入正题，也就不再闹了，也想听听吴长久有何高见。　　其实吴长久还真是个人才，这人精于算计，工于心计，要不怎么能干上肉联厂的副厂长呢！只是他恃才傲上、不听摆弄，跟历届领导都不太和，所以迟迟上不去。不过，他是从业务做起，一点点凭实力干上来的，有一定的群众威信，业务上的事儿还真离不了他，所以领导也拿他没办法。他自己工作也不舒心，于是，就爱干不干地整天喝酒混日子。现在一听贾一铭问起经营的事，那正是他的拿手好戏，又有美女在场，自己还真得谈谈生意经，镇唬镇唬他们，也让她们对自己刮目相看。　　“一铭，民以食为天，你那几个门市，叫什么连锁超市，正好分布于咱清洋湖的五个区，你的商品大世界已经成为本市最繁华的购物中心，什么服装家电、破鞋烂袜子的什么都有，”说至此，又引起一阵哄笑，但众人知道已进入正题，谁也没有再打断他，都在认真地听他说下去。　　吴长久看了众人一眼，继续说：“一铭，所以我说，你的那些个超市别再弄那些玩意。俗话说，民以食为天，财米油盐酱醋茶，肉蛋果蔬天天消费，你就干这个比什么都强，高来高走，低来低去，肯定赚钱。”　　贾一铭、杜子良、柳紫烟一听有点泄气，这也不算什么高招啊，尽管这个方式可行，但也挣不到大钱啊？　　吴长久一看众人的表情，岂有不知众人所想之理，于是说道：“一铭，今年我送你一千万怎么样，就剩下这六个月。”　　众人一听，岂肯相信，彩霞更是嗔道：“吴厂长，这还没喝呢，你就拿我们贾总开玩笑，来来，还得罚你三杯！”　　贾一铭急忙制止，心想，老吴不可能开这么大个玩笑，或者他真的另有高招？于是问道：“吴哥，咱弟兄交情怎么样？”　　老吴说：“那还用说。”　　贾一铭又道：“吴哥，我知道你不会开这么大的玩笑。我在这说一句，大哥，兄弟的买卖就是咱大家的买卖，有饭大家吃，有钱大家赚。吴哥你挣那两个工资我也清楚，要不这样，哥你辞职来我这里，我给你20%的股份；如果你不辞职兄弟给你10%的股份，怎么样？你就别卖关子了，说说你的高招吧！”　　吴长久看了贾一铭一眼，说：“兄弟，明天哥哥到你办公室。今天喝酒归喝酒，别扫哥哥的兴！”　　贾一铭脸一红，暗自责备自己的莽撞，是啊，自己到底有些短炼，倘若吴长久真有高招，又岂能是在这种场合说的呢！　　第二章
伺机而动 04　　40多岁的人可能还记得，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后期，市场上的猪肉价格基本保持在一块八到两块钱左右。而八十年代末期，有一年的猪肉忽然降至一块四，甚至到快收摊时，一块二就能买到挺好的猪肉。而到元旦后，生猪价格一下子飙升到三块，年跟前甚至升到三块六甚至四块多。此后，猪肉价格虽有上下反弹，但一直保持上行，再也没有低于四块钱的时候。　　而那一年，就是贾一铭大显身手的时候。　　其实，出现这种情况并不奇怪。　　上年的丰收使农民家里有了余粮，当余粮卖不上价时，他们想到了养猪要比卖粮更合适，于是一般农户都开始养猪。但是，第二年的春夏旱情严重是人们没能预料的，眼看着都六月中旬了还没下雨，秋收恐怕无望了。于是人们自然转而囤粮，这就导致了粮价的飙升，去年5角钱一斤的小麦已升到1块钱一斤，就连山东的地瓜干都升到了8角钱。　　而此时的猪肉价格却已跌至1块2、3一斤，养猪户赔钱不说，若耗尽余粮，今秋再不收的话，那该如何是好？于是，已经长成或半大的猪都被赶往屠宰场或者集市上贱卖。山东、河南此时的生猪价格已降到8毛钱一斤。　　……　　此时，贾一铭正在卧铺车厢里与吴长久对饮。　　贾一铭不时地透过车窗向外观望，见原野上禾稼枯黄，旱情果如媒体报道的那样。越往南行，旱情越重，车过黄河，只见河床裸露，河滩上几无存水。　　车行到山东境内，除低洼处有几片绿色外，其余丘陵地带，禾苗几近枯死，旱情之重，令人惊心。正如吴长久所说，没有长成的小猪崽卖又没人买，养着又赔钱，所以干脆就把小猪仔撵出家门，让它自生自灭。果不其然，野地里偶尔还真能看见不大的猪崽在觅食。　　吴长久昨天的生意经让贾一铭有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感觉，他深入、独到、颇有远见的分析甚至让贾一铭佩服得五体投地。　　吴长久的意思大致是说：去年的丰收必然会使大量的农户加入到养猪的行列，而今年春夏的旱情，又必然会导致养猪户大量出栏生猪，而这两下相加的后果，必然会引发猪肉价格的大幅下跌，就是国有的农场和养猪场，也会减少存栏数量，大量宰杀。因而，此时应该说是猪肉最便宜的时候，只要大量购进猪肉，肯定只赚不赔。　　贾一铭听完，认为有理，但他仍然心存疑惑，便又问吴长久：“大哥，你的观点是对的，但是你便宜购进不也是便宜卖吗？赚的不也就是个差价吗？那你怎么赚一千万呢？”　　吴长久一乐：“一铭，凭你这么聪明的人还没想明白吗？你要做买卖，不懂得‘囤积’的学问还行？”　　贾一铭想了想，倒也有几分明白，那就是把便宜的猪肉囤起来不卖，等待好的行市。可好的行市什么时候来还是未知数，这资金又压死了，那可怎么办？　　贾一铭这人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懂绝不装懂，不明白就要弄清楚来龙去脉。既然他还没完全知晓此中奥妙，那就要彻底弄清楚。于是，他问道：“吴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是囤积待时，等价格升上去再卖，可很多问题我还没想明白，你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兄弟，你可急死我了！”　　吴长久又一乐：“一铭老弟，你这沉不住气可是不行的。好了，我不难为你了，你听我往下说。我说送你一千万是有根据的，即使赚不上一千万，七八百万也是有把握的。你想，现在的旱情并非是全国性的，只是三两个省份，也不能说旱情会永远持续下去。但由于这几个省份大量地出栏生猪，必然会对猪肉市场形成冲击，从而导致猪肉价格的大幅下跌；同时也加速了临近省份甚至是全国的生猪出栏，原打算养猪的农户肯定不敢再冒这个风险了。　　可是，人总是要吃肉的，便宜的时候多吃点，贵的时候少吃点，但是不能不吃，对吧？当这一批生猪屠宰结束后，百姓不可能马上再开始养猪。等到人们想肉吃的时候，那么面临的将是无猪可宰的局面。物以稀为贵啊，生猪少了，那猪肉价格自然就要攀升。而看到猪肉价格攀升后，人们再想养猪，出栏时间最快也得八九个月，普通农户养猪更需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那么，这些猪肉售罄后，你说，你囤积的猪肉推向市场，该是一个什么价格？啊？”　　贾一铭一听，真有醍醐灌顶之感。他向吴长久竖起了大拇指，暗赞老吴不愧是肉联厂的骨干，这一番分析丝丝入扣、合情合理，他似乎看到自己的六个超市门前排起了长龙，大把的票子正哗哗地流进自己的口袋。　　吴长久又接着往下说：“一铭啊，上个月清洋湖市的猪肉价格是一斤一块八，这个月降到一块四，用不了几天，猪肉价格还会降，但不会低于一块二。因为，这已经到了屠宰户和商户能够承受的最低限。不过，猪肉价格到九、十月份就会攀升，而且会攀升得很快，年底将达到高峰值，多了不会，我估计涨到三块钱没问题。”　　看到贾一铭目瞪口呆的样子，吴长久接着说：“一铭，你可能还有疑问，那就是，大家干嘛不把猪肉都囤起来啊？是不？一铭，你想想，第一，那些个小商户能有多少钱，即使想囤他又往哪囤啊？总不能自己建个冷库吧？第二，国有的肉联厂还是集体经济或计划经济模式，谁会这样想事做事呢?第三，即使有人想这么做，谁又愿意承担这个风险呢？老弟啊，你就等着捡钱吧！”稍一停顿，吴长久又说：“如果山东、河南这两省马上下点雨就更好了。”　　贾一铭思索了片刻，已悟出其中的诀窍，那就是如果山东、河南近期能下点雨的话，那么就仍然会有不错的收成，那农民就不会陷入无粮的恐慌，等他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以后，那就还是要吃肉的，吃肉时没有肉或者肉少，那肉的价格必然就会攀升。这就是生意经啊！　　但是贾一铭还有一个问题需要弄明白，于是，又问道：“吴哥，我把这批猪肉运回来，不卖也不行啊，我那连锁店不是少了一笔收入吗？另外，进这一千吨猪肉，可是会吃光我家底儿的，这流动资金不也成问题吗？”　　吴长久哈哈一笑：“老弟，怎么不卖，不光卖，还得大卖，你就等着吧。至于流动资金，哥几个凑凑，就你那几个连锁店，50万的流动资金够了吧？”　　火车到了河南中部的一个城市，二人下了车。　　找了个宾馆住下，吴长久对贾一铭说：“老弟，这回我可要喧宾夺主了，谈这事儿，得我来！”　　贾一铭赶忙说：“吴哥受累，吴哥受累！”
　　第二章
伺机而动 05　　半个月以后，贾一铭和吴长久冒雨登上了返程的列车。　　这场雨滋润了久旱的南方三省的土地，浇绿了本已有些泛黄的山岭，喝饱了水的庄稼一夜间挺起了腰身，憋足了劲儿地往上窜。　　吴长久笑看着贾一铭：“怎么样，一铭，这场雨一下，猪肉的好行市马上就会到来，这几个省份最多也就减产20%左右，今年秋天照样有好收成。　　但是，被这场旱灾吓怕了的老农民可是不会马上再养猪的，他们必须看到猪肉价格飙升后才会再萌生养猪的念头。至于国有农场或者大型养殖场，现在的存栏量还不少，而且他们的库存已满，也不会马上增加养殖数量，待他们回过神来想要增加养殖量的时候，市场上的猪肉就供不应求了！”　　贾一铭万分真诚地对吴长久说：“吴哥，这次跟你出来可真是长了大学问了。怪不得你这一没背景二没靠山的人能坐到副厂长的位置，你这才叫真正的实力，不，应该叫学问啊！真想不到，大哥你有这份远见，又有这份韬略。你的谈判能力我也非常佩服。几个农场、养殖场的头头一起请来，支票一拍，竞相压价，你还都不得罪。咱能以2000块钱一吨购进这一千吨猪肉，估计他们没有什么赚头了。兄弟是真真佩服你啦！来，我再敬你一个！”　　吴长久随着列车的摆动轻轻摇晃着，悠然地端起酒杯跟贾一铭碰了一下，慢慢喝尽杯中酒，意味深长地对贾一铭一笑，抬头望了一眼软卧车厢上铺的两位旅客，见他们已经熟睡并响起了鼾声，才低声说：“一铭，凭这一千吨猪肉你能赚一千万吗？不能吧？你还得继续玩下去。你知道怎么玩了吗？”　　贾一铭还真不知道究竟怎么用这一千吨猪肉赚一千万，他现在对吴长久真地是心悦诚服了，连忙说：“大哥啊，你就别老卖关子啦，干这事儿，兄弟是外行，你说吧，咱怎么办？”　　吴长久有些高深莫测地端起酒杯，冲贾一铭一笑，说：“一铭，回去赶紧卖肉，价钱么，就一块二吧。”　　贾一铭一惊，差点没从座位上蹦起来：“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呢？这加上运费咱可赔了。”但随即他又坐了下去，为刚才的失态而懊悔不迭，自己刚才的样子肯定得让吴长久笑话了，因为，吴长久怎么会干赔本的买卖呢？！　　几天后，贾一铭的商品世界连锁店里摆满了1元2一斤的猪肉，而且敞开供应。但是，买肉的人并不多，因为商品世界连锁店的动作拉低了整个清洋湖市场的猪肉价格，而低廉的价格促发了零散养猪的农户迅速出栏生猪的想法。这一是因为养猪已开始赔钱，二是因为农户怕持续走低的猪肉价格会增加他们赔钱的数额，所以，商品世界连锁店的降价行动并没有形成大批量的出货现象，每天每个连锁店也就几百斤的销量，并没有出现当时“二门”清仓时的抢购狂潮。　　这些现象虽然没有引发市民的抢购行为，但肉联厂的头头们却坐不住了。一把厂长秦永发立即召集了肉联厂一班人开会研究对策，而业务专家吴长久副厂长显然是这些人中的主心骨。　　秦厂长发话说：“最近一个时期猪肉价格持续走低，咱们原先宰杀的生猪存货已经赔钱了，大家看看怎么办？”　　见无人应答，秦厂长只好点将：“老吴啊，你是业务厂长，是咱们的专家，还是你说说咱们该怎么办吧。”　　吴长久早就料到会是这样。贾一铭抛出五十吨低价猪肉，必然会引起市场反应，而这反应不会在市民中引发强烈地震，但对猪肉批发市场和肉铺，特别是肉联厂而言，肯定是会引起震动的，而他早就想好了应对措施。　　吴长久慢条斯理地开了腔：“秦厂长，你也别忽悠我，我算什么专家啊，我是磨道里的驴——听喝。不过你既然问到我，那我就谈谈我的观点，对不对的在座的领导们定夺。”　　他点燃一颗烟，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清清嗓子说道：“在座的都看到了，现在市场的形势不容乐观，猪肉价格持续下降，贾一铭那里的猪肉敞开供应才1块2一斤，我们的猪肉当然也卖不上价。虽说现在的生猪很便宜了，但我们也不敢盲目地进货，而且，我们库存那五百吨压仓的战备肉眼看就要过期，不抓紧处理掉恐怕要变质了。”　　吴长久略一停顿，扫视一周，见秦厂长等人紧闭双唇，知道他们并无主意，于是继续说：“要我说，我们首先应该处理掉这五百吨战备肉，然后，趁现在生猪价格便宜，抓紧补齐这五百吨，然后随抓随卖，伺机而动，等价格稳定后，我们再考虑大批量吃进一些，储备一些。不过我想，这猪肉价格一时半会还不会上涨。这是我个人的意见，至于究竟怎么决定，还是大家研究吧！”　　吴长久的分析合情合理，所说的处理方案也切实可行，秦厂长等人即便觉得只储备五百吨猪肉有点少，但看市场行情不稳，谁愿意冒险提议大批购进？真要出现问题，丢了乌纱帽不值得啊！老吴所提的法子尽管不算尽善尽美，但明哲保身的他们当然是顺水推舟，一致通过了。　　1200元一吨的冷冻战备肉被卖到相邻的江源市，清洋湖市供销联社的十四辆汽车用了两天时间将这500吨猪肉送到肉联厂指定的江源市一个大型冷库。吴厂长拿到支票后回去交了差，贾一铭在酒店等着给他们洗尘。　　“示之以动”、“就势取利”、“乘虚而入”，贾一铭反复琢磨着这几句出自三十六计中的经典谋略。凭心而论，贾一铭算得上商界奇才，可就因此一番举措，他再不敢对老吴稍存小觑之心。贾一铭心想，老吴可能不是以什么暗度陈仓、趁火打劫的兵书战策而行动的，但这次行动一波三折，却步步暗合兵法，看起来，自己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比自己高明的人也不是没有啊！想至此，更坚定了要把吴长久收归己有共同创业的念头。　　吴长久一进门看到只有贾一铭一人在座，就问道：“一铭，怎么就咱俩啊，俩人喝酒多没意思，把你那几个美女和杜子良都叫来，痛痛快快地喝个一醉方休！”　　贾一铭一听，知道老吴想热闹热闹，便操起砖头似的“大哥大”给柳紫烟、杜子良他们打了电话。　　知道他们过来还得一会儿，贾一铭就挨着吴长久坐下，诚心诚意地：“吴哥，谢谢你，不是因为咱能挣这一千万，而是你教会了兄弟什么才叫‘做生意’。你这暗度陈仓玩得漂亮，老秦还真以为那六毛钱一斤的猪肉出了本市呢吧？不过大哥，我可不懂啊，那些战备肉放到年底能行吗？不能变质吧？”　　老吴哈哈一笑：“一铭，咱既是同学又是兄弟，我要没把握，能把那些东西拿过来吗？那不是给我自己添堵吗？你放心，那些肉在冷冻状态下就是再放一年，最多也就是表皮上稍微有一点泛黄而已，外行人根本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