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姑是做错了但是大家差不多就得了div 铺满屏幕幕黑皇姑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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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姑》作者:时久(完结+番外)
晋江完结+番外/正经的一女二男,男主吃的醋都是货真价实山西醇香老陈醋
总下载数:15 非V章节总点击数:337392   总书评数:4541 当前被收藏数:2660 文章积分:66,196,620&&
杨末一生中遭遇过两朵桃花
一朵情窦初开一见倾心,结果再见两难国仇家恨
一朵青梅竹马日久生情,结果亲缘相连又成君臣
还让不让人好好谈恋爱了!
“杨末,是你。”他用以前被她俯视的眼光转而俯视她,脸上是促狭的笑容,一如当年相约捣蛋的不怀好意,“你终于回来了。”
他举起手中折扇,往她头顶比了比。这是她以前常做的动作,每过一个新年,都要这样取笑他一番。
十年过去了,她再也没有长高,他也不再是她熟悉的少年模样。面前这个比她还要高出半头的男人,她只觉得陌生,那是跨不回去的十余年光阴。
她往后退了一步,点向她头顶的折扇便落了空。她对他深深地跪下去,像任何一个见到皇帝的臣子一样。
“臣,雄州防御巡官、宣节校尉杨颖坤,叩见陛下。”
◇ 伪姑侄、伪姨甥,无血缘。这次是个正经的一女二男,男主吃的醋都是货真价实山西醇香老陈醋,我保证[严肃脸]
◇ 东拼西凑架空胡扯向,经不起推敲,一切为言情服务,考据党轻拍。
◇ HE和BE双结局,不能接受慎入。网上会放HE结局。
◇ 坚持日更,每天中午12:12:12准时更新。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不伦之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颖坤(杨末),沈兆言,宇文徕 ┃ 配角:杨靖平,红缨,慕容筹,杨行艮,杜吟芳,沈绍年 ┃ 其它:国仇家恨,姑侄,叔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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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吴魏争
文章进度:已完成
全文字数:44860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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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黄沙城》《诺森德/与大神失之交臂的日子/这世上我最爱你》《镇魂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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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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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序章 少年游 1
  秋日午后寂静安宁的宫苑,艳阳仍如夏季一般明朗刺目,但天气已凉爽起来,清风阵阵正好眠。这是皇帝和妃嫔们午间休息的时辰,连内侍宫人也忙里偷闲,找个荫凉舒适的去处小憩一下。只有各处宫门值守的金吾卫仍尽忠职守立得笔直,但他们也是安静的,半晌连姿势也不换一下,仿佛只是看门的雕像。宫城里处处透着宁谧,难得的悠闲时刻。
  而此刻奉华宫西北角靠近花园的一处独立偏殿内,一名年约七八岁的男童仍在埋头苦读。老师要求他今日把十二卷《帝范》全背下来,明晨检查。这些字他每个都认识,但其中的含义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实在太难理解,而唯一能求教的老师半个时辰前又出去了,不知何时才回来。
  偌大的书殿内只有他一个人,席地而坐久了,秋日的凉意一丝丝从腿上侵入身体。他出生时不足月,比一般人更怕冷,但是老师说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所以不该为这些琐事所扰。成日锦衣玉食、在锦绣堆中长大,是不会有出息的。
  所以即使他身为皇帝最宠爱的儿子,身边也只有一个十多岁的小黄门随侍。他一直远远地站在殿外服侍,此刻透过窗棂却看不到他的背影,想必也站累了,歪在门口柱子上睡着了吧。上课时间,老师是不让任何人靠近书殿的,也嘱咐他有些讲授的内容不可泄露给他人知晓。
  他实在读得累了,像所有七八岁的男孩一样,无比向往溜出去玩耍。外面日头正盛,阳光明媚,看着就暖和爽利。听说御花园里的秋菊都开了,淑妃准备请命妇女眷们到宫里办重阳诗会,所以今年的菊花养得格外好。但母亲于百花中唯独只爱梅花一种,其余皆不入眼,奉华宫也只种梅花,春夏秋三季反而花枝零落冷清。
  正这么想着,一阵微风从窗外吹入,带来甘甜浓郁的桂花香。他一下就联想起去年在淑妃那里吃过的桂花糖芋苗,不由口齿生津,馋虫大起。转头向香气来处望去,见窗边一株纤细的桂花树独立风中,孤零零的有些突兀。
  什么时候奉华宫里种了桂树?他悄悄看了一眼殿门外,老师如果回来,数十丈外就听见脚步声了,所以开一下小差应该不要紧。
  他握着书走到窗边,伸手想去折一小支桂花下来,那棵桂树却突然往侧面一倒,吓得他立刻把手缩回来。那哪里是桂树,只不过是一大枝桂花被人整个折下来拿在手中,故意伸到窗口来吸引他的注意。此刻“桂树”倒了,露出蹲在窗下十三岁少年笑嘻嘻的面庞,头上还戴了一圈树枝编成的草冠作为掩护。
  少年笑容灿烂:“兆年,别看书了,跟我们一起去玩吧!”
  被唤作兆年的男孩礼貌地喊了一声:“皇兄。”一边忍不住探头向窗外张望。以往皇兄调皮捣蛋,总少不了他的搭档。
  果然,距离少年不远处的墙根下,还蹲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和少年一样头上缠着树枝,宫装长裙下摆拖在地上沾满尘土,衣服头发上也落了不少树叶枯草,她浑不在意。她蹲在墙边向奉华宫正殿方向观察了半晌,拍拍身上的草走过来说:“没问题,贵妃正在睡觉,不会有人过来的。”
  她走出两步,不小心踩到裙子绊了一下,皱起眉大大咧咧地把裙子卷起来,在腰上打个结,露出其下不伦不类被她用丝带缠在腿上的紧身绸裤。做完这个动作,她还抬脚踢了一下腿,确认行动自由无碍,满意地拍了拍手。
  十五岁的少女,其实已经很像大人了,但是兆年始终无法把她跟其他那些即将成年、跟着父母兄姐频繁出入宫廷、忙着寻觅如意郎君的名门淑女们联系在一起。不管那些少女是真的举止得体仪态万千还是被母亲逼着假装的,至少她们绝不会当着两个男人的面把裙子撩起来围在腰上——虽然他才七岁,皇兄才十三岁,不过他们都已经觉得自己是男人了。
  果然,连皇兄都忍不了她了,皱眉道:“杨末,你到底是不是姑娘家?一点规矩都没有,快把裙子放下去。”他还瞟了兆年一眼,眼神中似有不满。
  杨末扬起胳膊把手中的一根草茎射向少年面门,正打在他鼻尖上,少年“哎哟”一声捂住了鼻子。她挑眉道:“你还跟我讲规矩?我的乳名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请叫我姨母,沈兆言。”
  杨末是家中幺女,上面有六个哥哥一个姐姐。杨公年近半百才得了这个小女儿,父母兄姐都对她极尽溺爱,也因此宠得她潇洒恣意无法无天。她今年十五岁,但一直未起学名,家中人都亲昵地唤她的乳名,叫作末儿。
  兆言捂着鼻子喊道:“那你还不是连名带姓地叫我?辈分大了不起啊,我还是皇子呢,先君臣后父子懂不懂?”
  “好吧,尊贵的燕王殿下。”杨末敷衍地向兆言随便屈膝行了一礼,“现在轮到你了,快叫我姨母。”
  兆言的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紫,最终倔强地把头扭向一边:“又不是嫡亲的!”
  十五岁的少女已经有接近成人的身高,比十三岁的少年足足高出大半个头。杨末居高临下像长辈教训孩子似的拍兆言的脑袋:“什么叫不是嫡亲的?不是嫡亲的就可以不尊敬长辈么?淑妃也不是你亲娘,有本事你也别叫她呀!乖乖小外甥,快叫一声小姨来听听。”
  兆言的生母身份低微,在他十岁前就撒手人寰,临终把儿子托付给早年小产而不能生育的淑妃抚养,也就是杨末的三姐。贵妃对这件事的评价是:各取所需,狼狈为奸,一拍即合。
  所以尽管杨末只比兆言大两岁,两个人凑在一起捣蛋能把皇宫屋顶都掀翻过来,但正经论起辈分,他还真得喊她一声姨母。
  兆言不悦地打掉她的手:“说过多少遍了不许拍我的头!再拍我要跟你翻脸了!”兆年离得近,还听到他翻着白眼嘀咕了一句:“谁要当你外甥!”
  杨末笑嘻嘻地捏他的脸:“跟我翻脸?你翻呀,翻呀,翻呀。”
  兆言满脸通红地躲避:“住手!男女授受不亲!”
  “小屁孩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七岁那年你非要跟我钻一个浴桶洗澡,不让你洗还撒泼,怎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
  兆年听着也替兄长害臊起来。他今年也是七岁,打死他都做不出来和女人一起洗澡这种事,贴身服侍也只要黄门不要宫女。而且因为杨末乐此不疲地一再重提宣传这件兆言的童年糗事,他还知道皇兄当时说了一句更丢脸的话:“一起洗澡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长大娶你就是了!”
  母亲因此使人在父皇面前说:此子居然扬言要娶姨母,目无纲常悖逆人伦,如获至尊,难保不会做出齐襄公那等有辱国体的悖伦丑事。
  那人被父皇杖责五十,差点打死。
  兆年心里明白,父皇这么做并不是因为袒护皇兄,而是被踩到痛脚。宫中有专房之宠的贵妃,也就是他的母亲,入宫前曾是某位宗室子弟的妻室、皇帝的从祖侄媳。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但从来没有人明面提起。
  兆言不敌杨末的力气,近身格斗更不是她的对手,不管怎么格挡那两只手始终粘在他脸上,把他两边脸蛋捏得似要滴出血来。兆年开口替哥哥解围:“淑妃已经在为皇兄选妃,他不是小孩子了。”
  此话一出,兆言的脸更是红到发紫。宫里的人都知道,淑妃近来频繁邀请臣子女眷进宫赴宴,重阳更要办赏菊诗会,就是为了替兆言选一名德才兼备秀外慧中的淑女为妃。
  杨末用鄙视的眼光上下打量兆言:“才十三岁就选妃,毛都没长齐吧?”
  兆年仿佛看到一股通红的怒气从皇兄鼻子里喷出来,他忍无可忍地冲杨末大吼:“杨末!你怎么这么粗俗!这种事你也好意思放在嘴上说!成天跟军营里那帮大老爷们混在一起,以后看你怎么嫁得出去!”
  杨末幸灾乐祸:“我嫁不嫁得出去不劳你操心,你还是先发愁重阳节那么一大**莺莺燕燕怎么打发吧!”
  兆年不知所以地眨眨眼。他只能从皇兄的反应判断出杨末那句话不是好话,但粗俗在哪里,以他七岁的年龄确实很难领会。
  杨末转过来对兆年说:“别磨蹭啦,跟我们走,带你去御花园捉麻雀钓鱼。”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皇兄站在杨末身后,脸色阴郁地瞪着她。兆年心想,选妃这件事大概让皇兄很烦恼,因为他似乎说过,只想和自己喜欢的女子厮守终身白头偕老,那些素未谋面的名门少女显然不符合。而且淑妃的意思是除了正妃以外,还要同时选四名孺人,先行文定之礼,待兆言成年后一并成婚。
  兆年犹豫道:“可是我得读书……一会儿老师回来……”
  “淮阴郡王今天不会回来了。”杨末冲他挤挤眼,“他的爱妾刚刚生了孩子,所以他心急火燎地赶回去了,都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对不对?”
  淮阴郡王是兆年的老师,高祖玄孙,袭父爵位,建兴十九年进士科榜眼及第,这在宗室子弟中十分难得。郡王中榜眼后未受职官,虽是个闲散王公,但素有才名,在文臣中声望很高,因此获选成为六皇子越王的启蒙老师。
  人人都知道,今上只有三子兆言和六子兆年两个儿子,其余诸子皆年幼夭折。而兆言生母身份低微,从小不受皇帝重视,即使被淑妃收养,也难与贵妃所出的兆年匹敌。皇帝极度宠爱这个与最心爱的女子一同孕育的孩儿,兆年甫出生便要立他为太子,后被谏官劝阻,仍在周岁时封为越王。皇帝当时的原话是:“既然暂时不能立你为储,那就先领隔壁的越地如何?”
  本朝国号曰吴,高祖起于吴越之地,越王与吴王一步之遥,寓意不言自明。
  所以兆年成为太子,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兆年的老师,也就是将来的太傅。皇帝钦点淮阴郡王为太傅,除了他的才名声望,还因贵妃与郡王是故交——贵妃入宫前,郡王需称她一声堂嫂。贵妃娘家无人,虽然郡王这个前小叔让皇帝有点膈应,但总比孤立无援好。
  淮阴郡王除了才德出众,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资本——他如今是高祖一脉玄孙辈中最年长的。高祖传位于弟而不传子,一直是本朝最大也是最具争议的秘辛。高祖的子孙不任官职,但在朝野内外名望极高,连历朝皇帝也对他们礼遇有加,唯恐落下半点逼迫弹压容不得人的口舌。
  在兆年心目中,郡王无疑是一位严师,不苟言笑,惩罚他时绝不手软,面冷心更冷。所以他很难想象郡王也会有宠爱的姬妾,还因为妾室产子而方寸大乱,急急忙忙把他丢下就回去看爱妾娇儿了。
  “真的?”他半信半疑地把眼光投向皇兄。杨末经常说谎作弄他,还因此害得他被郡王打了好几顿手板,但皇兄他信得过。
  “当然是真的,我们亲眼看到的。”兆言的脸色恢复平静,从窗口跳进殿内,去抢弟弟手里的书,“别看了,成天读书人都要读呆了。兆年,你天生体弱,更应该多出去跑跳玩耍,男孩儿越顽皮身体才越好。否则长大了一身是病,看再多书、学再多理又往哪儿施展?”
  兆年手一缩,把书藏到身后,遮遮掩掩地搁回书架上。淮阴郡王今天要他背的是《帝范》,他尚未被立为太子,现在就看这个是不合宜的。
  但是兆言已经看到书封上的字了,笑道:“你不用藏了,谁不知道你是未来的储君,将来肯定要继承大宝,有什么好遮掩的。”
  兆年觉得皇兄是个磊落的男儿,他从不避讳自己早早失去了竞争皇位继承人的资格,也丝毫不觉得比自己年幼的弟弟成为皇储有什么不对。兆言醉心于武学兵法,这也是他和将门世家的杨公诸子走得很近的原因之一。本朝重文轻武,他难得碰到这一家子知音。他甚至很直接地对兆年说:“将来你当了皇帝,封我个镇北大将军当当,我帮你去把燕蓟之地夺回来!把鲜卑人赶回漠北去!”
  这与他在母亲和郡王那里接受的宫廷教育截然不同。母亲叮嘱他在宫中要步步为营,告诫他人心是最诡谲叵测的凶器,一不小心就会跌入万丈深渊死无葬身之地。但是兆年看皇兄成天骑马打架上树下河,心直口快不会像母亲教他的那样玩弄手段心机,不也平安地活到这么大,生龙活虎半点事没有。他只有这一个兄弟,也无从验证到底哪种生存哲学才是正确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吼吼!
  本文的年龄设定比较接近现代,18岁成年嫁娶。古人动不动就十三四岁结婚生孩子太让言情作者蛋痛了,写个二十几岁的吧,老婆孩子一大堆人快当爷爷奶奶了!已婚人士谈恋爱略毁三观;写个十二三岁未婚的吧,总觉得自己在猥亵小盆友,好罪恶……
  反正架空的,随便作者掰活啦~~~
02、序章 少年游 2
  兆年其实很想问皇兄一句:你也是父皇的儿子,难道就不想当皇帝吗?因为母亲说了,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权力无人不向往。不仅皇子,那些宗室、大臣、武将,不知哪个就怀着狼子野心,你必须时时提防。
  他当然不会直接问出口,但不用他问,闲聊时皇兄就不经意地表明了态度。他说:“当皇帝有什么好,每天看不完的折子、理不尽的国家大事,根本无暇顾及自身喜好。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碰,身负重担如履薄冰,简直比囚徒还不如。”
  皇兄的爱好就是舞枪弄棒,他还一直游说兆年习武强身。但自从他练剑戳了自己胳膊之后,母亲就禁止他再碰那些危险的兵器,不掩对皇兄这个不入流的爱好的鄙夷。入学后郡王布置的课业很重,兆年每天完成老师的要求免于责罚都勉强,更没有时间去练武。
  杨末当时也在场,调侃道:“当皇帝可以后宫三千,美女无数,左右拥抱享尽齐人之福。”
  皇兄说:“不当皇帝也可以三妻四妾,要那么多做什么?女人麻烦死了。而且多未必好,你看父皇,明明只爱贵妃,宫中却还有那么多女子等着他垂青。于那些女子,一生幸福就此断送,如何不怨憎?于贵妃,明明与父皇两情相悦,却不得不与众佳丽同承雨露,如何不嫉妒?后宫女子怨憎嫉妒,如何安宁?这不是自找麻烦么。要我说,父皇就该只娶贵妃一个,生下兆年立为太子,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兆年听他的话略感意外。母亲在宫中一向人缘口碑不佳,因为她的专房之宠,因为她的古怪脾气,还有传闻的妒悍狠毒。他也知道,母亲对皇兄这个有些许可能与他争皇位的存在是敌视的,如果不是因为淑妃,也许她会对皇兄下手。他没有料到皇兄会为母亲开脱,他这么一说,好似母亲的悍妒专宠都是理所当然合情合理的。
  杨末嗤道:“当了皇帝还只娶一个,怎么可能?别说皇帝了,满朝文武除了我爹爹,还有谁是一夫一妻不纳姬妾?男人都好色得要命。”
  兆言红了脸争辩:“既然有一夫一妻的将军,为何不能有一夫一妻的皇帝?”
  “你又不是皇帝,如何替别人夸口?”杨末转向兆年,“以后你做了皇帝,会只娶皇后一个吗?”
  兆年有点不好意思,老实回答:“我不知道。”问一个七岁的孩子这种问题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兆言争辩道:“我是不能替别人担保,但我自己肯定能做到。亲王宗室里也没有只娶一位妻室的吧?我就来做这第一人!”
  杨末笑话他:“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谁能嫁给你定是三生修来的福气,能得你一心一意对待,不必与其他女子争宠。”
  兆言红着脸扭开头,小声道:“那当然……你才知道……”
  “那……以后我生个女儿嫁给你,你做我女婿吧?辈分也正合适,表兄妹亲上加亲。”
  兆年眼看着皇兄微红的面颊由红变紫、由紫变青、青里透出黑气来:“谁要当你女婿啊!你、你……你才十五岁就想当丈母娘,想太多了吧!还不如先想想到哪里去找一个愿意娶你的傻瓜!没人要你怎么生得出女儿来!”
  杨末听惯了他说自己嫁不出去,也不生气,捏着下巴道:“也对,就算我立马生出女儿来,也比你小十几岁。等我女儿长大成人,你都过了而立之年了,这么老的女婿我可不想要。”她忽然转过头来,冲兆年嘿嘿一笑:“兆年就不同了,比我女儿大个小十来岁,成婚时二十五六正好。男子到这个年岁,成熟稳重疼惜妻子,又不会太老,正是我理想的佳婿。兆年,你愿不愿意做我女婿呀?”
  兆言的脸色还是青黑青黑,泼她冷水:“兆年以后当了皇帝,三千佳丽各式美人随他挑选。就凭你这长相,生出来的女儿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杨末的外貌七分肖父、三分像母。杨公相貌英伟,十足的男儿气概,但五官放到女儿脸上,就有点不太符合时下女子以纤秀弱质为美的风气了,再加上她堪称粗鲁的行为举止,实在和美人两字相去甚远。
  杨末不以为忤:“我虽然不美,但我娘亲年轻时可是名动京城的大美人。人说这父子母女相貌隔代相承,我女儿将来肯定长得像外婆,我还不一定舍得让她幽居深宫仰人鼻息和一**女子争宠斗艳呢。”
  杨公夫妇的轶闻韵事,兆年也听说过。杨夫人本是朝中一员六品小吏之女,少年失怙家道中落,虽有绝色姿容,但养在深闺无人识。不巧上巳游春时被一名亲王和宰相之子同时看中,两人为她争得头破血流,多次于闹市聚众相斗,传得人尽皆知。
  杨夫人也是一名奇女子,身在闺中却有豪侠之风,两名高门子弟皆不入眼,反而对恰巧回京述职、路遇二纨绔当街斗殴、将他们一起拿下押送京兆府问罪的杨公芳心暗许,更效仿红拂、文君,夜奔杨公驿馆,自荐枕席互许终身。
  这事算是当时的一则艳闻,传遍街巷,有褒有贬。杨公祖上出身草莽,家风豪迈,并未因此而薄待夫人,事后明媒正娶,虽平步青云官拜大将军,却终生未曾纳妾,与夫人举案齐眉恩爱白头,共育下六子二女。时至今日,也就成了一段风流佳话。
  杨夫人兆年在宫宴上见过,她虽然年华不再两鬓染霜,也是一位美貌优雅的老妇人,比她的小女儿强过太多。他的脸蛋红通通的:“相貌只是其次,要看她脾性像不像你。”
  杨末追问:“脾气没听说会隔代传承,我的女儿当然像我。”
  “那我就不要了。”
  一直黑着脸的兆言终于听到舒心话,噗地一声喷笑出来。杨末有点恼怒:“你什么意思啊?”
  兆年道:“你的女儿如果像你一样心性跳脱不喜拘束,怎么会喜欢呆在后宫这种无趣压抑的地方,成日只盼着君王临幸?她一定不会高兴。我既然不能让她高兴,又何必耽误她,不如让她嫁给更喜欢的人、过更高兴的日子。”
  杨末有点惊讶,拍拍他的脑袋:“看不出来你人这么小,想法倒像个大人似的。如果你不是个三宫六院的皇帝,我一定把女儿嫁给你。”
  兆年害羞地低下头。他很少被人夸奖,母亲和郡王从来只会训斥,斥责他不够聪慧、学得太慢、辜负他们的殷切期望,即使他七岁已经把别的孩子十几岁的功课都学完,他们也只会觉得他完全可以表现得更好。
  “不过现在……我的小女婿,反正你未来妻子还没出生,你不用急着太快长大,还是先跟丈母娘我去御花园抓麻雀吧!”
  兆年被她拉着,既兴奋又害怕,兆言在末尾殿后,三个人鬼鬼祟祟地钻出奉华宫,去御花园里调皮捣蛋。
  运气很不好的是,三人刚抓了五只麻雀,因为杨末和兆言又斗狠比赛谁爬树爬得高,在树顶上被远处值巡的金吾卫将士发现,以为皇宫里进了飞贼刺客,一大**手执刀枪弓箭全副武装的士兵涌进御花园抓贼,三个捣蛋鬼自然无所遁形,被押去见金吾卫的长官。
  抓麻雀的主力是杨末和兆言,兆年负责替他们看管已经到手的猎物。五只麻雀已经让他疲于应付,他一紧张,麻雀翅膀脱了手,只剩系住鸟爪的细线绑在手里,五只麻雀在他头顶上扑棱棱地挣扎扑腾,掉了他一头鸟毛,那模样实在狼狈滑稽。
  不过三个人看着身穿甲胄的金吾卫将领向他们走过来,都笑不出来了。
  杨末有六个哥哥,都继承杨公衣钵,武艺精湛志在疆场。前四个哥哥已年长成家,跟随杨公驻守边防;六郎七郎尚年轻,留在京中历练,任职于金吾卫。
  六郎七郎是孪生兄弟,身条长相别无二致,官职位阶也一样,都是禁卫参军。但二人性格迥异,六郎沉稳严肃,七郎飞扬跳脱,是杨末兆言在宫中横行无忌的得力帮凶,所以即使是与他们不算熟稔的兆年,看神态举止也能轻易将二人区分开来。
  此刻他一看到那张年轻英俊但和淮阴郡王打他手板时一样刻板沉郁的脸时,心里就替杨末和皇兄捏了一把汗。
  这种状况下,六郎还不忘向满头鸟毛的兆年行了一礼,再转向另一边低着头神色鬼祟尴尬的两人。
  “六哥。”
  “师、师父。”
  兆言好武,藉淑妃向皇帝请求一名可时常出入宫禁的武将为师。兆年想,皇兄原本中意的师父应是七郎或者杨末,能纵容甚至陪他一起玩闹捣蛋的。但淑妃眼睛雪亮,岂不知他如意算盘,向皇帝举荐了古板严苛的六郎,兆言在他手下不知吃了多少苦头。除了皇帝和淑妃,就属六郎最制得住他。
  六郎沉声问:“你们俩又在搞什么名堂?自己胡闹也就罢了,还带坏越王!”
  杨末抬头嘻嘻一笑:“六哥,我在跟燕王殿下切磋武艺呢。”
  “切磋武艺需要爬到树上去抓鸟吗?”
  “我们这次比的是轻功,麻雀灵活,抓它最能考验轻身功夫。越王殿下是我们特地请来当裁判的,以一炷香内谁抓到的麻雀多定输赢。不信你问殿下,是不是这样?”
  真能胡扯啊……兆年心想,避开六郎的眼光。说谎不好,出卖朋友也不好,还是以沉默代替回答吧。
  六郎显然不会相信她的鬼话,也没追问,只说:“原来如此。那你们比得如何?燕王轻功可有精进?”
  “有有有,当然有。不过进步空间还大得很,以后可以经常切磋,嘿嘿。”
  六郎问兆言:“殿下呢?与末儿切磋可有受益?愿意再与她切磋么?”
  兆言战战兢兢地回答:“受益良多……姨母武功深得大将军真传,五岁即开始练武,功底深厚,兆言能与她过招,求之不得……”
  “好,那你俩就继续切磋一番轻功吧。”
  “呃?”两个捣蛋鬼错愕地面面相觑,“怎、怎么切磋?”
  “绕御花园十周,半刻钟为限,后到或时限内未完成者判输,再罚十周。”
  “十周!半刻钟!”杨末叫了起来,“六哥,你想玩死我们呀?”
  御花园东西一里、南北半里,一周约有二里,十周二十里,半刻钟内跑到,就算骑马都得一路疾驰,何况是人。
  六郎虎下脸:“比不比?不比就去淑妃那里领罪吧,我管不了你们。”
  一听淑妃两人都泄气了:“比就比,大不了直接跑二十周。”
  六郎又转向兆年道:“越王殿下,这个裁判还是由你来当,务必公正公平,不得徇私。”
  兆年觉得他有点阴险,这不是挑拨他和皇兄他们的关系吗,想要拒绝:“我……”
  六郎抢先道:“越王是有大志向、大抱负的人,如果连公正无私都做不到,将来如何能担大任?这点事对殿下来说应该很容易吧。”
  太坏了,这人太坏了。以前被淮阴郡王打手心训得眼泪汪汪时,兆年总羡慕皇兄可以拜武将为师,学自己喜欢的东西,现在看来当弟子的日子都不好过。
  六郎还给了他一个计时沙漏:“这一漏恰好是一分,十五漏之后定胜负。”
  兆年无言地接过沙漏,倒扣于石桌上,就见杨末和兆言像脱缰的野马一般蹿了出去。
  绕御花园一周回来,二人齐头并进不分胜负。兆年看了一眼沙漏,第二漏恰好一半。往后气力不继只会越来越慢,按这个速度肯定无法合格。兆年拢起手喊道:“皇兄再快点!”
  两人一阵风似的从他面前掠过,也不知听到了没有。
  四五周之后,二人脚步明显变缓,气息不稳。女儿家体力上的弱势也显现出来,兆言抢到杨末前头。六郎冲杨末大喊:“末儿,你不至于连个十三岁的小毛孩都比不过吧,还敢和哥哥我叫板?”
  兆年觉得有些奇怪,看了六郎一眼。他乐呵呵地盯着比试的妹妹和徒弟,面露得色。杨末听兄长此言,提气向前追去;兆言自然不甘被她超过,也奋力狂奔。
  比到第八周,时间已经到了,兆年拿起沙漏想叫他们停下,被六郎摆手制止,让他们一直跑完预定的十周才结束。
  最后一周时,兆言已领先杨末三丈之遥,但他不知为何突然变慢,最后关头被她超过,输了一着。
  作者有话要说:  说兆年是男主的,抬头看上面主角列表啊!
03、序章 少年游 3
    两人气喘如牛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了,杨末还不忘举手欢呼:“我、我赢了!罚他!罚他!”
  兆言居然没有反驳,对六郎道:“师父,是我输了,要罚就罚我吧。”
  六郎指指桌上的沙漏:“已过十七漏,两人都不合格,都要罚。”
  兆言道:“既然说是切磋,当然应该只罚输的人。徒弟是男儿,师父爱怎么罚都行,但怎可体罚弱质女子?”
  这话杨末不爱听了:“谁是弱质女子,你看不起我?几天不揍你皮痒了是不是,要不要真刀实枪切磋两把,看我这弱质女子不揍得你满地找牙!”
  兆言喝道:“闭嘴!你懂什么,想挨罚是不是?”
  “叫我闭嘴?”杨末瞪圆了眼,伸手去捏兆言的脸颊,“还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敢对我说这种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兆言头一偏避开,杨末伸出去的手扑了空。她本就气力用尽脚步虚浮,一个踉跄向前栽去,兆言连忙伸手拉住她,却被她的冲力也带得跌倒下去。杨末趁机翻身坐到他身上,双手捏住他的脸狠狠向两边拉;兆言哪受得了被她这样欺负,挺腰抬腿将她踹下来反压上去。两人在地上撕扯扭打,滚来滚去。
  不堪入目。连七岁的兆年都忍不住把头扭向一边。
  “噗……哈哈哈哈!”憋了许久的“六郎”终于喷笑出声,“两个傻蛋!憨头!还真去跑十周了!半刻钟我都跑不下来!”
  杨末恍然大悟:“七哥!你、你……你又装六哥戏弄我们!”
  七郎捧腹大笑:“我学得像吗?完全没认出来吧?学六哥太容易了,只需要装作生气板起脸骂人就行,娘亲都被我糊弄过,我看连未来六嫂也未必分得清!你说如果洞房花烛夜我假扮他去小登科,六嫂能不能认出来啊?嘿嘿嘿……反过来你让他学我,绝对学不来。”
  杨末被他气得翻白眼,想爬起来浑身无力,腿还被兆言压着,眼睁睁看着七郎大笑着扬长而去。
  她哑然失笑,这时才觉得狂奔了二十里的双腿罐铅似的酸痛,索性仰面就地躺倒,双手枕在脑后,闭上眼睛。
  日头已经偏离天中,透过树冠洒下斑斑点点的细碎日光,闭眼仍觉眼前一片透亮,温暖好眠。忽然有阴影罩上头顶,遮挡了阳光,她睁开眼,就见少年通红的面庞近在咫尺,背着光神色模糊,只能听到狂奔后凌乱的呼吸,被他刻意压制在胸腔中。
  她伸手把他拨开:“不跟你闹了,别挡着我晒太阳。”
  兆言也累了,顺势翻身躺倒,头枕在她腰间,停顿等待了片刻,发现她并没有阻止。他放松下来,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两人躺成个丁字。
  十五岁的少女,身量未长齐,骨肉尚纤幼,但已经初具窈窕的曲线。他稍稍向左偏过头,近在耳侧的是少女微微隆起的胸脯,随着呼吸上下起伏。他连忙把头转回来,心口却还在扑通扑通跳着,而脑后枕着的柔软纤细的腰肢,那触感似乎也愈发难以忽视了。
  七岁的兆年所见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他觉得自己并没有想多,因为皇兄的脸也是红的。他用稚嫩的嗓音严肃地说:“光天化日,男女相枕藉而卧,成何体统。”
  兆言面红耳赤地一骨碌翻身坐起。杨末仍躺着没动,看了一眼兆年笑道:“你小小年纪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呀?姨母和外甥还讲什么男女大防?陈国夫人还给你把过尿洗过澡呢,你有没有跟她说成何体统?”
  陈国夫人是贵妃长姐,寡居多年,膝下仅有一女。贵妃产后体虚,五岁前兆年都由陈国夫人帮她抚育照顾。
  可是陈国夫人已经快五十岁啦……兆年觉得杨末说得不对,但又想不到充分的理由反驳。
  这时园外传来人声,有宫女在花间穿梭,压着声音寻觅道:“殿下?越王殿下?你在哪儿?”
  另一人语带焦灼:“好好的在书房读书,怎么会不见了?殿下从来不贪玩乱跑。趁贵妃午睡未醒赶紧找回去,否则咱们都要吃板子!”
  兆年还站在七郎选作裁判的高台上,十分显眼,兆言冲他招手让他别出声赶紧下来躲藏,他却摇摇头,向声音来处喊道:“孤在此处。”
  话并没有错,但从一个七岁孩童嘴里用稚嫩的声音说出来,就有点滑稽。杨末忍不住笑出来,对兆言道:“这么点大个人就成天孤啊孤的,幸好你不这么说话,不然我就不跟你玩了。”
  兆言低头道:“我怎会跟你如此生分见外。”
  那厢贵妃的使女已找到兆年,看他掉了一头鸟毛,衣服也乱了,连忙为他整理擦拭,一边念叨着恐怕又要遭贵妃责罚。兆年任她们摆弄,一面回过头来看向兄长,似乎有些不舍得没玩尽兴就此回去继续闷头读书。
  此时花园另一头又有几人走近来,兆言扭头一看,慌忙从草地上爬起来,胡乱将身上的草屑拍干净。杨末随他的视线看去,见是淑妃身边的司膳女官苏妙容。妙容跟随淑妃有十余年了,深受淑妃信爱,兆言也有些敬畏她。
  杨末向来无法无天,在淑妃面前也是这副惫懒模样,何况是妙容。妙容对她也如淑妃一般宠爱娇纵,无可奈何地嗔她一眼:“还不起来?玩疯了吧。淑妃命我煮了桂花芋苗作点心,是今年新渍的桂花,盛出锅才发现你们两个小祖宗又不知跑哪儿去了,现在回去还没凉透。”
  听到有吃的杨末也来劲了,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跃起,催促兆言道:“快走快走!”
  那头兆年已经被使女牵着走出去一段,听到桂花芋苗几个字,肚里的馋虫也被勾起,频频回头张望。
  妙容笑问:“越王殿下要一起来吗?去年有幸得殿下盛赞,想必殿下也喜爱这道小点。”
  兆言也喊他:“对,兆年跟我们一起去吧,妙容亲手腌渍的桂花醇香浓郁,配上嫩芋苗简直妙极了!你不是很喜欢吃吗,去年一口气吃了三碗,还记得不?”
  小孩子总是很难抵挡甜食的诱惑,尤其贵妃喜食清淡,平素膳食滋味寡淡,偶尔在淑妃那里吃到几样妙容私厨小灶做的点心,就足够让兆年口水横流了。他看了身边的使女一眼,脚下步子却已先一步表达出他内心的向往。
  杨末跑过去把他拉过来:“想吃就来嘛,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使女惊愕道:“殿下!贵妃叮嘱过,不可随便吃外面的东西!”见妙容脸色微变,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忙住口低下头去。
  妙容仍笑道:“我既为尚食局司膳,宫中饮食皆归我掌管,不管谁出点事我都难辞其咎,何况是越王殿下?”
  兆年对宫女道:“你只管对母亲直言,我去淑妃那里拜见,片刻即回。”见宫女仍惊恐不动,叹气道:“放心吧,宫里最在意我安危的,除了母亲,就属淑妃了。”
  宫女应声退下。妙容看着她们背影冷笑道:“淑妃岂屑于行此等腌臜手段!”
  兆年也认为,淑妃是宫里最不可能加害自己的人,因为皇帝目前只有两个儿子,他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淑妃作为皇兄的养母肯定首当其冲,所以淑妃不但不会害他,还会护着他。
  除此之外,虽然兆年和淑妃并不亲厚,接触不多,不敢说自己十分了解她,但也同意妙容的话——淑妃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
  杨末走在前面和妙容并行,边走边跳:“这是去哪里?不回明元殿么?”
  明元殿是淑妃居住的宫殿。妙容答道:“淑妃正在万景楼登高,听说你们俩偷溜了,料到必在御花园,把汤水点心都带出来了。”
  万景楼就在御花园东南角,修筑于围墙之上,楼高四层,除山亭外宫中就属此处最高,可俯瞰整座皇城,重阳诗会的地点也定在此处。
  四人相携上楼,淑妃正在楼上凭栏下望,一边叮嘱身后手执笔墨的内侍记录,想必是御花园内的布置还需调整。妙容先行通报,淑妃闻言转过身来,三名晚辈都上前去行礼。
  淑妃年过三旬,在兆年印象里,她一向妆容素淡、衣饰简洁,与任何时候都容光照人的母亲截然不同。当然,后宫里谁想和贵妃争艳,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平心而论,淑妃的相貌也称得上天生丽质,毕竟她有个曾经名动一方的母亲,否则也不会十几岁选入宫中侍奉君王。但她似乎对容貌衣装不上心,只求端庄不失礼,至于是否艳丽动人,她并不在意。淑妃只比贵妃大五岁,但她的面庞过早地染上了岁月的风霜,以致于她和杨末站在一起,两人更像母女而不是姐妹。
  但整个后宫,也只有这个不年轻、不艳丽、不爱妆扮的淑妃,可以和圣眷正隆的贵妃分庭抗礼。皇后早薨,中宫空虚,母亲多次想让父皇立她为后,都未能成功。父皇甚至把统领后宫事务的权力交给淑妃,而不是他最宠爱、位分也更高的贵妃。
  父皇对淑妃的评价流传很广,兆年也听过,他说:“阿离若生作男子,朕必拜为相。”淑妃也因此得了个外号,人称“女中宰相”。
  当朝宰相张士则,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张相公可会与后宫妇人斗心机耍手段、行下毒陷害巫咒等事?当然不会。所以淑妃也不会。
  兆年很庆幸淑妃没有儿女,母亲不必和她争斗。自他出生之后,其他妃嫔只为父皇诞下一名公主,还年幼夭折。这并不是因为父皇对母亲有多么忠贞,再专宠他也是个后宫三千的皇帝。那些事兆年隐约知道,母亲的手段并不高明,甚至有一次被人抓到把柄告发,是父皇护短硬压下来的。
  兆年满周岁时,兆言的生母刘才人病重不治过世,临终前请求皇帝将年仅七岁的儿子交给淑妃抚养。刘才人出身低贱,是郑国公府的歌姬,皇帝酒后宠幸了她,带回宫中产下一子,便彻底将他们母子抛于脑后。兆年的五个兄长中,只有兆言活了下来,皇帝也许终于意识到什么,同意了刘才人的遗愿,并追赠她为昭仪,封兆言为燕王。
  “卑贱无用的歌姬,我竟小看了她!”母亲说起刘昭仪始终忿恨切齿,“不惜以命下注,换取淑妃和大将军的庇护,早些就不该大意放过她!”
  不管刘昭仪牺牲了多少,兆言毕竟安全了。兆年也明白,虽然每次母亲和淑妃碰面,总是母亲趾高气扬,淑妃伏低忍让,但母亲不敢真的去招惹淑妃,更不敢招惹大将军。
  而她们两人似乎也在无声的对峙中默默达成了协议:贵妃不动兆言,兆言则主动退出皇位的争夺。
  “兆年,皇位必须是你的,挡在你路上的人,我都会替你扫除干净。”四下无人时,母亲曾这样对他说,她的眼神狠辣坚定,却不知为何又泛起泪光,“你不知道妈妈为了你都做过什么……”
  他都知道的,但是……子不言母过,他无法对母亲的行为置喙评判,唯有沉默不言。
  皇位,真的有那么好吗?母亲已经是天底下最尊贵、父皇最爱的女人了,为什么她还那么执着于更高的位置、更多的权力?
  他想起皇兄说的话,当皇帝有什么好,不得自由、不得随性,犹如囚徒。
  就像此刻,他从妙容手里接过香气扑鼻的桂花糖芋苗,一颗颗浑圆的芋艿如同大粒珍珠,入口芬芳细滑,肠胃肝脾都像被熨过似的舒服妥贴。而回身向宫城望去,宫门处的鼓点一声急似一声,午后本该静谧得闲的紫宸殿重又忙碌起来。午间父皇在母亲那里小憩,抱怨头风发作疲惫不堪,只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又得强撑起来上朝。
  当了皇帝,还能这样吃自己最喜爱的桂花糖芋苗么?
  淑妃听见鼓声,凝眉远望,问身边内侍:“出什么事了?为何突然有人击登闻鼓?”
  登闻鼓设于宫门外,百姓有奇冤凄惨、臣下有军国要务可击此鼓,越级上达天听,皇帝闻鼓声必须立即上朝处置,事非紧急重大随意击鼓者将受重罚。上一次鼓响,还是十年前先皇后所出的太子意外堕马薨于猎场、噩耗传回皇宫时击鼓。
  内侍回道:“小人这就去探听。”
  不用他去打听,击鼓之人甘冒重责擂鼓所传递的奏报,已经由禁卫、内侍一重重飞速传向紫宸殿。送报的太监足下飞奔,而最重要的讯息藉由口口吆喝相传,更早一步传达到这个国家最高的权力中心——
  “八百里加急!鲜卑十万众寇边!”
  作者有话要说:  序幕稍微有点长,马上!马上就来猛料!
  刚发现已经有童鞋投雷了,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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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意难分
04、第一章 从军行 1
    傍晚杨末从宫中出来回到将军府,正好杨公也散朝回家。下午皇帝急召复朝,家人都已知晓边疆战事,一直聚在前厅等候。大郎、二郎、四郎、五郎各自驻守边防重镇,妻子留在京中侍奉舅姑,聚少离多。
  杨公一回来,杨夫人和四位儿媳、六郎七郎都迎上去,解下杨公冠带交与大娘,一面问:“鲜卑军果真有十万之众?何人统领?”
  杨公面色沉重:“鲜卑人号称精兵十万,实际总数恐怕不止。”中原统兵作战好壮大声势,五万兵就号称十万,威慑敌方;鲜卑人的习惯则正好相反,报低数字令对方轻敌,临阵突起予以痛击。
  六郎也追问:“领兵的是谁?”
  杨公不禁叹了口气:“是慕容筹。”
  听到这个名字,喧闹的厅堂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有片刻沉默。
  慕容筹这个人,南朝吴国人对他观感是比较复杂的。鲜卑魏国立国百余年,早在前朝灵帝时就统一漠北,学汉文仿汉制,从游牧转向农耕,废除蓄奴重用汉官,在文帝、明帝、宣帝三朝一度繁盛昌荣。但鲜卑人和汉人的对立从未消除,随着王朝由盛至衰转向腐朽没落,鲜卑人中恢复祖制的呼声越来越高,对南国的态度日趋激烈,两国战事摩擦也越来越频繁。
  杨公正是在这种局势下屡立战功声名鹊起,于重文轻武的吴国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要说鲜卑人最痛恨哪个吴国人,不是金殿宝座上的沈家皇帝,而是令所有鲜卑将士闻风丧胆的大将军杨令猷。
  只除了慕容筹。魏国众将领中,包括汉将,只有慕容筹与杨公数次对阵胜负参半,其他人皆是惨败而回。连魏国皇帝都说,如果不是吴国君臣贪安恐战,不是有慕容筹和长城抵挡,杨令猷的枪尖只怕早就指到他的面前。
  慕容筹此人的经历也颇具传奇。他原本是个文弱书生,醉心汉学,曾中过探花。到了二十多岁,不知受了何人何事影响,突然决定投笔从戎,毅然辞官投效军中。鲜卑武将多有勇无谋,慕容筹武艺不精却善于谋略,短短数年就已名震三军。
  当然,这和他魏皇后亲弟弟、未来储君舅舅的身份不无关系。战功赫赫,背后又有皇后和太子支持,慕容筹自然扶摇直上平步青云,虽然年仅三十,却已是魏朝举足轻重的人物。
  最难得的是,他还是鲜卑贵族中少见的亲吴主和派。正因为杨公的威名震慑边陲,而魏朝唯一能与杨公匹敌的将军又不主战,两国才能维持短暂的和平。
  慕容筹因此赢得了一部分吴国人的好感。民间传闻说,他还是个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的美男子。鲜卑慕容氏惯出美人,历代魏国皇帝的后宫充斥着各种慕容皇后、慕容贵妃、慕容婕妤。慕容筹既是皇后的亲弟弟,想必相貌也差不到哪里去;文士出身,也符合南朝少女们对美男子的想象。据说坊间曾有女子感言,希望有朝一日吴魏能彻底握手言和结为友盟,这样就能一睹探花将军的风姿了。
  杨公对这样的传闻一笑置之。虽然屡次对阵,杨公也在慕容筹手下吃过不少败仗,但单论作为一名军事将领,杨公对慕容筹无疑是欣赏的。杨公有六个儿子,全都随父从军,但杨公对他们并不完全满意,曾感慨说:“生子当如慕容筹哉!”
  七郎问:“鲜卑人为何大举兴兵?是因为被大哥惹急了吗?”
  漠北土地贫瘠,鲜卑人善牧而不善农耕,每到春季青黄不接时便容易闹饥荒,常有散兵游寇到边境打草谷,劫掠吴国百姓。今年易州风雨不顺蝗灾频发,饥荒尤其严重,易州守将公然率众南下抢粮,被驻守雄州的大郎杨行乾一路打回去,占领了易州。
  易州属燕蓟之地,原本都是汉人世代居住的土地,前朝灵帝昏庸无能,丧权割让给鲜卑人。高祖建国后三次北伐欲收回燕州,全都铩羽而归,算是平生一大憾事。往后的数代皇帝不像高祖戎马出身,尚武风气式微,北伐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燕蓟归属魏国已有百年,杨行乾占了易州,鲜卑人当然要反击,只是没想到如此大张旗鼓,居然出动十万大军,还派了慕容筹领兵,看来是要借机举事,绝不仅仅是收回易州了结。
  “说是这么说的,”杨公颔首,又补充道:“魏太子挂帅亲征。”
  向来大将出征,皇帝为防军权旁落,常会任命一名皇室成员为挂名元帅,实际的将领为副元帅。但是太子亲自挂帅,这样的事还是魏朝开国初期四处征战时才有。
  七郎问:“慕容筹向来反对两国大举开战,为何竟以这一点小事为由大军压境?我可不信一个人的政见会突然转变。”
  六郎一贯冷静:“二十几岁还能一朝弃文从武,为何三十岁就不能由和转战?慕容筹与太子同气连枝,鲜卑旧部主战之声甚嚣尘上,太子年少难以服众,和部众唱反调亲善我朝,日后如何坐得稳皇位?必然是太子一系对主战派妥协了,藉此战定人心,否则何必亲征?”
  杨末抢着说:“管他主战主和,事实就是他们领着十几万人欺负到我们家门口来了,咱不得打回去?我们大吴的百姓疆土当然要靠自己守护,岂可寄希望于敌国将军太子的怜悯?”
  大娘嗔怪她:“末儿,你又胡言乱语了。公公和叔叔们商议军国大事,你一个小姑娘别乱插嘴。”
  杨公笑道:“末儿说得没错,我大吴山河稳固、百姓安居,靠的是我们这些将士健儿血战沙场保家卫国,而不是敌人主战主和。只有我们兵强马壮战无不胜,鲜卑人才不敢恣意妄为,哪怕他举国主战,我大吴又惧他何?”
  杨末得意道:“没错!大嫂,我可不是小姑娘了,大哥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跟着爹爹上过好几次战场、杀敌上千啦!”
  大娘道:“你哥哥是男儿,怎么能跟你比?难到你也要像兄长一样上战场?”
  杨末昂首挺胸:“有何不可?我骑射、枪法、兵法阵术,哪样不合格?爹爹,你说我能上战场吗?”
  这回杨公只是笑而不语,拍拍她的脑袋,对六郎七郎道:“随我来书房,跟你们说详细的布置。”
  七郎惊喜道:“爹爹,你肯带我们去啦?”向来刻板的六郎也喜上眉梢。
  杨末不依了:“爹爹,你怎么如此偏心?为何六哥七哥都能去,我就不能去?”
  倒是大娘想起一事:“六郎也要出征边疆?何时出发?马上就要办婚事了,这可如何是好?”
  六郎的新娘是工部杜侍郎的孙女,二人上元灯会相识,一见倾心,双方大人都乐见其成,约为婚姻,婚礼原定在五日后。
  杨公笑谑道:“大战调兵遣将运送粮草都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五日内出发不了。国事家事都是大事,家不齐何以平天下!婚礼照办,六郎还赶得及出战前和媳妇儿温存数日!”说得六郎脸红低下头去。
  大娘犹豫道:“新婚燕尔就赶赴沙场,就怕杜家**不悦……要不要延后到六郎回来再办?”
  杨公大笑:“身为武将就要有随时奔赴战场的准备,等这场仗打完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场仗?我一生纵马疆场征战四方,不也生了八个孩子,什么事耽误过?”说完还向夫人挤挤眼。
  一屋的人都吃吃地笑,沉重的气氛似乎也随之缓解。
  六郎七郎跟父亲进书房,杨末再怎么恳求也没用,只好来找娘亲撒娇:“娘,你瞧爹爹,说什么女儿是掌上珠心头宝,到头来还是偏心儿子!女儿家为何就不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我跟金吾卫的士兵比试,他们三四个人一起上都不是我的对手!”
  家里三个男人走了,满屋只剩女眷。杨夫人看问题很实际:“比武你想比就比,不想比就停手,打仗岂能随你心意?一场仗动辄数月,其间碰上月信来潮,你手脚无力腹痛流血,如何杀敌?如果此时恰巧战事正酣,死生交关,你能使出全力么?”
  杨末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不由被母亲问住。她尚是豆蔻少女,前年天癸初至,信期不准,时而两三月时而半年,还未体会到此事对她上蹿下跳有多大影响。
  回到自己房中,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母亲的理由不足以说服自己。将士沙场奋战,流血本是常事,断头亦不足惜。爹爹最凶险时陷入敌阵身中十余箭,仍旧浴血杀出重围,区区月信算什么?就当肚子被戳了一刀,照样杀得鲜卑人哭爹叫娘!
  如此一想,顿觉胸中豪情万丈,脑中整理了一番说辞,推门就去书房找爹爹。
  六郎七郎已经出去了,就剩杨公独自一人对着墙上的边境地图负手沉思。杨末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杨公已先一步听见了,转回头笑道:“自己家里偷偷摸摸的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杨末吐吐舌头,正襟走入书房,也不兜跟父亲圈子了,直言道:“爹爹,我也想像哥哥们一样上阵杀敌为国尽忠,如果你因为我是女孩儿就轻视我不答应,那我对爹爹就太失望了。”
  杨公忍俊不禁:“小丫头片子,倒先威胁起爹爹来。”
  “本来就是嘛,难道爹爹也像那些腐儒一样,觉得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日窝在家中相夫教子?既然如此,爹爹何必教我武功、让我看兵书史册?”
  杨公立掌道:“爹爹绝不敢小看了末儿,但爹爹舍不得你上战场,也是真心话。”
  杨末与爹爹相处不多却感情极好,父女俩见面总是嬉笑玩闹,自称一对老顽童和小顽童,她很少听见爹爹如此温言软语。
  他摸摸小女儿的后脑勺:“爹爹一生征战无数,屡临险境死里逃生,所以更知道战场凶险,武艺、经验、应变只是一部分,运气也很重要。爹爹信得过你的本事,但无法为你的运气打包票。你以为我不希望自己的儿子都留在京中,做个清闲富贵的禁卫将领,合家团圆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你以为我想让你娘亲、嫂嫂们独守空房、提心吊胆,不知哪天就成了未亡人?”
  杨末也安静下来,望着他轻声道:“爹爹……”
  杨公踱到地图前,抬头仰望:“但是这大好河山,总要有人用血肉去守护。我杨氏一门,从曾祖起纵马疆场,世代相传。到我这一代,六个儿子全都被我送上沙场;阿离十五岁自请入宫,宫中波诡云谲,不输战场刀剑;最后就剩你这一个小女儿,你娘亲四十岁上才生了你,差点把命送掉,你是我们全家人的心尖尖。末儿,爹爹老了,人老了就容易有牵挂,狠不下心来。就当爹爹自私,想把我的小女儿一直娇着宠着,舍不得你吃半点苦头。爹爹只希望护着你平平安安,一生顺遂安稳,爹爹和哥哥们就算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是值得的。”
  “爹爹,大战在即,你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她低下头,似也感染了离别的愁绪,“爹爹希望我平安顺遂,不想我临危涉险。可是什么叫平安顺遂?留在京中浑噩度日,像所有高门出身的女儿,到十八岁找个门第相当的夫婿,囿于深闺相夫教子,做出贤良淑德的模样讨夫君欢心,也许还要和比我更美更贤淑的女子争夺丈夫的宠爱,这就是爹爹希望我走的道路么?这样的日子光是想象就已经厌倦,末儿不愿意。”
  杨公略感惊诧:“末儿,你竟有不愿嫁人的想法?别的姑娘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们也未见得不好,你为何要离经叛道?”
  杨末昂首道:“别的姑娘都这样,我就也要这样么?那别的朝臣都贪生怕死不敢与鲜卑人对抗,爹爹为何不与他们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一周上网不是很方便,无法及时回复大家的留言,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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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第一章 从军行 2
    杨公先是错愕,继而会心一笑:“末儿说得对,我一向自命卓尔不**,到老来却也流于俗众。果然碰到自己在意的人事,便很难洒脱免俗。”
  杨末也跟着笑了:“这才是我心目中那个潇洒豪迈的爹爹嘛!那我……”想问从军之事。
  杨公却先开口打断她:“少拍你爹马屁。你脾气像我,我当然高兴,但女孩儿不想嫁人,这一点爹爹可不能答应。你现在风华正茂,爹娘却已老了,不能一辈子守你护你,难道要老爹老娘看着你孤单终老、在九泉下死不瞑目啊?”
  “呸呸呸,爹爹和娘亲都会长命百岁的!再说我还有那么多哥哥姐姐呢。”
  “你就别嘴硬啦。再桀骜出格,你能比得过你爹我吗?在遇到你娘亲之前,我也觉得大丈夫何患无妻,鲜卑不灭何以家为,女人算什么,怎能和我的宏图大志相比!但是只看了你娘一眼,我就栽啦!你娘不也是,空谷幽兰高洁出尘,对王侯衙内不屑一顾,但是碰到你爹爹我,嘿嘿!说起来还是你娘倒贴的我呢!你现在还是黄毛丫头什么都不懂,就妄言终身,等你亲身经历过就明白了。”
  杨末拽着父亲胳膊继续拍马屁:“我也读过花间诗词,怎么不懂?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对不对?但那是因为爹爹和娘亲都不是凡人,一个是英雄豪杰,一个是绝代佳人,现在叫我到哪里去找能让我倾心的当世俊杰?都是衙内之流罢了!”
  杨公斜睨她:“你心还不小嘛,要嫁当世俊杰。”
  “那当然了,谁叫我投胎成您的女儿,有一个盖世英雄的爹爹,那些凡夫俗子还怎么看得上眼?”
  这马屁拍得杨公十分受用,手捋颌下美髯,悠悠道:“想找像你爹爹这般的夫婿,又得年纪相当,还真不容易。莫说我大吴境内,就是放眼天下,能与爹爹我齐名的,也不过慕容筹一人耳!”
  杨末嗤道:“鲜卑人侵占我国土,屠戮我同胞,啖肉饮血都不足泄此恨,再英雄我也不稀罕!除非鲜卑对我大吴俯首称臣,届时学昭君、文成下嫁番国和亲,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杨公哈哈大笑:“你这张嘴巴最不饶人,要是被慕容筹听到这番话,还不气得须发倒竖!好,爹爹答应你,此战一定大败鲜卑人,活捉慕容筹和魏太子,把他抓回来给我末儿做倒插门的女婿!他年纪也不大,听说还是个翩翩美男子哩!”
  杨末却不同意:“爹爹要是真能抓到慕容筹,应当立即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哦?”杨公收敛笑意,“末儿是这样认为的?”
  “是啊。我知道爹爹惜才,但慕容筹毕竟是我大吴的心腹大患。鲜卑人少了这员大将,其他武夫不足为惧,至少可保边境数年安宁。别说他只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就算与爹爹有交情,也该为了国家大义灭亲。”
  “末儿,国家大事非同私人恩怨,一是一二是二清楚明白,很多事没有一劳永逸的万全之策,只能权衡利弊取其轻。你不了解魏朝局势,慕容筹此人,活着是我们的劲敌,死了却也未必对我们好。”杨公微微叹气,“不跟你说这些了。单说处置俘虏,杀不杀也要看情形,假如他是缴械投降愿意归顺,我却还疑心斩草除根,岂不成了无信小人?”
  杨末道:“慕容筹怎么可能真心归顺?一定是诈降拖延。换了爹爹你,会愿意归顺鲜卑人吗?”
  杨公恍然:“末儿说得对,爹爹又老糊涂了,光想着给末儿寻觅如意郎君,连国家大义都抛在脑后了!”
  杨末气得捶他:“爹爹,你别再拿这个开玩笑了,我又不是坊间那些是非不分的怀春少女,就算他是天仙下凡我都不会喜欢的!不是你教我的吗,有些事是原则,做人之本,绝不可越过!”
  杨公连连告饶:“是爹爹错了,爹爹错了,不该拿触犯末儿的原则事开玩笑。轻点轻点!”
  父女两个打打闹闹,虽是玩笑,但杨末心里明白,爹爹是个打定主意就很难改变的人,既然他不肯让自己上战场,这次是别想说动他放行了。她靠在爹爹胳膊上,小声道:“爹爹,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
  “嘿!这招还想坑你老爹?那你别说了,不管是什么我统统不答应。”
  杨末被这个顽童老爹气得翻白眼:“我想说不管战争胜败你都要带着哥哥们平安归来,别再让娘亲和嫂嫂们夜不安枕了!你敢不答应!”
  “这个啊……”杨公摸摸胡须,“答应是可以,但如果做不到,末儿别骂爹爹不守信用……”
  她作势要揪老爹的胡须:“你这不是故意要我担心吗!如果你不能保证,那我只能跟在你身边盯着你了!”
  杨公却没有在意她玩弄的小滑头,拍拍她的肩膀:“末儿,战场本就如此,没有谁敢保证自己万无一失。难道我现在向你拍胸脯保证,我就真的能安然无恙了么?那只不过是无用的空口白话,让你心里好受一点而已。如果你当真有意从军,就得有军人的铁血意志,不被这些虚妄的东西干扰左右。你几个嫂嫂也都略通武艺,想随军陪伴丈夫,我一直没答应。不是因为歧视她们是弱质女流,而是因为她们心肠都太软了,战争的残酷不是她们能承受的。爹爹每次上战场,都抱着有去无回背水一战的决心,以后你也要这样。”
  “嗯!”她咬住下唇,点了点头。
  “不早了,回去睡吧。爹爹明天天不亮就得起来,接下来又没囫囵觉睡了,我这把老骨头哟!”
  杨末起身告辞,走到门口,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准备好的一大套说辞,又转回来:“爹爹,关于慕容筹,我有个问题,说出来爹爹别骂我。”
  杨公道:“末儿有自己的见解想法,爹爹只会鼓励,不会骂你。”
  “听说慕容筹原是书生,半路从军,武艺稀松平常。假如我们趁其不备,派出武林高手潜入帐中将其刺杀,不就解决了这个心头大患?有道是擒贼擒王,爹爹觉得此计可行否?”
  “此计可行,但爹爹我不屑为之。”
  杨末立刻脸红了,低下头去。
  “末儿,行军打仗,剑走偏锋出奇制胜只是偶尔,更多时候拼的还是两军实力。说到底,一国之兴衰不会被个人左右,鲜卑兵强悍勇武,非慕容筹一人之功,没了他还会有更多年轻有为的新将领冒出来。刺杀只能解一时之急,且有失磊落,爹爹是个将军,不是江湖游侠,这不是我考虑的方向。你以后也须记得,为将为帅需有大智慧,莫被小聪明蒙蔽心眼。”
  杨末被他说得惭愧,小声辩解:“如果有机会除此大患,却固执于磊落仗义而不下手,那就是教条迂腐了。”
  杨公道:“倘若在战场上碰到慕容筹,爹爹绝不会手下留情,他死在我枪下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但如果平素偶遇,两国无战事,说不定爹爹还会请他喝一杯,哈哈!”
  “爹爹胸襟非我能及。”杨末低声叹道,“我知道了,谢谢爹爹。你也早些安寝,趁这几天多陪陪娘亲。娘亲说夜里听不到爹爹惊天动地威震四方的呼噜声,反而睡不好觉呢!”
  杨公抓起书案上一个小纸团要丢她,杨末眼明手快地蹿出门去,一路手脚轻快地溜回自己房间。
  路上经过仆人居住的偏院,听见围墙那边隐隐传来磨刀霍霍的声响。她踩着墙边一颗矮树飞身跃上墙头,沿着围墙走了一段,看到小院中一男子正在低头磨刀,已经磨了好几把,旁边还有一名丫鬟帮他擦拭磨好的刀剑枪头,收入牛皮囊中。
  杨末认出那是管家杨福的儿子杨靖平,旁边的姑娘则是丫鬟红缨。杨末蹲在墙头冲他们喊:“靖平、红缨,你们这是在忙什么呢,大晚上的磨刀?”
  靖平磨得兴高采烈:“六郎七郎要上战场了,我帮他们把兵器都磨锋利,上阵杀敌就如砍瓜切菜一般容易!”
  “六哥七哥上战场,又不是你自己去,你这么高兴干吗?”
  红缨抱着兵器囊说:“靖平哥也要去呢!”
  杨末一听眼红了:“什么,你也去?你都不是在编士兵,怎么上前线?朝廷征兵了吗?”
  靖平把手里的枪头举起对着亮光比了比:“现在入伍当然来不及了,不过六郎七郎是初次出征,我爹让我做七郎的随从,跟着他们护卫周全,大将军也答应了。”
  靖平与六郎七郎同岁,其父其母都是杨家的奴仆。靖平出生时,杨福拟为他起单名“平”,取阖家平安之意。上报给杨公,杨公说:“男儿一生岂可只求平静安稳?”为他名中加一字,改为靖平,立时就透出几分豪气。
  靖平与两位同龄的公子一同长大,杨公见靖平骨骼清奇,让他也跟六郎七郎一起练武。靖平读书不多,武学天分却高于两位公子,犹善用刀,如今是将军府的护院,杨末也承认自己武功远不如他。杨公同意靖平跟随七郎出战,应是看中他武艺高强,关键时或可保护七郎。
  杨末惊讶道:“出征还能带随从?”
  侧面传来七郎的声音:“我被分派到后军,管束不严,才安插进去的。要不是靖平也想上战场,一再求我带他,我才不会要什么随从呢。堂堂金吾卫参军上阵还要护卫,不够丢人的!”
  七郎和她一样蹲在另一边的墙头。他不像靖平那么兴奋,两手垂在膝头,问院中两人:“刀枪磨好了没有?给我吧。”
  靖平说:“还差两把,马上就好。我给你多磨一些,万一杀钝了还有得替换。”
  七郎无聊地拔起墙头的一棵瓦松:“不用磨太多,用不着。”
  杨末看他无精打采,全然没了刚刚听说要上战场的兴奋,心下一动,问道:“七哥,你在后军什么职位?”
  “别提了!”七郎愤愤地捏烂手中的瓦松砸向地面,“爹爹居然让我去后军运粮,却派六哥当前锋!都是一母腹中所生,一起学的武艺兵法,同样是禁卫参军,我哪点不如六哥?差别为何如此之大?”
  靖平道:“前军后军各司其职,行军更不能缺了粮草,都是很重要的职位,一样为国出力。”
  杨末讥讽道:“连靖平都比你明理。看你毛毛躁躁的,哪像六哥胸有沟壑沉稳如山,换我也不敢让你去前锋。”
  七郎不服:“前锋要的就是冲劲,突如利箭势如破竹,才能迎头痛击震慑敌人。沉稳有什么用?沉稳的人才应该去运粮呢!”
  杨末之前和父亲说了一番话,心情已沉静下来,自然能猜到爹爹这么安排的用意。七郎还是少年心性,热血冲动,让他去管运粮这种繁琐的后勤,正好磨练他的耐性;而六郎稳健有谋,显见比七郎成熟可靠,如藉此战立下战功,不日即可独当一面,自然要派他去前军。
  想着哥哥们和靖平都能上战场,自己却刚刚被父亲拒绝,她也有点沮丧。回头看七郎和靖平,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沿墙头跑到七郎身边蹲下,小声问:“七哥,原来你可以随便带随从的,那你还需不需要人呀?”
  七郎闷声道:“不需要!”
  “不,你需要的。”
  七郎抬起头来不解地看她:“为什么?”
  “假如你不多带一个随从的话,”杨末眯起眼笑得像只狐狸,“爹爹就会知道上回陈小侯爷在上林苑摔断腿是你搞的鬼,娘亲就会知道她那只莫名其妙不见了的花瓶是你打碎的,大嫂就会知道药房失窃的鹿茸是你不识货拿去送人了,六哥就会知道你经常假扮成他出去做坏事败坏他的名声,还不知廉耻地说要冒充他跟六嫂洞房!”
  七郎被她厚颜无耻的威胁惊呆了:“你你你不都收了我的好处答应不说出去么,怎么能过河拆桥翻旧账?前几条也就算了,我要冒充六哥和六嫂洞房是怎么回事?这种话你可不能乱讲!”
  “今天下午你刚说的呀,这么快就忘了?你别想赖,燕王和越王也在场,他们都听见了。”
  七郎回忆了片刻才想起来:“我那是开玩笑的好吗,只是为了衬托我装六哥装得像。衬托懂吗,不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哦,是吗。”杨末摊摊手,“衬托什么的我不懂,我就原话转告,你去跟六哥解释好了。”转身作势要走。
  七郎连忙拉住她:“等等!”
  杨末回过头来,笑眯眯的:“想好了吗?你是不是特别、特别、特别需要我这个随从?”
  七郎深吸一口气,把握成拳头想往她脸上招呼过去的手收回来抹了把脸。他仔细想了想,假如被爹爹和兄长们发现他偷偷带着末儿去运粮,大概会狠狠骂他一顿,责令他立刻把末儿送回安全地带,再严重一点可能会赏他几棍子吃吃;但如果末儿说的那些事被长辈们知道,每一件都少不了责罚,尤其是六哥,不说兄弟反目,揍到他没法下床是免不了的,他自己理亏还不好意思还手。
  两相权衡,似乎还是前一条路风险小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木有可以显摆的新地雷了嘤嘤嘤……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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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第一章 从军行 3
    因为突发战事,六郎的婚事也难免受到影响。好在杜侍郎一家都是明理忠君之人,尤其杜**,本就是因为六郎英武忠义而倾心,虽然新婚不久丈夫就要出征,心意却未有半分动摇。婚礼前两人不能见面,杜**还遣人送来书信,劝六郎以国家为重,婚事礼节可从权,家事自有为妻者分担,战场上不必分心担忧,把六郎感动得差点落泪,连连慨叹“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杨公忙得脚不沾地,各方兵力物资集结,定于七日后出发,也就是六郎婚礼后两天。大娘觉得对杜家有愧,和众妯娌一力包揽,婚礼仍办得隆重热闹,并请了淑妃和燕王亲临将军府观礼,证婚主持,以补杨公不能全程出席之憾,也算是给足了亲家面子。
  杨末还没见过这个未来六嫂,听说是位美人,迫不及待想抢在洞房前一睹芳容。大娘安排她和四娘五娘一起在洞房等候,她哪里闲得住,对两位嫂嫂一顿好话说尽,事情丢给她们自己跑去前院看热闹。
  新人刚在前堂拜过天地行完合卺之礼,花厅里都是等着却扇看新娘、闹新人的亲眷。杨末后来的被堵在厅外,个头又不高,根本看不清厅里的状况。她瞅着人缝想往里钻,衣带却被人揪住。
  她回头一看,笑着招呼:“小外甥,跟我一起进去看新娘子呀。”
  扯她衣带的人正是兆言,听到“小外甥”三个字把脸一拉:“怎么好几天没见你进宫来了,我……淑妃很想念你。”
  “有很久吗?才四五天吧。”
  兆言一滞:“大将军与诸位公子即将出征,淑妃挂念,你时常入宫通报些消息让她安心也好。”
  杨末鄙夷地乜他一眼:“淑妃才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心神不宁,她如果想知道肯定比我了解得更多,还用我去通报?”
  兆言被她噎得只好说了实话:“那你整天都在忙什么?我一个人很无聊啊!”
  杨末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在准备偷溜跟七郎随军的事。“我六哥要娶亲,父兄即将出征,我当然忙啊,难道放着这些事不管还一天到晚跟你混在一起?”
  兆言还想说什么,这时花厅另一头传来一阵喧闹声。杨末踮起脚尖一看,新郎新娘已一前一后牵巾相携走入花厅,被厅内的亲眷团团围住,尤以七郎等人闹得最欢。新娘手执纨扇遮面,围观人**纷纷起哄,要她赶紧把扇子拿下来。
  杨末哪还有心思跟兆言说话,拉着他就凭蛮力往厅中挤。
  新娘含羞带怯,缓缓放下手中纨扇。六郎也被众人闹得面皮发红,只握紧手中的同心绸结,站在新娘四五尺外不好意思上前。反倒是七郎等人没皮没脸,一拥而上去争看新嫂嫂芳容。
  新娘撤开遮面纨扇,正好与七郎打个照面。七郎本是嬉皮笑脸,一看她容貌,顿时呆了。
  两兄弟相貌如出一辙,新娘乍一见他,以为是六郎,又觉得好像不对,试探地唤了一声:“六郎?”
  身后掌声鹊起,纷纷称赞新娘貌美。亲眷们拉开呆若木鸡的七郎,把六郎推上去:“那是小叔,这才是你夫郎!”
  新娘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七郎,转回去与六郎对视,二人脉脉含情,看得众人又是一阵欢闹。
  杨末挤在人**外只看得几眼,意犹未尽道:“没想到六嫂长得这么美,六哥那个榆木疙瘩,怎么会有如此艳福!”转头见兆言兴致缺缺地站在人**之后,不为所动,问他:“你个头这么矮,是不是看不见?要不要我抱你起来看?”
  兆言恼怒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还抱起来看!”
  杨末不怀好意地打量他:“是是是,燕王殿下是大人了,都快要纳妃娶老婆了呢!”
  一说到这是兆言就生气,把头扭向一边。
  杨末凑近他问:“听说六嫂的同母妹妹也在此次重阳诗会邀请的娇客名单之中,六嫂如此美貌,她妹妹想必也是个美人坯子,殿下你的艳福也不浅嘛!对了,不知今日女客中是否就有那位杜**?刚刚我看到六嫂身边有几名少女陪着,说不定就在其中。快来快来,我蹲下你踩着我膝盖,趁现在先认一认!”
  她还当真半蹲下身,拍拍自己大腿要兆言站上来。兆言气郁难言,脸色泛青,恨恨地一甩袖转身走了。
  杨末看着他气鼓鼓一步一顿的背影,自语道:“这小屁孩,脾气还越来越大了。”不理兆言,回身继续往厅中挤,迎面却有人从里面出来,刚刚挤进去一点又被推了出来。
  她抬头一看,挤她的人正是七郎,一脸神飞天外的呆滞表情,被人**挤出来了就转身向厅外走去。杨末喊他:“七哥,你去哪里?”喊了几声,他都没听见。
  “七哥!”她跑着跟上去,拽住七郎的手臂,“你不闹六哥的洞房啦?”
  七郎终于回神:“闹什么?有什么好闹的。”
  “那些鬼点子不都是你想的吗,什么锣啊锅铲的,我都找人准备好了,要不要拿过来?”
  七郎不耐道:“杜**是诗礼之家的女儿,从哪儿弄来这些粗俗的东西折腾人家,扔掉扔掉。”
  “明明是你想的损招儿,还好意思嫌粗俗。”杨末不忿,转念一想,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七哥,你居然也怜香惜玉起来,被六嫂的美貌震晕了吧?是不是羡慕死六哥了?”
  七郎不语,只是掉头看向厅中,那里新郎和新娘已被众人欢声拥簇着往洞房送去。杨末又道:“你也别着急,六哥办完了婚事,接下来就轮到你了。不过你想再找一位人品相貌堪比六嫂的名门闺秀,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喽!”
  七郎喃喃道:“是啊,不会再有了……”
  杨末没听清:“你说什么?”
  七郎却不回答,转身掉头就走,杨末在背后连声喊他也不停步,几步就走得不见了人影。
  她想起刚刚兆言似乎也朝那个方向跑了。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这两人平时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碰到喜事反而闹起情绪来,都古古怪怪的。她也没把他们放在心上,跟着人**也去洞房看热闹。
  没了七郎这个混世魔王带头,洞房安安稳稳地放六郎过去了。女眷们送新人入洞房再饮合卺酒、合髻结同心,戌时便相继散去。
  第二天一早,新妇给翁姑大人敬酒拜见,婚事才算彻底礼成。昨夜宴席结束天色已晚,淑妃也留宿将军府,早间一并接见新人。
  杨公与夫人坐主位,淑妃与燕王单列一席,四位嫂嫂分坐两侧,再往后是给新人留的座位,年龄最小未成家的七郎和末儿居末席。一家人坐定,新人立于堂前,只有两个座位空着不见人,一个是七郎,另一个是燕王兆言。
  等了许久,时辰将过,仍不见二人出现。大娘问婢女:“七郎和殿下去哪里了?有没有派人去找?”
  婢女回答:“昨夜七郎和燕王殿下饮多了酒,宿醉未醒,已经使人去催了。”
  大娘埋怨道:“殿下尚年幼,怎会饮酒宿醉,准是七郎教唆。人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杨末站起来说:“大嫂你留在这儿主持,我去催吧。”
  在场众人都比新人年长,只有她是小辈,大娘便准了。
  七郎性情豪爽,常与军中同僚饮酒,号称千杯不醉;兆言才十三岁,按律十六岁以下少年人是不许饮酒的。这两人居然一同喝醉,再忆及昨日二人反常之态,怎么看都有点奇怪。
  杨末一边走一边问婢女:“殿下昨夜宿在何处?”
  婢女回答:“和七郎一起。”
  果然,就知道他们两个凑到一起准没好事。
  赶到七郎住处,院子门口站着两名先来的婢女,焦急地迎上来道:“两个人都烂醉如泥,怎么叫也不起来,怎么办?”
  “你们先回去吧,我来叫他们。”杨末推门进去,一边走一边捋袖子,“还有叫不起来的?哼!”
  屋内门窗四闭,酒气冲天,熏得她直皱眉。七郎和兆言一横一竖四仰八叉躺在榻上,还很不文雅地打着酒鼾。七郎睡在外侧榻边,只有半个身子在榻上,一条腿伸出榻外,他也毫不知觉。
  她走过去老实不客气地捏住七郎的鼻子,七郎憋了片刻,张嘴打了个酒嗝,差点把她熏晕过去。他伸手挥了挥,咕哝道:“我比你惨,你喝……”
  杨末捂着鼻子道:“你们俩喝酒就比谁惨来着?”
  七郎翻了个身,直接从榻上滚了下来,一路滚到杨末脚边,趴在那里不动了,继续鼾声震天。
  杨末踢了他两脚,七郎纹丝不动。她转头看内侧的兆言,似乎醉得没那么死,转过去拍他的脸颊:“喂,沈兆言,快醒醒!”
  兆言比七郎要好一点,拍了几下,就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他看到她,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意,懒懒道:“末儿,是你呀……”
  杨末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拎了起来:“你叫谁呢?啊?末儿?末儿是你叫的吗?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真不把我当长辈了是吧?”
  兆言这下完全醒了,抓住她的胳膊连声告饶:“疼疼疼!耳朵!耳朵要掉了!”
  杨末一直把他拖到榻边才住手:“小小年纪就喝酒,没大没小还不知轻重,都什么时辰了,一屋子长辈就等你们两个,像话吗?”
  兆言坐在榻边低头揉着被她揪红的耳朵:“六郎大喜,我们也替他高兴,多喝了几杯不行吗。”
  “高兴?”杨末挖苦道,“你们俩这副德行叫高兴?”
  正巧七郎很不配合地又嘟囔了一句:“你也挺惨的,嘿嘿,我也喝……”
  杨末转首四顾,桌上还有一壶残酒。她走过去拿起酒壶,对着七郎的脸把一壶酒全浇他脸上:“再不起来,惹怒了爹爹娘亲,你才真的惨了!”
  隔夜的残酒早已凉透,从一人高的地方浇下来,七郎终于被浇醒了,一骨碌坐起:“出什么事了?殿下!下雨了?”
  兆言冲上来夺她手里的酒壶,杨末仗着身量比他长,高高举起酒壶,直把一壶酒全倒干了才作罢。
  七郎垂首坐在地下,抹了一把脸上淋漓的酒浆。兆言终于夺下她手里的空酒壶,砰的一声掼在地上:“杨末,你够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杨末气得又想揪他耳朵:“臭小子,怎么跟你姨妈说话呢?”
  “殿下,别说了。”七郎猛地站起,架着兆言胳膊把他带出门去,“末儿,你先去回复爹娘兄嫂,我们马上就来。”
  杨末手还举在半空,被他俩丢下晾在房中,忿忿地甩手放下:“莫名其妙!待会儿被爹爹和淑妃教训,别指望我帮你们!”
  话虽如此,她还是担心这两个醉鬼糊涂误事,一直守在院外等到他们洗漱穿戴整齐出来,才一同回前厅去复命。
  回到厅堂,新郎新娘已经向爹娘敬过了酒,从上至下敬各位嫂嫂。四嫂说:“边疆突起战事,你诸位哥哥不能回来观礼,我们做嫂嫂的便替他们饮了这杯酒,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六郎也道:“小弟不日也要奔赴前线,吟芳初来乍到,还要劳烦众位嫂嫂多照应。”
  吟芳是杜**的闺名。四嫂五嫂都说:“妯娌便如姐妹,自然应当照应,叔叔只管放心。”这两位嫂嫂也都只有二十余岁,嫁入杨家不过数年,未育子女,当即拉着吟芳的手与她说起贴心话来。
  五嫂先看见杨末三人走近,笑道:“吟芳今日尽给长辈叩拜行礼,终于也可以托一回大了。这是七郎和小妹,快过来给新嫂嫂敬酒。”
  吟芳略感好奇地望着七郎,又看了一眼自己夫婿,似乎在辨认二人不同之处。五嫂向她传授:“六郎七郎虽是孪生,但其实好认的很。这端方沉稳的是六郎,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就是七郎。”
  七郎今日却不知为何突然正经了起来,容色严肃,端正地往堂前一站,外人还真不好分辨他和六郎。吟芳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便转开视线去看六郎,抬头正好见六郎也含笑看着自己,眼中情意流转,不由欢喜而又羞涩地低下头去。
  杨末跟在七郎身后进来,笑道:“五嫂,你说的只是表面做不得准,我还经常被七哥糊弄认错了呢。这个其实还是六嫂心里最有数,那个看你的眼神最是情深意切的,自然就是你的夫郎了!”
  一番话说得杨公和嫂嫂们都笑了起来,吟芳更是粉面飞红,六郎一边笑一边体贴地侧过身去帮她遮挡。
  吟芳的视线从六郎肩头越过,正好看见背后的七郎。满屋欢声笑语,他却依然没有笑,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吟芳觉得他古怪,心下慌乱,垂首借六郎的肩膀挡住。
  这番景象看在旁人眼中便是她羞得往丈夫怀里钻,笑声更欢。还是五嫂帮着圆场:“好了好了,尽会欺负新媳妇,这叫六郎如何放得下心上战场。”推了七郎一把:“愣着干什么,快给兄嫂敬酒。你当年作弄我的那股劲儿呢?看新嫂嫂如此美貌,不好意思下手啦?”
  七郎终于勉强笑了一下,斟满酒举起对六郎道:“六哥,你我孪生同胎,虽然你总是打我,但是众兄弟里,我还是觉得你跟我最亲。哥哥能娶到……这么好的新娘子,弟弟打心眼里……替哥哥高兴,昨晚就多喝了几杯,并非有意延误,就以此酒谢罪。饮过此杯,以往怨隙一笔勾销,我先干为敬。”
  四嫂笑道:“一杯酒而已,小叔不必说得如此言重吧?兄弟俩小时候打打闹闹算什么。”
  七郎仰首将酒一饮而尽。六郎向来话少,不像七郎能说会道一套一套的,并未答话,只是举起杯也一口喝干。他不善饮酒,喝得急了被酒呛到,连连咳嗽。
  吟芳轻抚六郎后背,转首就见七郎又斟了两杯酒,举起对着自己,又是方才那副古怪的神色。她从盘中拿起酒杯,避开他的眼光,颔首道:“六郎不日即奔赴战场,妾只恨身为女流不能左右相随。烦请小叔多为照拂六郎,妾在家中也会为六郎、公公叔伯们祈福。”
  “这是自然,就算七郎身死,也不会让哥哥有半分差池。”七郎饮尽杯中酒,“请……嫂嫂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分点笔墨写了一下配角,因为其中一个戏份已经基本演完可以去领便当了……猜出是谁吗?
07、第一章 从军行 4
  六郎只得与新婚娇妻温存数日,一对连理便要被战火相隔。九月初三,诸军集结完毕,合京畿、河东、河北等地兵力十万余,由杨公挂帅,自洛阳出发北面迎敌。此外还有雄州、保州、霸州三处驻军各两万,总计约十八万之众,会师后由杨公统一调派。杨行乾已放弃易州退守雄州,三城严守白沟河一线,坚壁不出,等候王师支援。鲜卑兵也并未急于南下攻城,与吴军守兵隔水相望。
  出兵当日,皇帝亲自出城为众将士践行,洛阳百姓自发送出城外三十里,军民一心,士气高昂。
  杨家的女眷并未去送行。六娘对六郎自然是依依不舍,恨不得跟着他一路去边关。但杨夫人说了,身为将军的妻子,这样的离别迟早要习惯,往后还多的是,就和文官上朝一样寻常,不必大张旗鼓;所以只前一天在家中设宴饯别,当日清晨杨公和六郎七郎如往常一样,三人三骑,只带着要一同上战场的数名家将便出门了。
  这正好给了杨末便利,倘若她和娘亲嫂嫂们一起去送行,还得发愁如何从家人眼皮底下脱身,如今只需随便找个借口溜出家去,到和七郎约定的地点等着,大军经过时跟他走就行了。
  杨公和六郎的中军、前军从东城门出,七郎所在的粮草押运队伍则从北郊粮仓出发,向东并入后军。
  后军有许多类似铁匠、马夫、厨子之类的杂役,并无军阶,只给木甲护身。杨末一早穿好了七郎给她准备的杂役军服,精心乔装改扮了一番,连七郎乍一见她,都仔细辨认了好几眼:“你、你这脸怎么回事?涂了锅灰吗?”
  杨末故意粗着嗓子:“怎么样,像男人吗?”
  七郎瞄了一眼被她用黑炭描得比拇指还粗的眉毛和焦黑的脸色:“哪个女人要是长成这样,这辈子是铁定嫁不出去了。”
  “这叫威武,威武懂吗?这样在战场上才能震慑敌人!哪像你,一个武将长得唇红齿白油头粉面的,骗小姑娘还差不多!”
  以往这么说七郎肯定要生气跟她打起来,但他最近似乎心事多了很多,只是不耐烦地丢给她一件木甲:“穿上这个,一会儿跟紧靖平。”
  杨末把木甲套上,满意地拍了拍胸脯。
  七郎忽然想起一事,凑近来小声问:“对了,你胸口绑东西了吗?”
  “当然绑了,没看我还把脖子围起来了吗,用得着你提醒!”
  七郎反唇相讥:“我看跟平时没区别才问的。”
  杨末还没那个娇羞的自觉,才不在乎这个,反而嘿嘿一笑:“七哥也开始动春心,注意姑娘家的胸脯了,是不是看六哥娶媳妇,你也跟着开窍了呀?我现在还在长身体,等过几年长齐了,不说像六嫂那么玲珑窈窕,至少也不会太差吧?”
  七郎脸色一沉:“你看嫂嫂们都注意些什么了!不知羞!”
  杨末道:“新嫂嫂身姿那么美,我羡慕多看几眼还不行?别说你没注意到,这不还是你告诉我的吗,说男人都是色狼,专喜欢盯着姑娘的胸脯细腰看。”
  七郎腾地转身上马,对不远处走过来的靖平丢下一句:“看好她!”策马扬鞭而去。
  杨末觉得奇怪。七郎跟她打闹归打闹,却从来没给过她脾气脸色看,最近不知怎么了。还有兆言也是,一个两个都古古怪怪的。
  靖平走近来,认出是她,大吃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大将军和夫人知道吗?”说完他自己就丧气道:“肯定不知道,你一定是背着他们偷溜出来的。”
  杨末问:“你怎么一下就认出我来啦?我扮得不好么?”
  靖平道:“我怎么会认不出**。打仗不是闹着玩的,趁现在还没出发,你快回去吧。”
  “我好不容易才混进来的,你说回去就回去?”她抢先堵住靖平的后路,“你也别想强送我回去,大军即刻出发,你要是现在走了,一来一回个把时辰,脱了队你也赶不上。再说七哥都答应了,你一个下人可别多事。”
  靖平低头道:“是,**。”
  “还有,以后不许叫我**。”杨末骄傲地挺起裹着木甲的胸膛,“从今往后我也是为国舍命奋战沙场的军人了!我在家中排行第八,请叫我八郎!”
  但是为国舍命奋战沙场什么的,也不是每个当兵的都有这机会,尤其是后勤里面连编制都算不上的杂役。杨末跟着大军走了十几天,连根鲜卑人的马毛都没看见,满腹豪情全化作生灶做饭的炊烟。
  七郎负责押运并向全军分发粮草,十几万人的大军,每天光米面就要吃掉数千石,需要上百辆牛车运送。七郎从来没管过这么繁琐的事务,一开始手忙脚乱出了不少纰漏。几日之后就熟练起来,等半月后第二批粮草到达,已经能有条不紊地接送派发了,倒让杨末对这个一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哥哥刮目相看。
  后勤杂役干的都是粗活,靖平哪会让自家娇生惯养的**去做这种事,一个人把她的事情都包揽了。杨末怀着一腔报国热血随军,战场没摸到边,反而成了吃白饭的闲人。偏偏军中纪律严格,七郎勒令她紧随靖平不许乱跑,比她在家中更无所事事。
  九月下旬,两军在易州和雄州之间的狼山一带相遇,互递战书约战。之前先锋部队偶有交战,数千人的规模,胜负各半伤亡较轻,主力未曾出动。杨公和慕容筹都在各自试探观察时机,利用地形排兵布阵,以期在决战中一举定胜负。狼山是一片连绵的丘陵,对于擅长骑兵冲锋的慕容筹,和擅长守城阵地战的杨公来说都是陌生的地形,此战胜负难以预料。
  山丘也给运粮增加了不少阻碍,尤其六郎所在的前军,已经抵达狼山腹地,和后军相距好几个山头。前军以轻骑为主,不能携带太多物资,每隔三天七郎便要翻山越岭给他们送一次粮草。
  每天看着那些从前军送回来的缺胳膊少腿的伤残士兵,杨末也有点担心六郎。这还只是小规模交锋,真的两军决战几十万人对阵,不知要死伤多少。
  七郎对此嗤之以鼻:“你也太小看六哥了,这点小战事能伤到他吗?六哥出战数次,都是凯旋而回毫发无伤!”
  杨末还记得爹爹说过的话:“战场上谁能确保万无一失。后天就是约战的时间,明日给前军送完粮草,就要等到战后才能见到六哥了吧?”
  “是啊,所以这次要多备干粮,一打起来不知多久才能再补给。”
  杨末凑过去挽起哥哥的手臂:“七哥,明天送粮你带我去吧,我也想看看哥哥们,瞧瞧战场是什么模样。我就看看,不会叫他们认出来。”
  七郎不肯:“你乖乖在后面呆着,别到前面去冒险。”
  杨末摇晃他的胳膊:“你带我去嘛,带我去嘛。都约好后天决战了,两军之间隔着那么宽一片山谷,哪里冒险。”
  “万一碰到敌军偷袭呢?”
  “既然约定后日决战,明天怎么还会来偷袭?爹爹说慕容筹是正人君子,不会做这种宵小无谓之举。”
  “兵不厌诈懂不懂,这跟是不是正人君子有什么关系?你怎么帮慕容筹说起话来,你又不认识他,凭什么相信他不会来偷袭。”
  杨末想了想:“我不相信慕容筹,不过我相信爹爹的眼光。兵不厌诈和背信弃义是两回事,约定好的事又反悔,就是不守信用的小人行径。再说偷袭当然要趁敌人没有戒备,战前全军严阵以待,这时候能占到什么便宜。”
  七郎还是不肯带她。杨末叹了口气:“战场凶险,爹爹和五位兄长不知能否全身而退。万一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四哥五哥还是过年时见过,大哥二哥就更久了,今年过年都没回来。”
  七郎被她说得有些心软:“那说好了,就悄悄看几眼,千万不能露出马脚,我是绝不会再替你背黑锅的。”
  杨末欢喜地搂住他的肩:“就知道七哥最重兄弟情谊了!”
  第二天一早山里却下起雨来,势头还不小。雨天山路湿滑,车马更难行走,但粮草不能不运。七郎增派了人手,给明日要出战的诸军一一送去足够支撑三五日的粮饷。杨末跟着他转遍了各处军营,还见着了久未回家的二哥、四哥和五哥。她谨守约定,只远远地看着七郎和哥哥们叙旧,心中虽然羡慕,但并未表露身份。
  运到前军时,已是傍晚时分了,雨越下越大,天色也提前落黑。前军占据营地最高处,粮车走得分外辛苦。再往前就是宽逾百丈的开阔谷地,也是两军约战交锋之处。
  七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蓑衣斗笠早就被大雨淋透,浸湿重衣。他看着远处矗立山头的军营,其实只有两三里,隔着雨帘却显得分外遥远。山那边更远处是鲜卑人的营地,晴天里还能看到高悬的军旗,此刻只剩一片水雾茫茫。
  “不是说北方秋冬干旱吗,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雨。”
  七郎回头看和靖平一左一右扶着粮车的杨末,她全身也早就叫雨水淋透了:“叫你别跟来吧,碰上这么大雨,该着凉伤风了,乖乖在帐篷里呆着多好。”
  杨末道:“大雨更需要人手,幸亏我跟来了。淋这点雨算什么,行军打仗当然有个风吹雨淋的,回去喝几口热姜汤发发汗就没事了。”她自己全身湿透,却紧紧护着车上的桐油布,不让米面被雨水浇湿。
  靖平赞道:“**第一次离开家,却一点都不娇气。”
  杨末斥责他:“叫我八郎!都过了这么多天了还不注意点,幸好旁边没别人。”她用力推车,脚下泥泞处踩滑了,险些摔倒。
  靖平笑着答应:“是,八郎。”
  山上只有薄薄一层泥土,和着青苔,浸透雨水后更加溜滑,有的地方露出岩石,一不小心便会踩空滑倒。前面已经翻了两辆车,有人滚下山坡擦伤了手脚。七郎命人用绳索前后牵制结成车队,防止有车辆掉队损失。末了还是不放心妹妹,回到她身边帮她护送同一辆车,又在自己腰上系了一条布带,带尾递给她说:“抓好了,跟紧我。”
  杨末觉得好笑:“七哥,你当我几岁啊?”
  “叫你抓好就抓好,啰嗦什么。”
  杨末心里感动,笑着抓住七郎的带子,遇到陡坡难爬还能借把力。
  雨越下越大,等车队爬到山顶,已经是瓢泼倾盆。途中又有几辆车翻倒,数十石米粮滚落山涧深沟,白白浪费了几千人的口粮,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七郎爬到最高处,长舒了一口气:“这雨明天不知道能不能停,要是一直下下去,明天就是一场苦战了。”
  身后有人问:“将军,天这么晚了,我们还来得及赶回去么?”
  七郎答道:“不回去难道留在这儿?明天这里可是要打仗的……”说着觉得不对,回头一看,身后紧跟着一名少年士兵,只有十七八岁年纪,身量单薄瘦弱,见他回头看自己,咧嘴一笑:“将军!”
  七郎左右一看,不见杨末踪影,腰上那跟布带正握在他手中。“怎么是你?你一直跟着我?”
  少年道:“半路上我爬不动了,将军叫我握着这根带子,幸亏有将军拉我一把才勉力爬上来。将军真是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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