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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部 》
吴雪娇走进家，看见村支书的儿子吴大壮坐在堂屋。吴大壮在棉麻收购站做小工，他从不来家里，也没什么来往，他来干什么？
母亲王家真的话回答了她的疑云。“大壮来替冬儿提亲，我答应他了。后天16，来相亲换帖。”
“妈。”吴雪娇气愤的对俩人说。“我不愿意。大壮哥，你告诉杨玉冬，我谢谢他的错爱，无力承受。谢谢他了。”
“我，我怕太子会杀了我。”吴大壮苦着一张脸低语。
王家真冷冷的说：“这事我说了算。后天定亲。”
“妈。我一直努力按您的要求做一个好女儿，为了家，我可以不上医学院，为了您，我放弃了爸爸，放弃了最后一次上医学院的机会。我从没有对您要求过什么，我的婚姻，我要自己当家。”
“你还想着张辉那个臭小子。”
“我爱他。”
“好马不吃回头草。你还不如畜生。”
“我是不如畜生。畜生的伴侣还是自己选的。”
“你活得不耐烦了。雪雁就是吃回头草死了，你也想死？”
“我不怕。”
“你去哪？”
吴雪娇刚走出门。王家真吼住她。吴雪娇没有回头，站住脚。
“死丫头。你爹在外面养小老婆，丢尽家里的脸面。你也想学你爹，和张辉私奔，让村里人看笑话。我们家是老猫尿房檐辈辈相传，你争口气变变亏了。”
“别逼我。我只要张辉，不要一分钱的嫁妆。”
吴雪娇刚跨一步，王家真拿起剪刀对着脖子。
“你走出这道门。我就死给你看。”
吴雪娇回过头，看着妈妈决断的脸，凄苦的笑了，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她闭一闭眼睛，心里默默的喊：“张辉。张辉。我的张辉，来生见了。”
“妈。您会长命百岁，要死我死，我是祸害，是多余的。”说完，低头冲两步额头用力猛地撞上门口的墙角，软软的倒在地上，一股浓浓的血从头发根流下来。
王家真的剪刀掉在地上，吴雪志冲过来抱起吴雪娇软软的身子大声的喊。
“大姐，大姐。”
吴雪娇没有反应，只是血流的更多。吴雪志无错的用手想捂住伤口，哭着对王家真喊。“妈，你逼死了大姐，是你害死了大姐。”
“死丫头，还是个烈性子。”
探探还有气，无力的对吴大壮说。“快回家开拖拉机，送丫头去卫生院。”
吴大壮从呆愣反过神。“太子开车来的，还在我家等信。”
“快，让他开车过来。”王家真着急的催他。
吴大壮看一眼昏迷的吴雪娇忙跑了。
杨玉冬站在县医院的病床前，望着头上缠着白色纱布，打着点滴，仍在昏迷中的吴雪娇。心中无声的问：“小妹。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宁死也不愿嫁我，张辉真的那么好，值得你为他献出生命。张辉，张辉，你何德何能拥有一位女孩的这么深的爱。我不甘心，不甘心。”
麦梢发黄的季节，棉花钵苗刚栽进地里，要扎根的时候，天却不下雨，干旱的小麦的叶子都枯黄到半腰里。吴雪娇心里焦急的像火烧，却束手无策。自己的家里没有一件浇水的工具，没有水泵没有机器，没有电机，更没有拖拉机。不能眼看辛辛苦苦栽进地里的棉花苗死掉，等待一年的小麦枯死。吴雪娇只好厚着脸皮，鼓足勇气来向大姑求救。
吴雪娇骑自行车来到大姑村上的地界时，想想就直接去大姑家的地里看看。看见路边的机井傍边的拖拉机在轰鸣，水泵在喷出欢快的水柱。张雪抗低头站在一边，好像在烦恼什么。
“小抗。”吴雪娇走过来。
“小娇姐。”张雪抗抬头看见吴雪娇惊喜不已，眉头舒展开来。“小娇姐，你来得正是时候。”
“我，我来是……”吴雪娇想要说自己的来意。
张雪抗就拉住她急急地走到树下软床上躺的一个人面前。“张辉哥的牙齿疼了快两天了，连吃止疼片不起作用。你帮他扎两针治治。”
吴雪娇看一眼软床上的人。他坐起身，半边的脸已经肿的变形，眼睛都成一条缝，吴雪娇现在没有心情管别人的事，想要拒绝。
张雪抗对张辉笑说：“小娇姐得我姥爷的真传，你的病小意思。交给你了小娇姐。”说完，扛起铁锹就顺着水渠走了。
吴雪娇生气的瞪着张雪抗的背影，心说：“求人可真难，正事没办，却要管闲事。”
“我没关系，刚吃了两片止疼片。你去忙吧。”
吴雪娇闻声回头看看张辉，心里叹口气。说：“张嘴，我看看你的牙齿。”说着来到张辉面前。
张辉顺从的张开嘴，牙齿整齐洁白没有虫蛀的牙齿，也没有龉牙，只是牙床严重的红肿。“多喝点水，别吃辛辣东西，最好买几包银翘片吃两天。”
吴雪娇说着，从上衣袋里取出一个闪亮的钢笔。又取出一个装满棉球的玻璃瓶，打开后放到软床上，打开笔帽倒出一把银针，她选了长短不一的6根针，其余的仍放回去，盖好笔帽。从玻璃瓶里挑出一个湿湿的棉球，擦拭银针的针身。
“你出门随身带这东西？”
“恩。双手握拳，不要太紧。”吴雪娇没等张辉做好心理准备，两只手的合谷上已经扎好2根针，她把张辉当成木头，脸上的上关，颊车又扎了4根银针。
吴雪娇淡淡的对张辉说：“手不要动，也不要讲话。”
便在水渠边蹲，双手伸在水里。“小抗会不会借我拖拉机，会不会跟我回我家帮忙。他是不是很烦我总是来找他干活？可是，我不找他，又能找谁帮忙？小强不上学就好了。”吴雪娇幽幽的叹口气，回头看张辉僵硬的一动不敢动，不由微微的笑了。
吴雪娇起身，对张辉说：“吸口气，咬咬那颗疼的牙齿。”
张辉只是眨眨眼睛，不敢动。
吴雪娇笑笑，来到他面前，弯腰把手上的银针赶了一遍，从玻璃瓶挑出个棉球，边消毒边把脸上的四根银针起了。
吴雪娇对张辉微笑鼓励他：“试一试，轻轻的咬一下。”
张辉半信半疑，不忍辜负吴雪娇的好意，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那颗发脾气的将军，挑挑眉，吴雪娇点点头，张辉又碰碰那颗牙，不疼了，真的不疼了。“谢谢！真的神了。”
吴雪娇自信的一笑。把手里的银针消消毒，收好。又挑出一个棉球，起了手上的银针。让张辉用棉球研研针眼，她则嘱咐张辉：“你去医药公司买两盒银翘解毒片，和一盒阿莫西林胶囊。银翘片服用6片，阿莫西林4粒。服用两天，就消肿了。”
“你怎么会随身带银针？”
“因为小勋哥，久了习惯了。”吴雪娇收好银针，就顺着水渠找张雪抗，正事要紧。
张辉望着吴雪娇的背影，他又咬咬那颗差点要他命的牙齿，没一点感觉，小丫头的银针扎下不到5分钟牙齿就乖乖的听话了。好神奇的银针，好奇怪的丫头。
张雪雁在地的尽头，张雪抗在堵水渠的一个缺口。“小娇姐，搞定了？”
“嗯。臭家伙。”吴雪娇瞪他一眼，张雪抗嘿嘿的赔笑，他很清楚，吴雪娇除了自家的人外，不会给外人看病，看是温柔随和的吴雪娇，其实孤傲冰冷。”
“小娇姐。你家的地不浇水？跑来看我？”
“我来就是借你家的拖拉机浇水，我家的地一点还没浇。你家的地还要几天能浇完？”
“今天下午就浇完了，昨天浇的是张辉哥家的。水泵是张辉哥家的，明天一起拉去用。”
“我找好水泵了。你还要帮我家几天。”
“我不是经常住你家，我妗子能少骂我几句就行了。”
“我来看水，你歇歇。”
“好嘞。我找点吃的去。”张雪抗把铁锹交给吴雪娇就向机井走去。
吴雪娇脱去鞋子，把裤脚高高的挽起来。扛起铁锹走进麦田。
上部 第二节
因为晚上村里要放电影，他们到家时，大姑吴天秀已经做好晚饭。吴雪娇和张雪抗胡乱的洗洗手脸就吃饭，张雪雁却压盆水，端进房间擦洗身子。
“臭美。小娇姐，待会我俩一块去看电影。”
吴雪娇笑笑，拿一个馒头吃。
吴天秀看眼小儿子，端碗面来到拿着一本繁体字《三国志》看的大儿子张雪勋面前。“勋儿，来吃饭了。”
“嗳。”张雪勋张开嘴接住母亲喂的面条，手中的书却不放下，25岁的大小伙子连吃饭都要母亲喂。
吴雪娇望着没有一点自理能力的张雪勋感到深深的自责。“爷爷要是活着，勋哥早就好了。”
“你把他能医到这样，我就很知足了。”
“我会找到能让勋哥恢复以前样子的方法。”
“方法？有何妙计？”张雪勋忽然看着吴雪娇问。
吴雪娇怔住，张雪抗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先走了，小娇姐，我给你占个位子吗？”
“不用你多事。我们自己会找。”张雪雁换了一身衣服，香喷喷的端着水出来，对张雪抗说。
张雪抗哼一声走了。吴天秀对她说：“别磨了，电影快开演了。”
“好。雪娇，我很快就好。”
“不要急。我等你。”吴雪娇轻轻松松的说。
张雪雁倒掉脏水，洗洗手，她狼吞虎咽的吃了碗汤面就拉吴雪娇出门了。
王雪梅，吴雪娇，张雪雁三人同岁，王雪梅最大，张雪雁最小。他们的父母亲是三家转亲，她们的祖父是黑五类，戴高帽游街时，三人苦中作乐结成亲家。
电影是在村西头的空地上放映，她们来到时，早已在放映。张雪雁买了1块钱的炒熟的葵花籽，俩人找到个实验不错的地方放下凳子坐下，俩人分开葵花籽边磕葵花籽边看电影。
看过了，是《海市蜃楼》，不过，也许下一部片子没看过。吴雪娇安慰自己。因为，一般一晚上要放映两部电影，新片子都是最后放映。
张雪雁不看荧幕却往人群中张望。“你找谁？”“今天来的人真多。”张雪雁嘻嘻的笑。吴雪娇的注意力很快被剧情吸引没理会她。
一卷放完了，换胶卷时，张雪雁对吴雪娇说：“你看着凳子，我去下厕所。”
“我，我和你一块去。”
“凳子丢了，要挨骂。我一会就回来。”吴雪娇只好看着张雪雁慌乱的出去，心中有些怀疑她的行为。
胶卷已经换好，放映了一会，张雪雁还没回来，吴雪娇往张雪雁出去的方向望，没看见张雪雁却看见张辉挤过来，对吴雪娇一笑，坐在张雪雁的凳子上。
“雪雁还要坐。”
“她暂时不可能回来，杨玉成来了。”
吴雪娇睁大双眼，震惊不小。杨玉成？他衡雪娇是高中同学，是一个很有型的帅哥。曾和张雪雁订过半年的婚事，后吴天秀退了亲事，用张雪雁给张雪勋换了个媳妇，到年底就要过门。
“你不认为雪雁很无辜可怜吗？那个锄把子，还是个驼子，配得上雪雁吗？”
“我不知道。”吴雪娇把视线投向荧幕，大脑一片混沌，眼前一片空白。
“你姑姑和爸爸都不是医生，你却很不错。”张辉找话说。
吴雪娇回头看看张辉。“爷爷挨斗受批，吓坏了他们。我爸爸是设计工程师，姑姑更是厌恶医生。”
“听小抗说，高考时，你考了全县第一名，只报了上海医学院，被录取了。为什么不上？因为学费？”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第6天，奶奶从床上摔下来瘫痪了。我就没去上学，我是老大，不可能让弟弟辍学。”
“很委屈吧？”
“没办法，没有别的选择。”
“傻丫头，你真是个傻丫头。”
吴雪娇的眼睛起了一层雾。
“我和张雪勋同岁同班，我没有上线。张雪勋刚过了重点线，但没有达到他要上的学校的录取线，钻牛角尖疯了。其实，人生有很多遗憾，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老天爷关上了这道门，却为你开了另一扇窗。你看，大家种地不是一样的生活的很快乐。”
吴雪娇看着他真诚的道谢：“谢谢，我明白你的话。”
起风了，凉凉爽爽的赶跑了闷热烦燥，吴雪娇感到心情轻松了很多。
张辉问：“明天，需要我帮忙吗？”
“谢谢，不用了。小抗会跟我去。”
“我在练寺街上，开家无线电修理店，有事来找我。”
“好。”吴雪娇虚应，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最好少接触。
风很快的大了，看电影的人群开始乱。听见别人的说的话，吴雪娇向西南的方向望去。
从西南的天边涌起一大块厚厚的乌云，顺着风势，夹着闪电，犹如刚从地狱逃出来的万獣军团，以雷霆之势疯狂地扑来，隐约传来沉闷的的雷声，吴雪娇激动地站起身，迎着风，双眼亮晶晶的盯着冲过来的乌云，从心底欢迎这场及时雨。
“来吧。请更快一点来吧。请来一场暴风雨吧，棉花苗有救了，小麦的丰收有保证了。我不用抽水浇地了。”
张辉提起两个凳子，看着人群四散的慌乱往家跑，放映员也停止了放映的电影，开始收拾工具。吴雪娇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张辉把凳子交到一只手里，用另一只手拖住吴雪娇的手往村子里跑，刚跑两步，吴雪娇站住。
“大雨要来了。”张辉着急的说。
吴雪娇伸手要凳子。“你赶快回家吧，我要等雪雁。”
“她自己会回家。”张辉没有把凳子给她。
吴雪娇微笑说：“我知道她会回家，可怎么对大姑说，你快走吧，雨真的要来了。”
放映员已经在解映布。张辉对吴雪娇哭笑不得。
乌云已来到头顶，闪电不时地划破附近的黑暗，震耳的响雷在头顶的上空周围炸响，风中已经有浓浓的雨滴的味道。这时看见杨玉成拉着张雪雁的手从麦地的方向跑来，看见吴雪娇和张辉还在等她，杨玉成放开张雪雁向另一个方向跑了。
张雪雁跑过来。“雪娇，还傻站，快跑，大雨来了。”拉住吴雪娇的手，吴雪娇气呼呼地甩开她的手，快步急急的向村里走。
“雪雁。你太过分，把雪娇一人丢在这。”
“有你守护，我很放心。啊？雨下来了。”张雪雁惊叫，双手护住头顶。吴雪娇仰起脸，大雨点打在脸上，有点疼，凉凉的，好舒服，真美，她从心里笑了。
张辉提着凳子，跟在两个姑娘身边，看看浑然不同的姐妹花，微微笑了。
上部 第三节
每个星期的星期二星期五是练寺街赶更的日子。
星期二，吴雪娇挎着一个竹篮，步行来练寺街赶更，好在他们村子离练寺街也就不到两公里的路,她脚步轻快，一场连续下了两个小时的大雨，解决了干旱问题，想着生机勃勃的棉花苗，吴雪娇的脸上露出舒心的微笑。
吴雪娇的篮子里放着100枚鸡蛋，一双刷洗干净晒干的男式白色球鞋，一个缠了几道胶布的小收音机。
来到街上，吴雪娇先把鞋子送到修鞋的摊上，然后来到修理无线电的地方，七八个修无线电的把桌子摆在一个地方，他们形成一个自己的小王国。吴雪娇一眼就看见张辉，他的桌上有好几个收音机，身边桌前站了几个人，他正低头在专心的修东西。
吴雪娇心里不想给他添麻烦，潜意识不想和他有牵扯，找个离张辉最远的桌子站住，主人是一个小胡子，抬起头看吴雪娇。
“师傅，麻烦你帮我修修收音机。我弟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摔得不响了，还能修好吗？”吴雪娇把收音机递给他。
小胡子接过收音机。说：“我尽力吧。你先去办事，过会来拿。”
“哦！麻烦你了。你能不能给我开个收据？”
小胡子看看收音机笑了，这种收音机，扔在路上，大概也没有人捡，但他还是答应。“可以。”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票据单子和圆珠笔。
“姓名，那村的？”
“河楼的。吴雪娇。”
小胡子盖上章，撕下来，递给吴雪娇。吴雪娇伸手接，却被人劫走了单据。
“张辉？”
“不相信我的技术？”
“我，我看你在忙。”吴雪娇有些心虚，看着张辉的略有温怒的眼神，说话有点结巴。
张辉拿起那个收音机。拍一下小胡子的肩膀。“对不起。这件我做了，改天请你吃饭。”
“不客气。”小胡子微笑看一眼吴雪娇。
张辉对她说：“跟我来。”
“我，我还有事，等会，我再来找你。麻烦你了。”
吴雪娇低头忙走开，不给张辉有说话的机会。张辉站住，他只好看吴雪娇挤进人群，可他已经看见吴雪娇篮子里的鸡蛋。
“她爸爸是工程师，怎么还会缺钱，还要卖鸡蛋？这么破旧的收音机，还象宝贝一样的拿来修？她家真的那么困难吗？”心中一紧，感到心疼，自己暗吃一惊，怎会对一个还是陌生的姑娘这样？
“张辉。你干嘛？”
“来了。”他忙回到自己的桌前。
鸡蛋卖了25元。吴雪娇用卖鸡蛋的钱，买了一袋盐巴，一包洗衣粉，一块肥皂。又去付了修鞋子的钱，取回补好的球鞋。硬着头皮来找张辉，取收音机。诶？张辉的桌子怎么不见了？他收摊了？四处张望，看见张辉在一间小屋门前向她招手。
吴雪娇微笑走过去。“你怎么收摊了？还早呢。”
“钱永远挣不完。事情办好了？”
“嗯。我的收音机还能修吗？”
“能修。快修好了，进来稍等一会。”
吴雪娇跟他走进小屋。张辉接过她的篮子，果不其然，鸡蛋变成了日用品。
“不好意思，只有一张椅子。你做我的床吧，别嫌脏。”
吴雪娇笑笑，在他的单人木床沿坐下。被子叠的很整齐，床单和枕巾很干净，吊的蚊帐雪白。看得出主人很讲卫生，床头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没有上漆的大木箱，靠窗的床边放一张三斗桌子，桌子上有一个台灯，几本书。上方的墙上挂一张吉他，有一根弦在飘荡。一张自行车。一个洗脸盆架上放着一个盆子还用一个绿色的筐子扣着。红色的塑料桶里有半桶清水。还有一张桌子，自己的收音机放在上面，还在分尸，没有组装，桌前放着一张椅子。
张辉微笑说：“是不是很穷？”
“还好。比我富。”
张辉笑了。他打开筐子，端出一盘子新鲜大颗粒的红彤彤的草莓。“口渴了吧。吃吧。”
“草莓？谢谢！”吴雪娇惊喜的站起身。
张辉把草莓放到窗前的桌上，倒盆里点水，吴雪娇洗洗手，也不擦手上的水，捏一颗放进嘴里。对张辉甜甜的笑了。
“你爱吃草莓？”
“嗯。我最喜欢草莓，我也种了二十多棵，可结的又少又小。你不吃吗？”
“我不喜欢吃水果。”张辉坐到他的桌前开始工作。
吴雪娇坐在张辉的小床边沿，吃着草莓。望着专心工作的张辉，心中想：“没想到他的脸消肿后，这么帅，五官搭配的那么完美，一点也不像个农家子弟，倒像一位高贵的王子。那么清瘦修长的手指，会干农活吗？也许，他是爹妈的宝贝，是个贾宝玉。”
吴雪娇的眼睛又飘到那张吉他上。“它的弦为什么会断？断了为什么不接上？是不是它的主人不喜欢它？可如果不喜欢为什么擦的那么铮亮干净的一尘不染？”
“你喜欢吉他？”张辉起身取下吉他。
吴雪娇接住吉他。“小强也有一个。是我爸前年回来带给他的。”
“会弹吗？”
“不会，我没有音乐细胞。但我喜欢听。”
“下次来，我弹给你听。”张辉说完又坐回去工作。
吴雪娇爱怜的抚摸着琴弦，轻轻的松动那根断的琴弦，小心的给它接好，试试音，舒心的笑了。
张辉拿着组装好的收音机过来，把收音机递给吴雪娇。取过去吉他。“谢谢你给它接上弦。”
“修好了？”
“你试试。”
吴雪娇打开收音机，会响了，有声音了。“谢谢。小强在县里，送了几个地方，人家都不愿修。你还真的修好了。多少钱？”
“不要钱。我们是朋友又是亲戚，你太见外。”
“这，这，我，我太过意不去。”
“傻丫头。我下次生病，你帮我免费治疗就行了。”
吴雪娇起身提起她的篮子，把收音机放进去，真诚的对张辉道谢：“谢谢。我走了。谢谢你。”
“傻丫头。”张辉送她出来，微笑目送她消失在人群中。
抬头看看天，天空真蓝，白云真美，阳光真好，风儿真轻，生活真好，所有的一切真好。
上部 第四节
苦涩的初恋
天刚蒙蒙亮，吴雪娇就骑自行车扛着锄头下地干活。200多米长的地身，吴雪娇锄个来回也不过9点左右，回家吃早饭，准备吃过饭再继续锄地。
小弟吴雪志早已去上学，母亲王家真看见女儿进院子，着急的催她。
“快点好好的洗洗，换上你爸带回来的那套裙子，还有那双凉鞋。”
“妈。要我进城给小强送东西？”
“送什么送。缺东西他会自己回来拿。我给你看好一门亲事，吃了饭去相亲。”
吴雪娇本来拿着毛巾要洗脸，听到话，又坐下来。“妈。你不是说，等小强大学毕业，再说我的婚事。”
“傻孩子。到时你就变成老姑娘了，还嫁给谁？趁现在好时候，找个好婆家。孩是你姑村上的，到时有你姑照顾你我也放心。我见过人了，个子高高大大，长的也好看。妈不会害你的，你姑也说是个好孩子。”
“妈。我现在不想订婚事，过两年再说。”
“你以为你还小，看看雪梅都快要当妈妈了。小孩也没有爹妈，兄弟三个，他最小，俩哥哥也都成家了，他跟着老大过日子，房子是他爹妈在世时盖好的。你是个傻姑娘，不会耍心眼，这样好，过门就执手当家。快去洗脸去，人家已经到了，在老四家等着咱。”
“妈。我爸爸不是说，在帮我联系医学院的事吗？我想去读书。”
“别听他放屁，他的话能信，母猪都会上树。我会害自己的孩子吗？”王家真的脸色变的阴沉，吴雪娇有点害怕的站起身去洗脸。
吴雪娇跟在母亲身边来到吴老四家，几个堂叔大爷都在堂屋陪客人坐，听着王家真和他们相互的打招呼，吴雪娇低垂着眼睑，面无表情一语不答。
吴雪娇心如死灰，哀悼自己的大学梦。她仍听母亲的话顺从的换上爸爸为她买的连衣裙，合同色系的高跟凉鞋，把辫子打开长发垂到腰间，头顶仅用两只黑色的发卡卡在两边。
走到屋内，王家真接到暗示，伸手推开东间卧室的门，轻轻的把木头一样的吴雪娇推进去后，又带上了门。
吴雪娇抬起头，看走近自己的男人是什么样，不由得张大嘴，脑中一片空白。是张辉！竟是张辉。
“雪娇。我快等的发疯了，你才来。”
“我走进这道门前，还不知道男方是谁。”
“我不好吗？”张辉拉住她的手，到大床前的沙发上坐下。
“你不需要用到这种老套的方法，娶老婆吧？”
“只有这种方法，我才能走近你身边。你对我笑了三次，我失眠了三天。你帮我接上了琴弦，我又失眠了三天。我想娶你做老婆。”
“我，我，我……”
“我会让你也爱我，给我时间。傻丫头。”张辉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又旧又土的银戒指，戴到吴雪娇的中指上。“这是我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送给你，老婆。”
吴雪娇震惊的看着戒指，张辉缓缓的把吴雪娇拥进怀里。吴雪娇没有挣扎，却浑身僵硬，大学梦变的更加的遥远飘渺。
开始收麦的第三天，张辉开着一台四轮拖拉机后面还挂一个大车厢来了。王家真看见她相中的女婿，眉开眼笑。
张辉看见要参加高考的吴雪强在弯腰奋力的割麦子，心里一惊。“妈。雪强，下个月就要高考，怎么还回来收麦。”
“他要吃饭就要干活。”
“他快高考，不能耽误。”
“他爹不回来收麦，他就要顶上，十几亩地的麦子，要怎么收？再说，回来干几天活，脑子歇歇更好用，雪娇考大学那年，不也回来收麦，还考个第一名。”
“张辉。你咋来了？”吴雪娇微笑走过来，喝口水，擦擦脸上的汗。
“我不放心，来看看。割了几亩了？”
“就才这一块，你家的收完了？”
“差不多了。这样不行，我找个收割机来就快了。”张辉皱起眉头。
在张辉的帮助下，拖拉机两趟就把4亩地的麦子拉进了打麦场。趁做午饭的时间，张辉领来一架台小型的收割机，一个下午，吴雪娇家的麦子全部的割倒在地。他带领吴雪娇姐弟到半夜时分，已经把小麦拉进打麦场一半，他是把小麦全垛起来。
第二天，他拉回来一台脱粒机。机械化就是机械化，中午才把所有的麦子拉进打麦场。吃过饭开始脱粒小麦，到晚上的凌晨一点钟全部脱粒完了。
大家全瘫倒在麦秸中，吴雪娇对张辉完全的改变了看法，没想到娇气的男人做起事来，象风雷一样的凌厉，分配工作合理而且是各尽所能，效率极高。完全像一个统帅，自己身先士卒的带领大家打了个漂亮的大胜仗。
早上6点半，吴雪强背着书包回县高中读书了。张辉帮着把麦秸垛起来，把小麦粒里面的麦糠麦芒扬干净，傍晚就开着拖拉机回家了。
收麦是一年中的重中之重的大事，一年的口粮。自己家中的事还是要做。
麦收结束，秋庄稼也收拾一遍后，夏天的雨季要来了，想重建新房的事又提到心头，看看住的房子，吴雪娇奉母亲的命令，硬着头皮来到乡政府，来找推拖几次的雷乡长，询问宅基地的事。
站在熟悉的二楼的一个门前，吴雪娇鼓了鼓勇气，敲响了门。
“进来。”
吴雪娇推开房门。这是附带一间卧室的办公室，没看见雷乡长，却见一位戴眼镜的小伙子，在给窗台上的花浇水。
“请问，雷乡长在吗？”
“他调走了。我接替他的工作，有什么事？”
吴雪娇失望的转身想走。
眼镜回身说：“你有什么事？”
吴雪娇看看他。“你是乡长吗？”
“是，是乡长。不像吗？”他放下水壶，洗下手，对吴雪娇说：“请坐。你来找过雷乡长？”
吴雪娇在沙发上坐下。“我来过好几次，是问宅基地的事。我们家的宅基地不到2分地。本来我家前年就要盖房子，队长说，有文件说要统一规划宅基地，就等到现在，也没有明确的答复。我家的房子等不了，我家住的房子是我的曾祖父建的。西山墙面开裂了有巴掌大的缝，用一根大棍顶着，门头的门椯也是两边各用一根棍支着，下雨别人往屋里跑，我家的人是往外面跑，要修房顶。我很害怕，那一天醒来，被压在房子下面。”
“现在，还有这种房子？你是那村的？叫什么名字？”
“我是河楼的。我叫吴雪娇。”
“我叫杨和平。一个星期后的今天，来这找我。我会给你个准确的答复。”杨和平快速的在本子上记录好，他站起身。
吴雪娇看到一丝希望。“给您添麻烦了。再见。”
“再见！”
吴雪娇走出门，轻轻的关上门。长长的出口气。“希望这个杨乡长是个办事的好官。”
顺着楼梯下楼，迎面一位俏丽的女郎喊住了她。“吴雪娇。”
吴雪娇仔细一看认出是高中的同学。“方茜。”
“到我房里坐坐。老同学，我们好好聊聊。”
“你在这上班？”
“混日子。”
“对不起，改天吧。我还有事。”吴雪娇和方茜在学校时，交情也不怎么好。
方茜亲热的挽住吴雪娇的手臂，陪她下楼。“听说，你和张辉订婚了？”
“是啊。”
“你了解他吗？”
“怎么啦？”
“我们上高一时，乡里发生的那件强奸新娘子未遂的人，就是张辉。”
吴雪娇抽出手臂，冷冷地看着方茜。“谢谢你告诉我。请你留步。”
吴雪娇快步的下楼。方茜站住，嘴角显出一丝邪恶的冷笑。
“方茜。你真缺德。”杨和平冰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有什么好？在学校，老师眼中的宠儿。现在种地，张辉还把她当女王一样的宝贝。”
“你当心张辉会杀了你。”
“恨我至少还记得我。”
“疯子。你衡雪娇是天地之别。”杨和平冲下楼去，他担心自己的朋友。
吴雪娇失神摇摇晃晃的骑自行车，一心想找张辉问清楚怎么回事，看见张辉的小屋门开着。
吴雪娇把自行车停在门口的空地，锁自行车时，听见屋里传出忧伤的吉他声。吴雪娇侧耳细听，冷静下来，缓步走进小屋的门。
“雪娇。雪娇。”张辉看见吴雪娇放下吉他，欣喜的站起身。吴雪娇扑进张辉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怎么啦？”
“你爱我吗？”
“我爱你。才要娶你做老婆。”
“我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我爱你，我要和你一心一意的过日子。我不想要锦衣玉食，只要你全心的爱我。”
“雪娇。雪娇。”张辉心中忽然感到害怕惊慌，紧紧抱住怀中的女人。似乎，怀中的人儿随时会消失。
杨和平在门外听见吴雪娇的话，收住要迈进门的脚，慢慢地离开。
上部 第五节
回到家，吴雪娇告诉母亲，换乡长了，一个星期后还要去乡里一趟，就知道准确的消息了。王家真听了，高兴地说有眉目，就去找她的哥哥商量建新房子的事了。
吴雪娇精神有点恍惚，她很怕母亲知道张辉的过去，为俩人的将来担忧。能遇上一个喜欢自己而自己也喜欢的人不容易，在母亲严厉的管教下，没有恋爱自由的情况下，能遇上张辉是多么幸运的事。
万一象雪雁一样就糟了，自己说什么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偷偷的和张辉私自来往。
吴雪娇傍晚从地里回到家时，看见吴雪志在稀里哗啦的吃面条，王家真却在使劲地摇扇子脸色阴沉，饭碗放在桌上没有动。
“妈。你咋了？怎不吃饭？”
王家真对女儿招招手。“我把亲事退了。你姑还蒙我，说是个好孩子。一个强奸犯，亏长得人模人样。”
“妈。他是冤枉的，关了十几天就放了。”
“放了咋了？为什么不抓别人，抓他进去。不是什么好鸟。”
“妈。当初是你逼我和他订的亲。”
“我一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就去退了。下一次要好好的打听清楚，咋地也要找个清清白白的人。”
“妈。你想想，麦收他帮了我们家多大的忙。他过去的事跟他现在有什么关系？”
“不准和他再拉扯不清。我看走眼了，以为是个大仙桃，却是个坏红薯。真是霉气。”
“妈。这是我的婚事，你应该给我商量。”
“小孩子知道什么，洗手吃饭吧。”
吴雪娇气的眼中含泪，转身进屋了。
“妈妈。张辉哥多好啊。我喜欢他。”吴雪志大声说。
“我也喜欢这孩子，可惜了。”王家真叹气。
“那你还不要他和大姐好？”
“不想让她将来流泪吃苦。别说了，吃饭吧。”王家真又叹口气。
吴雪娇晚饭没有吃。第二天的早上，吴雪娇推着自行车要出门，王家真叫住她。“帮我做饭。”
“我要去地里打棉花杈。”
“早上露水大，吃过饭我和你一起去。”
吴雪娇嘟着嘴，扎好自行车。她原计划找张辉泡汤了。
一个星期，王家真没有让吴雪娇离开自己的视线。吴雪娇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
到了和杨和平约定的日子，吴雪娇来到练寺街，她没有去乡政府，先来找张辉。张辉的小屋的门锁着，吴雪娇下了自行车，在门前站了半天。
“张辉怎么啦？他为什么不在？是不是生病了？我还是去他家里看看吧，不知道会不会病得很重。”走两步，又无奈地转方向，往乡政府的方向去。
“约好了，怎能失信。问一声就去张辉家，应该不会耽误时间太久,张辉，你到底怎么样了。”吴雪娇顾不得回家后母亲会怎样惩罚自己。
吴雪娇快步上楼来到杨和平的办公室门前，门关着，轻轻的敲了几下，没有回音。吴雪娇等了一下，转过身就要走，她一心惦挂着张辉。
门开了，吴雪娇转回身，看见开门的人。竟是张辉！吴雪娇睁大眼睛，张辉的双眼血红，衬衣敞开，一身的酒气。
“张辉。张辉。”吴雪娇扶住摇摇晃晃的张辉。
“雪娇，你不恨我了？来梦里见我了。”
吴雪娇半扶半抱的把他扶进屋里，放到沙发上，想去开窗子，透透空气。张辉抱住她的腰，头俯在她怀里。“别离开我。我爱你，我那么的爱你，没有你我会死的。”
吴雪娇慢慢的坐下，捧住张辉的脸，泪滑出眼睛，轻轻的理理张辉额前的头发。“你醒醒。不是梦里。我一直想出来见你，我妈看得太紧，脱不开身。”
张辉看见吴雪娇的眼泪，伸手去摸吴雪娇脸上的泪。“湿湿的。是真的。雪娇。”张辉反手紧紧的抱住吴雪娇。“相信我，我不是强奸犯。我没有强奸她。”
吴雪娇说：“我相信你，你看，你看看我的手。”
张辉放开吴雪娇，吴雪娇把右手伸到他面前。“看见了吗？我没有退婚，我不需要聘礼，只要它就行了。”
张辉看着吴雪娇手指上的戒指，笑了，双手捧住那只手亲吻,泪却滚落在手上。
吴雪娇问。“我也许没有一分钱的嫁妆，你会要我吗？嫌弃我吗？”
“傻丫头。你不怕跟我吃苦？”
“只要你对我好，我不怕吃苦。”
“傻丫头。”张辉紧紧地抱住她。
“你怎么来这？”张辉擦去吴雪娇脸上的泪水，问道。
吴雪娇想起自己的正事。“我和杨乡长约好，今天见面。”
“杨和平？有事？他可能出去了。”
吴雪娇的眼睛盯着张辉，忽然起身，来到门口。看见杨和平站在门外的右边的走廊，双手扶着护栏望着前面的大杨树沉思。
吴雪娇心中震惊不小。“杨乡长？”
杨和平回过头，微笑说：“雨过天晴了？”
张辉踉跄地追出来。“雪娇。雪娇。等我。”
吴雪娇的脸色变得苍白，眼睛在俩人身上来回的转。“张辉，你怎能……怎能这样。”
“进来吧。你不是要宅基地吗？”杨和平松开护栏，回房间。
“我不要了。”吴雪娇望着仍在酒乡中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张辉，心中绝望而伤心。“枉我对你……我看错了。”把手指上的戒指褪下来，扔到张辉身上，快步的走了。
“吴雪娇。你误会了，听我说。”杨和平连忙喊。
吴雪娇看他一眼。“我不要宅基地了。再见。”
张辉茫然地望着吴雪娇远去，却在傻笑。“她会回来。”便滑坐在地上，靠着门睡着了。
杨和平追两步，看看睡在地上的张辉，收住脚步，回来拖起张辉进屋。
吴雪娇回到家，看见母亲。“妈。你是对的，我错了。我以后听你的话。”王家真感到奇怪。吴雪娇没有吃午饭就躺下，用被子捂住头狠狠的哭了一场后，就病倒了，发了三天高烧，一个星期后才下床。
又一个星期后，吴雪娇又订婚了。
这次是大队书记做的大媒，男方是他的亲外甥。小伙子的爸爸是一个煤矿工人，小伙子代应龙衡雪娇同岁。王家真心中奇怪不已，自己家穷的房子露着天，大队书记还会看上女儿，而且，聘礼比张辉的丰厚一倍。
吴雪娇没有一点意见，好像一切和自己无关，她象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
上部 第六节 不该再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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