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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绞绞糖不长胖)
(向日葵之瞳)
(明天怎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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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玄宗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是唐朝由盛转衰的一年,唐玄宗腐朽统治,怠于政事,任用奸佞,宠爱杨贵妃,导致政治一片黑暗。另外,军事举措的失当以及朝廷所辖军队的平庸和军备废弛,为年末的安史之乱埯下了重重的伏笔。  可是,在这一切都未开始的时候,仍然是歌舞升平,醉生梦死。我们的故事便发生在遥远的西南邻国,南诏,一个在千年之后被人们称为茶马古道的其中一站——“聿赉”(yùlài)。  相关介绍:  1、茶马古道  “茶马古道”是今天人们为这条绵延千年的古代商路所起的名字。1200多年前,南诏的开南节度辖区是著名的普洱茶产地。而信奉佛教的藏民常常不远千里来到此地,朝拜梅里雪山等著名的佛教圣地。他们回程时带回了当地的茶叶。  具体说来,茶马古道主要分南、北两条道,即滇藏道和川藏道。滇藏道起自云南西部洱海一带产茶区,经丽江、中甸(今天的香格里拉县)、德钦(聿赉)、芒康、察雅至昌都,再由昌都通往卫藏地区。川藏道则以今四川雅安一带产茶区为起点,首先进入康定,自康定起,川藏道又分成南、北两条支线:北线是从康定向北,经道孚、炉霍、甘孜、德格、江达、抵达昌都(即今川藏公路的北线),再由昌都通往卫藏地区;南线则是从康定向南,经雅江、理塘、巴塘、芒康、左贡至昌都(即今川藏公路的南线),再由昌都通向卫藏地区。  茶马古道是壮阔的,而对于当年行走在古道上的马帮来说,那却是一条充满了艰险的征途。西南地区山高水急,水上交通不可想象。而山道的险峻曲折,又根本无法行驶车辆。在这样的条件下,马帮成为了唯一适用的运输方式,它形成了茶马古道上一道独特的风景。可以说茶马古道是一条用人力和马的脚力踩踏出来的道路。  2、吐蕃苏毗  苏毗,位于吐蕃中部,在松赞干布时期归顺吐蕃,改称为孙波茹。  747年,苏毗发生叛逃事件,不堪忍受奴役之苦的苏毗王率部投唐,结果被吐蕃发现,苏毗王脱逃,可他的家族共二千余人被诛杀,如想进一步了解苏毗,或是想知道在那里发生的故事,敬请欣赏小薇的先前之作——《恻泪莲》。
  天香啊,天香,  你自天界来到人间,  好似那枭鸟盘居于苍天,  好似那天鹅徜徉在神湖,  在你的庇佑下,  往昔已经巍然高耸,  现今更加高过苍穹;  天香啊,天香,  在牙帐之上方,  请你为我点起圣灯,  自今天直到以后,  我将永不舍弃你!  请你也不要背弃我,  苍天定会护佑……  相传在一千年前的西域,有一种天香,能使死人复生,能除魔驱邪。  此香出自与东海仙岛一种名叫“返魂树”的树根,此树香闻数里,能发出像牛群吼叫的声音,岛上的居民把这种树的树根砍来放在玉制的锅里反复熬煮,煮成黑褐色的软稀,再制成丸状,故又名为“返魂香”,燃此香,病者闻之即起,死未三日者,薰之即活。  据说,汉武帝在征伐西域的时候,月氏国曾经进贡三枚返魂香,大如燕卵,黑如桑椹,原本武帝也不信,但此香不但能吓退猛兽,抑制瘟疫,而且香气过了三个月竟还不散,更神奇的是,死了不超过三天的人真的全都活了过来,这一下武帝相信天香是奇珍异宝,就把剩下的最后一粒天香珍藏在一个盒子里,可有一天打开来看,天香却不见了。  从此以后,世间便再也寻不见“返魂香”的身影,只能在代代相传的歌谣中一窥她的神秘。
  雪已经下了整整十天,天是白的,山是白的,地是白的,就连空气中泛着的寒雾也是白蒙蒙的。  郭尹侠守在雪山顶的山洞里已经有整整一天了,他头戴白貂帽,身披白裘袍,隐秘在一片分不清天与地的混沌间。  他从洞中探出半个身子仔细的勘察,可是四周除了雪什么也没有,他活动了一下已经冻僵的手脚,抖了抖结在浓眉上的冰霜,再次潜进了洞中。  他二十出头的年纪,生的阳刚而俊美,剑眉邃眼,英挺鼻梁,可是让人意外的是,右颊上却有一道细长刀疤赫然入目,那刀疤殷红而平整,从眼窝下方一直延伸到了耳边。  天色渐渐阴沉了下来,眼看一场暴风雪即将降临,郭尹侠又饥又寒,他在呼出胸腔中最后一口暖气准备放弃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了异样:一个黑影正深一脚浅一脚的蹒跚在不远处的山下。  郭尹侠定睛细瞧,却辨认不出来者是谁,只是看出了那人的仓惶和恐惧,正在他纳闷之际却又发现在黑影的身后闪出一个人来,此人黑帽红斗,体型肥硕,动作却异常敏捷,郭尹侠立刻认出那人便是二哥,他轻“咦”了声,立刻跃出洞口想瞧个究竟。  可这一瞧却把他惊出一身冷汗,只见二哥的身后正紧紧跟随着几十个人,他们身骑快马,手举利器,张牙舞爪的便朝拼命奔逃的二哥扑去。  不好!郭尹侠暗叫一声,立刻吹起响指,顿时早已埋伏在一旁的兄弟们便如潮水般冲上前去,几十个骑马之人吓的惊慌失措,返身便要逃跑,可哪来的及,出路全被堵死了,只能在重重包围中做着如困兽般无用的挣扎。  郭尹侠面露得意之色,他抬眼望向南面的茫茫山海,嘴角扬起轻快的笑意:看来,你还是斗不过我啊,莫兄。  这个“莫兄”名叫莫子常,十年前跟着他亲哥投靠了一个叫“天陀”的马帮,说起这个“天陀”,在聿赉(今云南德钦)可算是赫赫有名,一直盘居在城边双马峰占山为王,前十几年靠着抢掠打劫为生,让周边的百姓们心惊胆寒,生怕什么时候遭了秧,当地官员们也都头疼不已,山贼狡猾,抓了几次全都无功而返,只好做罢。  可也不知是哪一天,双马峰突然就冒出来了一个叫“坎子”的大哥,此人带着众兄弟做起了贩茶贩盐的生意,硬是走出了一条从“北岳”(今丽江玉龙雪山,在唐代被称做“神外龙雪山”,被南诏王异牟寻封为“北岳”)到聿赉,再翻越梅山(今梅里雪山)到蕃国马儿敢(今西藏芒康),长达几千里的商道来,从此“天陀”弃暗投商,从山贼变成了马帮,生意是越做越大,人马也越聚越多,那么这个“坎子”又为何人,竟有这么大能耐?  其实“坎子”只是个外号,本名叫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他从小跟着父辈们走南闯北偷贩私盐,后来被官兵们抓进大牢,没收了所有家产,除了小儿子被人使了钱赎了出来,其他几口人都冤死在牢中,举目无亲的坎子身无分文,只好进山投匪,本着经商的头脑和对商道的熟悉,渐渐混成了大当家。  在坎子大当家的带领下,双马峰的兄弟们日子混的一天比一天好,这“天陀马帮”的名声也逐渐变的家喻户晓,可他们依旧与官府誓不两立,这让很多人慕名前来投靠的人打起了退堂鼓,毕竟与朝廷为敌,是有相当大风险的,于是这“天陀马帮”基本上成了光棍和流浪汉的集中营。  这时,靠卖艺为生的莫氏兄弟从北方一路漂泊来到聿赉,听说了“天陀”的传奇,便上山找到了大当家,这对兄弟大哥叫莫子清,武艺高超,弟弟叫莫子常,念过几年书,不但熟知世故人情,而且聪明过人,在帮里混了没多久便深得大当家喜爱,经常把二人带在身边。  可是俗话说的好,人心隔肚皮,你永远不知道忠心耿耿的脸下有着怎样的蛇蝎心肠,就在莫氏兄弟赢得大当家绝对信任的时候,他们却把一柄锋利的匕首插进了大当家的心脏,从那天起莫氏成了双马峰的首领,而那些忠诚于大当家,却又报不了仇的人便连夜离开了双马峰,在远处的一座无名小山上安顿了下来,并推举了一位新的大当家,这位新大当家外号“毒锅子”,故名思意,此人擅用蛊毒,可虽如此称呼,这毒锅子却天生一副热血心肠,不但为人正直和善,而且从不用毒害人,他专门研究各类毒剂的解药,以及如何化解蛇毒,虫毒,草毒方法,挽救了不少兄弟的性命,因此深得众人尊敬。  这毒锅子带着逃出来的兄弟们在无名小山上安营扎寨,也做起了贩茶贩盐的生意,他们为自己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叫“神陀”马帮,意与天陀帮斗争到底,因此这座本没名的小山便被唤作神陀山。  于是这,天陀与神陀便成了聿赉一带针锋相对的两个死对头,两年前,天陀截了神陀的货,毒锅子找莫大当家(莫子清)单挑,两人立下生死状,结果莫大当家当场毙命,而毒锅子却永远失去了右臂,按生死状上的约定,天陀帮新当家——莫子常并未就此寻仇,算是与神陀和平共处了一两年,虽无大的斗争,可在生意场上和运货途中却时有冲突,用“冤家路窄”这句话形容他们,那是相当合适。  郭尹侠,在神陀山已经待了有五年了,他从一名护卫一直升到了三当家的位子,除了一身正气,靠的更是高超的武艺和过人的胆识,他本是唐国一大官的儿子,只因遭了变故,便决定离家远走,他一路流浪,来到南诏,机缘巧合的认识了毒锅子,便进了神陀山,此后时有他的家人进山寻他,可都被他严词拒绝,山里的兄弟们见寻他的人个个绫罗锦衣气度非凡,因此都对他刮目相看且敬畏三分。  这郭尹侠,排行老三,帮中上下亲切的称呼他为“三哥”。这“三哥”的聪慧与远见和莫子常那是不相伯仲,两人经常斗智斗勇好几个回合,输输赢赢,竟是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今日这回雪中捉鳖之计,乃是如此:先前,天陀将本是神陀的货源给抢了去,神陀气不过,佯装截货,天陀立刻召集了百来号人要与之火拼,两队人马这一扛就是一个月,直到天气陡寒,大雪封山,莫子常才疾呼上当,原来这神陀闹事是假,拖延他们的运货时间是真。这下,莫子常不但陪了钱,还将那小山般的茶货囤在了自己的手里,待到来年开春,冰雪消化之时,这茶早就不值钱了,莫子常恨的是咬牙切齿,誓要以牙还牙。  这不,莫子常派人劫杀在归途中被大雪围困的神陀老二,可孰不知这老二早就在莫子常身边插下暗探,得知消息的老三(郭尹侠)立刻组织人手赶去营救,与老二合力上演了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  得了手的郭尹侠自是得意,他望向远方双马峰的方向,黑邃的双眸神彩奕奕,他抖了抖身上的雪霜,迈开冻的僵邦邦的双腿,下山察看战果去了,其实能抓住几个人对他来说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跑在二哥前头的那个可疑的黑影,会是天陀帮的人吗?如果是,为何要这般慌张的逃蹿,如果不是,那又会是谁,又为何会出现在这片茫茫雪原之中?
  在郭尹侠下山之前,万万没想到,一场离奇大祸已悄然降临在神陀马帮的身上,所以当他看见二哥身中厉箭直挺挺的躺在雪地上时,他惊愕的几乎站立不稳,郭尹侠扑上前去悲痛哀嚎,可那二哥早就没了气息,殷红的鲜血从胸口箭伤处汩汩流下,却还是温热的。  郭尹侠轻轻把尸体放下,猛的抽出腰中长刀,冲到了被俘的天陀帮手下,大声喝道:“说,是谁干的?!”  被俘的只有六七人,其余的已经脱逃,郭尹侠怒不可遏的把刀划过他们每个人的鼻尖,却意外的发现里面竟有天陀帮的四当家。  “哼哼!”郭尹侠冷哼两声,“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说罢他使劲咬了咬牙,努力克制住了心中忿恨,垂下手中刀,闷声下令:“兄弟们!把他们押回去,交由大哥发落!”  “是!”同样悲怒交加的众兄弟齐声答道。  郭尹侠瞪着一张张面目可憎的嘴脸被捆押下去后,才又返身跪在了二哥的身边。  二哥姓马,为人豪爽,功夫了得,虽比郭尹侠大了几十岁,可是性子却像小孩一般,成天说要当郭尹侠的师傅,教他武艺,一开始郭尹侠还有些反感,日子长了却与这二哥最为亲近,所以眼见二哥因自己的计策而命丧黄泉,不由得又悲又悔,潸然泪下,他轻轻拭去二哥脸上的血污,却突然看见二哥嘴角缓缓渗出的一小股黑血,郭尹侠猛然心一紧,这是……一股寒意立刻从心底升起。  就在这时,只听身旁的兄弟大声叫唤:“三侠哥,你瞧,是个女人!”  郭尹侠回身一望,只见一兄弟正横抱着一个人,旁边还围着几个看新奇的。  “呵呀,长的真好看……”  “好像还是个蕃人!”  “瞎说,蕃人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可是……你看这打扮,回头去问四叔去。”  ……  郭尹侠又看了眼二哥的遗容,苦苦的叹了口气,立起身走向人群,低声道:“把二哥抬回去吧,让大哥再看上最后一眼。”  “是!”众人正色道。  “那,这个女人……”  郭尹侠只看一眼,便认出她就是刚才跑在二哥前面的那个可疑人影,于是他双眉一皱:“把她也带回去,路上好生看着!”  “好咧!”说罢,众人放下女人,去拉一旁的马车去了。  郭尹侠冷冷的瞟了眼地上晕死过去的女人,心中疑团逐渐扩大,没错,此人身穿青衣蕃袍,确是蕃人,不过这大雪封道的,一个女人怎么会流落至此?而且她的出现会不会与二哥的死有关?二哥看似因中箭而亡,可是那嘴角渗出的黑血却又像是中了毒,那究竟是中毒在先还是中箭在先?这个女人应该会知道点什么……  思乱如麻之际,忽听“啪哒”一声脆响,好似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郭尹侠迅声望去,只见一个灰灰的木盒子从女人的衣怀里掉了出来,郭尹侠好奇的走上前,拾起了盒子,木盒小而陈旧,一看便知有些年头了,他轻轻掀开盒盖,只见盒内用红锦布层层包裹着什么东西,他用手小心的碰了碰,硬梆梆的猜不出是什么玩意儿,于是他决定打开来一看究竟——  这是……!!  郭尹侠倒吸一口凉气,暗叹:这女人,大有来头!  就在这时,忽闻身后有人疾呼,他立刻将木盒藏入自己的怀中回身望去,只见不远处,阿青正带着几个兄弟朝他急驰而来。  “三哥!”阿青还没等马停下便急急的朝他大喊,“二哥怎么样了?!”  郭尹侠心中一痛,指着二哥的尸体,脸却别向一旁:“你们自己看吧。”  “二哥!!”紧接着一声哭天喊地的嚎叫传来,阿青抱着二哥一动不动的身子痛哭不止:“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没用,我对不起你啊,二哥,二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二哥是怎么死的?!”郭尹侠一把抓住阿青的衣领面带凶恶。  “是,是,这样的,”阿青一边抹着泪,一边哽咽着说,“当我们跑下山时,看见二哥正在追一个女人,我们想着应该不会有事,于是就一心对付天陀帮的人,虽说被他们跑掉一大半,可还是活捉了他们的老五,于是我们就把那几个捉住的给绑了,想交给大当家发落,哪料想,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见二哥惨叫,等我们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中箭倒下了,旁边的几个兄弟立刻发现不远处的山石旁有人影飞蹿,我和几个兄弟便立刻上马追赶,哪知这小子跑的飞快,我们,我们就跟丢了……”话说到这儿,阿青便开始使劲抽起自己的嘴巴来,“都怪我大意,都怪我没本事,害了二哥居然还放跑了凶手,我混蛋!我该死!”  “好了,别打了!”郭尹侠使劲拉住阿青那朝脸上不断抽打的双手,吼道,“你可看清凶手的模样?”  “没,没看清,离得太远,只瞧见那人矮胖身材,从头到脚一身白长袄褂。”  “那他身上有什么特征?”  “呃,呃,那人身手敏捷,骑射相当厉害……然后……呃……”  “你呀!”郭尹侠气的双拳在空中一挥,“回去后看大哥怎么处置你!”  “三哥,三哥!你一定要替我求情啊!我,我,唉!”说完阿青又要开始抽起嘴巴来。  “行啦!”郭尹侠再次拦住他,“还不快把二哥抱上车,我们要在暴雪来临前赶回神陀山!”
  天地浩渺,苍雪如浪,一切皆隐于茫茫之中。  人,通常是伟大的,但与威力无比的大自然比起来,总是显得格外渺小,郭尹侠一行人步履蹒跚的行走在这片一望无垠的白色世界里,宛如沧海一粟,风中微尘。  雪路难行,走了快两个时辰了,却还行不到一里路,眼见天色渐渐暗下,心中再是焦急的郭尹侠还是下令安营过夜,毕竟雪中赶夜路是非常危险的。  不一会儿功夫,营帐搭起来了,篝火升起来了,又冷又饿的兄弟们开始忙碌着准备晚饭,郭尹侠铁青着脸坐在篝火旁烤着冻鹿肉,心却陷入了沉思之中,也许是二哥的死对他打击太大,又或是他太专注于那个杀人的矮胖子,总之当一个黑影悄悄的绕过他的身后时,他竟然毫无察觉。  这个黑影身穿一件镶羔毛的氆氇(藏袍),下摆有些污浊和破损,露出里面的青色长袍,一头松散的编发凌乱的披在肩头,她看上去是那么疲惫,以至于走路的时候身子都摇晃的厉害。  是的,她就是那个被郭尹侠带上马车的那个女人。  那么她究竟是谁?不知道,也没人知道,只看见这个女人执着的,咬着牙一步一摔的朝着马车来时的方向走去。  风越刮越猛,盘旋呼啸着卷起越下越大的雪,打在身上像千万把刀刮过一样,女人用瑟瑟发抖的双臂抱住头,弓着背斜侧着身顶风前行,她摔了一跤又一跤,被寒风吹倒了一次又一次,可依旧没有放弃前进的念头,直至走到了她在白天晕过去的地方,才重重倒在地了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等稍微缓过劲来后便开始使劲的刨起地上的积雪来。  她使的力气又大又猛,松软的积雪的立刻便挖出一大片小坑来,可是坑里除了白雪却还是白雪,顿时,她慌了神,陡的站起来,四下张望,然后急跑出几米远,又开始刨起积雪,如此反复,直至精疲力竭。  很明显,她在努力寻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她没有找到,这天地间除了皑皑白雪已经剩不下些什么了,她开始变的惊慌失措,她毫无目的地蹒跚在雪地上,绝望无助的泪水滚滚而下,风雪一吹,立刻结成了两条浅浅冰痕。  最后,她终于因体力不支而重重的倒下,冰冷的积雪迅速带走她仅有一丝热量,浑身如针扎般的疼痛渐渐变的麻木,她抬头望了望空中被狂风卷的乱转的雪片,慢慢闭上眼睛。  我会死在这儿吗……也许吧……  模糊中,她隐约觉得被人抱了起来,如火的温暖袭来,化开了她那几乎要被冻住的血液。  是谁?!她在内心中大声喊了起来,阿爸是你吗?阿爸,救我,救我!!  可惜那温暖的气息并不熟悉,而是陌生而又危险的,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猛的发觉自己正被一个男人紧紧的抱着,她本能的一拳挥过去,只听的一声闷哼,男人捂住鼻子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而她自己则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男人似乎没料女人会突然醒来并给自己一拳,楞了半晌怒火陡升,“你这女人……!”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冷光一闪,女人从裤腿里抽出一柄短刀直刺他而来,男人快速侧身,“嗖——”的一声,锋利的刀尖掠过男人的脸旁,一条长长的刀疤在积雪的反光下泛着微红,女人一怔竟忘了抽身,等她反应过来时,男人的铁手已经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没错,这个男人便是郭尹侠!  原来郭尹侠在女人离开不久便发现她的失踪,顺着雪地上深深的脚印一路跟随,她是唯一有可能见过杀害二哥凶手的人,而且二哥是为了她才离开众兄弟,从而被人射杀,所以要了解二哥在死前究竟发生过什么,这个女人是关键。  郭尹侠为了不让众兄弟迷失在暴雪中,决定独自前往追踪,当找到女人时却发现她浑身僵硬的倒在雪地上,如果不是郭尹侠及时赶来,这个女人可能就这样慢慢冻死了,可是没想到她不但不感激,还莫名其妙的给了他一拳。  郭尹侠心中暗恼,重重一哼,夺过她手中的短刀,冷道:“暴风雪已经来临,你若再不识好歹,就冻死在这里吧!”说罢便自顾自的返身离去。  他本以为女人会顾及暴雪的威力而乖乖跟他回去,没想到她竟又抽出一把刀,直刺他去,郭尹侠再次躲闪,眼见寒光闪过,心中不免大怒,返身便与之缠斗起来。  女子的气力本身就比男子要小,再加上她一路奔波以及雪中寻物,身体早已透支,之所以还能进攻,完全靠的是骨子里的那鼓劲,几个回合下来,郭尹侠占尽上风。  郭尹侠轻皱双眉,这辈子他最讨厌的便是这些难缠又不可理喻的女人,理她吧,好像在欺负她,不理她吧,她又缠的你火冒三丈,无奈之下只好想着如何将她制服,好带她一起离开这片危险之地。  风雪更急了,又密又大的雪片在巨风中狂舞,哪里还分的清东南西北,天地山川。  郭尹侠心中着急,再这样下去,别说自己,就连识途的马儿也会迷路,这茫茫雪地,荒无人迹,失去方向无疑将深陷绝境,郭尹侠再也顾不得许多,他使出十成力,一下子击在了女人的后肩上,女人惨叫一声立刻倒地,痛苦的翻滚着。  郭尹侠打了个响指招唤他的爱马,然后扛起女人便向混沌深处走去,可是他哪里想到,积雪深厚,埯盖了许多本因避免的危险,就在他没走出多远,只听“嗑嚓”一声冰裂,他和女人一同掉进了冰寒刺骨的河坑之中。
  河坑,通常分布在江河附近,由低洼地势或是水流侵蚀而成,底部与河水相通,坑面不会太宽,约有一丈多深的样子,如若平常一个稍懂水性的人不小心掉了进去,只需用力蹬踏几次便可上岸,可是碰上了极寒天气,那可就难说了,瞬间的低温会让人肌肉麻痹而从丧失行动力,如再加上惊慌失措和没有人及时相救,那几乎就是死定了。  极寒会让水结成冰,如果冻的够结实肯定不会有事,但若是要同时承受两个人的重量,那就似乎就没那么保险了。  当郭尹侠抱着女人在暴雪中行走时,很不幸的踩上了被积雪覆盖河坑,冰层承受不了两人的份量,一下子裂开了个大洞,二人“嗵”的一声掉进了冰水里。  郭尹侠只感到全身像针扎刀剐般疼痛,他本能的松开抱着女人的双手,在水里奋力划了几下,一蹬双腿跃出了水面。  “啊,啊,啊……”他喘着粗气,继续划着双手蹬着双腿朝岸边扑腾而去,不能停!在这样极低的水温下绝不能有所犹豫……可是,他还是停了下来,那个女人?!他心一惊,头一低,只见女人还在水中挣扎,可是动作却十分的微弱和僵硬,眼见着她快速的往下沉去,郭尹侠来不及细想,深吸一口气,猛的扎入冰水之中。  女人已经不再挣扎,她像一大块冰似的直直往下坠,披散的乱发和长长的衣裙在水中漂浮,好似一簇摇曳的水藻,可是一张惨白惨白的脸却恍惚其间,让人触目。  郭尹侠的四肢已经开始不听呼唤了,强烈的寒冷让他越来越憋不住气,他坚持着奋力划水,就在他快要拉住女人身体的时候,一道闪电般的记忆瞬间划过脑海:  //――  同样是一个落水的女子,她在一波强似一波的浪涛中颠簸翻沉,本就柔弱的身子被蹂躏的如风中残叶,快,快去救她,她会死的,快去救她——!于是他一头扎进水中,发了狂似的朝她游去。  女子挣扎着朝他伸出手,痛苦而绝望的神情如利爪般撕扯着他的心脏,等着我!等着我!他在心中呐喊着拼了命的游,可是浪太急太大,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靠近她!他心急如焚,用尽了全身力气,可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无助的挥舞着双手,挣扎扭曲着身子,一点一点的从他眼前消失,他怒吼一声,像被千刀万剐般痛不欲生!  ――//  回忆间,郭尹侠已经一把抓住了女人那双不断下沉的小手,并紧紧的抱住了她,奋力朝水面上划去,他死死的抱着她,死死的,一副决不放手的样子。  终于,他游出了水面,他又急又猛的吸了几口气,可刺骨的寒冷却将他呛的直咳嗽,他觉得头晕眼花,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摒着气,使出全力将女人顶上了岸,而自己则虚脱的趴在岸边直喘气,在试了几次后才艰难的爬出了水面。  一上岸,他便累的瘫在了雪地上,可是严寒却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瞬间他的湿衣服便开始结冰,把他冻的浑身颤栗,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他和女人都将被冻死,于是他勉强起身,顶着大雪,拖着女人离开冰坑朝一处背风低洼处走去。  如果……他边走边想,如果当年我也能这般及时抓住你,就不会永远的失去你了……紫灡,你究竟在哪里,还在恨我么……  想着,酸楚涌上心头,热泪湿了眼眶,脸上长长的刀疤微微的渗出了血丝……  第二日,风雪停了,天却依旧阴沉,一夜的暴雪吞食了地面上的万物,所望之处皆是积雪如丘,浩瀚苍茫,哪里还分的清天南地北。  燃烧殆尽的火堆旁,一匹俯地而卧的青色俊马敏捷的竖起耳朵四处张望,隐约间,一声声情急的呼唤时远时近的回荡在空无一物的茫茫雪原之中。  郭尹侠似乎也听见了,他站起身,立刻吹起了一个长长的响指,沉寂片刻,远处便传来一声清晰的回应,郭尹侠大喜,又吹了几个响指,然后便是接二连三的回应。  终于得救了!郭尹侠长吁一口气,兴奋的原地打着转,那马儿似乎也是喜出望外,它陡的四肢立身,却听见“啪!”一声闷响,一个人却从它暖暖的身上摔落,疼的轻哼了几声。  原来昨晚,浑身湿透的郭尹侠拖着女人来到一处背风的小雪丘之下,他唤来了爱马,从马身上取下打火石,点着火,并将所有能烧的布袋马具什么的统统拆下来当柴火,他把女人安置在温暖的马肚下,自己则脱去衣物放在火上烘烧,就这样勉强维持了一晚。  眼下火堆已灭,饥寒交迫,郭尹侠正愁着如何才能找到正确的方向好与自己的兄弟汇合,不想兄弟们却及时的找到了他,于是人马齐欢,一不小心便忘了还趴在马肚上的女人。  女人疼的直哼哼,郭尹侠怕马儿一不小心踩着她,赶忙把她抱到一旁,这时才发现女人浑身滚烫,竟是发起了高烧。  随后,兄弟们赶到,郭尹侠大致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便与大伙儿带着女人一起回了营,他们在营中又度过了几日的阴雪,直到天晴后才继续赶路,朝神陀山进发。  一路上并未再发生什么事,女人一直发着高烧说着糊话,灌进去的汤水米粥,吃一半吐一半,弄的大家毫无办法,眼下没有人会治病,只有回到神陀山才可救她一命,不过得先看看这女人命够不够硬,能不能撑到回去的那天了。  于是,女人还真是挺了过来,随马队回山时还引起了不小的一阵骚动,当然,老二的死,无疑对帮中上下震惊最大,但当悲痛告一段落时,这个女人便成了人们谈论的话题:她是谁,从哪儿来,和老二的死有关吗……关于她的流言有很多,猜测也有很多,毕竟在这个光棍集中营里,女人是件稀罕物,特别是个漂亮的女人。  这个女人,郭尹侠也仔细瞧过,脸如鹅蛋,肤如麦色,眉如山,鼻如锥,嘴唇淡淡的有些厚,不过形状却很好,整个五官细致俏丽,虽算不得倾国倾城,却也天生丽质,芳泽无加。  可是,郭尹侠自幼生活在大官人家,美女自是见的多了,绝色的也遇见过不少,这样的女子对他来说过目也就忘了,不过打他从冰水里救出这个女人后,紫灡的影子就再也挥之不去了,于是潜意识中对眼前这个女人便有了一种特别的关注。  女人确实病的很重,长时间的劳累和困顿,饥饿和伤寒,已经将她折磨的奄奄一息,好在及时回了山,见到了老四,才得以勉强生还。  这神陀山位于一片起伏高山的山腰处,除了一面是耸入云宵的山峰外,其他三面均是视野开阔,可谓是一览众山小,这样的地势易守难攻,是当年大当家费尽心思的结果,所以当天陀帮的人,几次三番想上山找麻烦时,还徘徊在山脚下便暴露了行踪,只能无功而返。  若大的神陀山,被分成了下帮和上帮两部分,下帮多为一些刚进山的散众,或是与生意有关的商贩,劳力,农牧民等,上帮则是核心人物,有老大,老二(老二已经死了),老三等等六位当家,以及神陀的正式成员。  神陀山植被茂密,山势平缓,并多有溪泉,溪泉乃源于一旁的高山雪水,水质清澈甘甜,为人们日常所用;马场,牧场,农田设在平坦的下帮,箭场,校场,猎场则设在上帮并依山而建;人们所居住的房子,多为石屋或是木房,洞窑一般用来避署或是集会。  帮中的人们各司其职,平日里在外忙于运输货物,在大雪封山的季节则修车喂马,盖屋建房,有事的做事,有病的治病,有伤的养伤,没事没病没伤的除了吃饭睡觉,基本上便是闲晃,赌博,打架……  可是,今年不同了,老二的死让本该清闲的日子蒙上了一层阴影,特别是毒锅子(大当家)在老二的耳根处发现了一枚毒针,毒针细短银质,针尖处发黑应是煨了毒的,这让不禁让人既疑虑又觉得沉重,杀害老二的凶手究竟有几人,是中毒在先还是中箭在先,是被他人所杀还是帮中人所为,动机又是什么,疑问一个接着一个,而如今唯一的线索便只有那个女人了。
  女人进山已经十几天了,除了前七八天晕迷不醒外,往后几日神智渐渐清醒,除了过度紧张外身子却已无大碍,郭尹侠曾找她几次想问清楚关于二哥的情况,可全都被四当家给挡了出来,说是身体虚弱需要静养,不能被打扰。  四当家,栗粟人(lisù,今云南傈僳族),年过五旬,生得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一双倒眉让人觉得他总是没精打彩,眼睛长而扁并且永远低垂,只有在看人的时候才会偶尔抬起眼皮,他给人的感觉除了不好相处,更有着化不开的忧愁。  其实他也并非天生如此,确实是经历过一些人生的酸楚和无奈,他姓贺,名扶生,母亲是蕃人,在一次战乱中逃到了聿赉城,认识了扶生他爹,于是第二年便生了扶生,当初这个小儿名叫夫扒,后来跟着一名疾医学习救人之术,便重新取了名字叫扶生,扶生好学又聪慧,渐渐的便混出了名声,乡里乡外的人都愿意到他这里看病,于是扶生娶了妻子开了医馆,日子过的红红火火,可是好景不长,一日扶生去县令家中接生,哪知县令夫人居然难产死了,县令大怒要将扶生抓进大牢问罪,扶生慌不择路躲进了天陀山,当时天陀山的大当家还是“坎子”大哥,“坎子”见他能治病救人便收留了他,这扶生在山上一呆便是几年都不敢与家中联系,一来是怕自己性命不保,二来是怕连累了家人,可尽管如此,灾难还是降临在了他家人的身上,医馆被夺,财物被抢,还时不时的有人上门要人,最后他妻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卷走了家中仅剩的钱跑了,只剩下可怜的老两口孤苦的相依为命,而这些扶生却统统不知情,他还小心翼翼的躲在山里生怕被人捉了去,直到爹娘一天天的年迈并最终撒手人寰,扶生才得到消息并且追悔莫及,可后悔已经晚了,他只能把天陀当成了自己的家,整日里愁云不展,唉声叹气,后来“坎子”大哥被人杀害,天陀落入了贼人的手中,扶生毅然离开,随同“毒锅子”开辟了新的天地,神陀山。  既然如此,那扶生为何还是“四当家”?只因在“坎子”身边时,他便是老四,人人尊他一声四叔,时间长了成了习惯,也不想再做变化了。至于神陀山中的老五和老六又是何人,也别急,我们回头再细细交待。  因四叔的身世以及经历,所以当他看见这个从吐蕃流落至此且奄奄一息的小姑娘时,一下子便触动了心中那埋藏多年的思亲之情,不由得对她爱护有加,分外照顾,十几天中除了给她煎药养病,还细心准备了一些女孩儿的衣物,别以为几件衣服有多稀罕,在几乎全是男人的世界里,就连找把梳子都分外困难。  这天,郭尹侠沿着铲净雪的石路,又一次来到了四叔的药铺,老远便看见一旁简陋的垛木房里一名女子高挑的身影,她扎着小细辫,穿着对白色对襟长衫,腰系彩色百褶围裙,一件羊皮大褂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明显过于宽大。  郭尹侠简单的瞧了一眼,并未看见四叔在内,于是径直走了进去。  女人正依着一张小矮桌在灶台上煎着药,也许是病还未全愈,时不时的会弯腰咳嗽一阵,把一张毫无血丝的脸憋的微红。  “姑娘。”郭尹侠礼貌的叫了声,可是却没有任何回应,那女人好像心事重重般望着不断上升的热气发着愣。  郭尹侠干咳两声,提高了声音:“姑娘!”  那女人猛的回头,看清来人,惊诧的表情立刻变得焦急而愤怒,她娇喝一声:“是你?!把东西还我!”  郭尹侠虽不是蕃人,但因走马帮时常与蕃人有所来往,所以多多少少还是懂得一点蕃语,正想答话,却见女人已经挥拳而来。  郭尹侠双眉一皱躲了开去,他当然知道女人急着要的是什么东西,也知道那东西现在的下落,可是他并不想这么快就还给她,于是只一味的躲闪,并不还手。  女人虽然身子虚弱,可是情急之中这拳脚却舞的是虎虎生风,郭尹侠不得不暗叹这蕃邦女子果然泼辣。  木桌倒了,碗砸了,炉上的药翻了,连堆在角落里的干柴都散了一地,郭尹侠依旧不急不慢的让着她,想等她累了打不动了好与她谈谈,可哪想他越是这样躲闪却越是激怒了女人,她已经气的俏眉竖起脸颊通红,饱满的双唇紧紧的抿着,一双怒睁的杏眼中尽显倔强、执着和不屈,不竟令人想敬她几份。  打斗还在继续,不一会儿便由灶房打到了屋外,女人的娇喝立刻引来了许多围观的人,他们看着这个女人拳打脚踢的身手甚是了得,不禁看的目瞪口呆,那几个原本垂涎与她美貌的人也都冒起了冷汗,想像着万一自己要是挨上几拳,这后果貌似挺严重的,看来越美丽的花朵,刺也就越多,真是一点儿也不假啊。  冰雪未化,山路依旧堆满了积雪,二人打着打着便离开了铲净了雪的石路,陷在了一片泥泞的雪水之中,女人脚上的一双麻布鞋立刻变的又湿又滑,一个重心不稳便要摔倒,郭尹侠眼疾手快伸手一拉,不想女人脚下打滑顺着他拉拽的的力道便滑进了他的怀中,顿时一股淡淡的香味在郭尹侠的四周散开。  女人又羞又怒,站稳了身子后返手便又要打去,就在这时,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梅香,快住手!”  女人一怔,粉拳便停在了半空,郭尹侠赶忙跳到一旁扭头看向来者:“四叔!”  四叔并未答话,他径直走向女人:“梅香,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我早就说过了,三侠他绝对不是偷你东西的人。”  梅香?郭尹侠挑起眉毛望着眼睛这个娇喘连连的女人,原来她的名字叫梅香。  只见梅香小脸涨的通红,又气又急道:“可是除了他还会有谁?”  “梅香姑娘,我想是你是误会了。”郭尹侠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冻死在雪地里才带你回山寨的。”  “你——”  “如果姑娘是因我丢了重要的东西,我定当全力协助寻找。”郭尹侠说的诚恳,梅香竟是无言以对。  “梅香啊,你和老三会不会真有什么误会?”四叔走近了问她,“要不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你们这样一见面就打也不是个办法。”  梅香望了一眼四叔,又瞪了一眼郭尹侠,心想,一个矢口否认,一个存心维护,再纠缠下去又有什么用,想着心头一阵发酸,“算了,”她带着浓浓的沮丧说道,“你们聊吧。”说完返身离去。
  梅香走了,众人便也散了,只剩下郭尹侠和四叔面面相觑。  “呃……”郭尹侠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来找她是因为大哥他……”  “三侠,你老实告诉我,梅香那东西究竟是不是你拿的?”四叔打断了他的话,问的很是中肯。  “那姑娘丢了什么值钱的东西?”郭尹侠明知故问。  “唉,看来真是命中的劫数,是天神要灭这一族啊。”四叔无奈的摇着头,满脸的同情之色。  果然这女人不简单,郭尹侠看着四叔一如既往的愁苦,好奇的问道:“是何事?这姑娘又什么来头?”  四叔又是一叹:“随我进屋吧,我来告诉你这姑娘的来历。”  “好啊。”正中下怀,郭尹侠轻快答道。  “哦,对了,大哥有什么吩咐么?”四叔突然想起刚刚郭尹侠提到过大当家。  “也没什么,不就是为了二哥的事么。”  “哦,这件事……好,等会儿我便回了大哥去。”  “这么说,她和你说起过这事?!”郭尹侠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是的,不过事有蹊跷,我想我们是遇到麻烦了。”  “哦?!此话怎讲?”  说话间二人便来到了四叔的药铺中,药铺为土房,里外两间,外间为看诊之处,诊桌前摆着几张四角竹凳,后面则是一排上下两格的书架,上面的书卷皱皱巴巴,显然已经被翻烂了,里间为抓药的地方,立着一个约比人高的药架子,用粗竹隔出来的格子上放着大小不一,装着药材的篓子,地上堆着几堆干草,干草的中间也放着药篓子,整个药铺虽然简陋,不过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郭尹侠和四叔面对面的坐在诊室里的火炉旁,四叔往炉里加了些干柴,火堆里立刻发出“噼噼叭叭”的声音,然后四叔开始娓娓道来。  “这女娃名叫珠曲梅香,是吐蕃苏毗王末氏的族人,前几年苏毗王因受不了吐蕃的压榨统治,悄悄派使者前往长安,表示愿归附唐朝,可哪想这事却被赞普得知,便派兵追杀苏毗王及其族人,王子虽侥幸逃脱,可其族人却几乎死伤殆尽,只有一小部分幸免于难,零零散散的逃亡在南北各地,这个梅香便是如此,她与家人流浪在泸水下游一带,虽然过的提心吊胆,但好歹也是保全了性命,可好景不长,就在今年秋天的时候,吐蕃赞普突然暴死,朝廷大臣及其王室一致怀疑是苏毗残部所为,所以便又开始大肆搜捕苏毗人,可怜这女娃刚安生了几年便又开始东奔西逃,最终因大雪迷了路和家人失散了。”  郭尹侠听的专注,还时不时的点着头流露出一副了然同情的神态,心中却暗暗想到:原来是苏毗王族,怪不得身上会藏有宝物,难道当日二哥也是为了这宝物才紧追着她,然后不小心中了埋伏?想到这儿便开口问道:“你刚才说那姑娘有个宝贝丢了,究间是个什么东西?”  “这件宝物我也从来没见过,只听她说是一柱能保平安能使人死而复生的天香。”  天香?死而复生?郭尹侠瞪大了双眼,他还当是什么稀世珍宝,原来竟是一柱香?  四叔看出郭尹侠的惊讶,忙道:“你可别小瞧这柱香,据说是一千年前的西域宝物,赞松干布在统一吐蕃各部族时亲手将天香赐给苏毗女王,让其保佑疆土族民,这天香曾贡养在苏毗的王城之中,只因苏毗大难,不得以才随着逃亡的人们流落他乡。”  “照这么说,这天香真的很重要了?”郭尹侠轻声喃喃着。  四叔并未听见他的自语,继续往下说:“也许对他们来说,这天香便是苏毗最后的象征和存在的证明吧。”  郭尹侠只觉得一股罪恶袭上头心,他并不想要霸占什么,只是二哥的死让他耿耿于怀,他也并不想要隐瞒什么,可看着四叔那万分同情和感慨的神情,郭尹侠还是把即将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天未晴,雪已止,重峦叠嶂宛如滔天白浪,延至天际;  春未到,梅悠香,暗香疏影犹如傲骨芳魂,不染风尘。  她,之所以取名梅香,正是因为出生在这寒梅怒放的季节,暄香远溢,妩媚脱俗,不畏冰雪风霜,昂首怒放,只可惜,这个美丽的名字并未带给她太多的幸福和美好,亡国的耻辱和对压榨统治的仇恨,只能化做长长的叹息和幽怨的眼神,如果说那时的她还什么都不懂,那么十岁那年的灭族之灾却将这颗幼小敏感的心撕的粉碎,若不是当年父亲及时得到消息,只怕他们早已身首异处,血洒家园,从那日之后,她便和父亲以及少数逃出来的族人们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最终辗转到了泸水下游的崇山峻岭间,才得以喘息生存。  七年光阴,如箭穿梭,如水流逝,现今的她已长成一芳菲妩媚,俏丽俊逸的婷婷少女,她驰骋俊马与山间峡谷,轻摆云衫与旖旎锦绣,童年的血腥与悲忿已渐渐淡忘,眼前的宁静祥和是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可是,无端杀戮却再次降临,她又听见了人们惊恐害怕的哭喊,又看见了来自家园的冲天火光和滚滚浓烟,她想反抗,想冲上去与那些恶魔拼个你死我活,可是父亲却将族人的命脉郑重的交在了她的手里,那是苏毗国最后的荣耀和尊严!  但……她却把它丢了!  回想当日父亲那委以重任的神情,她悔的无地自容,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在这片陌生而又广阔的地方,她该怎么做才能找到那比性命还重要的天香?泪水迷蒙了双眼,梅香一动不动的站在山坡上,心乱如麻,他们可以信任么,真的可以信任么……  泪水悄然滑落,寒风一吹如刀刮般疼痛,梅香下意识的用手抹了一下脸颊,可就在她低头的时候,只觉得背后一道杀气腾腾的目光直射而来,她下意识的猛的转身,可……除了茫茫积雪什么也没有,是幻觉吗,她疑惑着,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袭来,她不自由的哆嗦了一下。  “是谁?!”观察了一会儿后,梅香还是不死心的喝道,略带不安和心虚的声音在空空的旷野中稍纵即逝。  “梅香姑娘。”一个苍桑的声音慢慢的响起。  “谁?!”她紧张的后退一步。  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长者,穿着干净的皮衣缓步朝她走来。  梅香俊眉一皱,心中立刻警惕了起来,随着长者逐渐走近,梅香看清了他的面容,包满的额头满是横纹,长长的黑白花眉下一双弯弯的细眼,鼻子很短,人中却很长,随着她向下打量的目光,一只空荡荡的袖子在寒风中微摆,原来此人竟独臂!  “你不用害怕。”走近了后,长者才道,“我是这里的大当家,人称毒锅子。”  大当家?梅香诧意的看着这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长者,怎么也不能把他与一山之主联系起来,看他目光温和,神情平静,也不似刚才那般凶恶的感觉,难道是因为被她发现才假装和蔼的吗?  梅香如此想着,毒锅子却在这时开了口:“我们这里尽是些粗人,也不知姑娘还过的惯么?”  梅香心中很不是滋味,想着,要不是天香丢了,她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但是不管怎样毕竟是人家好心收留了自己,便也客气的答道:“多谢大当家收留,我已无大恙,只是丢了一柱天香,还请大当家帮忙寻找,定当重谢。”  毒锅子眼中闪过一丝不为察觉的疑虑,只听他说:“敢问是何时丢的,是否是老二遇害那日?”  “是的,那天的事我已与四叔讲明,其实我也不清楚帮中的二当家到底是被谁射杀死的。”  “可否详详细细与老夫讲一遍?”  “那日我在大雪中迷了路,胡乱走时遇见了一群骑马的强盗,他们要抢我身上的东西,我便与他们拼了命的缠斗,可是他们人数重多,我根本就不是对手,眼看天香就要被夺,帮中的二当家却在这时出手相救,我才得以脱身,当我惊惶失措的乱跑时,便见你们的兄弟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我吓坏了,还以为你们和刚才那群强盗是一伙的,于是又急又怕,再加上力气耗尽便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却已在帮中三当家的马车上了。”  毒锅子听完,深思了片刻忽然长长叹了口气:“姑娘啊姑娘,看来你很不信任我啊。”  “这,这话从何说起?”梅香的眼神开始躲闪。  只听毒锅子不紧不慢道:“你是苏毗人吧,听说苏毗国有一个举世无双的镇国之宝,名叫蓝玉金韘(金韘,jinshè古代射箭时戴在手上的扳指),只要拥有了它,轻则可保一方水土,重则可安邦定国!”话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瞅了眼梅香那青一阵白一阵的小脸,若有所指的继续说道,“不知道这是真的,还只是个传说?”  梅香的心咯噔一下跳到了嗓子眼,她将游离的眼睛撇向一旁,故作镇定道:“真有这样的宝物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姑娘。”毒锅子正色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老二的死应该就与你丢失的东西有关,我希望你能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二弟死的不明不白,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但在你给我一个答复之前,请不要擅自离开神陀山!”说罢,他用警告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梅香定定的望着他威严和清冷的背影,只觉得头脑发晕,背脊发凉,她只是一心想找回天香,而不愿牵扯太多,可是事与愿违,她似乎已经无法脱身了。
  自从郭尹侠在四叔那里得知天香的来历,心中颇感自责,本想借此探知二哥的死因,哪想竟成了十足的窃贼,左思右想觉得不妥,便想找个时间偷偷把天香还给那姑娘。  这天夜里,月光如泉,倾天流泻,郭尹侠怀揣着那个旧木盒,缓步走向梅香休息的屋子。木盒里的东西他仔细瞧过好几遍了,圆锥金器,雕刻着牛头和神鹰,大小一致的香孔均匀分布在图腾的四周,尖尖的锥顶上嵌着一颗六棱彩色琉璃宝石,光彩奕奕,令人眩目,他只当这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却没想到竟是一国的传承之物,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物归原主。  郭尹侠走的极慢,将轻轻的脚步隐藏在浓重的夜色中,他原本打算悄悄将木盒放在梅香的房内然后离开,不料却在半途中瞧见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于是他猫腰躲进了暗处。  一行人,一人在前两人在后,黑衣蒙面,手持大刀腰挂铁索,一边警觉的东张西望,一边脚步极快的向山下飞蹿,郭尹侠小心的跟着,不一会儿便隐约听到了打斗声,他心一惊,捏紧了拳头。  打斗发生在下坡的山路上,本是布满乱石的山道,如今却被厚厚的积雪遮盖的如平地一般,若是一不小心踩了个空,要么摔的浑身瘀青,要么折了胳膊断了腿,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平时根本就没人经过这片地方,郭尹侠心知蹊巧,便躲在一处雪丘下看个究竟。  就在他藏身的时候,那三个黑衣人已经加入了打斗中,而被他们围困的竟是一个女人!  女人身形纤细高挑,被围在四个壮汉中间,明显寡不敌众,郭尹侠刚想冲上去帮忙,却认出这女人竟是梅香,心中又是惊愕又是疑惑,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  黑衣人的身手确实不错,但他们似乎只想擒捉,因此并未对梅香下杀手,可尽管如此,梅香以一敌四,实力太过悬殊,没一会儿便被绞去了兵器,反手捆绑了起来,她尖声叫着,挣扎着,可是在如此僻静的荒野中再大的声音也只能是稍纵即逝,暗处的郭尹侠看着她如此无助和惶恐,不禁心生怜悯。  梅香越是挣扎,身上的绳子就捆的越紧,黑衣人将她狠狠推倒在地上,疼的她闷哼一声,神情痛苦。  “快说,把天香藏哪儿了?!”其中一人恶道。  “就算死,我也不会告诉你!”她喘着粗气回答的斩钉截铁。  “你这娘们,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另一个人一把将她拽起,狠狠抽了她一个耳光。  “啪!”一声脆响,梅香被抽的眼冒星金,脚下一软,摔倒在地上。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好,既然你这么想死,老子就成全你!”然后黑衣人对同伙道,“快,把她带走!”说罢,迅速将一团白布捂住梅香的口鼻,梅香只觉得一股异香袭来,头脑立刻晕晕糊糊起来。  就在几人准备将她带走的时候,郭尹侠及时走了出来,他一脸正色,双目炯炯,厚厚的白裘袍上粘满了地上的积雪。  四个人立刻分成了两拨,一拨横在郭尹侠面前,而另一拨则扛起梅香便要逃走,郭尹侠哪里肯依,他猛的提足跃起,身子灵巧的在空中翻滚,一下子便拦在了即将带人逃跑的两个黑衣人前面,双脚刚落地,则立刻翻起双掌,直逼黑衣人而去。  黑衣人忙侧身躲了开去,可没想到那已被下了药的梅香却在此时突然发力,又踢又踹起来,黑衣人被狠狠踢中腹部,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上,梅香随势在地上翻滚几圈,却不想一下子掉进了覆盖着厚厚积雪的石缝中,只听“嗵!”一声闷响,梅香整个人撞向石头,哼都没来的及哼一声,便撞的晕了过去。  一股淡淡的药香暖暖的萦绕在鼻间,随着每一次呼吸,似苦似甜的味道便缓缓渗入心田。梅香嗅着香味清醒了过来,可是并未睁眼,她刚刚做了梦,梦中的阿爸依然慈爱,梦中的家园依旧美丽,可这毕竟是个梦,当醒来的时候美好也就逝去了,她的眼睛轻微的抖动着,一颗晶莹的泪水悄然滑下,过了许久,才睁开了双眼。  这是一间宽畅的木屋,捆扎的很结实的粗木条被绑上了密密的细竹和厚毡布,一个烧的很旺的火炉上正沸腾着一壶汤药,不断上升的热气随着药香四处弥漫,随着她那迷茫而不安的眼神,一个中等个子的长者赫然出现在眼前。  啊!她暗叫一声,惊的猛然坐起,一阵强烈的晕眩让她不得不紧闭双眼,身子不听使唤的轻晃起来。  “你撞伤了头,还是躺着比较好。”一个似曾听过的声音响起。  “你,你是谁?”晕眩中她模糊的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正朝她走近,她下意识的朝被窝里缩了缩。  “我是大当家,你不记得了么,前几天我们刚谈过。”那男人在离她五六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哦……”随着晕眩的减缓,她的神智逐渐清醒,同时一阵阵疼痛从额头上传来,她伸手一摸,摸到了额上缠着的厚厚绷布。  “昨晚你跌进了石缝,撞伤了头,这是老四给你包扎的。”  “多谢。”她边朝大当家毒锅子点了下头以示感激,边回想起了昨晚的袭击,不禁心有余悸。  “还记得昨天的事么?”  “记得,是,是谁救的我?四叔?”  “是老三。”  “他?”梅香蹙起了双眉。  “你可知那些黑衣人的来历?是你的仇家吗?”  “不,我不认识他们。”  “是为了天香?”  “……”  “姑娘,我劝你还是把实情讲出来,不然你还会遇到危险,到时候会不会像这次那么幸运……那就不好说了。”  “说出来,我就能安全了么?”  “至少老夫有个办法。”  “什么?”她的眼神满是疑惑和期待。  “那就看你配不配合了。”  “我要怎么配合?”  “请你告诉我这天香的秘密和老二遇害的事。”  “天香的秘密,你不是知道了么?”梅香说着咬了咬干巴巴的嘴唇,觉得口干舌燥。  毒锅子从药壶里倒了一碗汤药,递给她:“喝吧,这是安神汤,会让你觉得舒服一点。”  梅香眼神低垂,不敢伸手接下。  毒锅子轻轻一笑:“如果我要害你早就动手了,也不会等到今天,我把药放在这里,喝不喝随便你,至于我要的答案……我还是那句话,给你时间考虑,不过那些追杀你的人会不会给你时间,老夫就不清楚了。”说完,将汤药放在床旁的木桌上,转身便要离开。  “我真的,可以信任你吗?”梅香望着他的背影声音犹豫。  毒锅子立刻停步,转过身看着她:“如果你认为我可以信任,那么我便是可以信任的。”  梅香一下子楞住了,她记得阿爸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他说:如果你认为自己不幸,那么你便是不幸的。  梅香突然觉得眼睛酸酸的,她赶紧捌过脸,抓捏着手中的被子,在稍稍缓和了一下心神后轻声说道:“你听说的那个蓝玉金韘是真的,就藏在丢失的天香里。”  “果然!”毒锅子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天香的秘密是不久前阿爸亲口告诉我的,那日来了很多吐蕃的骑兵,阿爸为了保证我和天香的安全,便把天香交给我,要我先行离开前往更安全的地方,于是我沿着雪山朝着约好的地点前行,可不久还是有人追了上来,他们抢走了天香,还准备把我扔进雪山洞里,可就在这时,二当家出现了,他的身手极好,一下子便把所有的人都打倒了,天香自然也落入了他的手中。  二当家说他是走马帮的,被大雪封道回不了山,在探路的时候发现了我,并一路跟踪到此,我谢过他的救命之恩,并恳求他把天香还我,可他不依,非要带我见大当家,于是我便佯装答应,心里却想着找个机会偷偷溜走。  可哪想机会没找到,却又差点成为别人的刀下鬼,原来在二当家的身后还跟着一拨人,也许是在跟踪的过程中得知了天香的秘密,便想抢夺天香杀人灭口,就在我和二当家拼命突出重围的时候,一个身材矮胖,面带铁罩的男人拦住了我们的去路,那个男人武功极好,出手又快又狠,二当家完全不是对手,情急之中他把天香扔给了我,要我去通知不远处接应他的兄弟们,我接过天香刚准备跑,突然听见他在后面大喊:原来你就是内鬼!”  “内鬼?”一直沉默着听梅香讲述的毒锅子突然提高了声音,“老二真的是这么喊的?!”  “是,我听的很清楚。”梅香点了点头,“当时,我是回过头瞟了一眼,却看见那个矮胖男人正重新戴上面具,而二当家则愤怒的指着他。”  “你看清了那人的面目没有。”  “没有,距离太远,而且我回头时他已经重装戴上了面具。”  “那么老二究竟是怎么死的?是被那个戴面具的人杀死的?!”  “这我不能完全肯定,但能肯定的是,在二当家中箭之前,他就已经口吐黑血倒下了。”  “口吐黑血?”  “是的,然后你们的兄弟便从山上涌了过来,我又惊又怕,而且当时并不知道你们和和二当家是一伙的,于是惊恐过度晕了过去,再后来的事,大当家应该都知道了。”  毒锅子双手背在身后沉思片刻,突然转移了话题:“那么天香……你认为也是帮中人所窃?”  “这……”梅香犹豫了一下,正想把心中猜测说出来,却看见毒锅子猛的朝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梅香立刻摒气倾听,却没听见什么,只见毒锅子凑近了轻声说道:“姑娘,我们做个交易,你帮我找出内鬼,我帮你找回天香。”  梅香望着毒锅子真诚的眼神,没再犹豫,重重的点了点头。  毒锅子报以一个温和的微笑,然后便对着门外大声说道:“外面可是老六啊?”  门“咯吱”一声开了,闪进一个瘦瘦弱弱的年轻男子,只见他面带缅腆的说道:“大当家,是四叔让我过来看看。”  ……
  出现在梅香面前这个年轻男子,大约二十左右的年纪,生的清清秀秀,斯斯文文,白净的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笑容,闪烁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尴尬和缅腆。  “老六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姑娘家的比不得我们这些粗人,以后进门前可一定要敲门啊。”毒锅子有些责备道。  “对,对不起大当家,对不起梅香姑娘。”老六频频点头道歉,样子很是内疚。  “没……”梅香连忙直起身想说话,却被毒锅子打断了,“呃,姑娘,你的名字叫做珠曲梅香,真的记不起来了么?”  啊?梅香半张着小嘴直楞楞的看着他,莫名其妙的说:“你,你说什么?”  “你的名字叫珠曲梅香。”毒锅子一字一顿说,眼神中则有一种提示和警告的意味。  梅香一头雾水,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做答,这时只听毒锅子重重一叹,转身朝老六说道:“快去找老四来,怕是这姑娘撞坏了脑子,已经什么都记不得了。”  什么?!梅香吃惊的看向毒锅子,不知他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可就是这一瞥,梅香感到了一股慑人的目光从门口处疾射而来,惊的她心底狠狠一揪,她立刻扭头,却见到了老六那双明闪透亮的大眼睛,好似一湖清水,清澈微激。  只见老六颇为担心的看了梅香几眼,自言自语道:“姑娘失忆了么?呀,这可如何是好。”  “还不快去找老四来看看。”毒锅子催促道。  “哦,好,我这就去。”说完,老六急急转身离开,却不小心撞上了刚准备进来的郭尹侠,这老六天生一副匀称的骨架子,所以单独看,并不觉得什么,可当他站在郭尹侠身边时,个头才到郭尹侠的颈处,显得格外娇小。  “唉呀,三哥。”  “什么事这么急?”  “大哥说梅香姑娘失忆了,让我赶紧去找四叔,我就先走了。”说完老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失忆?郭尹侠大吃一惊,急忙跨进屋里,一眼便看到了梅香那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  “大当家,这是怎么回事?”郭尹侠有点不太相信的问。  “有可能是昨天摔在了石头上,撞坏了脑子吧。”  啊?这……郭尹侠心中愧疚,心想,如果自己出手再早一些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了,他看着眼神低垂,无依无靠的梅香,不忍的蹲下来问她:“姑娘,你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么?”  梅香咬着嘴唇,看了看毒锅子又看了看郭尹侠,捌过脸闷不作声。  “是么……都怪我。”郭尹侠颇为自责的说道,手却紧紧摁着腰怀间的那只旧木盒。  梅香并没有忽视他这个做动,她一边问一边盯着他那鼓鼓的腰怀处:“你是……”  郭尹侠忙答:“在下姓郭,排行老三。”  “原来是三当家。”  “如果姑娘不嫌弃可叫我三哥,有什么需要或是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说着便站起身来,对着大当家说道,“大当家,那我就先走了。”  “嗯。”大当家背着手,点头道。  随着郭尹侠离去的身影,梅香只好不死心的将眼神移开,转而看向毒锅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毒锅子微微一笑,走近了些轻声说道:“放心吧,只有这样你才能安全,这段时间好生休养,但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我会尽力,但是……”  毒锅子摆了摆手:“不要对上了年纪的人说‘但是’,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而且我也会信守承诺的。”  梅香只觉得一阵无奈,可是天香太过重要,以至于她甘愿冒这个险,顿了顿她问道:“那个老六是……”  “老六?他是我们这里的帐房,也是我的徒弟,十岁的时候便跟了我,从小体弱多病,别说刀枪棍棒,就连骑马射箭都不愿意尝试,怎么,你怀疑他吗?”  “哦,不,不是……”她实在吃不准那慑人的目光会出自于这么一双清澈的眼睛,难道又会是她的错觉?  “老六也是个命苦的孩子,父母早亡,靠流浪乞讨生存,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病的奄奄一息了,我和老四把他救了过来,给他吃的穿的,还教他识字,他这算帐的本事就是我教他的,一晃十年过去了,长成大人了。”  “哦。”梅香赶紧点点头。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然后便是四叔那急切而关怀的声音:“梅香,你怎么样?”  梅香不敢回答,偷偷瞟了眼毒锅子,便装出一副漠然的神情注视着门口。  和四叔一起进来的,是刚才那个老六,只见老六一手扶着四叔,一手扛着药箱,已是气喘吁吁,梅香再次细细打量他,却再也感受不到那怪异感觉,这才打消了所有的疑惑。
  打从梅香因撞伤脑部而失忆之后,她便正式在神陀山上住了下来,一晃一月有余,这段日子中除了帮四叔研药煎药,也无事可做,山寨里的人们当她是贵客所以也极少有人骚扰她,而且说来也怪,真的如大当家所料,再也没有人追杀她了。  闲暇之余,她极力回想那个身材矮胖的男人在面罩下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脸,可她越是绞尽脑汁的想就越想不起来,脑海中只有一个十分大概的轮廓,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一声无奈的长叹之后,梅香只好放弃回忆,又开始到处溜达,仔细观察山寨中的每一个人。  此时的天气已经逐渐转暖,漫山的大雪开始融化,山路变的异常泥泞湿滑,梅香的脚上只踩着一双麻布鞋,所以走不了几步鞋子都湿透了,冻的她直跺脚,就在这时一个小伙走上前来:“梅香姑娘。”  “谁?”她很警惕。  “是三侠哥叫我把这双皮靴给你。”  “三哥?”梅香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郭尹侠那张留有刀疤的俊脸。  “嗯,他托人从山下带来的,费了好大的劲呢,你看,这鞋上还有锈花呢。”  梅香有些意外也有些感激的接下皮靴,欢喜道:“果然好看,三哥呢?我去当面谢谢他。”  “哦,他今天下山去接五当家去了。”  “是么……”  “嗯,临走前叫让我把鞋子带给姑娘。”  “那,多谢了。”  “不客气,那我走了,姑娘走山路时可要小心。”  “多谢!”  随着小伙的离去,梅香只觉得心中暖意洋洋,不过她始终怀疑是郭尹侠拿走了天香,于是思索片刻,便有了主意。  当天夜里,梅香趁着天黑夜寒,悄悄来到了郭尹侠的屋外,屋子里漆黑一片寂静无声,果然不像有人的样子,梅香先是敲了敲门,确定无人后,便轻轻将门推开,蹑脚进了屋子。  月光从打开的门外洒了进来,黑屋里立刻透出一丝矇眬的微亮,梅香环顾四周,发现屋内并没有太多陈设,除了床和桌子,剩下的便只有几个柜子和一个一人多高的刀架了。梅香只匆匆扫了一眼,便开始在屋里翻找起来,她并不想偷什么东西,也知道如此行为实在不堪,不过为了天香,其他的已经不重要了。  时间在紧张和焦急中飞快流逝,不知不觉月已西斜,浓重的夜幕泛起了微光,而此时的梅香却还在黑屋中仔细的搜寻着,她甚至连柜子里是否有夹层都一一确认,可是依旧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她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也许……也许……  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眼角扫过一旁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一种直觉油然而生,没加思索便走上前弯腰翻找起来。  被褥很干净而且叠得很整齐,散发出一种淡淡的熏香,一开始她还不觉得什么,随后她的脸开始变的微红,心跳也有些加速,因为在这淡淡的熏香后还隐藏着一股男子身上特有的味道,暖暖的,清新的,好似晨光中的山林,好似夏雨后的草原,蛊惑的她心神难定。  梅香停了下来,摸了摸微烫的双颊,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搜寻,她移开了被子,将下面的褥子翻了起来,屋中的黑暗让她无法看清眼前的一切,只能凭着手指的触觉,一点一点的探索,突然,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划过她的掌背,惊的她陡然一缩,什么东西?会是那只木盒吗?!  想着她再次伸手去摸,果然是个方方的盒子,她轻呼一声,立刻把那盒子紧紧的揣入怀中跃下床铺,她的心因激动而咚咚狂跳,口中则不停的喃喃自语,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找到天香,终于可以离开这儿去找阿爸了!  可是,她的这些激奋在出了屋子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个被她紧紧搂在怀中的盒子在屋外微弱的晨光下竟然发出了眩目的光彩,她震惊的低头细看,哪里是她的什么破木盒,而是一只闪耀着七彩光芒,绣着祥龙吉凤的锦盒!  梅香看的目瞪口呆,她虽没生在帝王家,但父亲也算是朝廷要臣,从小见过不少宫中珍宝,可是如此精美且闪耀着光彩的锦盒却是闻所未闻,是什么样的丝线让才可如此的大放光彩?她不由自主的抚摸起来,温滑的触感,细腻的纹理,栩栩如生的刺绣,这等工艺怎么看都像是出自宫中,而绝非普通人能拥有。  突然梅香心中一紧,这锦盒已是如此罕见,那么里面装着的又会是什么?一个走马帮的怎么会拥有宫中之物?想着她便要打开盒盖一看究竟,可却发现一把小巧的金锁将锦盒牢牢锁住。  这……  她拨弄着却毫无办法,可好奇心已经战胜了一切,正在她不甘心的想办法打开时,一声怒喝吓的她差点叫出声来,与此同时,突然眼前一花双手一痛,手中锦盒便被生生夺去,她惊愕的抬起头来,看见的却是郭尹侠那张因愤怒而变的异常冷酷的脸。
  “三哥?!你,你怎么……”梅香既慌乱又紧张的望着一脸怒气的郭尹侠,结巴着不知如何辩解。  郭尹侠狠狠的瞪着她冷冷道:“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女贼,我真是看走眼了!”  “不,我……我……不是……”  “不是?”他轻蔑的挑着眉,“人赃俱获居然还狡辩?如果不是贼,那这又做何解释!”  “我只是听说三哥屋子里有一个会发光盒子,觉得好奇,所以……”  “所以你就趁我不在,闯进屋子里偷东西吗?!”他恶狠狠的打断她的话,低吼道。  “你误会了,”她强压心中的慌张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更镇定一些,“我真的只是想看看。”  “哼,就是这么看的么?别以为大哥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走,跟我去见大哥!”  “好吧。”梅香垂下头,有些难堪道,“是我不对,我去见大当家,然后给你赔罪。”  “哼!”郭尹侠重重哼了声,一甩袖便大步走在了前头。  这时的天还只是蒙蒙亮,两人一前一后闷声朝着“览天台”走去。这“览天台”乃是当家的处理帮中大小事务的地方,叫是叫什么天台,其实就是个特别大的岩石洞,洞内前低后高,上窄下宽,最高处大约四丈有余,最宽处可容纳一百多号人并肩而立,岩壁坚固光滑,多处凿有通风之处,因此冬暖夏凉且空气清新,至于为什么会叫“览天台”,那是因为这岩洞的后面,有一条向上蜿蜒的甬长石道直通崖顶,崖顶高耸入天且地势开阔,因此大当家常常带着众兄弟在这里祭天焚香或是歃血为盟。  话说郭尹侠和梅香,一个怒气冲冲走在前,一个默不作声跟在后的来到了“览天台”,由于天还未大亮,两人只得站在外面干巴巴的等候着。冬末的清晨依旧严寒,阵阵北风吹过晨霜,带来渗入骨髓的寒意,冻的梅香止不住的哆嗦起来,她把衣服紧了紧,又跺了跺快要冻木的双脚,缩紧了身子,一旁的郭尹侠看在了眼里,虽然还是挺生气的,不过依然是脱下了身上的裘袍递了过去,可梅香却是固执的将脸扭向了别处。  大约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大当家和其他几位当家的才疾步赶来。  “快,快去升堆火去。”大当家吩咐旁人道。  “诶!”立刻便有人匆匆进去升火去了。  “有什么事不能晚些再说啊,看把人冻得。”四叔责怪的看了眼郭尹侠,拉起梅香的胳膊就往里走。  郭尹侠正欲辩解忽见一个长满络腮胡的壮汉一脸坏笑的朝他走来。  “五哥。”郭尹侠唤道,“你怎么没去休息啊?”  “嘿嘿,你小子不也挺精神的嘛,不就是拿了你那个破盒子嘛,干嘛这么紧张,反正她又跑不了。”  “可……”  “那盒子里到底藏了什么宝贝啊,都这么些年了还不让人知道,地契?银票?还是什么宝藏?”  “五哥!”郭尹侠假装生气的皱起了双眉。  “唉哟,算我没问。”五哥一副自讨没趣的样子,“你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儿太小,跟个婆娘似的。”说完也不理郭尹侠一张臭脸,自顾自的往里走去。  郭尹侠撇了撇嘴,有点无奈的看着那魁梧的后背也跟了进去。  老五,姓钱,单名一个彪字,生的虎背熊腰,力大无穷,三年前加入神陀帮,虽排行第五,但却比郭尹侠要年长一些,因此郭尹侠也尊他一声五哥。此人种过田,卖过肉,当过仆役,做过劫匪,虽谈不上一方恶霸,但也是众乡亲厌恶或是躲之不及的主,曾经投靠过天陀帮,只因不小心得罪了人,被告状到莫大当家那儿,莫大当家当然要以帮规处治,可这莽夫气急之下竟然搬出了莫家兄弟杀人夺位之事,气的莫大当家将他杖责一番后,赶出了天陀帮。  于是,这心有不甘又怀有怨忿的钱彪便投奔了神陀帮,凭着一身蛮力和过硬的武艺逐渐获得了众人的信任,并在开春的“庆天祭”的擂台上,力压群雄,勇得第一,从这之后他便正式成为神陀帮的“五当家”。  可就在几个月前,这五当家在回神陀途中碰巧遇到了当年在天陀时告他黑状的那个人,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想起当年的大辱,老五变的头脑发热,怒不可遏起来,竟错手杀死了那个人,这下事情搞大了,莫大当家亲自上神陀要为死去的兄弟讨个说法,“毒锅子”开出各种条件想要摆平此事,却都被莫大当家严词拒绝,无奈之下只得交出老五任人处置,结果老五被绑了手脚带去天陀关了起来,直到前段日子,郭尹侠与老二合谋“雪中捉鳖之计”,意外捉住了天陀帮的四当家,这才将老五换了回来。
  山浪峰涛,层层叠叠,万壑烟云,隐隐遁遁。  “览天台”虽位于山顶下之,但仍有一种“通天之势”的气魄,瞭望远处,群山连亘,雪雾缭绕,不竟让人心潮激荡。  而走进“览天台”则是另一番景像,火把林立,亮如白昼,人头攒动,济济一堂。毒锅子正襟端坐在高台之上,旁边站着的是四叔,高台之下,老三老五老六以及其他一些重要成员秩序井然的围站着,而梅香……则一脸尴尬的站在众人身后,淹没在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的黑影之下。  四叔一看人员都已到齐,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众人立刻收声四周一片寂静。  毒锅子一脸凝重,一双锐利的眼睛仔细扫过众人的面颊,然后才缓缓开口:“今天把大家都招集起来是有几件要事商榷一下,这第一件事,也是我最痛心最对不起大家的,就是迄今为止还没找到害死老二的真凶。”  话音刚落,众人便交头接耳起来,毒锅子也不理会继续往下说:“有人说是出了内鬼,有人说是天陀帮所为,但不管究竟是谁,只要他做过,天上的神灵就都看在眼里,终有一天,他会自食其果!”  “当然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罢休,一定会彻查到底,但有一点务必请大家牢记,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一切猜测只是假设,如被我发现有人以怀疑为借口挑起事端,一律按帮规处治!”  众人纷纷点头,忽见四叔已经端上来一碗碗白酒,众人接过,只听毒锅子说道:“老二跟随我多年,情同手足,终有一天我必定手刃凶手,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否则,我定当万劫不复,死无全尸!”说完,他将碗中酒往地上洒了一半,仰起头将另一半一口喝下。  众人被”毒锅子”这份兄弟之情感动的热泪盈盈,也都依他所为,先为死去的老二敬了半碗,然后将剩下的酒一口喝下。  “老四,快给大家满上。”毒锅子小声吩咐着,并用衣袖抹了抹湿漉漉的嘴角后对众人说道:“这第二件事,便是给老五接风,老五啊,这几个月你受苦了。”  这老五本是因错手杀了人而被捆去天陀山的,心中多多少少带有些惭愧,如今听了毒锅子这句暖心窝的话,不尽既感动又羞愧,只见他嘿嘿酣笑着,抓着头皮:“大哥,别这么说,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他这句话引的旁人一阵低笑,人群里立刻传出几句调侃:“哟,五哥也会不好意思啊,真难得。”  老五佯装生气的瞥了一眼那个多嘴的人,接过四叔递来的酒尴尬的笑着:“其实他们也不敢怎么着,老子一瞪眼就把他们的胆给吓破了。”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顿时化开了刚才的阴云。  烈酒下肚之后,气氛顿时高涨了不少,毒锅子待众人安静一些后,接着说:“再过一个月,一年一度的‘庆天祭’又要开始了,不瞒大伙儿,自从老二出了事后,我就时常担心不幸会再次降临,所以,这次的盛会就由我亲自筹办吧。”  “可是大哥,您的身子骨……”郭尹侠担心道。  “就是啊大哥,去年我办的不是挺好的嘛。”老五有些委屈的嘟囔着。  “老五啊,不是我这做大哥的不信任你,可你常常醉酒误事,这让我怎能放心的了。”  “大不了不喝了呗。”  毒锅子蹙起双眉显得有些顾虑,这时,一旁默默无声的老六却突然开了口:“大哥,要不让四叔和五哥一块儿筹办如何?”  老五立刻怪声怪气的喊了起来:“啊?我不干!”  “为何啊,我倒觉得由老四帮你更稳妥些。”毒锅子频频点头,似乎很赞成这个主意。  “我一个人能应付,要一个半老头做什么。”老五不瞒的喃喃着。  “这样吧,你自己选,要么你和老四操办,要么由我操办。”  “这……”老五犹豫起来,一脸的难堪。  “老四,你觉得怎样么?可忙的过来?”毒锅子转而问四叔。  “我听大哥的。”四叔浅浅一笑,并不理会老五投来不服气的目光。  “嗯,”毒锅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问老五,“老五,老四都不计前嫌了,你还有什么抱怨的吗?”  “我,我……”老五欲言又止,挣扎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的答道,“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我没意见。”  “好。”毒锅子手一挥,“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由老四和老五合力筹办,大家就尽量配合他们吧。”  众人纷纷点头应允,也都觉得这样安排最为妥当。
  毒锅子看重要的事情都说的差不多了,才突然看向一旁的郭尹侠:“老三,你一大早就怒气冲冲的等在览天台,所谓何事啊?”  此时郭尹侠的怒火已经灭的差不多了,忽听毒锅子问起,心中立刻犹豫起会不会自己太小题大做了,正在支吾之时,只听老五接茬道:“老三嫌那刚来的女娃儿偷他的宝贝咧。”  “哦?梅香真有此事吗?”毒锅子越过一群黑压压的大老爷们,注视着角落里默默无语的梅香,随着他的这句问话,众人立刻回头张望,这才发现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里,站着一位婷婷玉立的姑娘。  梅香顿时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袭来,窘的她暗绞衣边不知如何是好。  毒锅子伸手向她招了招:“别怕,走近些说话。”  人群中立刻闪出一条通道,梅香咬牙强作镇定走上前去,然后抬头看向高台之上的毒锅子:“我听说三哥房中藏有一个会发出七色光芒的锦盒,而且平时从不示人,我觉得不可思议,再加上一时糊涂,便趁三哥不在,悄悄拿出来看看,现在想来后悔万分,我愿接受任何惩罚,并向三哥道歉。”说完转身面向郭尹侠深深鞠躬,“对不起,三哥。”  郭尹侠没想到她竟表现的如此坦诚,仅剩的一丝不满顿时化为乌有:“算了,此事我就不追究了,希望梅香姑娘今后不会再做出如此不雅的事来。”  “大哥,”四叔在旁边接口道,“你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梅香这孩子也算不得我们神陀帮的人,就不用帮规处治了吧。”  “嗯。”毒锅子轻轻应了声,然后颇为严肃的看向梅香,“盗者以其贪财既重,我想你应该不会这样的人吧。”  梅香只觉得一股凌利的锐气自上而下的射来,那是一种威严,一种警告,梅香深深的吸了口气,勇敢的抬起头:“虽我不是帮中人,却因毒锅子好心收留,受到了格外的礼数和款待,今我犯了错,理应受到惩罚,不然帮中兄弟定有不服,与其今后有人说三道四,不如现在该怎么处治就怎么处治,以免落下话柄,影响了毒锅子的威严。”  一席话说的众人万分惊讶,没想到一个小小女子竟有如此担待,看她说的凿凿可据,转而都将目光集中在了毒锅子的身上。  毒锅子表面不露声色,心里却暗笑不止,好个倔强又好胜的姑娘,老三算是遇上对手了,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两个人年轻人的过节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好了,想到这儿毒锅子清了清嗓子:“梅香说的也在理,这样吧,老三,人是你告的,怎么处治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  郭尹侠一脸尴尬,他本来也就想吓唬吓唬,教训教训的,也没想到她竟会主动请罪,看到众人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定是嫌他小鸡肚肠,再加上毒锅子将难题推给了他,一时间没了主意犹豫着接不了话。  “我看,还是算了吧。”四叔在一旁小声打着圆场。  “四叔,梅香谢过你的好意,可如今有人心存盛怒,如不给个交待怎能平息,虽梅香是一介女流,但敢作敢当,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四叔轻轻叹了口气,刚想继续劝说却瞄到了毒锅子微微上场的嘴角,便不再话语。  毒锅子甩了甩袖子,缓缓站起身:“好了,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大家散了吧。”说完,在四叔的陪同下,下了高台往别处去了。  梅香则对郭尹侠丢下句:愿听候发落,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众人掩嘴偷笑,三三两两的也都散了,只剩下郭尹侠一副窘态的干站在那里。  梅香独自走出“览天台”,大大的松了口气,还以为会过不了这关呢,梅香有些庆幸又有些沮丧,究竟那个锦盒里藏着什么呢?真会是她的天香吗?她捉磨着朝自己的住处走去,走着走着却突然止住了脚步,是不是应该跟毒锅子坦白她的猜测?不然真误会她偷东西可怎么办。思索着,便决定再去找毒锅子把事情讲清楚,于是返身重回了“览天台”。  “览天台”已是空无一人,只有明亮明亮的火把无声的燃烧着。  或许毒锅子他不在这里吧……梅香这般想着,刚要离开便隐约听见说话声断断断续续的传来,她轻轻的走了进去。  “真的?怪不得呢,我说她怎么就忽然失忆了。”这是郭尹侠的声音。  “嗯,你不觉得她实在很可疑么?”  “你是说……她一直在撒谎?!”郭尹侠提高了声音。  “我也只是猜测,所以才费尽心思的想要把她留下,如果她所言属实,那么那个内鬼一定害怕将他指认出来而有所行动,如果她说的是假……那么她便是害死老二的真正凶手,所以,只要看住她,一定会等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原来……如此……”郭尹侠领悟般的点了点头,“那么大当家,我现在该怎么做?”  “好生留心她的一举一动。”  郭尹侠正想答话,忽听见大堂内有细微响动,便立即跑了出去,片刻工夫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毒锅子问:“是什么人在外面偷听吗?”  “外面没人,我想可能是阿青的那条黑狗吧。”
  夕阳斜照,暮色已垂,晚风吹起枝上的碎雪,洒落在一条条由冰雪化成的细流中,回旋着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淡淡的霞光印照着漫山遍野的消融,多少显得有些苍白和无力。  梅香独自依靠在大树旁凝望远处,她脸色苍白,神情沮丧,在“览天台”偷听来的对话,好似一块巨石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始终没想到原来那大当家真正怀疑的人,竟是她!  她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她曾以为大当家是可以信任的,或者说至少他是可以帮助她的,可是没想到自己只是因怀疑而被监视着,她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一种莫名的委曲在心底蔓延,她感到鼻子酸酸的。  “你怎么在这儿,害的我到处找。”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梅香一惊,立刻返身看去,却见郭尹侠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你来做什么?”她没好气的问。  “你不是说愿听候发落的么,这么快就忘了?”  “你想怎样?”  “刚才在外面偷听我和大哥说话的人是不是你?”  “……”  “你不是敢作敢当的吗,怎么这回又不敢承认了?”  “是,我是听到了!”突然间她提高了声音,“你们凭什么怀疑我?我要离开这里!”  “恐怕你现在走不了了。”  “你们夺了我的天香,还要把我囚禁起来吗?!”她咄咄逼人,“一群强盗,无耻之徒!”  “梅香,你先别激动,听我说……”  还没等郭尹侠把话说完,梅香就朝他吼了起来:“天香究竟被你藏哪儿去了?!快还给我!”  “我再说一次,我从来就没见过什么天香!”  “不!是你拿的!”梅香几步跨到郭尹侠跟前,拽紧了他的前襟,使劲摇晃起来:“是你拿的,就是你拿的!快还给我!”  郭尹侠见她有些无理取闹,反感的皱起双眉,掰下她的小手,微怒道:“蛮不讲理。”哪料想话音刚落,梅香的粉拳便已挥至眼前。  郭尹侠连忙侧身,可距离太近,根本无法完全躲闪,只觉得右颊上火辣辣的一痛,梅香的粉拳已经狠狠的擦过了他的脸颊。郭尹侠吃痛的跳了开去,随手往脸上一抹,鲜血赫然而见,原来是打在了右颊的刀疤上,伤口裂开,这才流出了鲜血。  郭尹侠的怒火已被点燃,他抹了抹脸上的血,目光冷峻,梅香也怔了怔,没想到这么凑巧打到了他的伤疤上,以前从未仔细瞧过,如今细看,殷红红的竟有些触目惊心。  就这样,二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互不相让。  冬末的落日下沉的很快,天地万物逐渐褪去了它应有的色彩,显现出统一的灰色,四周清冷而静谧,偶有落雪的沙沙声和水珠蹦入细流的声音。然而就在此时,两个飞旋的身影打破了这一如往昔的宁静,郭尹侠和梅香,各展拳脚,相互博弈,一个是雪白裘袍,一个是繁花皮褂,一个是风姿卓越,一个是轻盈飘逸,在一次又一次的闪转腾挪间,连暗淡的天地也突然焕发神采,为之灵动。  不知打斗了多久,直到月挂天穹,繁星点点,二人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手来。  “功夫不赖,你们那儿的女孩子都那么会打么?”郭尹侠一边喘着气一边由衷的佩服道。  “少废话!”梅香并不理会,她用袖子擦着额上的汗珠,“你到底把天香藏哪里去了?!”  “原来你进我屋偷东西,为的是找天香?”  “我不是偷,我只是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是么?那你拿到了么?”  “……,那个锦盒……里面藏的是不是天香?”  呵呵呵,郭尹侠发出一阵低笑:“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这儿没有你要找的天香,可你就是偏偏不信,我最后再说一次,我从来就没有拿过你的天香,至于那个锦盒,”他顿了顿正色道,“里面的东西比我性命还重要,所以你最好到此为止,不然我不会饶你。”  “可是天香对我而言,也是比性命还重要!”梅香突然哽咽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只在乎你们重要的东西,却完全无视别人的感受,大当家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老二真的不是我杀的,我求你,求求你,告诉我,天香究竟在哪里?”  她哀求的目光中闪烁着泪珠,郭尹侠心一动立刻不忍了起来,是啊,她说的没错,每个人都有最特别最珍贵的东西,也许在旁人的眼里只是一件器物,可在自己的眼中却是不可侵犯的,他心虚的将眼睛挪向别处,要不是大当家再三叮嘱他保管好天香,也许他立刻就会还给她,可是……他不能违背大当家的意愿。  沉默了一会儿,郭尹侠才道:“梅香,大当家确实是在怀疑你,他让我监视你并保持警惕,其实不瞒你说,曾经我也怀疑过,不过现在却不这么认为,天香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它,我愿意相信你,你也愿意相信我吗?”  梅香的心中闪过一丝绝望,她黯然的说道:“我能信你吗?我还能相信吗?”  “这段日子你就好好的住在山上,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其他的事就交给我吧,用不了多久,我就会给你一个交待。”  梅香沉默着,她已经无能为力了。  郭尹侠见她低头不语,心知她的难过和无奈,于是略带关怀的说:“这里的晚上会越来越冷,早些回去休息吧,不要多想,给我点时间。”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等等。”郭尹侠还没走出多远,梅香便叫住了他,“既然你让我相信你,那么就让我看看锦盒里的东西。”  “你还真是不死心啊。”郭尹侠对于她的固执实在没了辙,“好吧,既然你这般执意,我也不阻拦,跟你定个赌约怎样?”  “什么赌约?”  “给你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内你能从我身上拿到锦盒,我就把它打开来给你看。”  “好!”  “如果,”郭尹侠语气一转,“过了十天你却一无所获,那么……”  “我永不再碰锦盒一下。”梅香抢着说道。  “好,”郭尹侠微笑着,“一言为定,从明天开始。哦,对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明天一早在马场等我,你说过要听候差遣的,不会忘了吧。”  “你,你要我做什么?”她紧张了起来。  郭尹侠的笑意继续扩大,他一边大步离开,一边提高声音:“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梅香早早的来到马场。  马场设在半山腰一处比较平缓的山坡处,阳光充足,草木繁茂,确是养马的好地方。在“马帮”里,马是绝对的载体,无论是运货还是行路都离不开它们,而马帮使用的马都叫骡子。  神陀相对于天陀来说,根基浅,人马少,可尽管如此,能拥有七八十匹骡马,也是非常值得炫耀的,所以大当家对于这些劳苦功高的骡马们十分爱惜,即便是老了残了的,也会好好喂养以至寿终。  梅香自小以马为伴,常常骑着马儿攀越山谷高峰,因此当她看见如此之多的骡马时,随之而来的熟悉感立刻勾起了她浓浓的乡愁。  闲逛良久,该来的人却始终没来,梅香暗恼,莫不是在存心耍弄人吧……  就在此时,一阵阵马嘶突兀的响起,她好奇的望去,却见到不远处的骡马们像是受了惊吓般朝一处奔逃,仓惶而强壮的马蹄踩踏着湿地,掀起一块块碎土。  梅香下意识的驻足观望,很快的便瞧见了原由,原来竟是一只成年野牦牛闯进了马场。这牦牛漆黑长毛,身高体壮,它低着脑袋,顶着一对宛如尖刀的犄角直冲马群。这可怪了,按道理说牦牛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和其他动物,怎么如今却是这般的发起狂来?  梅香好奇的伸长了脖子细瞧,这才发觉那庞然大物的脊背上竟斜斜的插着几支长矛,应该是人们为了捕获它而扎下的吧!  梅香的背脊一阵阵发凉,牦牛大多栖息在高寒之地,它们之所以翻山越岭,长途跋涉而来,无非就是为了寻找食物,所以能来此地的个个都是身强体壮,力大无穷,尤其是受伤的牦牛,不论雌雄,都会拼命攻击敌害,直到力竭身亡。  思寸间便见那牦牛已呼啸着从眼前冲过,它身后跟着几个手拿弓箭长矛的骑手,而其中便有郭尹侠。只见几个骑手拉弓投矛,可那牛皮实在太厚,根本扎不透,反而将那牦牛激的更怒了。  只见那牛低哮着,突然转身,顶着锋利长角便朝骑手们拱去,几人立刻惊慌分散,而牛却只盯着一人穷追而去。  这样下去非要出事不可!梅香急的跺脚,要知道连蕃人都不敢把野牦牛当成猎物,更何况是不熟其性情的南诏人。  牦牛奔跑的速度快的惊人,很快便追上了其中一人,狠狠的一顶一挑,只见一声凄厉的马嘶,马臀上立刻被戳了一个大洞,马儿仰天摔倒,上面的人也随际滚下,可是那牛并不罢休,拱着长角又朝人顶去,吓的那人连哭带嚎的滚爬逃命。  就在这危急之时,空中绳索飞扬及时套住了一侧的牛角,牛头立刻被拽的歪向了一边,牦牛使出蛮力,与绳索抗衡。  这及时抛出绳索之人正是郭尹侠,可,一人之力哪里是牦牛的对手,只见牛头猛的一甩,郭尹侠双手巨痛,绳索飞缰而出。牛在挣脱束缚之后,转而将攻击目标对准了郭尹侠,直朝他猛扑而去,郭尹侠急夹双腿,命身下马儿快跑。  郭尹侠所乘之马,乃唐国名驹,名唤追云,据说此马有电光火石之速,日行千里之力,凭它四蹄腾跃,才勉强与那暴牛拉开一定的距离,就这样,一马一牛,僵上了。  而此时的梅香……  梅香见那牛越来越凶狠狂躁,知道如不尽快制服必定伤及旁人,于是她大喊着让人们不要以刀箭伤它,而改用绳索围捕。然后,便见到了郭尹侠处境危险,她想帮忙,可无奈马场的马儿早跑的没了踪影,她又不可能只身上前,正在焦急中却突然发现一侧被栓在木桩上的高大俊马。  这马,体格肥硕健壮,鬣至膝尾垂地,皮毛棕黄而油亮,一看便是匹剽悍宝马,它安静的站在木桩旁昂着头,冷眼看着那发狂的牛儿,神情颇为淡漠,直至见到有生人朝它急步而来,这才微微的踱起碎步来。  梅香一看到有匹马儿栓在那儿,也没多想立刻奔上前去,解开绳索后便翻身上马,她的注意力全在不远处的人和牛的身上,所以并没注意到这马儿其实未经驯服,只听耳边一声马鸣,马屁股便疯狂的上下乱颠了起来。  梅香根本毫无准备,还来不及抓住缰绳,便被狠狠的甩在地上,摔的她眼冒金星,浑身巨痛,马儿见没了束缚,扬起四蹄便向前飞奔,梅香眼角扫过长长的缰绳在地上急速拖动,顾不得疼痛翻身一跃,紧紧抓住了缰绳的末端。  马儿并未因身后拖着人而放慢脚步,反而跑的更疾了,梅香在满是冰渣的地上被疯狂拖行,她努力仰起头,尽量保持身体的平衡,脑子里却飞速的想着对策。而此时,还在与牦牛僵持的郭尹侠老远便看见了梅香的险境,他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的大吼,希望她不要逞强才好,可有时候事情就是怕什么来什么,梅香不但没松手,反而越抓越紧,更糟的是,那狂暴的牦牛却突然放弃了与郭尹侠的追逐,转身朝梅香这边袭来。  那牛,通红的双眼,硕大的身躯,可怖的双角,一副狰狞面容,就连这匹目中无人的悍马也畏惧不已,只见马儿突然停步,前蹄高高翘起,连嘶三声,一直被马拖着的梅香眼疾手快,双手一撑,身子立刻弹起,她箭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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