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别人的绝地求生车子怎么刹车,刹车有毛病,撞坏了小区门口的伸缩门,还跑了,物业报

遥远的经理梦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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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体都有了,原地踏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戴着茶色近视镜的生产总监柳斒通个子不高,也略显单薄,然而嗓门却很大,一字一顿,铿锵有力。“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百五十几号人迎着透过桉树丛,又穿过厂房跟办公楼夹巷的点点初阳在鱼池前组成方阵,机械的重复着柳总监的口令。——机械式的将各自两条腿提起放下,几个大嗓门夹杂在其中,整齐的喊声直透云霄。“黎双,真有你的!”机电工欧阳铭悄悄从厂房五楼南边窗户探出头,看到队列西南角的采购部跟单文员有节奏的摇晃着紧身牛仔裤管,两只运动鞋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地面,忍不住一声赞叹。  “立定!徐主管,严经理去公司还没回,你有什么要说的吗?”两分钟不到,柳总监叫停,对站在厂房西北角的雨水井盖上行政主管徐家柏礼貌性询问一句。“那我说几句。”倒是很善于抓住并珍惜这难得的说话机会,紧跨了三大步,走到鱼池边,在墨绿的湿痕里左转身,面向队列说开了:“公司目前有点困难,都是暂时的,我希望大家能理解一下,一起克服困难。大家有没有信心?”家柏轻描淡写说完一句,准备引领着大家喊口号。“大家有没有信心?”见队列里没有回应,徐家柏赶紧又追问一句。  “说话不算数,有个屁信心!”随着有人大声的顶完一句,立即一片交头接耳。柳斒通已早早退到南边的宿舍走廊,跟采购经理黎大河在小声的商量什么。场面顿时失控,不等“从左到右依次解散”口令,即自行散开,直把家柏晾在鱼池边。  “不跟他们废话,去劳动站!”穿着蓝色短袖工装的矮个子涂利华右掌一挥,径直疾步出工厂大门而去。同组的几个搞机器加工的师傅跟在他身后,穿过村道,往小店左边小巷子里一钻,瞬间没影了。“哈哈!刚刚一二一还喊得那么起劲,这会全蔫了啊?”储气罐底引出的软管已喷射完暗红色的冷凝水,噗噗泄着气,关了球阀,下得楼来,二楼组装木工和红木组的组员全靠墙站着,四楼油漆部的油磨组长郎爱团正带着几个女同事挨坐在东边窗台,欧阳一见就乐了,调侃道。郎爱团手底下的一个打磨女工林秀琴接过话,“他们去劳动站了,电工你不去啊?”“就机加组涂利华几个去了罢,我在楼上看到了。”楼梯口站定,欧阳瞄了郎爱团一眼,面无表情。“去了七八个,你怎么不去?”郎爱团半天才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大家起来一下,听我说几句。”欧阳刚要开口,徐家柏已踏着井盖走了过来,说话声里已到了雨檐下。“说吧说吧!”欧阳没好气的迎面掷过一句。  “作为二零一二年开厂前就来了的老员工,我对公司有很深的感情,是真想跟公司一起成长。公司搞成现在这样,我感到很痛心——!”嘴里说着还学猫举着两只爪子一般似要招呼围过来的男男女女坐下,可半落地窗前哪有凳子?“你别老讲这些没用的,直接一点,工资到底什么时间发?”欧阳听了很不耐烦,立即打断。“黎总早上给卜总打过电话了,卜总承诺就这一两天解决。”家柏仍试图挽救,讪讪地小声补充了一句。然而在场的都听出来了,在说这话时总嫌家柏的底气不足。“你说的有用吗?谁信啊!”留着络腮胡的红木组长郝成才高大壮实,虽说徐家柏不矮也不瘦,在小山一样的络腮胡面前,略显单薄,更何况易成才嗓音洪亮,掷地有声。  “徐家柏,你过来下。”大河的召唤很是及时,淡化了这边的不尴不尬,家柏笑道:“黎总在叫,那我先过去!”也不知是对谁说的,话音未落早转过身绞着裤管踏过几条鱼池的渗水带。斒通不待家柏主管走近,就下了走廊,掏出手机走到自行车棚底打起了电话。廊上大河压低嗓音,廊前家柏频频的点头。面授完机宜大河几个大步,白色运动型小车尾灯闪烁,跨下走廊拉开门上得车。哧——!车尾一个猛左甩,已到了办公室玻璃门边,甫一停稳,旋即变向,前轮在地面擦刨出两小截淡淡的墨痕,晃过鱼池,一溜烟出了不锈钢伸缩门早已蜷缩在南边门柱下的大门。  “黎总去劳动站了!”络腮胡成才呆望了扬尘渐渐落定的村道一小会,回过头自言自语似的喊了一声。“不按时发工资,光去劳动站有什么用?”包装部主管骆曙说完合上撅着的嘴唇,终于有车间主管级发表意见,众人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一米六的个头,口袋上金丝绣着公司“盛宜奥”徽标的米白短袖衬衫,下着一条灰蓝的吊裆牛仔裤。“柳总,我在厂里呀。会议室开会?哦,好的。”挂了机往小方兜里一塞,“老覃,柳总叫开会。”招呼身边的油漆部主管覃欣逵一声,迈开方步朝鱼池边走去,挂在皮带夹上的两串钥匙代替束在裤头里的衣襟来回摆。  “出通知了!我们过去看看。”家柏捏这张A4纸从玻璃门出来,坐在青色大理石沿子上扭着腰观鱼的几个看到,纷纷站起身跟在后边走到保安室外檐下。爱团朝左右扫了一眼,站起身丢落一句,也凑了上去。欧阳随着人群,几个碎步红带前站定,映入眼帘是这样一个通知:  嘉州市盛宜奥家具有限公司  关于日至8月2日放假的通知  【盛行通字2015第(32)号】  公司各部门:  结合公司生产计划,决定日、8月1日、8月2日全厂放假三天,8月3日(星期一)正式上班。  放假期间,大家注意人身安全、财产安全,按时返回。如遇特殊情况不能按时返回,请及时向部门主管告假,并于行政部报备。  人事行政部(盖章)  日  主题词:通知文件  抄送:木工部、油漆部、包装部、办公室公告栏张贴  “欧阳,麻烦你上去关一下空压机,我要看大门。”把通知直接贴在考勤卡机上边一贴,就进了保安室的家柏来到到窗前,一声招呼。“好哩。”欧阳爽快答应,转身就走,往空门框里一钻,楼梯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电工哪去了?”三天前被确定优化的售后经理彭烈左脚曲踏在池沿,微倾着身子大声的瞎问。“我在这,彭烈你等下,关完机马上来。”“快点哪!”彭烈举头四望,又朝着宿舍楼喊了一气。“这丫眼睛不好使,脑子也进水了!”惹得三楼窗户边的一声冷笑,欧阳没有再理,一步两阶的继续爬着楼梯。四楼刚要转身的时候,朝大开的防火门里探了探头,西边墙根的水帘柜旁有一处漏气,吱吱成了车间里唯一一点响动,“先不管它了,上班再来换掉。”嘀咕完,人已到了转角平台。三步两步跨完最后半边十三阶,迎面的气压计指针指向“8”刻度,60匹螺杆式空气压缩机已卸了载,嗡嗡空转着。抬手在控制面板右下角轻轻一按,冷冻式干燥机前也抬手一按,又打下轴流通风排气扇电源开关,“还真是日照香炉生紫烟啊!”扶捏在一块铝合金玻璃窗页上时,仰着头喃喃自语。北边的群峰在阳光下轻雾腾腾,近青远黛,五彩斑斓,如真似幻。欧阳竟看呆了,忘了要拉过关上,甚至没有觉察到身后空压机是什么时候停稳的。“电工——!你人在哪?”焦急的叫唤声飘上楼,打破了小房间里的宁静。四指并拢贴钩着沿子用力一带,啪的一声,窗页滑撞在框边,来不及被弹回,就被锁钩拉住闭紧了。“**啊!两分钟都等不得,赶着去投胎?”关完小房间南边两个窗,欧阳铭从楼梯口又探出头,对外边吼完一嗓子,随即啪的一声关了窗下楼。  “嘟——哒哒——,嘟嘟——哒哒哒哒——”厂房二楼楼面相对上面的几层要高一些,一楼车间也显得空旷许多,连楼梯都多设了一个转角平台,下到到最后一个时,从一楼车间里传来气泵工作声,“嚯!真是盛宜奥的好同志!”欧阳在心里感慨。“电工啊,劳动站来人了,正在会客室,你不去说几句?”几个女同事移坐在梯阶两边,临窗盯看办公室的爱团听得脚步,扭正身子,俯视着问。“我到车间里看看,没听到还有人在干活吗?”拉开门,丢下一句闪身进了车间,头也没回。“什么地方不能坐,偏偏要挤在楼梯上!”小心翼翼地穿过楼梯,欧阳心里已很是不爽,“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个的就希望别人来出头,自己好躲在后面捡现成的!”随着自动闭门器啪的一下合上防火门,彻底的将不同的人给隔开了。进门先向西,平底布鞋激起一团团黄尘,晃过两条粗方柱,折转向北。拼板机前停住脚,“贾师傅,他们没有通知你两口子?”欧阳笑着问正往一堆方木料上涂胶的老者。“什么通知?没有啊。”贾实甫抬头也笑吟吟的回了句。“贾师傅,你拌了多少胶水?”正要走,感觉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对劲,又问。“没拌多少,小半桶。”头发花白的魏深芬说话里边捏着盛胶盆边,微微抬起。“嗯,我知道了!”我的天哪,这一盆够一上午用的,这贾老师傅真是实在人哪!欧阳被触动了,莫名的一阵眩晕。  “黎总,有个事要跟你说下。”  “欧阳师傅?你说。”  “刚刚徐家柏要我关掉空压机,又不通知一楼拼板这里,人家两口子调了半桶胶水啊!”  “没有通知到拼板那里?他们还在上班?”  “要不黎总你自己过来看下吧。”  “欧阳师傅你等下,我在会客室这里有点事,我叫徐家柏过来。”  “好吧。”  挂了电话,往裤兜里一揣。“电工——!你小子怎这么磨叽,到底去还是不去?”彭烈念完通知一回头,看到电动卷帘门前站定的欧阳了,又嚷嚷开了。“岭前劳动站不是来人了吗?彭烈你急个啥,先看他们怎么说。”喊完一嗓子,欧阳纹丝没动。“彭烈找你什么事?”家柏神秘一笑。“小徐你肾虚么?这才跑几步呀,就喘成这样了!”“嘿嘿——!是好久没锻炼了。调的胶水多吗?”“不多,才小半桶。”说话里一前一后进了厂房中门。  “劳动站来了也没是什么用!还不如继续做事。电工来了啊,正好,去开空压机!”爱团身后隶属木工部的原开料组组长霍乃欢一脸的阴笑,居高临下地给同组的几个师傅泼起了冷水。“你做事不要钱吗?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似的,你好伟大呀!”与郝成才同村的做了几十年木工的郝成栋老师傅已是满头银发,却依然虎是背熊腰,粗糙厚实的左掌一挥,指着乃欢忿忿地一句砸将过去。“这样闹也是要不到钱。”乃欢前组长还真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架势。“你以为个个都像你啊,干活不行还一个月拿个七八千啊。”还不待郝老批,身高一米八的姚涛姚高个早迎面用话抽上了。“都少说两句!欧阳,那你去休息吧,我开空压机。”阶前家柏站了会,说完晃过楼梯上的几个,上去了。“霍乃欢,你什么意思?明明按照约定该发的工资还没发,大家都在想办法,你说哪门子风凉话?是不是有人向你承诺过你的不会少,你的工资有了保障是吧?”本来不打算与斒通的嫡系正面冲突,欧阳实在是忍不住了,一嘴的火药味。“都跟你们说了,找来也没有用,不信你们继续去找,看能不能解决。”乃欢用有着油光发亮的额头寸长头发的大脑袋准备死扛了。“你管找劳动站有用没用干什么?你就说一句,你要不要工资?”郝老继续棒喝。“你们如果这样能要来,我不信。”乃欢开始避重就轻。“不要你信,就问你要不要工资!”姚高个立即拿话堵。“不要!”回答倒很是响亮,不过跟先前家柏一样,明显有言不由衷之嫌。“那好,你给我立个你不要工资的字据。”郝老乘胜追击,不给乃欢任何喘息。“我干嘛要给你立字据?你算什么东西?”乃欢急了眼,有点口不择言。“那你又算什么东西?干活不行拿高工资,废物一个还来这里说风凉话!”郝老是铁了心要死磕乃欢。“说没用你们不信算了,那你们继续去找吧。”犹讪讪地一句嘲弄。“哥几个,不要跟他废话!找当然要找,嘉州人社所没用就去海城,我偏就不信这个邪!”拦住又准备朝乃欢开火的郝老一把,欧阳又回头扔了一句。“要找你自己去找,不要拉上别人。”斒通晃过墙角,雨檐下往朝里瞄一眼,又朝外扫了一眼,说完还一声冷哼。“嘿嘿,那是当然!毛主席说过,革命靠自觉,我也从不勉强他人。这次管它有栆没枣,这两竿子打定了!”欧阳虚捏左拳,一句随着食指中指并抻掷下,头也不回往大门走。“哥哥,你等下——!”家柏小跑着撵上,“我去跟黎总说下,看能不能先解决你的。”将欧阳拉到保安室外边小声地咬起耳朵。“那行,我等你。”  “徐家柏又跟你说什么?是准备拉拢你?”对面芒果树阴里冷眼旁观的彭烈待家柏走进小门,几步跨过村道,凑过来小声的询问。“彭烈,我是这么好拉拢的吗?”“那欧阳你小子到底去还是不去嘛?”“等吃了中饭我再给你答复,行不行?”“行,就约在十二点半,你不给我打我就给你打。”“一言为定!”“那我先过去,等你电话。”彭烈抓起带子往肩头挪了挪,左手扶搭着挎包,在耳畔做完一个打电话手势,灰色软料长裤卷起了风。玻璃门前黎大河跟人社所过来调解工作人员一一握手道别,蓝色公务车三门拉开又关上,右侧细烟筒吐出一缕缕细烟过了鱼池。进得小门,右肩着了两滴檐下冰凉的渗水,“欧阳师傅,麻烦你开一下门。”大河的话让听着多少还有点温度,欧阳转身进了门,点了桌上控制器绿色开门圆扭,目送前门喷绘着扇形的嘉州市嘉阳区辛集镇岭前人社所字样的小车缓缓驶出。“唉!看来霍乃欢的话也不无道理。”关了门,看见利华安国几个全黑着脸从大河身旁走过,都不用打听,欧阳明白自己五月份的工资已彻底没什么戏了。
  “哥哥,我帮你问了下,黎总答应五号前一定给你解决。”家柏右脚患有风湿,一瘸一拐来到檐下,小声的叮嘱。“嗯,我知道了!”说完快步由北而南横跨几条湿痕,瞬间到了宿舍楼梯口,又三步两步上了楼。  “电工师傅,进来坐下。”一排宿舍门全敞,走廊里被叫住。“老师傅住这间?”话音未落,欧阳走了进去。“电工师傅哪里人?”“湖南衡阳。”“哦,那还是老乡,我益阳的。”郝老光着膀子,起身拉过床头的小方凳,招呼欧阳坐,自己坐回床沿。“姚师傅也住这间?”“嗯。”阳台上单着一条裤衩湿毛巾来回勒背的姚高个扭头一笑。“老乡哪,先前你刚走开,柳斒通就要我们几个不要跟着你,给你当枪使。”郝老掏出过滤嘴,夹成剪刀口递了过来。“找劳动站的人过来也没有什么用,柳斒通说他经常跟他们在一起喝酒,跟柳斒通成了酒肉朋友,说话肯定是向着厂里多些。”姚高个搓洗着,话里话外透着无可奈何。“我还是那句话,革命靠自觉,愿意一起去我欢迎,不去也不勉强。哪怕就我一个人去,今天也是非去不可。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一点不丢人,即使找来荷枪实弹拦路,我毫不胆怯!”接过烟夹稳,欧阳摸出火机捏着却并不急于点着,末了一个斩断的掌势。“还是我们湖南人硬气!像霍乃欢那种怂货看着就来气。”姚高个拧着毛巾进来,从上铺防跌栏中栓上取下一个衣架,摊开骑晾好,笑着插了句。“整个二楼最没用的就是霍乃欢了,老子一天少撒泡尿都不是做他那点事,偏偏工资又最高。卜老板这个厂任由着柳斒通胡搞瞎搞,不垮才怪。”一提到乃欢,郝老就忿忿不平,且越说越激动,腮底青筋骤起。“老师傅,霍乃欢以前是做什么的?看他穿的白色工衣。”“不知道,反正我四月份过来这里他就是在搞组装。”“那老师傅你休息,我也回去睡一觉。”起身将方凳塞回,告辞出来,打着火点上烟吸了一口,欧阳吐着烟圈回到了自己宿舍。  “我以为你回去了呢。彭烈不是要找你一起去海城劳动局告么?”听得脚步声,端坐在矮圆凳上全身心的打着游戏的货车司机萧清江头套耳机微微一偏,两眼仍紧瞪着笔记本屏幕问。“现在去也要等人家下午上班,不如吃过饭才去。”一问一答里两人都没有看对方,欧阳吐完最后一个字,阳台上左转完身,顺手带过塑胶小黄门弓身顶上,已拉开拉链嘘嘘起来。“萧师傅,刚刚你说什么?”抓起桶提,捏着桶沿,朝卫生间泼了半桶漂洗过衣服的脏水,桶放回墙角水龙头下,拧开冲洗了一下,扯过毛巾擦着双手问。“我讲彭烈也问过我同不同他一起去海城。我问有哪些人一起去,他讲有你、卢江星和攸震廷。我讲有你们四个去足够了,我去不去都一样,就不去了。”“哦,知道了。”轻轻音乐音在穿堂风里从隔壁301室飘来,“……我要天天与你相对,夜夜拥你入睡,梦过尽头也不归……”欧阳脱掉鞋袜,操起手托枕着头,较平时的午休提前两个多小时。“这家伙,一躺下就睡觉了!”清江问完一句你什么时候去,没听到应,扭头一看,这边鼻息已匀称,念叨着继续在弹雨里穿越。  两声清脆的嘀嘀,伸缩门徐徐收拢,随着柳斒通开着他那一发动就吱吱作响的“原装进口”325扬长而去,整个工厂又安静下来。生产停了生活还得继续,燃烧碎木块生成的冉冉黑烟,带着木香弥漫充斥在宿舍阳台。铁皮棚里腿疾厨师唐贤君擦了把脸,一瘸一瘸的和帮厨黎月香从水里抬出一篮芥菜斜架在水池角上,篮边,篮底溢出一串串、一缕缕、一汪汪清水,滴滴答答好一阵。蒸笼冒出大白气,贤君拣了几截边角料扔进右边的灶膛,退身出来,案台边坐定,低头摸出香烟叼着点上,背对端坐摘菜的月香悠然的吐起了烟圈。一把750毫米的落地密网牛角扇,带着贤君指头的细青烟,呼呼的灶前穿过,裹起灶口偶尔溢出的一缕黑烟,灶上白气,不知疲倦,不辞脏污,一路向东,出了棚在围墙上消散。  整个上午里只有村道这边岭前霞边村村长家的小店才热闹。四台自动麻将机旁无虚座,几个小房间皆缭绕着呛人的烟雾。外间里这台三男一女:居东是工厂新来的柳姓会计,也戴着近视镜,名金龙;南边凳子上是有个萝卜菜花左眼的村长小舅子罗劲松,盘了右腿斜坐;郎爱团的组员林秀琴背对着门,提起一张放下,提起一张又放下,“打哪个好叻?”;小个子涂利华,不时的捋一捋几根山羊胡,“你想打那张打哪张,莫说打一张,就是打两张我也莫意见。”立即接过来调侃说笑,一点没有受到早上没有结果的结果什么影响,也没有输钱。敬了轮烟,自己先点着拿着火机示意了一下,金龙赶紧摸出点着,劲松满脸堆笑的问:“会计没有工资罢?”“怎么没有?我是二十五号下午来的,二十六号上的班,二六、二七、二八、二九、三十、三十一,六天工资。”劲松扳着指头数给劲松看。“柳会计,端茶倒水还递烟点火,我服务周到罢?”“周到!哪个还敢说不周到啊!”“不周到不行啊,不周到会计你不给我们发工资。”“我只管算账,不管钱,钱一直是由海城公司会计打。罗劲松你又不是不知道”“会计说的实在话,劲松你逼会计没道理撒。”涂利华吐着烟,依然帮理。“你小子就会挑拨离间,会计不知道我开个玩笑?”说话里手已在利华右耳拧了一把。“打牌打牌,说就说,手莫动,毛手毛脚!”秀琴手气不太好,输得心里正窝火,遂公私兼顾,正色来主持公道。“看吧,连秀琴都说你了,几十岁的人还多手多脚!”利华指着劲松面门,动口不动手。“好好好,你们都是君子,我是小人,行了吧。”劲松悻悻说完一句,啪的一张牌拍在台上。低头忙各自的业务,遂无闲话。  目光呆滞,家柏木然地坐在写字台前。才讨完一个大大的没趣紧接着又被黎大河一通电话训斥,心头早已堵得慌。保安公司因服务费拖延跟工厂翻了脸,三十日下午撤走派驻的四名保安。行政经理严一乔见势不妙,干脆窝在海城公司,电话关机,图个耳根清净。生生要堂堂的行政主管降尊屈驾来看守大门。村长亲叔父陆老从短袖方格淡黄色衬衣兜里拿出翻盖,隔窗递进一支,问:“徐主管,黎总在吗?”“在,他办公室里。”家柏倾身接过烟,指指玻璃门。“那我进去找下他。”“嗯,好。”不锈钢小栓门撞在柱子上弹回的嗡嗡声未歇,陆老已拖着鞋过了湿痕,家柏两眼学猫眯成一条线,两弯浓眉挨得更紧了。“黎总——!”陆老大嗓门吆喝,眉头同样紧锁的大河一个激灵。却没有片刻犹豫,立即起身。“是老陆啊——!”走廊上微笑着应完,登登登登下楼来,“喝茶先。”前台桌边两盆吊兰垂叶轻晃,把门边的陆老往会客室引。“黎总,钱到底什么时候给我?”陆老进得小屋子,直截了当。“老陆哪,你看这样行不行,只要货款一到,我让会计尽快安排。”大河关了水,盖上,按完加热键,抓起茶叶罐取出一小包撕开倒在泡茶碗里,踩开垃圾桶丢完包装袋,又向陆老承诺开来。“黎总,尽快是几号?你给我个时间,到底几号。”陆老往茶几边单位沙发上一坐,接过一支点上,随青烟喷出的话里也透出火气。“老陆,是这样的,公司本来有一笔南京的货款二十五号就该到账,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还没到。卜总正在跟南京方面沟通,等一有结果优先给你安排。”大河虽为男儿身,但从见到陆老起,始终保持着微笑,一脸的春风丝毫不会逊于广州亚运会上的微笑姐。“黎总哪,不是我不通融,我现在连买只猪都要找我侄子借钱。黎总你先前答应十五号给我的,结果没给。又推迟到二十五号,结果还是没给。二十五号你又说月底给,今天怎么都要把四、五月的钱先结给我。”陆老只顾要账,看都不看一眼弯头镊子夹递到面前冒着热气的小茶盅。  “老陆,跟黎总谈得怎样了?”真是多此一问,怒气冲冲的样任谁瞄一眼都如镜明。“又答应五号给我,唉!现在盛宜奥谁说话都不算数了,五号再没有,我就买副铁链来锁大门!”几点唾沫从焦黄的牙齿缝里蹦出,落在窗台上,写字台上,陆老丢下一句,樟树阴底下了台阶。凝神整理了一下思绪,刚想对陆老说点什么,奈何人已走远,立刻有了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不过家柏很就快就给调整过来,椅子往右边挪了挪,抬手罩住鼠标,移光标到监视屏一个小画面上,左键确定。拉过键盘输入管理密码,快进回放着,看完一个换一个画面继续。  “电工起来,吃饭了!”乏了饿了,摘下耳机廊边一望,外宿的人儿陆陆续续顶着骄阳踩着自己的影子回来,清江折转拿起衬衣套在头上,吆喝完一嗓子,嘭的一声。“嗯——”欧阳一骨碌爬起,“上班了?”抬臂一看,哑然失笑,离下班还差半小时哪!厨房里乒乒乓乓响成一片,饭菜香里洗了把脸,晾完迟疑了一下,拇指轻轻拨开锁舌,“林战南,你怎么没回去?”带上刚迈开腿,采购员林战南开门出来。“我下午还要到外发厂验货。”“是江边那家?”“嗯。”“林战南喜欢梅艳芳?”“嗯。”“你们还不快点,没菜了!”黎双正往上走,逗楼梯口的两人。“中午吃什么?”站南停住让过,随口一问。“西红柿炒蛋。”“嗯,还是黎双这个饭盒好看,跟人一样秀气。温柔又可爱,美丽又大方!”欧阳贫了一嘴。“哈哈,我有你说的那么好吗?”都说女孩怕哄,大概是女孩对褒扬溢美之辞没一点免疫,尽管没领欧阳无事殷勤的情,银铃般的笑声后面的话听着不怎么由衷。黎双轻快的脚步刚消,骆曙一步三摇的下楼,每转一次身扶手就要叮当一下,老蛤蟆嗓子一出声就是十足的横秋老气,“电工,你小子又在打人家主意啊。”“老骆,你家王丽呢?”“那家伙感冒了,刚打完吊针回来。”“哦!好些了吗?”欧阳心想也怪不得交响乐变成独奏了,楼道里原来少了清脆的登登。“好多了。”  “我一把牌打错,结果就和了四把,哪有不输的理。”吃着饭还不忘总结,以便重整旗鼓。“你才打错一把,我都不知道打错多少把。”劲松不谙凉热,总是一张矮凳正对着灶口,抢在月香大姐前接过话茬。“罗劲松,老实交代,上午你又骗了他们多少?”钢叉朝大号方盒饭菜里一插,斑斑油漆的虎口掐着劲松后脖子逼问。“罗劲松也有今天了啊,廖志诚,用力,掐死他丫的!”利华门边看到,眉开眼笑的幸灾乐祸。“我才赢百来块。”“会计也说输了,你一百多,那涂利华不是赚了七八百?涂利华,赶紧请客!”缩回手继续扒饭,才咽完一口,将目标锁定为小个子了。“我就赢三百块,猪骗你。”利华挤完洗洁精,专心刷洗饭碗,不再多言,任听话者爱信不信。“会计没输吧,好像也没赢。”秀琴小声纠正。“你六百三,会计没输涂利华也有赢五百。”“哪个讲我没输?我五百块钱上桌,就买了包烟,还剩三百四十几块,输的不多,一百五不到。“四眼金龙干脆放了空碗,摸出钱包朝着志诚翻开。“是秀琴讲你没输,又不是老廖将你没输,收起来。下午再搬回来,自己打菜。”贤君伸手挡回。“下午不跟罗劲松打了,吵得我脑壳晕。”“嗯,开除罗劲松党籍。”利华只要一听到有说劲松的,就无条件支持。“那好,下午我来收拾罗劲松。”矗立的油黑短须傍晚草尖一般挂满汗珠,大方脸写满得意。“老廖别高兴太早了,万一罗劲松下午手气好呢?”月香拿起干净盆子倒扣在菜盆上,适时的给点凉风。“大姐你说的啥话,我们什么关系呀,哪回赢到钱没请你喝水。罗劲松他有吗?”志诚嘴角一撇,对劲松又是挤眉又是弄眼。“罗劲松,老廖都这样说你,换别人早去给大姐买了瓶拉罐过来了。”秀琴也帮上腔,不榨出点油水来不罢休。“不就是瓶拉罐吗,吃完饭就买!”劲松架不住被女人看轻,头脑一热就许诺了。“哈哈!罗劲松,你个铁公鸡今日怎么肯拔毛了?秀琴说一上午总是你跟涂利华在和牌,还说只赢百多块,才赢一百你肯买水?”志诚又掐上了。“哎哟——!三百,哦,四百多。”脖子捏在人手里,劲松不得不说实话。“那就对数了,三百加四百,七百加上台费,就差不多七百五,会计没讲假话,是真输了一百五。”秀琴有点难为情。“摸一摸就四百多,看来还是要老廖来摸!”月香大姐一句逗笑所有人。  “电工,自己打。只有徐家柏没过来吃了,多打点。”“好哩!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蛮好!”中间一大盆藕片炒肉几乎没怎么动,左边剩了大半盆青菜,右边小半盆西红柿炒蛋,欧阳操起小勺,各舀起一勺,红的黄的青的紫的乌的白的全到了碗里。两排墨绿八座饭桌稀稀拉拉几个埋头朵颐,片儿肥肉短截干辣椒西红柿皮一堆堆。盛来大半碗白米饭,拣了个干净凳子,欧阳与战南对坐进餐。“林战南,萧司机下午不肯去,黎总要你自己开车去。”面包车钥匙放到桌上,还不等答应,进了厨房。“操!”站南拿起一看,扭头就啐。“给你的是九四五钥匙?”“嗯。”“七三六没回,你就委屈点吧。嘿嘿——!”“不干活还占着个好开的,留个老爷车给干活的!”战南没好气的拍回桌上,闷闷的夹起一根菜心送到嘴里。“看来萧师傅现在也不怎么理黎总了。”“不发工资谁理他!”“看来这次非卜少烨过来解决不可了,黎大河是搞不定了。”“不发工资就是卜总过来,也没用啊。”家柏前脚离开饭堂,两人就聊起了老板。
  “关姐,告诉你个好消息,工厂那边已经闹起来了!”任婷婷兴奋地来到后边,捏着手机往前呈。“我知道了。”盯着屏幕,睫毛轻扬,修长手指快速敲着键盘,淡淡的一句。“你知道了啊?”怎么没有想到自己获得的第一手信息她竟然也这么快能获悉,更没有想到她竟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自己明明没听到她桌上手机有什么响动呀!婷婷上唇紧抿,瘫坐在转椅。  抬头瞄了婷婷一眼,继续做着报表,极力掩饰心中的喜悦。就在刚才,卜总办公室,就人事调整征询了她个人意见,正式的通知将很快下发。从明天起,自己就不再是业务部跟单员,有了一个全新的职务,“董事长秘书”。看着面前这条与自己是同一天入职的乌黑小马尾,发髻下是细长雪白的脖子,做起事来风风火火,总是把桌子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身材匀称,衬衣洁白,三十岁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挺拔的鼻梁上一双丹凤眼饱含秋水,刘海下虽有了淡淡的鱼尾,一笑起来两个小酒窝人见人爱。在秘书一职上更具有形象上的优势,卜总却偏偏看中自己,大概是出于性格考量多一些吧。  “关姐,下班了。”关完电脑,回头一声招呼,出得门来。“任姐,过来下。”前台窦芳朝这边招手。“小芳,什么情况?”窦芳神神秘秘的递出一纸,很小声的说:“任姐你看过就知道了。”“哦。经公司研究决定:从八月一日起,关春燕担任董事长秘书一职,望全体同仁积极配合。啊——?我就说嘛,怪不得关姐不太对劲,原来是升官了!”生怕是自己看花眼,从头到尾又仔细看一遍,捏着忘了还回。“关秘书还不下班?“一句唤醒婷婷,关秘书从营销总监齐小军口里叫出,手上这纸任命书看来是千真万确。”你们也还没走?“小军老远就看到前台这里站着的两个女生,刻意放缓脚步跟春燕打个招呼,刚迈开腿,决定还是跟婷婷和窦芳也打个招呼。”就走,小芳拜。“自动玻璃门才闭合到一半,感应到人立即左右滑,放婷婷出大楼。  ”喂——,嗯,吃过了。就准备过去。”“那我在电子城地铁站等你啊。“”好的。“欧阳走下楼来,彭烈那边又催上了。”要回去?”“嗯。”“哥哥进来坐下,帮我想想看晚上怎么办?”家柏有点病急乱投医了。“徐哥你是讲晚上安排谁看门——?”欧阳把白塑料袋平放在家柏面前,停顿了一会,“徐哥,你看叫罗劲松来看如何?”“罗劲松?他能肯么?”斜瞄了一眼袋子,里面是一身换洗的衣服和一把蓝格折叠伞。“你叫不动就让黎总去叫撒!”家柏的小动作没能逃过眼睛,欧阳强忍着恶心,一句半是点拨半是嘲讽。“嗯!还是哥哥脑子好使。”家柏笑了起来,由衷的赞叹。“拼板那里什么时间下的班?”“十点。”“嗯,搞得挺快的嘛。那我过东纵了,拜。”“拜,三号见。”挥了挥手,换了行头的欧阳在厂门到省道这段足有六米宽的村道上疾步,晃过一棵高大茂密的景观芒,从家柏视线里消失了。  省道破烂不堪,一边车道还布满筛孔,不远处的路面盘踞着一台挖机。欧阳没有答理摩托车的嘀嘀,接连几辆重型泥头车呼啸着东行,欧阳不得不放慢了脚步。哦,峰是一座比一座高,压得一边六个大轮胎全半瘪,大概就是萧司机老挂在嘴边的在路上看见要离它远点的“前四后八”罢。“路尽是那些泥头车压坏的!”好几个早上一听欧阳说被自己是堵在路上过不来,清江就气不打一出。其实白天吃点灰尘也没什么,毕竟谁也不跟两旁铁塔电杆那样路边杵着,也不似巴掌大阔叶树木那样长着根,惹不起就躲。最可憎的是深夜,它们经过时动静特别大,重低音喇叭长鸣不息,虽说隔着一排民房一条小溪,欧阳还是常常会被吵醒。“城市,让生活更美好!”要创造美好生活自然离不开城市建设,离不开一砖一木一粒细砂一颗小石子。新集西边南边多山,掀开薄薄的一层风化土,掏出爆破眼,轰隆里几立方十几立方的优质硬青石应声出山。大大小小均由颚式破碎机嚼碎,成为混凝土主要组成部分。砂石大部分运往海城,由省道转国道进关是唯一选择。在海城人民享受美好生活的同时,在壤接之地的人民却默默承受着生活上的种种不便。  星光巴士七月初因省道重修变更了运营线路。跟好些同事一样,欧阳在嘉州嘉阳区上班,却租住在海城市东纵区。若不是摊上一档子破事,欧阳才不会大中午的顶着烈日走这二十几分钟冤枉路,满头大汗的来到始发车站。“准备零钱投币!”踏上台阶正准备上,一句入耳比冷气还凉。一抬头,只见售票员捧着手机,白衬衣松着风纪,两条金丝滚边自脖子而下,鼓囊囊的左胸前斜着一片红枫叶,看脸色似乎也是被欠了钱赖着不还。“美女,怎么了这是?”欧阳窜上去呵呵一笑。“没看见投币箱吗?!”“看见了,美女,咋的了?要下岗心情不好么?”说着打开钱包拿出张纸币往里一塞,又是一笑,气得售票员把脸撇到一边。“小样!”欧阳默完一句,心情舒畅的往车厢里走,把袋子往座位下一塞。“怎么了?你不是卖票的吗,要我准备什么零钱?“靠窗坐好等发车里,上来一哥们大声的嚷嚷。”没看见投币箱吗?上车前就要你准备零钱了!“售票员立即抬高嗓门。”投币就说投币,你这么大声干嘛?“哥们丢下一句转身下了车。”坐后面去!“售票员又叫上了。”为什么要坐后面,这里不能坐吗?“”这是司乘位置!“”你又不卖票,坐在这里干嘛?还一个人占两个位呢,往里面去!“哥们投币箱前站定,斩钉截铁,带命令的口气容不得商量。窝着一肚子火,笑看较真好男斗美女,当售票员不再出声,默默地欠身往里挪,忽然心戚戚焉,欧阳想都没想就是一句:”兄弟,都不容易。人家不说话了,算了。“驾驶位的司机立即接过,”兄弟,麻烦你往里走,让后边的好上车。“车厢里一长者也适时开劝,”算了,年轻人。后面空位还很多。“哥们没有拂众人好言,瞪完售票员一眼,迈开腿上了过道。”各位上车前准备零钱投币。“售票员开始新一轮吆喝,语气较前边要柔和许多,偷偷瞄了欧阳一眼,秋波浮动。十二点半,班车准时出发。  少烨搓了搓脸,连声叹气,宽大的办公室显得空荡荡的,这个点整栋楼里不会有第二个人。大河早上了汇报工厂的情况,焦头烂额里也只有授意大河先拖上三天,争取缓一缓。孔夫子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可那些靠双手吃饭的工人才难应付。自己想找个助手高管,信息一发布一天往往可以收到好几十份简历。放他们走,他们说不定明天就已上别的工厂继续干活了,再想招几个干活像样的工人就难了。不放也难,这样停下来,各项开支一项也省不了。现在看来是年初太过轻信了,海城的展销会完全属决策失误,两百多万资金投下去没有接到一个像样的单,还直接导致资金链紧绷。若留着那两百万在手头周转,焉能困顿如斯!唉——!”卜总没下去吃饭?“砰砰敲门声打断惊断思绪,少烨看了一眼,”进来!“”卜总,我想调动一下岗位,你看可以吗?”大班台前一乔递过一张申请。“小严想调去业务部?找顾总谈过了?”“顾总说只要卜总点头,他那没意见。”“那好吧,你把那边手头上的事交代一下,半个月够吗?”拧出笔芯正要写,抬头又看了一眼问。“半个月应该没问题。”“那就好。”说完在董事长审批栏里刷刷几笔,“同意,卜少烨”。“谢谢卜总。”一乔双手接过,道完谢转身出来。“不用,我也要出去。”发觉并及时制止了带门动作。一乔主动申请调岗,给了少烨些许安慰。“大河正愁这个事不太好办,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少烨脚步立即轻快起来,关完灯出来时顺手一带,哗嚓一声,刚被拿出来的两条巧克力瞬间又回到黑暗里,静静地躺在大班台上。  “电工你到了吗?”“我早到了,就在地铁站出口公交站台这里。”“几号站台?”“二号站台。”“我也在二号站台呀,怎么没看见你呢?”“后边,电梯口这里。哦,我看到你了。”欧阳赶紧挥手,招在大幅广告墙边柱旁左右张望的彭烈过来。“他们呢?”见面就问。“我刚才去找人咨询了一下。攸震廷半个小时前就说马上到,现在还没到吗?我再打他个电话。”“卢江星呢?”“也说马上到。“欧阳一听就恼了,左臂一抬,伸到彭烈面前,“你到底找的什么人啊?约好的几点?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两家伙!我们先过去坐一会,再等他二十分钟,不来就不等了。“”那好吧。“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卢、攸一样的队友,欧阳没了脾气,只好绿化池边又坐看风景。  盆栽草莓藤从横跨东纵大道的廊桥外侧自由下垂,东纵立交桥上下来的大货柜拖车驶过,被带着向西南轻扬,像极廊桥上的未束秀发和罩膝纱裙。南国四季都属于女人,即使是在短短的十几天的低温里,街头也是裙摆飞扬。不像男人,就那么几身翻来覆去。欧阳为了办正事,才特意换上一件橙色衬衣,要是周末,下车来的总是一件或米白或浅蓝的运动衫。“欧阳——?你在这里干什么?彭经理——?你不是走了吗。”“童穗穗啊,这位是?”彭烈赶紧站起来跟两位女生打招呼,“我也想走,钱还没到手啊。”“这是我闺蜜卓筠筠。筠筠,这是我同事彭经理,这位是——我兄弟欧阳。”百褶短裙女生介绍完还冲欧阳坏坏的一笑,“欧阳,我闺蜜漂亮吗?筠筠,你看他还不好意思呢。欧阳你去哪?”欧阳哭笑不得,只好实话实说:“我买几瓶水。”“电工,我带了——”彭烈从包里掏出瓶子晃了晃。“老板,两瓶奶茶一瓶纯净水。”欧阳给人行道上的绿道驿站店主递过一张二十元的纸币。“找你八块,要袋子吗?”“哦,谢谢,不用。”“这怎么好意思,要你买水。”筠筠胸前一串心形水晶饰品簇着一把铜钥匙,绣花牛仔裤露着小腿。“筠筠拿着。都说了,这是我哥们。”穗穗从欧阳手头接过又一把塞过去。欧阳拧开瓶盖,抿两小口,随口一问:“穗穗,你们这是去干吗?”“陪筠筠去职介所找工作,你们这是要去哪?”“去东纵人社局。”不待欧阳回话,彭烈抢着答了一句。“欧阳你也去?”穗穗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狐疑,瞪着欧阳审问。“我跟着彭烈去凑个人数。穗穗,那你陪闺蜜去忙吧,拜!”欧阳不愿跟穗穗多作无谓的纠缠,挥手道别。“那我们去了,拜。”摆了摆奶茶瓶子,转身就走。“你干嘛跟她说这个?”高跟凉鞋一走远,欧阳就申饬起彭烈来。“告诉她也没太大关系罢?”或许觉得刚才插的话不太妥当,彭烈试探性反问道。“先不管她了,问问那两家伙,到底来不来,什么时间来。”“好的。”  遮阳伞下的窦芳心里乐开了花,脚下这段坡顶蒸腾着轻烟的陡坡也变得可爱起来。春燕调去三楼做秘书,又空出一个跟单员的位置。申请去跟上一段时间的单,将来还有机会调到公司的专卖店、直营店做导购。保底加提成的工资结构远胜过做前台文员拿的这点死工资。都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放到盛宜奥公司来说,不想拿提成的员工就不是好员工。不过窦芳没有想到,就在一小时前,严一乔黯然的下着坡,甚至没有察觉幽灵般无声驶过身边的黑色小车,直到听了催开门的喇叭才回过神。陆续有小车进了大门,油门猛轰着爬坡。保安早学精了,提前十五分钟就大开伸缩门,免得叫魂一般的嘀嘀哒哒。整个科技园数盛宜奥车最多,高档商务车、小车,中低档小车、面包车,摆出好几排,大楼门前已没几个空车位。灰色的“七三六”面包车忝列其间,静静的看着一个个衣着光鲜的人儿从周围车里钻出,当窦芳从它身旁走过,该到的就到齐了。门头前一副对联,右边是上联“生意兴隆通四海“,左边是”财源广进达三江”下联,纯粹就图个吉利,没有一点新意。窦芳没有闲心去管立柱上十四个斗大的墨字是高雅还是恶俗,白色运动鞋轻盈跨上四级台阶,不待走近,玻璃门便哧的一声。一群奔马作昂首争先状朝楼里跑,不过它们还是眼睛睛的被脚边的小女生给抛在身后了。进门收了伞,刷完卡打开电脑,窦芳开始了下午的工作,墙头浮雕久看不鲜了。  “黎总,跟你说个事。”穗穗职介所门前停了一下,掏出电话就打出。“穗穗你说。”“欧阳铭跟彭烈他们去东纵人社所了!”“欧阳铭他也去了?”“是的。”“好,我知道了。”大河说完,挂了把电话往床上一丢。“叮铃铃——叮铃铃——”,屏幕闪烁,提醒又有电话进来。“小徐,有什么事?”拿起一看,是家柏号码,大河接了,“哦,那行,我跟柳总说一下,让他安排。”  与奔马一墙之隔的婷婷也开始了自己的四小时。输完密码一回车,弹出一个窗口,打开一看,“哦,怪不得齐小军知道了,窦芳下班前半小时就已经群发过邮件。”婷婷这才发觉到自己后知后觉,尽盯着手机聊微信,身边这么重要的事竟然最后一个知道。“关姐,明天就要叫你关秘书了!”小马尾猛地一甩,第一时间知道似的向春燕道贺。“叫我什么都一样。”春燕依然忙着整理手头的订单,淡淡的答应。两人遂再无话。  “你们两个到底打哪来?”终于见到卢、攸,彭烈比欧阳还激动。“松子坑。”震廷不好意思的笑了。“你那马上就是两小时,赶紧办正事,去晚了人家就下班了。”“嗯。”欧阳本来就是来帮凑个人数的,见主角没意见,索性就“与人宽与己宽”了。
  柳斒通打来电话时,木工部主管曾伶俐正双手抓紧方向盘小心翼翼的前行。第一个没接,铃声持续的响,只得打起右转向灯,拐进辅道停稳。“安排罗劲松晚上看门?这是谁想出来的,徐家柏吗?“”曾主管,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没问题吧?“”既然是柳总交办的事,没问题。“”那就好。“  拨完号正要呼出,一掌猛拍在方向盘上。”徐家柏,你出息了啊!知道搬出柳斒通来压我了。行政主管?狗屁!你只配看大门!“一怒之下大骂了家柏一通,舒坦多了。领导交待的事自然得办,不就打个电话吗,量他小子也不敢不听!徐家柏,走着瞧!把差事给罗劲松说了,打着了火,只要违章不出事,谁也不知道伶俐无证驾驶,车子没有买过保险。黑色小车闪着左转灯,汇进东纵大道车流。  四个一出东纵文化中心公交站台,直奔东纵区人社局。彭烈说明来意,工作人员回复称:”这里的窗口只办理社保业务,劳资纠纷麻烦去东纵综合办。“”啊?那能不能告诉我们综合办在哪里?“”出门左转,一百米不到。“”好的,谢谢。“不用。”制服嫣然一扬手,还真是微笑服务。  检查,问询,放行,彭烈表现出的老练在欧阳怎么看都不像他说的平生第一次。前台一番交谈,“请问要我提供哪些书面材料?”“劳动合同原件、考勤表或者其他能证明工作时间材料、工资条或者银行转账明细、社保账号、离职条原件。”综合办前台大姐很是耐心。“哦,谢谢。我这就去打印。”说完一招手,领着三个出了安检门,十足的大将风范,“欧阳,这里你最熟,附近有打字社吗?”欧阳忽然想看看彭烈做了哪些功课,卢、攸又分别准备了哪些材料,不就引个路吗,一句话的事:“前边就是律政路,打字社没有二十家也有十八家。”“哦,看到了。我们过去。”停车场里彭烈一马当先,快速穿过车丛。“卢江星,凭你跟严一乔的关系,怎么也没拿到钱?”电子城乍见江星两手空空空,尽管欧阳很是惊讶,话到嘴边却忍住没说,留到这时才问。江星停住脚推了一下眼镜,幽幽的先一声叹息:“唉——!严一乔自己都申请调去做业务了,他的话你觉得还管用吗?”“严一乔去做业务?不会吧。什么时候的事?”“应该是真的,前几天我听顾总说起过。”彭烈有比较可靠的消息源,从旁佐证。才短短十几天,原本白净的卢江星黑不溜秋,前臂肘外还褪起了死皮!欧阳又打趣上了:“你这些天在哪个码头扛包?”“我一直在找工作啊,一天见几份工,早上六点起来晚上十点才回去,真他妈比上班还累!”江星撒完怨气,休闲皮鞋软底猛蹬透水砖,刷地跨过一根齐膝粗铁管。“你们等等我啊——”三人闻声一回头,两百米不到,震廷竟然已落下四五个车位。一米七五的个头还狗儿撒尿般趴撑着过栏,彭烈被逗笑了:“老攸没吃中饭?”震廷撵上来咧嘴一笑,“吃是吃过,没吃几口就过来了。“  高速公路北行方向,一辆面包车疯跑着,”找死啊!操!“右边车道一小车没闪转向灯就迅速向左变道,惹得林战南破口大骂。”这种超车最危险了,没路德!“前排两个差不多身高,副驾驶位上这位一脸肥肉,安全带斜勒着个大啤酒肚。”范向群,你上午不是关机了吗?黎总怎找到你的?“前面小车没空管老爷车里是否恶语想向,早跑得没影了,骂完战南也就消了气,跟同行的品质主管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房间里有股怪味,刚打开门透下气,黎总过来看到。操!都放假要我上班。  “老余也说过他房间里有怪味。  “被彩绘捂住的几间都一样,你没看到老覃划的口子?  “又没什么用,还不如撕了。”  “还是跑高速快,上次我跟萧清江来回都走的省道。  “省道就是红绿灯多了点,也慢不了好多。看到这部老爷车就来气,给他省个屁!”  “徐家柏也真是小气到家了,又不是他的钱,连空调也不肯拿去修一下。”  “他又不开这部车。”  面包车进了隧道,连天上的卫星都没法拍到,写字台前安坐的家柏没有长一对顺风耳,自然是听不到两人的背后之论。交代了接班时间,看着劲松低头佝偻着身子往回走,“哼!我叫不动你总有人叫得动你!”太阳已爬过窗,一点一点的往里移,吞噬着台面,带给小房间扎眼的明亮。顶扇嗡嗡声里,不知是墙外樟树还是龙眼树上几只才歇了一小会的知了又唱开了,但谁也不会懂它到底都知道了什么,就像家柏也不懂“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说的就是知了一样。当然了,在七月底的南海北岸,说秋风还太遥远。起身挪了挪椅子,重新坐下的家柏不仅没有觉得烦躁,一扫上午的沉郁,瞬间心情大好,整个午后嘴角都挂着一丝得意的浅笑。  “你真不打了?”边走边扣着衬衣,见到劲松就问。收拾劲松的话是说说而已,吃过饭回租房擦了把脸,便睡得天昏地暗,志诚才不会沉迷到把打麻将当班来上呢。上午九时开始,两小时半;下午就十二点准时开始,五个小时半,对得住一百块的台费一般凑也要凑足八小时。秀琴不跟劲松打的气话也是说说而已。“老曾要上我夜班,不去睡一下你当我是神仙啊?”劲松掏出烟,给了志诚一支,“我外甥在那给你顶几把,赶快去,赢了给我买水。”自己也叼上点着了,梦吸了一口,吐着烟过了桥。  “老廖来了啊,看,给你起了把好牌。”陆茁桐见志诚进来,赶紧起身让座。“你舅给我留了本钱?”志诚一坐下就拉开抽屉。“这是我给你和一把赢的,老廖,赢了记得要请客啊。”茁桐丝毫看不上那点小钱,赢了就是赢了,即是帮人打,赢的钱当然归人家。“现在就拿,六瓶拉罐,你舅那一瓶等下你给他。”说着拿出抽屉里四张散钱,又摸出钱包,倒了个硬币,夹着递给了去。“五瓶拉罐,找你五块。”一手两瓶一手三瓶,往志诚身边胶凳放稳,递还找零。“这瓶你拿着。”一手接过钱一手抓起一瓶又交回茁桐手上。“那谢谢了!”茁桐道完谢出去。“谢谢老板哈!”由金龙开始,三人先后也称了谢。  “老攸你干什么来了?拿这点东西过来打酱油?”彭烈一把抢过手机,只有三张照片:离职书、考勤表、工资条,大失所望。“我是自己辞职的,有这些就足够了。”传完照片,揣手机回兜,并不以彭烈的指责为然。震廷这话一出,欧阳见两人勃然变色。均不再言传,江星点了支烟树阴下吞云吐雾。彭烈默默的调出入职书、离职书,工牌、厂徽,劳动合同,签署文件,处理事项,考勤、薪资,身份证、社保账号一应俱全,打印完一数,四十三张!欧阳看明白也想明白了:震廷此行目的简单、纯粹,跟江星一样,把属于自己的工资要到手就完事,不存其他的想法。“三至五人来访”,售后经理、仓库主管、质检员、机电工,辞职的、辞退的、在职的,彭烈煞费苦心哪!甚至为了堵自己的后退,还故意抢在前面给穗穗透底。出了打字社正走,转念一想,欧阳瞬间改了主意,“本来也没打算给自己留什么后路,又何劳你费这个心思?既然如此,那就舍命陪一回君子,看看你到底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也借你这根长竿,敲打不知天高地厚的柳斒通、黎大河、卜少烨几下,让他们明白明白,言而无信是要挨棒喝的!“  “他们都不是做事人,倒适合去搞政治。”东纵区综合办出来,江星说晚上的要赴的宴,顺口提到已在那的一乔伶俐,彭烈莫名冒出来一句,却惹出后边一声冷笑。“呵呵,五十笑百而已,以你彭烈的这些手段搞起政治来一点不比斒通一乔他们差。”欧阳心里默念着,继续作壁上观。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抵只有趣味相近的人才能玩到一块,《红楼梦》里大字不识的凤姐是绝不会现身凹晶馆参与湘黛的联诗,更不会去问世间“十三元”为何物。一乔跟屋檐下几个同挂经理衔的几个同事相处从来就不怎么融洽,与柳斒通、黎大河也一直是明里暗里都较着力。满面红光的与伶俐打着能教梁启超忘记读书的麻将,一乔早将不快抛在脑后。黑色小车停在非凡鸟家具围栏下,两人开门下来时,聚在排档里的前同事们艳羡不已,“曾主管买车了?”“公司的车。”一乔随口答道,很是巧妙。无论放假请假,提前半天过来给朋友庆生,这片心意这份情谊都叫人感动,说弥足珍贵一点不为过。都开着公司的小车过来,大经理大主管混得还能差到哪?至于说好晚上到的卢江星,也用不着使什么眼色,绝对报喜不报忧。“脸怎晒黑了?”“请假回家帮父母干了十几天农活!”合情合理,对答肯定比杨子荣还顺溜。  “欧阳,你知道东纵街道办事处在哪吗?”彭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问。“知道,这里有直达的公交车。”欧阳铁了看戏的心,“彭烈你还准备去街道办反映?”“刚才综合办说会把材料转给街道办,明天星期六,等转到最快也是三号了。我觉得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好,欧阳你说呢?”“那行吧,要么不搞,打铁趁热。”欧阳顺水推舟。“嗯,我们又杀到街道办,看卜少烨这回还怎么赖!”震廷变得精神了,摆出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架势。三比一,小数服从多数,江星遂从善如流。  “怎没喷面油?那叫我们来验什么货?!”看到喷漆房前堆叠的毛坯,两人都睁圆了眼。“师傅,这里怎么不先喷了?”向群敲开油房门,指着毛坯问面油师傅。“这个麻烦你去问领导,我只管服从安排。”推上防毒口罩关上门,继续喷他漆,不再与言了。“这什么态度啊?操!”向群被惹火,大声嚷上了。“老范,走,出去说。”战南赶紧拉住向群,扶着肩往外推。“老范,你给柳总打个电话,告诉他这里的情况就行了。”战南钻进车门,拉过安全带扣上。“哦,那我们这就回去?”向群有点不甘心。“不回去你还能怎样,上车走啦!”听向群说了一句空车,保安大叔还是不太放心,绕到后边打开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大力砰的一声合上,才给开大门。“操!把我们当贼了啊!”范向群怒不可遏,扭头吐完口水,狠骂完掏出手机就拨号。“柳总啊,同兴这里几件货还没喷面油,明出能个鬼的货!”“还没喷面油?好,我知道了。”  一接到电话柳斒通就犯了难,挂完就想:“真是猪脑子,这个事应该直接跟黎大河说才是,怎要来我这里绕一圈?”想毕点开通话记录,就要给向群打过去,迟疑了一下,退出,重新拨了个号。  “小元,你在厂里吗?”  “在呀,柳总,什么事?”  “帮我去三零二看看萧司机在不在。”  “柳总找他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你过去看看,在你就告诉我一声,不要跟他说什么。”  “好的。”  “那你先不要挂电话。”  “好哩,我马上下去看。”  “柳总,萧司机在宿舍上网,要不要找他说?”  “不用,我知道了,谢谢。”  “柳总,再见。”  “小元再见。”  放下电话,“范向群,你个蠢货!”气得斒通直跺脚。骂完摘下眼镜擦了擦,幸好!还没有冒冒失失给向群打回去,这时已确信坐在向群旁边是林战南。  再上得高速,战南心潮已跟路面一样平缓。这部没肩高的老爷车里能藏得了什么?用得着来找这个明茬?公司早答应人家的几批货款还是没给,这趟无论是谁来,也只有受这个窝囊气的份。保安大叔回屋后还是感觉到后背有眼,向群的表现不用说正是窗帘里那人最乐意看到的。同兴人不愿张的这个口林战南何尝又愿意张,家乡有句老话,“宁可借田给人过水,不肯借口给人传话”。既然老兄你忍不了这个辱,那就挺身拔剑吧!由你来捅破这层薄窗纸,是再合适不过的了,皆大欢喜,普天同庆!“嘀嘀、嘀嘀。”向群闻声解开锁,是柳斒通通过微信发过来的一条短笺:向群,回到厂里你把同兴那边的情况告诉徐家柏,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再跟林战南说什么,切记。立即回复:好的,我知道了。  “跟谁聊呢?”  “我老婆,问我在干什么。”  “哦,听说老范老婆是河南的?”  “嗯,信阳的。”  “几个小孩?”  “操!一个都养不起了,还几个。”  “你老婆在哪上班?”  “东纵。战南,我睡一会,到了叫我。”  “嗯,老范你睡吧。”  向群根本不会多去想为什么,几年来只要是柳斒通的话,总之照做就是。不说话还不简单,放倾座椅,躺下就是了。“老范你连个谎都撒不圆,若不是柳斒通来点拨你就奇了怪!”战南想着想着,也乐开了,开起来车不急不躁,稳稳地在中间车道上南行,不左也不右。太阳也渐渐移到山头,车道里全是货柜车的影子。  终于跑完龙套,拍了一张彭烈签收的回执照片离开东纵街道劳动管理站,跟三位一挥手,上了辆公交车,回自己住所。“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不知欧阳一下午到底看懂了什么门道,或许多多少少会有些心得感悟吧。攸震廷也要回自己的“松子坑”,却在睽睽四目里上了一辆海嘉城际大巴士,继续来时的两小时旅程。彭烈回去一趟并不比震廷少费时,特别在周末的晚高峰时段,也就顾不上什么风度了,车一停稳就往门里挤。送走彭烈,江星找了家银行,从柜员机里取了点钱,买了个红封,装了四张红红的钞票进去。彭烈只是临时性盟友,黄瓜敲锣,一锤子买卖而已。非凡鸟那里是几年的兄弟,大不了明天不去找工作,不醉不归!  谁的一天都是二十四小时。  一到点,婷婷抓起包就走,连回头招呼都省了。天花上已有好些灯不亮,边框也是明一段暗一段。水底彩灯从左边楼梯底下泛射在婷婷背后,白马身上,“好美啊!”窦芳看呆了,忍不住的赞叹。“小芳,什么好美?”右边楼梯一句传来,项登云刷刷下完了楼梯。窦芳噗嗤一笑:“项总下班了啊,你刚才走快点就看到了。”“看什么?”望着空空的大厅,登云一脸的狐疑。“就不告诉你。”“哦,好吧。走了啊。”嘀——,登云收好卡,“这几匹马有什么好看的,哪里美了?”嘀咕完一句出了大楼。
  红红的太阳渐渐架到山峦上,渐渐暗下来的天空飘过几片被染红的云朵,预示着明天依旧晴好。一群小鸟欢鸣着离开路边连片的菜地,结伴朝大山飞去。那些轻盈的身姿让人怎么都不能跟“倦鸟”联系起来,它们不会顶着烈日觅食。傍晚要等菜农翻耕好菜地离开,鸟儿们才下到散发着芬芳的松土里,美美的吃了个饱。有的还叼一截蚯蚓,一只小毛虫回巢。那些一见晚归的鸟儿就谓“倦鸟”的人们大概是自己疲惫了吧,以己之倦度鸟儿之身,也不管那些娇小的身子是否能承受得了。一如天边的落日,也总是被动的跟人们的家国忧身世恨联系到一起。“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尚只是淡淡的忧伤;“夕阳明灭乱山中”,秋白改动韦诗一字,却凄厉无端。其实地平线附近的太阳一样美,只是星夜欣然登顶迎日者多矣,却鲜有人会以同样的心情同样的高度目送它以开始同样的方式从容的一点点的结束。  最后一点余光射进车窗,给了棱角渐分明的娃娃脸一抹金黄。临窗的女人拉过窗帘,战南稍稍抬眼一瞥,和着汗味的香水扑面而来,让战南维持了好久两短一长鼻息,一个喷嚏始终没有啊出来。赶上回东纵的星光巴士最后一班,能有个后排的座位战南已很满足了,车厢过道里站着好些个,还有个女人怀抱一两三岁孩子。既然孩子近前的几排没人主动让座,战南也就坦然的靠着座位闭目养起了神。《回家》旋律响起,战南赶紧侧身摸出电话,左边女人看了一眼屏幕,马上又在战南脸上扫了一眼。“已经上车,菜可以炒了。”只一句,便挂断电话。  “徐家柏呢?”按了好几声喇叭,矮墙上的清江才走过来隔窗开门,大河没好气的责问。“他喂狗去了。”“哦。”大河关了车窗,出得门来。村道上几处水流泥砂堆里有撒落的小螺丝钉,稍不留神就扎进轮胎。幸好路口就有一家专门的补胎店,真空胎补一次也就二十元,对大河经理的座驾来说是小意思。闪着右转向灯,单行道上一辆紧接一辆,还望不到尽头,大河也只能在路口等。“黎总你过来了吗?”前行政万树荪经理又来催。“出来了,马上就到。”放了电话,一辆大车驶过,后边的还没有来得及跟上来。大河猛踩油门,运动型小汽车窜上省道。随即闪起左转灯,在迎面交替的远近光里加速,又窜下省道,拐进村中小街道。北方煤山陡峭松软的小路都没有被难住,如不见缝插针,反倒不是黎大河了。  “刚才是黎总出去?”家柏给两条母狗换完水,走过夹巷,径直出了小门,来到矮墙边,问众人。清江利华几个知趣的从墙头下来,旁边秀琴爱团几个女的也赶紧借故走开,把待建民房的围基矮石墙留给两人。“徐主管,你说公司现在怎么办?”劲松先给了烟,准备套家柏的话。  “还能怎么办,能做一天是一天呗。”  “林战南跟范向群下午验货情况怎样了?明天能不能出?”  “范向群讲还没做油漆。”  “啊?那西安明天还出个屁!不出货卜总就更没钱发工资。”  “等黎总吃饭回来,看他怎么说罢。”  “黎总跟谁吃饭?”  “万经理。”  “黎总是想叫万经理回来?”  “不清楚。”  “这么说二号就不用售后出去了。”  “等黎总回来你问一下,老罗,这里交你了,我去走走。”  “又去散步?欧阳不是回去了吗,你一个人去?”  “嗯。”  站着聊了一会,家柏弹飞烟蒂,沿着厂房围墙,慢慢向山脚走。劲松也蹲累了,一屁股坐下,踏在墙边一根电杆上,翘起二郎腿。拿起拉罐凑到嘴边一口喝干,用力一扔,没被扔进垃圾桶的空罐村道上滚了一圈,叮叮当当。又掏出一支,烟对烟接上火,连火机都不用。  绕过障碍车,大河松了一口气。货车乃有意停在街口,留下刚好一个小车位,大河知道,村民也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无奈,如不堵上路口,大车就彻夜轰隆。湘菜馆门前停稳,一上楼,“黎总,这里!”万树荪扬手招呼。到了桌旁,大河一愣,“万经理,这位是?”“哦,这是生产章总监。章总,这位是盛意奥黎总。”树荪热情的把两位老总介绍给对方。“章总,幸会!”大河先伸出手。“章武明,黎总客气了!”起身响应,象征性握了握。树荪招呼两位坐下,朝服务台一个响指,围裙服务员赶紧托着菜单过来。“黎总,你看照旧行不?”树荪征询大河。“那就照旧吧。”大河没意见。“老板们喝什么酒?”服务员甜甜的问了一句。“就这个!先拿一瓶。”大河指着服务员腰间的围裙,微笑着说。“稍等。”服务员脸一红,转身回去。“其实吃什么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跟谁吃。”原本计划的边吃边聊有些话就不好说出口,好在武明也是真豪爽,一瓶白酒匀完,没半点酒意。树荪独自抱着赠送的小瓶自斟自酌,在两个大酒桶面前,树荪自觉还浅,以不轻涉为上。“服务员,再来一瓶!”大河扬手吆喝。“来了!”围裙颠颠的拿着一大一小过来。若不是树荪有话在先,武明怎么也不敢相信才几杯就像三天没合过眼的黎总能喝。“黎总先吃点菜,这个带皮牛肉真不错。”武明还是不太放心,大河眼窝已猩红得骇人,再喝,喝出什么问题来总不是个事。“章总,没事。白酒一般人越喝越糊涂,我们黎总是越喝越清醒。”树荪夹起一块牛肉细细的嚼了,端杯抿完一小口,一副成竹在胸的形情,信心满满的说。“哦,是这样啊。失敬失敬,黎总,那这杯我先干为敬。”武明说完举杯一仰而尽。“章总,兄弟怎敢当这个敬字?尽兴就好。”持着杯,话虽这样说,一凑到嘴边,还是一口见底。  在大河开第二瓶白酒的时候,战南下了大巴,电梯载着上廊桥,穿地铁高架桥,转眼到了国道那边站台。节假日前后公交车都会做出调整,及时增加发车密度,既方便人们出行,也增加运营收入,大概就是经济学家们常说的双赢吧。一辆小巴缓缓靠边停稳,让过几个下车的,战南上得车,几站就到小区。在这个被称为“一线城市”的海城市东纵区中心城周边,战南还买不了房子,不过却丝毫不影响战南把租住的一房一厅当成自己的港湾。阳台上偏黄色的灯光,总能给奔波了一整天的战南温馨。跑上四楼,“爸爸——爸爸——”小女孩正咿呀学语,听得开门声,一蹬地面,婴儿车转过来,兴奋地连声喊道。“乖,来,让爸爸抱。”战南顾不上喘匀,俯下身来,女孩早稚嫩的小手早伸得长长了。“回来了啊,洗手吃饭。”说话里女人端过一碗汤轻轻放在茶几中间,摘了围裙。“宝宝,我们吃饭了——”战南放下孩子,把童车轻轻推到往女人面前,到阳台边洗起了手。揭开锅盛过一碗,拿起筷子开吃,“露莹,我那看来也快了。”“啊?不会吧?”女人从孩子嘴边抽回筷子,看着战南问。“一到要发工资就放假,这次直接三天,跟你那越来越像了。”“生意不好做,我叔厂里今年也没有什么单。能做一天算一天,先做着吧。”“也只有这样了。”“啊——啊——”小女孩才不管大人聊些什么呢,稍一停,张嘴就抗议。“哦,宝宝,怪妈妈光顾着跟爸爸说话,都忘了喂你。”女人嘴里说着已夹了一小团米饭,放进小嘴里,又夹起一小块鱼肉,仔仔细细的拔了刺,才送到嘴边。“露莹你吃吧,我来喂宝宝。”战南放了碗,拉过小车车。接着一口菜一口饭一擦嘴,女孩才不管两至亲由谁来喂呢,只管张嘴,吃饱才罢。  不到五平米的小小客厅里晚餐温馨而融洽。  湘菜馆里三人也吃完有酒有肉的一顿晚饭,大河叫买单,树荪抓过围裙手里的单,“黎总,这顿我来。”抢着掏出五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你等下——”大河伸手拉住围裙女,“这先前说好的,怎能让万经理你买单。”围裙女见多不怪,淡淡一笑,“钱我已经接过来了,老板你下次吧。”大河也只好松了手。“章总有空过去喝茶。”“一定。”道完别,树荪上了武明的车,一灰一白运动型小汽车一前一后驶离菜馆。轻车熟路,一整瓶白酒加一半赠送小瓶,小汽车照样平稳轻盈,怎么来的怎么回。等门开里大河一摸裤兜,空空如也,烟忘在饭桌上了。“半包烟小意思!”念完一句,没有熄火,一拉手刹,大河下了车,门也不关,反正村长小店二十米不到。“老罗,今晚要辛苦你了哈——。”见劲松迎了出来,赶紧开了盒递给一支,颤抖着手要给点上。“我有火——”摸出捏着摇了摇,啪的打着点上,吧唧一大口,吐着烟说:“黎总,明天西安的货还出不了。”大河伸手搭在劲松肩头,两眼乜斜着,“老罗,你说什么?!西安的货怎么了?““范向群说同兴那里还没喷油漆。”“同兴那里没喷油漆?同兴那里没喷油漆跟你有什么关系?!范向群他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要跟你说?”猩红的双眼霎时露出凶光,双手紧卡劲松的脖子逼问。“范向群没跟黎总说?”格开肩上的一只手,劲松不确定大河是真醉还是装醉,又怯怯的问。“妈的!”大河咬着牙骂完一句,发力拨了劲松一个吃咧,往车里一钻,砰的一声,随即猛踩油门,“哧——!”冲进大门。劲松无所适从站在原地,一直等大河一晃一晃的走进办公室才关了伸缩门,悻悻地往椅子上一瘫,揉了揉被掐痛的脖子,交叠两腿往写字台上一架,开始第一个不眠夜。  “黎总卡罗劲松做什么?”“开玩笑啦,罗劲松也不是经常掐人么。”“我看黎总是真卡,罗劲松脖子都红了。”拎着两包零食水果才过了鱼池,王丽便跟骆曙咬起了耳朵。“罗劲松个憨货跟条狗一样,活该——!”王丽还想朝大门口望,骆曙及时伸手在肩头揽了一下,“不要回头!”还没踏上梯阶,头顶白炽灯骤然亮起,王丽惊呼道:“咦——,这个灯不是已好久没亮了吗?”“欧阳又不是没长眼,天天过来过去他不知道换?”骆曙很不以为然。“欧阳前两天又来仓库找我要灯泡,仓库早没有了,昨天也没有入库呀。”“那是欧阳他自己掏钱买的?”“哪个买也要先入库,再说谁有这么傻,这时还往里垫钱。”“那就是欧阳从别的地方拆来的。”“拆来也要肯去拆啊,我看这个欧阳比以前那个张师傅好多了。”两人并肩聊着上着,二楼楼梯口办公室侧门吱嘎一声开了,大河闪出,微微一笑,“买点什么好吃的回来?”话音未了,不待夫妻俩回话,已到转角平台。“刚才黎总是不是听见了?”王丽不免担忧起来,压低声问。“听见了又能怎样!我们又没说他什么。”骆曙敢作敢当般坦然。大河风一样的上楼,无疑是证实了王丽的话,卡罗劲松纯粹就是借酒发泄。“也只有罗劲松那种怂包被卡了脖子也不敢说什么,换成我老骆,哼!”“你小声点。”王丽斜瞪了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一眼,不满的责备上了。  “罗劲松被李总卡脖子?哈哈!报应,报应!”还真是隔墙有耳,两人上到三楼,梯阶上坐蹭办公网络的利华早已是喜笑颜开。听得劲松遭了毒手,利华比下午又赢了好几百还要开心。“你知道就行了,这话别再出去传了。”王丽试图挽救,殷殷叮嘱道。“我知道,那怂货不就是仗着他姐夫的势么。”利华信口答道,却一语中的。“涂利华你没地坐吗?好狗不挡道,好人不堵楼梯口。”骆曙看不惯利华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趁势敲打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么宽的楼梯,我占这点也碍着你了?你屁股是不是比王丽还大?”利华把脸一拉,连消带打完了还捎上女眷。“涂利华你个老不正经货,我惹你了?!”王丽已转过身,嗔完一嘴后啊噗一声,直吓得利华弹起就溜。“哈哈,有本事你别走!”可任王丽再怎么挑衅,利华靠在墙角朝上望,宁肯没本事,也不吃被啐一身这个眼前亏。  在东纵区中心城的高档住宅区里,有一人跟劲松一样深夜还静坐着。宽大的客厅灯火通明,身下的真皮沙发市价不菲,面前是黑胡桃全实木茶几,都是自家工厂生产的。电磁炉上的水壶长嘴正噗噗冒着白气,两声嘀嘀让少烨回过神来,抓起壶往茶碗里冲,翠绿的茶汤渐渐升到碗沿,放了壶,盖上夹住碗往滤斗倒。开水加得太满,碗盖压得太平,碗沿溢出的茶汤顺着指甲滴在茶盘上。“啪——!”中指的巨痛袭来,少烨猛的甩开手,碗盖飞下,在地板上碎成了几片。“少烨,怎么了?你没事吧。”主卧室门开了,着粉色真丝睡裙的年轻女人过来询问。“被烫了一下,没什么事。”丢了面巾纸进垃圾桶,又关切的一句,“把你吵醒了?抱歉。”“哦,我没事。”踏着拖鞋出了卧室门,墙边蹲下,一片片拾起放在手心。米黄的地板上看得清清楚楚的碎片到了女人掌心就消失了,少烨揉了揉眼,还是看不到。“少君,你的手?”“我手没事。”直到女人过来踩开桶盖,一扬手,少烨看见随着碎片落进桶底的面巾纸。“少烨,也早点睡吧,你现在这样让我担心。”女人挨着坐下,抓起少烨右手仔细看了看,柔柔的规劝道。  “我睡不着。”  “那你告诉我,公司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眼下资金有点紧张。”  “哦,少烨,要不这样,咱还是回山西想想办法?”  “少君是讲去求人?回山西找资金我也有考虑过,就怕到时又拉不下这个脸。”  “咱上门是找人投资,又不是上门要饭。不试试怎知能不能成?”  “少君你说得对,那就回去试试。”  “嗯,具体的明天再说,先睡吧,我去看看孩子有没有被吵醒。”  女人从小卧室出来,少烨已起身候着了,压低声问询,“小家伙没被吵醒罢?”“没有,睡得正香。”带上门女人才轻轻松了把手。关了客厅灯,少烨搂着女人肩膀进了卧室,在轻轻的关门声里,窗帘微微撩动,小两口依稀看见挂在天边的仍是一轮圆月。
  “真是个冒失鬼!”哭笑不得里,看在穗穗没有什么恶意的份上,黄老板直接批评。一句也给这小小乌龙定了性,避免侄女多想,回去后小两口生出什么龃龉来。作为过来人,黄老板识人很有一套,颇为自信,一锤定音。“这谁家闺女呀,疯疯癫癫的!”黄三婶总算是顺了黄老板一回,没有再我是你非式抬杠。“童穗穗,我厂里的前台。”战南向婶娘禀明。“姓什么?”黄老板一听倒来了兴致,立即追问。“童,儿童的童。”“哦,姓童啊,怪不得,童言无忌嘛!哈哈哈哈——!”在黄老板爽朗的笑声里,几人沿着登山道继续上行。  先到的两个女生正交换着手机拍照,拍完遴选出最满意的几张发朋友圈,忙得不亦乐乎。穗穗没有看到铜像下的卜总一家,只是隐隐觉得刚才镜头里某个红衣女子很有气质,那男孩胖嘟嘟的很可爱,自然更没有想到到右掌搭起军礼状凉棚遮挡的男人是少烨。  到了山顶广场,小嘉莹离了妈妈怀抱,端坐车里东张西望。黄老板陪同黄三婶恭恭然来到铜像近前,黄三婶躬身放好,捋自己裙摆一样捋直竹叶,肃穆庄重的气氛里小嘉莹也屏气凝神。“穗穗,你同事亲戚是干什么的?”筠筠停了下来,小声的问。“一看就是当官的,平头老百姓哪个会给老邓买花?”穗穗心直口快,没遮没拦。“卜总?您也在这里?”小心推着女儿下完台阶,战南却意外碰到少烨夫妇,惊喜的问候道。“这么巧?小林也在这里,这是——?”“这是我老婆三叔一家。三叔,这是我单位的卜总。”战南回头向黄老板介绍起少烨。“幸会!”黄老板走到车前伸出手。“幸会!”随着少烨也伸了手。“我姓黄,黄文举,这是我名片,请多关照!”礼节性的意思一下,黄老板摸出裤兜里的名片盒,拿出一张双手平持递给少烨。“我姓卜,卜少烨——,”接过名片,往兜里摸,“抱歉,我忘记带名片了。”“哦,没事。姓bu?哪个bu?”真不能怪黄老板有这么一问,少烨这个姓还真有点生僻。“就是萝卜的卜。”穗穗悄然凑了过来,抢着说。“不是!萝卜的卜读bo,一字多义读音不同,这个卜是《卜算子》的卜。”一旁的少君立即纠正这不速之音,“多”字还格外语气加重拖长半个音。“卜算子?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共饮长江水那个卜算子?”少烨说的没错,还真的巧了,欧阳牵着个小女生也来到广场中间,刚要上台阶,听到有人说什么卜算子,信口接上。“嗯,就是那个卜算子。”少君如遇知音,连连点头称是。“这位是卜太太吧。”不愧是老江湖,黄老板把控局面能力超强,轻轻一句就把话题给拉回。“嗯,正是内人。”少烨微笑点头。“顾少君。黄总,你好。”少君礼貌的点点头。“这一定是卜公子吧?”黄老板又问。“是,晨曦,叫黄伯伯。”“黄伯伯好!”少君跟前的男孩很是听话,大大方方的叫了一声,一点也不怯生。“这位是黄太太?”轮到少君发问。“嗯,是内人,苏细妹。”黄老板亦点头确认。“你好。”“你好。”两位老总太太也象征性抓握了一下。“这是小女意欣,这是侄女露莹。”黄三婶把女儿、侄女介绍少君。“卜总、卜太好。”姐妹俩也乖乖的问好。“两位美女好。嗯,闺女真可爱。”少君逗了小嘉莹,遂跟黄家人别过。  “小林,这是?”战南正跟穗穗、欧阳在外五阶上说笑,冷不防少烨过来问起。“欧阳铭,我们嘉州公司的电工。欧阳,这就是我们的卜总。”穗穗反应总是要比人快半拍,替战南省了。“哦,你就是卜总啊!真是久违了!”欧阳完全没管社交场合里的清规戒律,立即居高临下一般先朝少烨伸了手,少烨不由一愣,却依然脱口一句“你好”,虽有点被迫回应意味。“少烨,我们下去吧。几位,再见啊!”少君及时的来话别解围,欧阳只得松了,少烨抽回手朝众人连挥了几下,领着妻儿就走。“欧阳,卜总被你吓跑了,哈哈!”少烨一家逃一样出了广场,穗穗乐开了。“总是说话不算数!也要几个欧阳这样的。”战南附和道。“欧阳,你女朋友好白啊!不给我们介绍下你女朋友?”穗穗这才注意到欧阳就是跟少烨握手也一直牵着的女生。“女朋友?十年前是。现在是我儿子他妈,陶燕翎。燕翎,这是林战南,这是童穗穗,我同事。穗穗,你闺蜜叫筠筠吧?”欧阳一说到底,穗穗无从打断。  “林姑爷,带孩子下去吧,这里太阳大!”“哦,就来。那我先过去了,你们玩好。”战南不敢拂黄三婶的意,应完一声又回过头来摇手。穗穗倒善解人意,朝战南一摆手,“那你快去吧。拜!”欧阳不明所以,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表,“这才九点半,燕翎,太阳大吗?”“人家说大就大呗,你管这么宽做什么!”清秀白净的燕翎白了欧阳一眼,人如其名,硬硬的横扎一句,再无话机。“穗穗,那你们逛,拜。”欧阳尴尬的一笑,惹不起就躲。“想不到欧阳也这么怕老婆,哈哈!”发现新大陆般又乐开了,从来也不会小点声。  “那女的疯疯癫癫,你最好离她远点!知道不?”穗穗的话燕翎听得真切,遂规劝起欧阳来。  “知道。我那话本就是说给疯丫头的。”  “欧阳,十年没来,变化好大!”  “嗯,十年前楼没这么多,没有地铁。。。哦!对了,十年前我们还没有孩子。”  “这你都能扯到孩子那里,没个正经!”  欧阳灵机一动,从刻在石墙上的话套出一句,“没个正经?不是吧!当着邓公的面,我要说的是:欧阳家的发展和经验证明,陶燕翎当年的选择是正确的!”欧阳灵机一动,从刻在石墙上的话套出一句。“哈哈!这谁呀,太有才了!”一句末了,铜像身后已笑成一片。“这有什么好笑的?学以致用,与时俱进,不然刻在石头上也是一句空话!”欧阳掷下一句,贴着榕树挺直腰,大有睥睨一切的架势。燕翎也没辙了,甩脱右手,剜了欧阳一眼,“行了行了,没看见人家都笑你?”“愿意笑就笑吧,笑总比哭好。”手一摊,十足的无所谓。“现在油盐不进了,哼!”燕翎气得嘴撅得老高。“啊哟,疼!快放手!”左耳被掐,瞬间就求起了饶。“哈哈哈哈——!”被让过的几位驻足又是一阵大笑。挫完欧阳不知天高地厚式的骄气,挽着手臂下台阶,变依人小鸟了。燕翎一步跨不了一级,作一长一短两步有点别扭,忍不住就问,“欧阳,台阶做得这么平,你说它有什么含义吗?”“等下去再告诉你。”“在这里不能说吗?”“不能。”“为什么?”“不要问为什么!”“又跩上了是吧,我看你耳朵是不疼了!”“再揪耳朵也不能在这里说。”“哦。”燕翎撤回已摸到耳朵的左手,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这是木芙蓉,我们那里有很多。”战南说完忙着给姐妹俩留影。要不是当着三叔一家,揽花映颜的露莹很可能还会问战南是花好还是自己好罢。简从的两人很快撵上嘉莹的小四轮座驾,乍闻战南说村子里很多,“战南,你也是湖南人?”“是啊,也是衡阳的。”战南把相机交给意欣,淡淡地一句。“你知道我是衡阳的?”“听穗穗说过。”“战南,这是你泰山?”“我老婆三叔一家。”“那欧阳,嫂子,我们先走了,拜。”“拜。”  合欢树下坐了一阵,燕翎的急性子上来,不耐烦的撇嘴,“欧阳,走啦!”欧阳呆望着芙蓉花,“急什么,难得放一天假,休息一下不好吗?”  “哼!知道我难得放一天假,还拉着我来这里傻坐,这什么好看的?”  “小时候家门口有一大丛,记得它们开花没多久我的暑假就过完了。”  “在你家门口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就在桂花树那个位置,不过早没了。记得大人们总是一茬茬的砍,剥下皮来织成绳子。”  “这怎么能织绳子?”  “家里那些白色的旧绳子就是。”  “那不是麻绳吗?”  “麻多贵?谁家舍得用苎麻去织绳子!都用的芙蓉皮,树蔸上春天发的枝条一到秋天就砍个精光,杆一年比一年细。”  “后来呢?”  “后来树兜就枯死了。”  “哦,人家说女人才爱花,我还以为你这么爱花呢。”  “那时我比较顽皮,有年还拿起棍子把花和花蕾都打落了。等到我大一点懂事了,它们就只剩一大丛指长的矗杆,断面流出的白浆最容易招白蚁,树兜很快就被啃没了。”  “你拉我来就为怀念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十年前也是我小时候?”  “那你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啊。”  “当时注意力不都在你身上嘛。”  “哦!现在告诉我,那个台阶有什么含义?”  “你怎么还惦记那个?”  “你到底说不说?!”  “好好好!你先坐下,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不给你点厉害不行了,快说!”  “其实也没甚,有意拖长梯阶,再取九跟久谐音,寓意长长久久。”  “那底下那一圈怎么又是五级?”  “五也是取谐音,五级即无产阶级。”  “哦,那你还搞这么神秘,还不能在那里说呢。”  “一般只有简单的事物才故弄玄虚,真正碰到复杂的事物时反而要力求简明。”  “越说越复杂了,走啦!”  “还早呢,要不我们也去买个风筝放放吧。”  “还想放风筝,你钱多?”  “当我没说。”  “我还不是为你家省么。”  “我是败家子,你是贤妻良母,行了吧?”  “难道不是吗?”  “你说是,我还敢说不是吗。”  “男人就该听老婆的话,才有饱饭吃。”  “怪不得这些年我没饿着。”  “难道不是吗?你刚认识我那阵饿了就出去吃个三块钱的炒米粉,现在吃的什么?哦!你没有跟我讲真话,当我有这么好糊弄?”  “我哪里没对你讲真话了?”  “如果真是寓意长长久久,你在那里就说了。”  “燕翎,有些事只能心里明白,是不能明说的呀!特别是这儿,人来人往的。”  “那回去你一定要告诉我。”  “嗯,这才是贤妻良母嘛!”  “那回去吧,晒死了。”  “好不容易出来,怎么也要逛一圈吧。”  “现在哪个景点都要钱,门票贵得要死。”  “给你买个遮阳帽,去红树林走走,那里不要门票。”  “那回去你做饭,你洗衣服,你拖地,不答应就不去。”  “好好好,我做饭洗衣服拖地板。走吧,小姑奶奶。”  “我才不做你姑奶奶哩,太老了。我口渴了,你先去给我买瓶水。”  “遵旨!”  禅语有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者。直到燕翎欧阳并肩走出公园南门,公交站台候起车,才总算是拌完了嘴,个中滋味大概也只有小两口自己知道。张曲江说草木本有心何求美人折,何况人乎?  “你找谁啊?”从卫生间回来,窗前一位吊带裙年轻女人朝夹巷张望,家柏例行公事。“不找谁。”女人冷冷的回了一句。“不找谁你站在这干什么?”这不是太不把高职低就的大主管当回事了吗,家柏看吊带裙又是一身的风尘味,更是恼火。“徐家柏你干什么?”家柏闻声赶紧回头,一乔已到鱼池边了。“这是我女朋友郑青青,昨晚上过来的。”既然是顶头上司大经理的女朋友,家柏还能说什么,“哦!”一乔在家柏肩头拍了拍,“徐家柏,那就辛苦你几天!我跟青青回东纵了。”便领着吊带裙朝路边走。“操!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现在什么人都敢往宿舍里带了!”两人一上了车,砰砰两声,家柏怒不可遏,对着已发动黑色小车一阵狠骂。“一乔,那个保安怎么有那么多事啊。我明明告诉他不找谁,他还来劲了。”一关上车门吊带裙就忍不住了。“我们这就他最怂,青青你理他做什么。”一乔满不在乎,拉过安全带扣好,一脚踩离合到底,挂了档,加油起步。随着家柏狠话从牙缝挤出的空气也撵不上车后的扬尘。“徐主管,刚才是严经理的女朋友?”大洋五金的少店主邓文场樟树下停好摩托,过来就问。“嗯,他是这样说的。”“好漂亮,很有女人味。”“身材还可以。”“黎总在吗?”闲聊完几句女人,文场切入正题。“我不知道,你打黎总电话吧。”“他不接电话,我看他车在啊!那我进去一下。”“嗯,进来吧。”一个吊带女尚不能拒在盛宜奥门外,对于这些债主,家柏就更没有拦的理由了,还不如大开方便之门。  上得三楼,春燕在心里哼着歌,尽管是第一天,快下班了宽大的办公室里还是见不到卜少烨的人影。“关秘书,有份快递要你下来签收。”窦芳通过内线电话来请。“好的,马上下来。”扣好话筒就离桌出了小办公室。“这不是寄给公司的吗?干嘛要我签收?”春燕拿起快递一看就犯了难。“顾总说卜总不在,只能关秘书你代签,其他人没有代签的权利。”窦娥小声解释道。“我不管你们谁签,送个快递还找这个签收找那个签收,耽误时间!要签收赶快,不签收我就退回去!”人家快递员可不是游酢杨时,让他等久了自然就免不了要抱怨几句,当然盛宜奥的当家人也姓卜不姓程。“既然顾总说了,那就我来签收吧。”接过窦芳递过来的笔,关春燕三个字一笔写就,字迹洒脱飘逸。“好字!”快递员赞叹着揭下,拿在手里观摩了一下才拉开平整的塞到包里。“那小芳,我上去了。”“关秘书拜。”微笑着摇摇手。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嘟嘟声响了好一阵,春燕才按了免提,“联系不到卜总,这可怎么办?”捧着透明文件袋装的催款律师函,如洗脚上田农民一样欣喜的春燕立即又热锅上的蚂蚁般惶惶。“怪不得窦芳不敢签收这个快递,别说签收了,就是看了这东西都犯忌!”供货商刻意用这样的一个包装让春燕知道了什么叫用心良苦,也知道了什么叫高处不胜寒。“窦芳肯定看过,顾总也看过了,这么多人看过,这事还捂得住?“春燕越想越觉得后怕,手心开始发汗,在小方格文件袋上捏出十个水晕。
  “去嘉州火车站接高总?黎总,我走不开啊。”“就两小时,你找人盯一下。”“哦,好吧。那我找人盯一下。”大河当面交代任务,家柏哪敢拒绝,甚至连问大河去哪都不敢想,张口就应承,可现在又能找谁盯这两小时呢?叫不动同属行政部的清江,车间的那些就不消开口了。家柏陷入沉思,夹着火机在来访登记本上来回的磕。“徐主管,电工在厂里吗?我房间的厕所灯不亮了。”小店到饭点散了早场,木工备料帮工杜军顺带向领导反映。“不在,你住哪个房间?”“402。”“知道了,等欧阳回来我跟他说一下。”“那就谢谢徐主管了。”“不用。”杜军没走出多远,家柏突然想到什么,火机往本子上一拍,有主意了!  “催什么催?有本事你飞过去啊!”刚挪动就又跟着刹车,气得大河按了几下喇叭,不曾想前车摇下窗探出头来就啐了一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任凭大河驾驶技术再好,即使远远望到嘉州海城交界处的限高龙门架,遇到单行卡口路段,也只能跟着前车慢慢朝前作蜗牛一点一点的爬行。过完卡子,恢复双向行驶,大河立即频频借道超车。等上了东纵大道,就更是游刃有余了,一溜烟跑进科技园。  “关秘书,这份东西还有谁知道?”  “是我签收的,好像没有谁知道。”  “你确定?”  “我确定。”  “那就好!关秘书处理得非常好。这个事就交给我了,去吃饭吧。”  “好的。那黎总,我就先下班了,下午见。”  “下午见。”  大河这才往扶手上一靠,长舒一口气。从关春燕的这些表现看来,说明卜少烨并不像柳斒通私下里跟人说的那样傻帽,至少识人就慧眼独具。倘若换成任婷婷来办,说不准早已闹得公司上下全知道了,不知顾育琪当初怎会执意要提她做助理。放松下来,大河才觉得有些口渴。成套的茶具现成的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喝了几杯,又觉得有些饿了。嘿嘿!大河眼前顿时一亮,怪不得每次出去少烨都那么能扛饿,原来是这样啊!这不是想什么来什么吗?把包装袋揉作一团往桶里一丢,反正都是要下肚的,下谁肚不是下?吃到嘴里腻甜腻甜的?无妨,有清香淡雅的绿茶汤来中和,混沌乾坤一口包,舒服多了!  “欧阳,谁呀?你怎么不接呀?”欧阳掏出电话一看,立即塞回兜里,燕翎警觉的问。“徐家柏。”“徐家柏是谁呀?干什么的?你厂里的吗?”燕翎更有兴趣了。“行政主管。”“那你怎么不接,万一他找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呢。”女人一旦生疑,不弄个明白是不会罢休的。“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本身就一猪脑子还跟猪一样懒,不肯多用。”“欧阳,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你这脾气真得改改,毕竟人家是你的领导,知道不?”“知道了。”“又打来了?接吧。”“遵老婆大人命!”“贫嘴!”  “喂,欧阳,吃过中饭了吗?”  “没有。”  “还没?在外面哪玩?”  “嗯,在红树林这里。”  “跑那么远啊。”  “这不算远吧。徐主管,你有事?”  “欧阳,黎总要我去火车站接个人,你帮我想一下,叫谁来看两个小时比较好。”  “黎总要你去接人?”  “嗯。”  “黎双上午出去没?”  “没看到她出去。”  “那就她了。”  “她会肯吗?”  “你就跟她说,让她代看一下是黎总的意思不就行了。”  “哦,倒是行。那我去试试,行了给你发个信息。”  “嗯。挂了啊。”  “拜。”  “欧阳,他不是你厂里的行政主管吗?怎么这个事也要来问你?”燕翎旁听了两人的话,疑虑总算是打消了,家柏的不耻下问又让她莫名其妙了。“不是跟你说了吗,他人就那样。喜欢往身上揽事又老是做不好,非搞得厂里个个都讨厌他。”“那你还给他出主意?”“电话不是你要我接的吗?”“这么说是怪我了?”“你想哪去了?我怎么会怪你呢!就像你说的,他怎么都是领导。他来找我帮忙,我帮还是不帮?不帮不好,帮也不好,最好就是不让他找着。”“他不是已打通你电话了吗?”“谁规定放假我也一定要随身带着电话的?”“真是搞不懂你们,说得我头晕。”“所以还是简单点好,关机!家里如果有什么事,打不通我电话就会打你电话。”“我不管了,走啦!去吃饭,你不饿?”“嗯,去吃饭,吃饱就打道回府。这里的鸟儿成双对,我们就夫妻双双把家还吧。”“就会贫!”欧阳正准备关机,收到一条信息,“行了,谢谢哥哥。”苦笑着退出来,毅然的关了机。平日里穿着油渍点点的蓝工衣,干着电工机修的活。好不容易故地重游,还是十年一次,干嘛要替西装革履的堂堂白领主管瞎操心呢。  “是大姐呀,战南他在呀。打他手机一直没接?没听到铃声啊,大姐你等下,我去问问他,先挂了啊。”儿童游乐园里太嘈杂,电话放回包里,朝父女俩招招手。“战南,你大姐说打了几个电话你都没接。”“哪有电话进来?啊!我手机呢?”战南一摸兜,竟空空如也,电话丢了!“露莹,去看看在你叔车上没。”“嗯,我问问意欣。”“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嘉莹,爸爸下次再带你来玩。”出口边上停稳,战南下了碰碰车抱起依依不舍的嘉莹走出车场。“三位慢走!”场主起身欢送。“姐,姐夫电话能打通,一直没接。我找了,不在车上。”意欣捏着电话不断的拨号,四门大开就是听不到车里有电话响。“意欣,你先挂了,我用你姐电话打。”战南没有跟姐妹俩一起着急,镇定自若,抓起过电话直接拨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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