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电脑上有几百首mp3,爱你痛到不知痛 mp3在那里能显示数子 数不清有多少首?

曹操也烦了
我们决定不玩这个游戏了
我们捉起了老鼠
最后老鼠都烦了
我们也烦了
我们决定不玩这个游戏了
我们和老鼠一起跑
等着后面有人捉
最后我们全烦了
后面的人类更烦了
我们决定不玩这个游戏了
至今我们还没决定
接下来玩什么游戏
至今思项羽
春日清明 适合写诗
提笔四顾 不知从何说起
如霸王在乌江 拔剑四顾
面对黑压压的追兵
不知从何斩起
索性就从自己斩起
开了一个好头
不是风的来历
不是风的去向
也不是风力发电
我只研究风
它没有来历
没有来电显示
三个没想到
娘子和那厮动用了真情
他们对我动用了砒霜
我松弟最后动用了部队
以前我是批判者
现在不批判了
成为一个歌颂者
我歌颂的是
需要有一把斧头
并不是劈开我们
心头的冰山
而是劈开这个想劈开冰山
被这个念头
我们在严寒里自作自受
浪费掉了多少个春天
告诉他们不要来了
还没有来的
就不要来了
这里的苹果
已经分完了
苹果树的枝干和浓荫
树根也被挖掘出来
种树的土壤和水分
阳光和空气也分完了
栖息在枝头的鸟儿也分完了
这片天空分完以后
邀请你们前来的
也被拆得七零八散
统统分完了
趁着还有一海水
让我们望洋兴叹
趁着还有一河水
让我们梳洗骏马
趁着还有一池水
让我们留下泳姿
趁着还有一桶水
让我们把扁担放下
趁着还有一汪水
让我们叠好纸船
趁着还有一盆水
让我们弄湿枯发
趁着还有一杯水
让我们递给嘴唇
趁着还有一滴水
让我们缩首抱膝
钻进这滴水里沉默
然后在地球的面颊上
我假仁假义地
我身上披满了青草
头上佩戴着树冠
我手拎着白云的毛巾
嘴叼着花朵的香烟
我水壶里是刚解冻的河流
我背包里装着一摞
万紫千红的群山
我模仿着春天把自己装扮
企图在城门口
一群刚出洞的动物
担任守门员
对着悬赏的画像
把我看来看去
终于没有找到破绽
混进了春天后
我正暗自偷笑
不料不依不饶的春风
大踏步地从背后追赶过来
一把撕去了我的伪装
露出了那张
雪盖冰封的脸
人类让世界惯坏了
制造了数不清的垃圾
垃圾被天空惯坏了
散发出熏天的臭气
臭气被鼻孔惯坏了
以为是自己供养了人的呼吸 
鼻子被脸惯坏了
与众不同地高高隆起
脸被脖子惯坏了
自以为是地摇来晃去
脖子被身体惯坏了
把昂贵的项链荣获的金牌
打了红X的木牌子通通挂在自己上
身体被四肢惯坏了
端坐在中间并统治着内脏
内脏被有浮力的血液惯坏了
一直懒得游泳
两手被摊开的动作惯坏了
一直不会把握
双脚和展开的路面互相撒娇
一路上彼此拍打着肩膀
像一对难兄难弟
内心的洪水
内心的洪水开始消退
退却时挟裹走了刚才的我
是被呛死的刚才的我的尸首
仍像一个人在激流里游泳
洪水退却一程
尸首就前进一程
一直到洪水在身体内一干二净
尸首就站立起来
重新回到干燥的心房
在血浆有节奏的鼓掌声中
成了抗洪英雄
我是这样消失的
变成了青草
然后小腿下陷
大腿被电锯绊倒
散发出木材的气息
然后消失了身腰
露出了骨盆
端着坍塌的内脏
在血浆里浸泡
心还在轻轻地跳
在迅速地缩小
舌头顺着喉管滑落
再也不用言辞滔滔
剩下仰起的下巴
口鼻也撤离了地表
成为蚂蚁的巢
还剩下两只眼珠
散落在芦苇里
看或者不看
还有正在凋零的睫毛
额头是一片化石
印着三叶草或恐龙蛋
头发覆盖在地壳上
如陷阱上的伪装
等待一双失足的脚
跌倒的你不要因此惊叫
这是我正在消失
沾满你双手的
不是冬天的产物
是我残留的脑浆
正在将来生思考
我一直想穿过这条马路
我一直想穿过着条马路
走到对面的那个电话亭
然后给你们一一打个电话
告诉我已经成功
但是现在我开始怀疑
眼前的这条马路
是不是多年前我想穿过的那条马路
那个电话亭是不是还孤零零地呆在雨中
你们是不是还在远方握着听筒
这么多年来
一直为了等这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年轻的时侯
我吞食理想过多
以至于消化不良
至今还腹疼不已
情急之下去找上帝
恳请他给我开
他摸摸我肿胀的小腹
狡黠地一笑
说不给我泻药
但是可以满足我
所有的理想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吗
我从草民一蹴而就
成为了另一个上帝
和上帝并肩而坐
戴着听诊器
不厌其烦地为每一个
年轻时暴食理想的病号 
以前的话都不算数了
以前的话不算数了
给你说些另外的话
在听这些话之前
你要将以前的话忘掉
就会很容易
从另外的话里
你听完了这些
就会怀疑起
要不还是不说了
你拿起笔来
想写上几个字
如果写上一张欠条
很快就有讨债的登门
如果写上一句誓言
有一个女人就来和你纠缠
如果写上些攻击什么的话
说不定让人告了密
从此被关进监牢
会死得很惨
如果胡乱写上几句
无关紧要的东西
那还不如不写
让你手中的笔
还需要再说吗
我们争吵的声音
退一万步说
我们只能据守在城市的两端
隔着电话叫骂
如果退上一亿步再说
还需要再说吗
几十年我们都照不着面了
直到转到地球的那一边
背和背突然撞到一起
公元2050年
一个春风沉醉的早晨
《纽约时报》的头版上报道:
两个来自中国的老哑巴“阿甘”
倒退着走路
无端端地撞死了
二零零一年的春节
你怎么能让我相信这就是春节呢
对联 彩旗 气球和焰火
真是没有用的
你怎么能让我承认这就是春节呢
汤圆 水饺 压岁钱和联欢会
真是没有用的
满大街上的脸都盛满了笑
泼水节一样四处乱溅
你们以为我在口渴着吗
满世界的人都在互相致意
手和手频繁地摩擦
你们以为我就是老茧吗
真是没有用的
就算你们用鞭炮把我炸开了花
我也只在自己的眼里凋谢 以无视
你说的他说的你们说的他们说的
       
我和人群的暧昧关系
在人群里陷落
再从人群里拔出来
这成了我每日的功课
每天去上班
我都插进了人群里
和同志们打成一片
诗歌再拽着我向外拔
带出了人类的血沫
我陷进人群时
他们都瞅着我喊舒服
叫我是好青年
我拔出来后
他们就讨厌我
说我是个二混子
整天不务正业
我只好一横心插进去
再一咬牙拔出来
插进去拔出来
插进去拔出来
人群已经被我用旧了
人类已经被我用旧了
松松垮垮的人间
仍松松垮垮的召唤着我
            
我一天不插他们
他们就难受死了
一小块肉塞住了我的牙缝
顿时让我对满桌菜没兴趣了
顿时让我对满屋人没兴趣了
顿时让我对生活没兴趣了
我需要一根牙签
满城的商店都跑遍了
就是没有牙签
我需要制造牙签的木头
满山的旮旯都跑遍了
就是不见树木
我需要成长成树木的种子
满世界的人都让我打开了
到处都流淌着精子卵子液态的孩子
就是不见种子
就是没有种子
就是找不到种子
几十年过去了
一个老护林员
拎着一把斧子
在满山遍野的荒芜中乱逛
种树的想法早在他脑子里心脏里
身体里生了根发了杈长了叶子
就这样晃荡着满身的森林
再把自己削减成一根牙签
但是我的牙早掉光了
那一小块统治我口腔多年的肉
'吧嗒'一声落在地上
成了肉的木乃伊
我读完晚报
开始吃晚饭
在黄金时段
电视上正播出保镖
我一边吃饭
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电视
把保镖吞进了肚里
大摇大摆的食物
身边是一伙保镖
全然不顾越来越胀的胃囊里
食物最终会被消化
但保镖无法消化
在卫生间里
我向保镖们声声告饶
在手术室里
外科医生替我营救出了
那一伙衣冠不整的家伙
大摇大摆的我
通过医院的走廊
所有东倒西歪的病号
都成了我的保镖
世界把我捧起来了
昨天的我早已过时
今天的我正在降生
我赖在产床上
一直不肯滚进世界的怀里
我想让它捧起来我之前
先把血污给擦洗干净
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到
几个小时前我还是婴儿
他们只是惊讶于
世界亲手捧起来了我
他们沦陷在人间里
用大兴土木的欢呼声
将我托上了云层
在天上我一阵阵虚弱
我已经找不到世界的手掌了
我已经找不到他们的手掌了
越找不到我就越虚弱
越虚弱我就越强大
越强大我就更虚弱
我回家对我的父母说
我要绝食了
他们叹口气说
其实我们家里还有点余粮
孩子你犯不上这样
我难过地对我的女友说
我要绝食了
她在一盘水果沙拉前笑了
告诉我要点到为止
我向单位领导请假
我要绝食了
他皱了皱眉头说
这个理由太勉强
然后他劝我工作绝食两不误
在八小时之外绝食
我打了无数个电话
向人们陈述我绝食的决心
津津有味的咀嚼着
电话那头端来的同情或劝告
这回我真是上瘾了
多年来的无聊感一扫而光
每天我都吃饱喝足后
捏着一张机票船票车票
满世界乱跑
我想告诉世界上的每一个人
我要绝食了
转型期时代
就要写转型期的诗
这话是九八年的小宋说的
坐在一把向木柴转化的破椅子上
他正从知识分子转向口语
转型期时代
就要干转型期的事
辞职后的他
笔耕之余和人私贩香烟
每次脱险后
都邀上我们去给他压惊
转型期时代
就要搞转型期的女人
饱受恋爱之苦的诗人
用身体替代了心灵
从唯一的女友转向众多的流莺
转型期时代 
就要留转型期的头型
三月份的他从局子里出来
已被锃亮的光头所代替
转型期时代
就要做转型期的男人
泛城诗人小宋
率领着自己还算白晰的屁股 
和尚未宽松的屁眼
红掌拨青波地去了广东
转型期时代
在春江水暖的特区
款款地游泳
我与李白分道扬镳
他取道唐朝
我回到二十一世纪
皇上让他进京做官
他仰天大笑出门去
局长让我竞争上岗
我闭门苦读复习资料
在金銮殿上李白倒写番书
着实令满朝文武一惊
在省报上我发了几篇宏文
实在令考核者称赞
于是李白进了翰林院
于是我成了局长的秘书
配备了一辆昌河
和一个听话的驾驶员
李白就有些飘飘然了
对时政乱挑些毛病
还调戏皇帝的小老婆
说她:可怜飞燕脱新装
于是我就有些架不住了
对上级指示乱提些意见
还勾引局长的小姨子
给她送丰乳霜
劝她:没什么大不了的
皇帝有些生气了
他发现李白除了喝酒作诗
其他的狗屁不通
有一次连打八遍传呼还不上船
局长有些恼火了
他发现我除了写些屁文章
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
好几次重要会议都不见人影
这样李白的大学士就泡汤了
这样我的副科级就泡汤了
扛着一箱御酒
李白被赐金还山
我到偏远的乡镇
去挂职锻炼
在路口我们又相见了
他躺在一张担架上
我陪着小孙子玩
俄罗斯方块
经商的哥们请我吃饭
饭后又请我洗澡
老板娘击掌为号
鱼贯而出一群佳丽
他先挑了一个
又问我的爱好
我说还是胖的好
胖一点的比较好
一个胖胖的姑娘
在泛城的"唐朝洗浴中心"
这让我想起了隆基哥哥
她问我在哪里发财
我实话实说
靠写作挣稿酬发财
还说自己高中时读文科
背过望舒 背过志摩
我龙心大悦
将她揽在怀里
教她背《长恨歌》
汉皇重色思倾国
我们把爱水淋淋地
拎到榻榻米上去做
御宇多年求不得
她趴在我身上
用普通话诉说
杨家有女初长成
在我的手掌里日渐丰硕
一朝选在君王侧
换了一种体位
我只能看到她
扭动的脊背
回头一笑百媚生
我们同时到了高潮
侍儿扶起娇无力
我穿裤衩 她戴胸罩
哥们已点完了钞票
把头型梳好
老板娘说下次请再来
有一批新货
马上从米脂运到
我说这个姑娘
玉环弯着腰笑
送我们到门口
我嘱咐她要背熟了
等下次来时
我又冲了一个澡
才安心睡觉
明天是双休日
是×× 总会××的
很久很久以前
我们敬爱的班主任
给我们上了第一堂课
他说:是×× 总会XX的
说得多好啊
顺理成章 铿镪有力
这句话像是火苗
直窜进我们青春的血液里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是玟瑰总会开花的
是骏马总会奔驰的
是天才总会成材的
是龙种总会登基的
在熊熊的火焰中我们翻看典籍
对历史上的那些赫赫有名的人物
好像在说着以后的自己
多少年过去了
时间久远得像隔了几个世纪
我们毕业后各奔东西
养家糊口 生儿育女
再也没有一个人对着我们喊:
是×× 总会××的
这时我们常想起我们的班主任
和另一个付水东流的自己
二十年后的一天
我们终于又相会了
一起来参加班主任的葬礼
我们躬腰驼背 垂首肃立
互相不忍对视
金子已经变成了废铜
玫瑰已经变成了枯草
骏马已经变成了病驴
天才已经变成了蠢材
龙种险些沦为了乞丐
我们这些昔日的金子玫瑰骏马
天才龙种们环尸而行
目视着我们的班主任
他紧闭着眼睛和嘴唇
在火化前给我们上了最后一课
是活人,总会死掉的
我要写出一首最好的诗
正在写这首诗
几百年后的经典
孩子们朗诵完课文 
开始了解我的生平
我生于什么样的家庭
我那个时代都有什么大事发生
我对政治感不感兴趣
对女人喜不喜欢
什么年龄一举成名
什么年龄遭到流放
死于哪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年轻的语文教师知道的更多
还可以告诉孩子们
二000年的儿童节
该诗人一夜失眠
天刚蒙蒙亮就打开了床头灯
空腹吸了一根香烟
然后用圆珠笔把这首诗
中国足球现状
球员是黑的
裁判是黑的
教练是黑的
足协官员是黑的
经理人和经纪人
只有球迷是白的
丰田公司打开库门
所有出故障的丰田车
裸露出乳房
被污染的牛奶
世界各地的路口
都打开关卡
使丰田车一路疾驰
各种容器都打开盖
使牛奶呼啸着
却在中途遭遇了
中国人民的胃
科技终于进步到
可以给人插上翅膀
不过价格昂贵
眼见得一个个
富得流油的人
像烤鸭飞出烤箱
他用全部家当
购买了一只翅膀
由于只是一只翅膀
他飞得很不平衡
沉重的身体
终于栽进了贫民窟
竖在肩上的这一只翅膀
就如全体贫民
举起的白旗
正在向飞天般的富翁
把大海变没了
把高山变没了
把城市和乡村
通通变没了
把地球又变回了一个
光秃秃的圆球
就在我们屏住呼吸
见证奇迹时
魔术师心脏病发作
连硝酸甘油
也被他变没了
我们真是一点法也没了
只好操起旧石器
准备用五千年
恢复到今天
我不是来迎宾的
我是来迎刃的
原谅我没带花环
我的脖颈洗的很白
阳光下有点耀眼
我喜欢血光四溅
我不是来送行的
我是来送命的
原谅我没带礼单
我就是一份厚礼
也许你担心我是赝品
请剥开人皮看看
提倡人吃人
后是妇女老人
最后壮汉们打起来了
提倡人爱人
爱别人的老婆
爱别人的财物
最后也还是打起来了
捧给你们看
这就是我捧给你们看的脑海
像一条哈达
像一碗稀粥
像一张呈堂证供
你们可以挂在脖间
你们可以吞进嘴里
你们可以夺过来撕碎
再把我扔进碎海
这就是我捧给你们看的海难
我的心总是
走得比我人要快
因此时不时
它就会冲出体外
像一个鲜红的士兵
在大部队前面冲杀
我的身体只好倾巢而出
在夜色之前将他覆盖
在夜里它仍要
冲出我平躺着的身体
骑在我凯旋而归的梦上
像一名鲜红的元帅
超过蜘蛛又有何难
我把四肢摊开尽力伸展
直至指头上又长出了新的手和脚
我便能依附在墙壁上面
我以头撞墙
直到撞出粘稠的脑浆
我那星罗棋布的往事
结成了一张亮晶晶的大网
凭着对往事的熟练
我飞快地从童年爬到壮年
快得让真正的蜘蛛们
绝望地合上了小网
晨光中读李贺
似乎并不遥远
我已在天边
似乎并不遥远
我已缩回古代
与你把酒言欢与不欢
把心事漫卷
最失望的就是元首了
因为老百姓
都对他感到失望
于是他修改了宪法
把失望节改为希望节
到了希望节
老百姓都涌进京城
希望做元首
元首已频临绝望
赴死之前请先赴生
被护士抱着洗净 称好体重
赴死之前请先赴宴
千里搭帐篷 好多人头攒动
赴死之前请先赴难
国破山河在 毁城还是投诚
赴死之前请先赴会
附会 附庸 服众 服谁
单刀 单骑 单雄信
主要说李逵
我脱掉了备胎
换掉了脆骨
再说这一回
我拼的不是酒
已不用等下回
我作为一个泡沫的神话
却像大理石一样轰然倒塌
我独树一帜
不能阻挡住屠刀
这是个屡试不爽的道理
从历史现在直到未来
每当屠刀举起时
手无寸铁的人民啊
从嗓子眼里
我不仅要让你们大跌眼镜
还要让你们大跌眼珠
还要让你们因为瞎打
在残奥会上夺冠
美容小贴士
一定要具体到指甲
一定不要怕麻烦
把每一具尸首的每根手指
都拔出指甲
切碎绞成粉末
和着新鲜的鲜血服下
你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无论多少冤魂闯进噩梦里
对于你们保养很好的脸皮
他们也毫无办法
盛开如荒野
我终于盛开如荒野
窗口根本摆不下我
你把我端到外面
我还在继续盛开
城市已被荒野所覆盖
荒野下的人
是压平的沙粒
排挤起我的根
荒野上的人
是我微弱的香气
即使不眨眼睛
我还是看不到彗星
尽管你们在议论
它那悲壮而轻易的陨落
即使不眨眼睛
我还是看不到彗星
双目圆睁的我
正是俯冲而来的彗星
正以你们议论的速度
在你们头顶掠过
在镜子一样茫茫的太空里
我终于看到了
彗星的倒影
只要一叶障目
我就不见泰山
我当然知道泰山
它一直矗立在那里
不管是黑夜白天
但是有一片树叶
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看不见的
岂止是泰山
整个世界都不在我眼中
成了我无视世界的眼镜
我不该到天桥上去变戏法
都怪我一时技痒
不论我的戏法变的再巧妙
人群中的那个叛徒
会戳穿我这张脸
面对熟悉的刑具
我知道面前有两条路
但我最擅长的还是
蹑手蹑脚地穿过小巷
都怪我一时技痒
我带着我捉过的叛徒
捉起了以后要捉我的同志
古代的皇帝杀大臣
打掉乌纱就斩
现代的皇帝杀大臣
扣上高帽子再斗
好让千里之外的老百姓
也能看到摇晃的帽尖
航行的时候
海洋张开嘴唇
居住的时候
大地张开嘴唇
那使我沉默的
突然张开嘴唇
多么动听的话
当成话外音
死亡游戏中
最忌有人突然发笑
对此我们准备了透明胶带
事先把嘴巴封好
我们为谁先去死争吵过
最后通过石头剪刀布
我成了幸运儿
由于他们对落选
还耿耿于怀
所以朝我鞠躬时漫不经心
直到我被敲碎后
他们揭去胶带的嘴巴
又为谁先捧骨灰盒
喋喋争吵起来
我总是太迟钝
唐朝时我死了父亲
北宋时我才泪流满面
大清传唱的主旋律
民国后期我唱的正欢
我总是被教训
大跃进开始了
我还扎小船准备渡江
独尊儒术了
我才嚷着要砸孔家店
这一次我要超前
我一仰脖喝了农药
利索地躺进棺材
等你们赶来送葬时
我刚好闭眼
我医术不精
那时候死婴很多
一个接一个
我像从炮膛里抠出臭子
顺便填充下炮膛
后来医学条件好了
我的活少了
偶尔出现一个
常常引起轰动
媒体的长枪短炮
对准了炮膛与我
往往抠出臭子后
再也找不到
填充的机会
我恨透了狗仔队
冬天就赶到
农民军在进城
皇帝正在上吊
副帅叛逃的号外
恰好在坠机后印好
一切都严丝合缝
袁大头就上台
东西德正好合并
主帅归天的次日
恰好一群人走出牛棚
一切都只是恰好
如果是归来的哥
就要有小弟们簇拥
先摁到地板上干搓
如果是归来的鸽
就要有厨师们伺候
酱爆清蒸或者干煸
如果真是归来的歌
就要唱的声泪俱下到
观众打着伞最后又划起船
如果只是归来的个
就可以用亲爱的狗日的达令傻逼等等
汉语及外语中所有的形容词名词概括
如果真是归来
就要风尘仆仆通过海关安检
看看行李人身是否安全
如果真是龟来
就要羞涩地掀开鳖盖
看看龟头是否浑圆
如果真是跪来
就要看前额是否磕破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花期长否
如果真是鬼来
就要伸着长舌头千万别空着手
给大伙捎些阴间的水果
啊 归来的歌
啊 归来的歌
你真是一首多名歌
相对于你们
要把我连根拔去
我要把自己的立足之地
也一并拔掉
地面有些松动
我再一用力
地壳有些响声
当我一下子
用上了摸奶的劲儿
地球整个的反转过来
我倒立在半空中
未全拔出的立足之地
而你们纷纷头朝下
有大到暴雨
我从未成为过沙漠
但今天理完发以后
我身上吹来了塞外的风沙
我来不及植树造林
风沙就越聚越多
成堆的沙丘
已经乔迁进我的身体
随着房客的增多
我日渐荒芜
现在就连我的指甲上
也没有了一片绿洲
幸亏还有我的眼睛
像荒漠中的甘泉
还能看见蔚蓝的天空
但是驼铃近了
一支驼队走近了
几只渴极了的骆驼
非常粗暴地
将嘴巴塞进我的眼中
如果不是因你耻骨的阻挡
我不知道已挺进到什么地方
早就穿过你的宫口和口腔
也许已经插入了云端
不论激战多久
每次都一样
我仅突破十几厘米的防线
最后还是一头雾水地溃退
一块小小的耻骨
成了我的滑铁卢
扼杀了一次次浩浩荡荡的远征
它名为耻骨
立于你身上
却是专为我而设
落凤坡专为羞辱
不是我选择了悬崖峭壁
是悬崖选择了我
它总是挑最胆小的孩子
以便听到最响亮的尖叫
我的每一次尖叫
都使它更加挺拔
它每一次的直腰
都让我发出更嘶哑的尖叫
我终于喊成了一个哑巴
悬崖把我从肩上抖落
在宽广平坦的路面上
我一站起来就猛地跌倒
我已无法在平地上行走
只好用电锯把自己锯成两半
我的左脚踩着陡峭的右半身前进
然后右脚再从左半个头上跳跃
我这样走得慢但站得高
在都市里我也看不到人烟
我只想早日重回悬崖
在它风化前将它凭吊
苍老的它已不需要尖叫
沉默地看着上下走来的我
它俯身的投影犹如母亲的怀抱
把一对双胞胎搂为一体
就像是出台
今天我出神
我出的是二郎神
一定是孙悟空那厮
仗着养马赛马落马赚的钱
时不常地就捉弄我
每次都让我演二郎神
无非是他先变个庙
举着挺不直的旗杆
我举着和尚头钻进去
就像是入殓
今天我入化
我入的是半自动化
我先走上一步
然后跑来一大群人
摆弄着我的手脚走一步
然后我再自动地一跃
吃饭也是这样
我先吃一口
就有人喂一口
我睡觉做完了一个梦
就再塞给我一个梦
连死的时候也是如此
我刚死了一半
他们就忙不迭地掐死我
推进火化炉
其实这才叫入化
我曾在七个朝代生活
我曾在七个朝代生活
为什么不是六个或八个
这一点曾让我困惑
这七个朝代的存在时间
有的长些有的短些
但都长过了我的寿命
这七个朝代有太平盛世
也有的战乱频仍
但我都能全尸而退
我在这些朝代做过官
戍过边写过诗
做过古人做过的一切
还结交过一些古代的朋友
但我和我的朋友
历史书上没有记载
我在这些朝代成过家
娶过二十一个老婆
为什么不是二十或二十二个
这一点曾让我困惑
她们为我生下一些子女
具体数目我真的忘了
子女中有的人活过了两个朝代
但是历史书上没有记载
我只在最近的这个朝代
娶了一个老婆
她比前二十任都幸运
但她率先要和我离婚
分割财产时
我承诺给她前六个朝代的家产
她突然扑到我怀里要复婚
还用粉拳捶我现在的肩
这一点曾让我困惑
我伸出右手掌
生活不但不给我
还拿走了我的掌纹
我伸出白板一样的右手
生活用右手向人类
用腾出的左手
它打我右手一下
它又打我右手一下
我和生活终于合伙
热烈地鼓掌
越发空空如也的生活
举着绿或枯黄
举着黑发银发金发
或泛青的光头
举着各色的脑袋
割掉脑袋的
也举着鲜血殷殷的脖颈
家俱及各种静物
不同的色泽和光泽
包括无色的
不论我几番易帜
举起的旗子
总离不了一本色谱
就如一个食客
把饭店吃翻了天
仅把菜谱翻烂
具体的人民
转来转去的
都是具体的人民
男的大腹便便
女的热衷于美体
都不愿成为尸体
具体到了几角几分
具体到了晚上八点十五
全部蔬菜都打折半价
为了一枚卡在下水道缝隙的硬币
一名老妇盯上了我
我帮了人民一把
人民在朝我微笑
露出了龅牙
幸亏她没露出獠牙
趴在书桌上
我写过去的诗
一直把书桌写成了原始森林
我趴在树身上
赶紧写未来的诗
疯长的树身
像“嗖嗖”的火箭
把我送上了天
我这回规矩了
趴在火星上
只写现在的诗
我现在的诗
扔在火星上
也溅不出一点火星
我挥舞着双手打天下
天下没打下来
手却挥到天上了
我后悔没留上一手
我只能像维纳斯
来等待你们的援手
伸过来三只援手后
我不仅有了双手
还留了一手
以备不时之需
每当我仰起脸来
天上总会掉下馅饼
落进我的嘴里
我再低头走路
天堂里闹饥荒
连上帝也吃不到馅饼
就掉下一个饿死的神仙
落进我的嘴里
我费上好大劲
才能把他嚼成肉馅
跌倒在同一个门槛
锯掉这个门槛
我锯掉了这个门槛
在我回身放锯的当儿
刚才的地方
又长出了一个新的门槛
无论我的技艺再娴熟
无论我转不转身
门槛再生的速度
总能撵上锯掉的速度
我简直迷上了这门手艺
我锯得越来越快
快得就好像
门槛从来没有被锯掉
锯下的门槛已经堆积成山
转过身我就能走到山上
但我依然坚持
用七尺之躯对付这七寸之物
直到我死了
最后一次跌倒在同一个门槛
在睡梦中突然死了
再也无法醒转
掀开了被子
自顾自地走向阴间
在我无人料理的尸体里
睡梦仍在继续
如碟片一遍遍重放
如历史一次次重演
如上下五千年
最后我成了一股气味
在天地间周游
有人捂起了鼻子
有人吸溜起了鼻子
捂起鼻子的
捂住了我未及撤离的一根断指
卡在他的苦胆里
成了胆结石
吸溜着鼻子的
我整个地游遍了他的身体
带走了他血液中的杂质
如同一次透析
为了阻止全球变暖
人心开始变凉
血管里血流不再哗哗
而是咔嚓咔嚓
我们看对方的脸色
能看到密布满脸的冰碴
不论我们环桌而坐
还是席地而坐
掏出不多的心里话
桌面和地面很快结成
光滑的冰面
再也不用担心北极变暖了
即使冰山在坍塌
融化成一条热河
它们仍可一路滑着雪
滑进愈发冷酷的人间
总会有洪水猛兽
洪水缩编进水池
停成雕塑的猛兽
下一个时代
还会有洪水猛兽
把水池雷池全都冲垮
那新的猛兽
把前一个猛兽
多亏了皮肤
使浑身的血肉
一点都没流出
这让我深受启发
给了联合国
建议敦促各国部队
都用人皮做
不论塞进去多少
都无法打开
全世界的士兵
都守着背包发愣
全球将因此和平
祈祷没有问题
但我不能跪
我担心我的膝盖
一接触泥土
就会落地生根
一旦我疯长成森林
我担心上帝会迷路
再也回不了天堂
改朝换代是多么不容易
没有一个人
想在子宫称帝
他们总是急于
在子宫脱身
只有进入了皇宫
他们才想万寿无疆
就算你用比刮宫器
先进一万倍的武器
顽强地抵抗
最早制造核弹的
那些科学家
都已经辞世
因此我断定
现在阴间应该储备了
超过人间的核弹头
但自负的人类
只顾把核弹对准了
敌对的国家
却忽视了在地下
掌控着核按钮
据此可预测
第三次世界大战
肯定是从阴间发起的
像雨后的蘑菇
一簇簇冒出来
毫无防备的人类
只能眼看着
很快变成了阴间
我走进股市
都吹起了牛逼
都开始装熊
其共同点是
我是伪造的大海
被大海推向沙滩
我掠夺了城市
掠夺了良田
颜面顿失的人类
为我早泄的头顶
加上持久的冠冕
就算我掀上了天
也会跌到地面
露出浪花下的草根
而真正的大海纹丝不动
端坐在观世音的掌心中
如一只净瓶
来往于我和深山
它感到亘古的孤独
去山林啸居
满山的猴子又令它厌倦
它来来去去
已经分不清哪座是行宫
当它跃出山涧
就跳进我的心房
当它拨开我的肋骨
就重返深山
当狮子在胸
我横冲直撞
如一座飞来峰
撞碎人间无数
当狮子远去
我静默为空山
批发暴风雨
我制造的是暴风雨
天地间就是我的车间
原料正如你所料
正出乎你意料
我已从一场细雨
扩展到批量生产
刽子手需要它毁尸灭迹
导演需要它编织壮观
观众也需要它
亮出自己的伞
形形色色的伞
海燕们撩开它上下翻飞
为我们表演赴难
我批发的是暴风雨
搁满了乌云的货架
有超薄的转瞬即逝
有加厚的可瓢泼半年
也可以一生套在这场雨里
不过你要先脱掉晴天
暴风雨是免检的
请用闪电寄给我定单
脱离了全部的雪
把我的双手当成祭坛
把我的注视视为暴政
把我的体温视为煎熬
刮掉了我的掌纹后
在指缝处不见
从此我伸出十指
也分辨不出命运
全部的雪成了我的祭坛
我用灼热的双脚
一步一步切割着大地的掌纹
指缝处能泄露春天
一定有一些亲人
在岁月中死去
一定有一些友人
在人生中消失
我的左右羽翼
在不停地掉毛
如飘落的雪
在冬夜的院落
我抱紧的鹰的躯体
露出了鸡皮疙瘩
登低遭遇的泥土
比登高拂面的空气
何况走完泥土后
我每下一个台级
一步跃上了天堂
而我只能用不平步
费力接近着
第十八层地狱
我不想上贼船
只想登上甲板
于是我趁夜拆下了贼船
当贼船远航
海盗们深陷舱底
驾驶着甲板在大地上飞行
如同追风少年
森林已经过时
现在流行的是桌椅
坐满了人类
为了否决森林
他们纷纷提案
要求为桌椅上方
长出的脑壳
足以把我掩埋
足以把我掩埋
为了能安全
我只好跳进
一个接一个女人
印第安人与酒
印第安人从不喝酒
他们只喜欢打架
一次一次地打架
常常来不及清理伤口
就又跑出营地
带回来更多的伤口
我只喜欢喝酒
身子骨像酒瓶一样瓷实
从来没出现过伤口
只有瓶口摁住我的大口
如做人工呼吸
它用氧气般的酒
救活我被清醒窒息的身体
气冲冲的印第安人
这次围住了醉熏熏的我
我知道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架
我知道这是他们最爽的一架
他们像对付沙袋一样
朝我又踢又打
打得我如同喷泉一样
如同海啸一样向外喷酒
所有的印第安人
都安静地漂在酒面上
如同死掉的群蚁
而我在酒海的深处
舒展着腰身
成了一根人参
都是我的错
在洪水来临时
他们跑上荒岛
我跑上面包
面包根本负担不了
于是我落进洪水
泡成最大的面包
在饥荒来临时
他们扑向面包
我扑向荒岛
荒岛根本没有能吃的
我只好日渐荒芜
萎缩成最小的荒岛
救火已来不及 但放火还来得及
放进石头 让元谋人凿取
重建已来不及 但废墟还来得及
半推半就 又是一片空地
说话已来不及 先要润润嗓子
再要清清嗓子 好不省事的嗓子
但放屁还来得及 只消轻启朱臀
喔 我们已来不及 已被臭雾
分割成了一个又一个孤军
但我还来得及 把倚门人抹掉
大雪封门 封不住我破门的豪气
收得太紧 骨髓就会挤出头顶
喷成节日的礼花
但放松 他就会喷着酒气
打虎 杀嫂 追赶西门庆
放松 还是不放松
现在放 还是以后放抑或不放
这么多问题纠缠上我
把我捆成节日前的肉粽
他却已自行解开了手脚
解开了行囊 抽出了一根哨棒
你 你 不要搞得这么紧张
蒋门神在防盗门上 我是施恩
我加入了乌鸦的部队
但我不够黑
用锅灰涂抹也不够黑
但我不会飞
把胳膊砸扁也不会飞
但我是个人
当乌鸦飞向人类
可以把我直译成一封凶信
乌鸦连翩成黑压压的担架
托着我在空中低飞
当看到人群
便四散飞开
我应声而落
摔开了膛的我
如刚拆封的凶信
迅速染红了目睹的人海
鸦群再次抬举了我
一次又一次
盖邮戳一样
把人类的数目越砸越矮
直到把最后一名
我照例躺下
任由搓背师傅搓灰
想起了小时候
在热气腾腾的澡堂子里
父亲把我放在双膝上
搓我小小的背
那么娇嫩的肌肤
也能搓出娇嫩的灰
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渐渐苍老的肌肤
也能搓出渐渐苍老的灰
流到七十年代的土地上
流到八九十年代的土地上
流进新世纪
成为大地的一部分
任由这位师傅
把我搓下去
搓上三十年
会不会直接
把我由一具皮肉
搓成一把骨灰
我能活上一亿年
搓上一百亿次背
搓出了足够的灰
会不会直接
搓出一个地球
出头之日即无头之日
每当我的脑袋
从黑暗里钻出
便会“啪”的一声
像水泡般破散
断了的脖子
只好在黑暗里呜咽着
吹上好多年
才能又吹出一颗脑袋
直到听见“啪”的一声
血泪又流满了脖子的创面
往事纷飞如雪
山神庙已布满积雪
我就着火炉
用剁掉利爪的手腕从怀里
掏出心事就喝
娘子肌肤如雪
众泼贼行径浑似脏雪
我开了庙门
迎着冲天的火光
用气冲霄汉的豹子头
一声断喝!
最早我分得很清
不论是在白云上
还是乌云上
我一五一十地
雾茫茫的人间
我仍然放弃了皇冠
扑向一辆宝马
像内壁上的胎儿
横扫过来的刮雨器
使我彻底迷离
这次是马停住了
像陵墓前的雕塑
我骑着墙头去找她
沿途的红酥手
朝我扔各种各样的水果
我只是动了动头
她在石马上一动不动
像一名石女
我不仅带了凿子
还准备了铁镐
捎带着我们刨倒了墙角
我和北极熊的感情
最冷时我们冬眠
平时我们滑冰
砸开厚厚的冰层
抓同样冬眠的小鱼
随着全球变暖
冰山已分裂为
一块块冰面
我们也站在一块
直到一只熊掌把我
推进了水中
落后就要挨打
这没有一点办法
我总是挨打
直到最后一名人类
敲碎了我的脑壳后
我淌了满地
像越来越稀薄的面膜
终于覆盖了地壳
他的人生都要
有一幅插图
使故事更加跌宕
这次是脑溢血
红红火火的仿佛
接近了尾声
玉帝的玩偶像
我死了多日
还是没有人来收尸
只好自己卷席筒
一大早玉帝饿了
一抄手拎起了我
吃东西也倒着吃
一直咬到我的脖子
露出席筒的我的脸
让他一惊:
好标致的人儿
他赶紧把我的下半身
从嘴里吐出来
但是已经成了一堆石膏了
他捏巴捏巴
捏成了个欧式的底座
把我的脑袋放在上面
现在我依然
摆在玉帝的卧室里
每当他和二郞神上床
总喜欢用余光瞟我
还是孙子有眼力
为了躲过大屠杀
我去纹身店
纹上了浑身的弹孔
一撕开我的衣服
看到我几乎被
打成了筛子
都感到过意不去
只有一个孙子
抬手就朝我一枪
撕毁了这么逼真的
不断创新的医学家
参照禽类的先进经验
成功地使人类的诞生
脱离了单纯的胎盘
进入了大小不一的人蛋
这样婴儿的母亲
就会和大家伙一起
坐在人工孵化箱前面
亲眼目睹自己的骨肉
用小拳头砸开弹壳
扑进她张开的怀里
后来这上了一台娱乐节目
当晚的嘉宾
从主持人手里接过小锤
砸摆在台上的几只巨型蛋
砸出空壳的就要下台
砸出小孩的就能赢得
赞助商提供的微波炉
谁知今晚这个冒失鬼
用力实在太猛
把小孩的脑袋砸破了
他不仅没领到微波炉
还被冲上来的亲友团
揍成了轻微伤
为了不生锈
我把肉抹了高级润滑油
谁知早晨一起身
肉唰地滑下骨头
只有一副骨架
我赶紧把肉拽起来
搭在骨头上
为了不让它再次下滑
我用铁丝胡乱绑了几下
就出门约会去了
和她拥抱时
横穿出胸膛的铁丝
一下子划破了
胸罩下的乳房
就如横穿城市的拆迁队
一铲车划破了
房产证罩着的民房
小丑贾三,原籍菏泽
原先在家乡扮小丑,后来毛遂自荐
随着巡演路过的豫剧团到了临沂
还是扮小丑,没有人知道他的全名
老人和小孩都称呼他为贾三
一听到喊他,他立马露出小丑的笑脸
老婆在农村,两个孩子在农村
一跳下城里的戏台,他就赶紧
擦掉鼻梁间的粉块,去邮局寄钱
歌星影星蟹行,将锣鼓中鱼贯而出
的戏子终于挤出剧院,挤出台面
演惯了样板戏古装戏的剧团与时俱进
挑了些俊男靓女,排练起热辣的歌舞
小丑率先被裁掉,被上手的时代裁掉
成了下脚料,成了蹬三轮车的
整天围着批发市场招徕生意
把翻筋斗的范用在了起落的双脚上
有时被保安扣了车,就去工商所找我
我对他印象最深的一出戏是断桥
他饰演小和尚,瞒着法海放了许仙
一路上活蹦乱跳,比自己娶了白蛇还得意
还俗后的他可没有那么得意
老婆生病,孩子要上学找工作
他的心肠更软,肝却越来越硬
临死的那阵子,剧团里为其募捐
那么多以泪卸妆的生旦净末纷纷解囊
把排名最后的小丑,率先送进天堂
周末时妈妈总会把连环画带回家
爸爸出发回来,我把手伸进行李里
在茶缸剃须刀中间,总能找到连环画
大人手心的硬币,抽屉缝夹着的硬币
攒起来总能换回来一本本连环画
在校园门口的小书摊前,我经常盯着
被太阳晒得驳色的连环画封面发呆
经过软磨硬泡,那个干瘦的老头
终于同意我用一把牙膏皮换他的《西厢记》
我只能通过连环画走进历史
我只能通过残缺不全的肢体,去填满
历史人物完整的一生,我知道
历史和人生一样,都要一环扣一环
哪个环节出了差池,越了雷池,就会
倒号成曾是标王的秦池,这没有商量余地
岳飞要死在风波亭,杨业要撞上李陵碑
曹操要栽在赤壁,这没有商量余地
我的人生不止一次出了差池,我只好
搁几年笔,搁几年欢乐,龟缩在一个角落里
最终我会把尸首搁进坟墓里,封面是
被太阳晒得驳色的棺盖,多年前的一天
在人影杂沓的书店里,外面暴雨如注
我抱着本高适绘的《大禹治水》,慢慢翻开晴天
先是他的心头一动,右手一动
然后油印机一动,读者的眼一动
演讲的嘴唇一动,发动起长工短工
长工短工也心头一动,右手一动
扔掉锄头拿起了枪杆子
然后政权一动,天下一动
他的手臂在城头上下挥动
挥过鸭绿江,雄赳赳的腿在动
挥过大跃进,浮夸出的风在动
挥向广阔天地,上千万知青在动
戴着红花上山下乡,无所作为
又戴着红眼圈挤上回城的列车
挥向红色的海洋,全国都在动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
压倒东风,闻风而动的人群
涌向大街,涌向广场,涌向牛棚
三叉戟在温都尔汗一动不动
他挥洒累了的手在水晶里一动不动
但是参观的人流仍在移动
眨巴的眼神在上下波动
史官在后世的子宫里感到胎动
若干年后他们的笔触将一动再动
克隆的成果
塞进我牙缝里的
既有各种动物的肉
也有各种鱼类的肉
我并不急于剔出它们
因为我始终相信
在我有生之年
能享受到克隆技术的恩惠
到我退休后
我就可以利用克隆技术
把积攒在口腔五十年的它们
克隆出一座动物园
和一座水族馆
我再用假牙
把各种动物和鱼类
一只只吞进肚里
深挖洞的好处
的确是一个征服世界的
没有贯彻到底
如果深挖下去
挖到足够深
把整个地球挖成一个空壳
再派下去无数地下工作者
奋斗在整个地壳内壁上
我们就能掏光
帝国主义的一切矿藏
就能割断地下电缆
使他们陷入黑暗
就能斩草根除树根
使他们满面沙尘
就能砸掉高楼的地基
使帝国大厦小厦全成废墟
这边就不仅风景独好
更广阔天地
当年上山下乡运动
还是不够大手笔
应该步子迈的更大一点
把知识青年们
一个个送上其他星球
用小小竹排
一个个送进各个海洋
那样更大有作为
四十年过去了
唯有牺牲多壮志的知青们
早该把整个宇宙建设成了
我们的飞地
早该把所有海洋雕琢成了
我们的鱼缸
一切帝国主义
别说是纸老虎
就连纸老鼠也算不上
他们只是我们院子里
嗡嗡飞的几只苍蝇
在我们的冬天
冻死苍蝇未足奇
世界是他们的
也是我们的
但他们都死光了
只能是我们的
为了节约用水
我们萝卜快了不洗泥
同样吃肉多了不去毛
我们说出来的话
看似土的掉渣
但细细一听
有一股毛的味道
在吃素食时
咬破了舌头
咬掉了舌头
他知道自己
用地球射日
我虽没成为国脚
但已把地球盘带的
我一次次起脚
用地球射日
但光线的网窝
一次次都能把地球
三个臭皮匠,用皮条
把自己捆在了一起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气死周瑜
才能胜过诸葛亮
平时他们在相邻的地摊上
张罗生意,皮笑肉不笑
为行人补破鞋,补破包
一有风吹草动,就抱作一团
挥动起了羽毛扇
但是今天舌战的不是
群儒,而是善于闪电战的城管
他们不看三国,只会三下五除二
补老拳,补小拳,再补上几拳
在古代中国吃别人的豆腐
大快朵颐,到了近代
别人联合起来吃中国的豆腐
胸上掐一块,屁股上掐一块
一块青一块紫,还不准翻脸
现在终于翻身了,做了主人
不吃别人的,也不准别人白吃
我们开起了豆腐作坊,软磨硬泡
向世界亮出了中国特色的豆浆
内心的洪水势不可挡
我还来不及裹紧衣服
它就冲破了皮肉
淹没了房屋冲破了门窗
我也只好跟着它
漂到了马路上
马路上人流攘攘
没有人意识到洪水的存在
只有一个人看到我
在阳光下他突然怔住
衣服里喷出汩汩的洪水
每到一个城市
总有几个这样的人
我们漂浮在洪水上
随着洪流周游了大江南北
水面上的漂浮者已经浩浩荡荡
有的人打起了退潮鼓
正在联系直升机救援
有的早钻进洪水的腹部
有的人认为皮肉绽开
就是为了躺在怒放的洪水上晒晒太阳
我们早不作他想
我们像水手一样热爱这洪水
我们像船长一样眺望着它的航向
我们要到最寒冷的南极登陆
把整座洪水塑成壮丽的冰雕
让后世的人们还看今朝
曾有过这般波澜壮阔如太平洋的心脏
饮中赠贺中
你的胡子印象深刻
你的豪爽印象深刻
你的酒量印象深刻
三刻拍案惊奇后
你的青春不翼而飞
如高原的皱纹
在西藏深刻
宿迁赠张志
就是我们的死期
就是我们的归宿
密不透风的人类
有了一丝松动
赶紧从地面上
拽起来两具
一人高的墓碑
人类重新又
只是靠近诗人的
被粗糙的墓石
为了矫正聪明有余
他给自己望闻问切
开足了药方
用酒精、尼古丁和女人
用失恋、失业和一次次失算
终于变得糊涂有余
甚至不足以结束
只好眼睁睁地一竿子撸到底
成了一个老糊涂蛋
连死因也很糊涂
一个千年老二,一个排行小七
一个来自农村,一个来自水村
一个怕光怕水,一个爱脱光了戏水
一个上过军校,一个嘿嘿冷笑
一个常胜将军,另一个浑不吝
一个骑上高头大马,另一个也骑过
一个秀皇军军服,一个模仿老方
结果一个挨了枪,一个被奏了本
一个到国外养伤,一个回乡里养鱼
一个发了迹,用小红本做通行证
一个发过脾气,把大宋差点撕成渔网
一个在亿人之上,怒放在了空中
一个还在书上,不知如何凋零
白居比安居工程划算,但不易
只好像吉普赛人那样迁徙
跳起土风舞,披着大围巾
从子宫跑到产房,从故乡跑到异乡
独在异乡为嫖客,为过客
为必胜客,为徐霞客,为客座教授
给蓝眼珠讲如何把双脚削成双桨
让我们荡起来,划进更蓝的新浪
下西洋,找不到钻进地洞的侄子
下地狱,遇不到熬成婆的但丁
小媳妇自有小媳妇的命
昨夜是花烛,今夜可能是花圈
那一刻是洞房,这一刻可能是牢房
就算广阔的刑场又能怎样
蜗居在自己身体里太久太久了
需要脑袋搬家,把血喷到找不到方向
为了撞我,你们根本来不及
把森林削成木桩
就这样连枝带叶向我袭来
挥舞着一顶又一顶树冠
冠冕堂皇,多得足够开一家
帽子工厂,你们仿佛特种部队
用火箭炮搔我腋窝
你们像非洲土著,吆吆喝喝
系着树叶裙以头抢地
打砸抢,不是老三篇就是炒三样
我只要一闪身你们就跌出地球
飘成太空垃圾,玩不转也得转
我只要一上步你们就会撞上城墙
摔成一个个猢狲,摔进护城河里
摔进树根或者草根
成了烂泥,好歹留在了多情的土地
双堆集就是我的死期
这没有办法,这里不是单田芳
说的不是书,这里不是三岔口
捉的是我,不是迷藏
我总是逢双必败,这成了宿命
因为是双亲,所以成了孤儿
在双山写回忆录,所以被开除出党
我拎着双手,蹬着一双马靴
斗志低迷地闯进双方的罗网
重炮手等着号声,观众等着发疯
现在别说脱掉一只鞋
就是锯断一条腿也无济于事了
一条命,马上在历史上一闪而过
像轻功,像炮灰追逐着红透的炮筒
十字坡没有教堂
只有跑堂的,没有主心骨
只有可口的脆骨,没有圣母
只有母夜叉露出的龅牙
十字坡拉动了地方经济
像一支杠杆,差点撬起了地球
送命的坐着滑梯过来了
取经的披着袈裟过来了
迎接他们的是同一口锅
煮烂的倒好说,成了一坨坨的小坟
半生不熟的只好击鼓传花
路过一只只舌头,最后被吐在了路口
在每首诗里改掉一个毛病
用不了一千首你就会成为古今完人
先布雷 再用避雷针般的身子骨去趟雷
委员长站在床边 费好大劲才挤出眼泪
这一点都不夸张 这首诗一定改掉夸张
一行就是一行 不要凭空披上袈裟
一行就是一行 不要突然露出剃光的脑袋
即使写到长安 也要勒住缰绳
把马牵回室内 从书房踱进客厅
迎面就是一张桌子 木头做的
以前在森林里举着鸟巢和树叶
现在在生活里举着一日三餐
有时不小心弄翻了饭碗 就要仔细打扫
再端来另一只碗 在特殊时期
桌子可发挥特殊作用 这一点都不夸张
地震时可以做防空洞 挡住落下的屋梁
洪水时可以做舢板 死死趴在上面
哺乳期的岳元帅 死死趴在莲花缸里面
飘进风波亭才终于停住 莫须有
也许有冤魂不断飘过你的眼前
但直升机总会盘旋到你的头顶
你可以呼救 但不要太夸张
直到冲出这首诗飘进真正的激流
在这首诗里我一动都不敢动
它太短 我只能死死地贴住第一行
只要跨出一步 就会跌出稿纸
跌进小说的万丈深渊
我后悔走进了这首诗
武大郎后悔钻进一具又丑又矮的皮囊
只能坐在这间被人反锁的包厢里
看自家娘子和别人的冤家交欢
在这首诗里我无法娶妻生子
更别提建国大业 就是牵进来一匹马
也会露出马脚 在虚空中踢踏出火星
就像掩埋在地震中的幸存者
我只能等一只手臂伸进废墟
就像在地下失去联系的潜伏者
我只能盼一位女便衣溜进包间
我无法把题目翻盖成阁楼
也不能把句号挖成酒窖 白兰地
就是白开水也是好的 如果是你
正在读这首诗 请把它扔进水里
我烦了 在水里我游出分行的泳道
像一名感到厌倦的世界冠军
在水立方的决赛现场突然罢赛
扔下枪响后目瞪口呆的对手和观众
躺在鸟巢上 把湿透的羽毛一一晾干
朱可夫为士兵擦鞋
报纸上说朱可夫元帅
曾经为一名士兵擦鞋
至于为什么这样做
我没有看下面的内容
我只知道二战期间
他为士兵擦过鞋
这名士兵可能阵亡了
也可能战争结束后复了员
到现在那双皮鞋早已腐烂
制造鞋的那头牛早已腐烂
牛吃过的饲料早已腐烂
喂牛的农民早已腐烂
农民的后代可能还有没腐烂的
他们可能仍在俄罗斯活着
吃着一块块煮烂的牛肉
穿着一双双结实的皮鞋
娘子关在牢里
他来了个英雄救美不成
也被关在了牢里
等他越狱成功
娘子关进了地狱
以前隔着一层墙壁
还可以发个纸条
现在隔着一座坟头
只能烧些纸钱
他不远千里上了梁山
白大夫不远万里上了吕梁
一个使伤员复原
一个把员外治成伤员
杀贪官再做贪官
给百姓鱼肉再鱼肉百姓
这成了起义军的宿命
有种你也起义
不过你恐怕过不了娘子关
国家机器日夜运转
有无数罪名
无数单人间供你挑
你可能过不了这一关
请输入密码
为了安全起见
一切都要输入密码
就连和人交谈
也要伸出手指
互相点击左胸
密码正确后
才能掏出心里话
一个忘记密码的人
面对一言不发的父亲
最后急了眼
用手指撕开了他的心脏
硬掏出来一句话
还是话里有话
为了防止突然瞎眼
我在家里修了盲道
我闭上了眼睛
从卧室走进书房
从书房走进客厅
我果然失明
失去公平的时代
一切秤也失去了价值
把秤杆折断
疯狂地夹菜
也吃进了肚里
中国贫民考察报告
揭不开锅了
他还能揭开皮肤
割下大腿内侧的肉
煮成一锅香喷喷的汤
像介子推给重耳
他给自己的骨肉
一对失学的儿女喝
重耳重新出发
直至统治全国
失学的孩子继续失忆
成长为犀利哥
我的大公寓
很大,大到看不见墙壁
大到我骑着马寻找它
千呼万唤,像月下追韩信
把地毯跑成了茫茫草原
只有碰到它,我才能血肉模糊
像内壁上的胎儿
只有碰到它,我才能色彩斑斓
像岩石上的飞天
继续朝岩层里面飞
即使我挑断了宇宙的指纹
也未必能跳出它的掌心
我朝雷池撒尿,也没越过雷池
我在不知所云翻筋斗,只能是
更加不知所云,最后被压在五指山下
陷进大地,成为纹丝不动的墙根
大红脑袋高高挂
总要在城头
大红脑袋高高挂
怒目圆睁的脑袋
他们的身子哪里去了
直到有一天
我被割掉了脑袋
挂在了城头
我终于在欢呼的人群中
看到了自己的身子
虽然失去了一个头
却兴奋地挥舞起了
和我喝酒的人
然后递给他们
一把把铁锨
每次他们挖好坑
我还活蹦乱跳地
在更前面的酒桌前
今年植树节
上面表彰了我
说我喝酒也心系天下
竟然能动员这么多人
在天堂赶集
正如人间的集市上兜售门神和观音
天街逢集时也叫卖云彩塑造的人类
我挑了一个自己的半身像,两幅乌云的泼墨
完全是为了避免个人崇拜,我这才在
抖开的包袱里,添上了但丁和波德莱尔
我当然碰过镰刀,它割破过我的手
每次路过麦浪,仍看到浪花上鲜血点点
手指肚如今完好无损,没有怀复仇的孕
但我每天还是先躲开生铁,再去蒸熟米饭
为了劲爆,我们选择了劲爆的主题
更加劲爆的读者,挥舞着双手冲上舞台
晃动着几乎爆炸的肢体,把我们挤下了台
我们微笑着卸妆,脱下用旧的外衣
搂着羞怯的妻女,这次我们是从闹剧回家
凌晨两点的贝克特,空中飘着微雨
天堂的台阶并不复杂,这次是匆匆回家
脚下是另个半球,股市里人声鼎沸
他只能抱着冷却的心,走进昏暗的灯光
直到更昏暗的小巷里,窜出来一名戈多
用折叠刀刺向他的左胸,使心脏沸腾
当我碎成宇宙
每天在不同的星球醒来
最后一天我回到了地球
人类站在恒河岸边迎接我
像站在古代迎接马革裹尸的元帅
他们用整座森林做我的棺材
让所有春蚕做我的寿衣,穿上后
树冠仍在更新茂密的绿叶
蚕丝仍在倾吐密不透风的蚕茧
人类用更密不透风的脂粉和尸布
盖住了我的脸,我不同星球的脸
我担心那天,当我碎成宇宙
正在飞速旋转的星球会把
陨石的唁电,从四面八方砸向人间
为了去死,我先要越过生
为了更坏,我不得不越过越好
为了哭成一个泪人儿
我先笑成了一朵花
惹得园丁来浇水,行人来浇水
惹得你们来撒尿
并肩站好吧,等你们
一尿出血来,我就嚎啕
午餐后,我又顺手
拿起了一个苹果,突然想到
我至少吃掉过一个果园
突然感到身体成了一具榨汁机
一个接一个苹果从枝头掉进心脏
旋转着被榨成殷红的汁液
幸亏有个能罩得住的脑壳
泥马渡康王
你要先掀开沥青,从泥里牵出一匹马
你要先揭开栅栏,从马群里牵出一把泥
你要先盖好风波亭,在离亭十三年的地方
挖出一道沟,放进一些浪,流成一条江
你要让那个善于挥毫的皇上魏武挥鞭
把宫女搞大了,变成娘娘,生下来康王
二十年后从金国逃脱,仓皇渡江
受惊的他从此能使贵妃醉酒,却不能使
贵妃受精,胯下的马上岸后成了一滩泥浆
我的第一堂课就是最后一课
因为我不明白人为什么要做体操
为了说服我,体操教练一甩手
扔出个盘子,盘子碎了
扔出把椅子,椅子摔掉了腿
扔出个同学,他在空中一个后空翻
稳稳地落到垫子上
你看,只有人才是最适合做体操的
我仍然不懂,托着腮坐在角落里
看他们压腿、展臂,翻来滚去
教练向我走来,露出诡异的笑
一拍我肩膀说:坐着旁观也是一种体操
我一愣,站起来,当着全体人员的面
助跑后翻出一连串的筋斗云,上了西天
我没有想到太空上也有沼泽
我好不容易爬出人间,连泥带水
到了空中,依旧陷进了淤泥里
这些我仰望时眼中的白云乌云
火烧云,成了围剿我的蛇群
我读毛选,反围剿,挥动游标卡尺
打七寸,打九寸,打十三点
像个被数字逼疯的天堂测量师
终于在风雨大作时又落回地面
掉进这个泥沼般的时代,松开两拳
先是在枪膛冲出,钻进脑壳
被镊子夹出,扔进了托盘
被一双士兵的手揩净了鲜血
和其他弹壳一起,做成了和平鸽
它是鸽子的左翼,闪着铜光
多年后被士兵儿子的小手
拿到了教室,更多争抢的手
把鸽子撕碎,得到它的男生
送给了一个他喜欢的女生
女生放学后回家,长大后离了家
来到城里做了一只肉鸽
就在今天,当我压痛了她的左臂
她揉了揉,然后向我说起了
那枚扔在放学路上的弹壳
一个岛的可能性
一个岛,可以做锅
煮熟满岛的花花草草
一个岛,可以做船
载走满岛的飞禽走兽
不愿走的只好跳船
刻舟求剑,变成海狮
变成海马,变成落汤鸡
一个岛,可以做一个国家
支起大炮,升起小旗
把鲁滨逊星期五们都召来
按高矮个报数,报户口
发身份证,发暂住证,发自闭症
一个岛,可以做一座监狱
把密林漆成铁栅栏
把乌云剪成铁丝网
把那些岛外来客关成
黑客,政客,不速死之客
一个岛,可以渐渐远去
成为一个黑点,在视野里
在地图上,最终消失在水面
我的舌苔太滑,好多话
一溜出喉管,就滑倒了
于是我用刀片刮掉了舌苔
好多话终于跳下嘴巴
可人间的路面上尽是青苔
话们一次次滑倒,总是到不了耳朵
于是我用铁锨铲除起青苔
他们说我破坏生态,抓住了我
把我的话全都塞回我的口腔
让我咽下它,然后贴上封条
直到封条上也长满了青苔
我像一座被摁的坟头,缩进地面
为了打败咏春,我投奔了少林
我练成了咏夏、咏秋和咏冬拳
在人面桃花的路上,遭遇了咏春
我用烈日、落叶和纷纷的飘雪
还是对付不了这漫山遍野的青草
我的眼都绿了,脸都绿了
春风还是吹进了我的后院
我退出了绿林,退出了快活林
在路上撕破了头皮,才摘掉了绿帽
战场招亲的好处是开辟了第二战场
坏处是我不得不在两线作战
为了全力应付新战场,我从老战场的一线
退到二线,退到三线厂子光荣下岗
每天在校园门口修自行车修电动车
晚上蹲在油腻的沙发上吃猪头肉喝多二两
墙上是黑白的婆娘,她和我交战了一生
也没生出什么战果,彩电里是我的前生
正骑在兀术头上大笑,不像今生的我
被贫穷骑在头上大笑,它怎么还不笑死
白色恐怖,红色恐怖
现在又添了绿色恐怖
作为一个造林员,我首当其冲
被人类从好人堆里揪出
他们埋怨我种的树太多
树身已经挤倒了他们的楼房
树冠已经堵住了他们的天路
他们扔给我斧子,让我伐木
林中已经站满摘桃子的人
我每伐倒一棵树,就砸倒一批人
恼羞成怒的人群把我摁倒
摁进了泥土,让我啃草根啃树根
这招真见效,青草渐渐消失不见
树木渐渐缩进种子缩进地表
只有我越来越绿成了一个绿色怪物
一旦春风来临,我就破土而出
龙王完全是错爱,给了把卷尺
就让我去测量海
从此我成了一个线人
每天都踩着海岸线前进
有时踩不巧踩到了海啸
就会被一扔老远,远到了天边
我只好用头罩当护照,劫持了飞碟
再回到沙滩,像陈景润
低着头走路撞倒了槟榔
像亚里士多德,光着屁股思考
把北冰洋当成了浴缸
人类在后面继续添乱
一会填海造田,用化肥渗透海面
一会挖海底隧道,用人群冲开鱼群
使我越来越像岳不群
不仅乱了方寸,也忘了江湖的尺寸
展开的卷尺缚住了自己的手脚
像尸布,像黑幕,正好把乱码的生命裹住
我不该认识姓牛的,不该来到牛头山
不然一直在乡里饮酒打猎,一身安逸
现在倒好,被推向了历史的半山腰
挑这一辆辆不知从何而来的铁滑车
像加缪,在山坡推起了不断滚下的石头
他混血,在娘胎就成了纯种的局外人
一出生就是世界大战,成了和平的局外人
父亲参军,他成了孤儿,站在幸福的局外
富裕的局外,童年只有潮湿和贫穷
感染了肺结核,挡在了健康的局外
流离失所,和萨特失和,一直在
安定团结的局外,最后被飞速旋转的车轮
碾碎了中年,躺在了生命的局外
我仿佛置身于时代的局外,只是凭着惯性一挑
很快马就力不能支,我就力不能支,你们就
乐不可支,在一张白纸般的山道上
我会画出最新最腥红的图画,六毛四一张
被抢购,被撕碎,被诅咒,被传扬
这和我无关,我不高,我不宠,就当我犯病
终于到了路的尽头,却没有坟墓
我很纳闷,看看手表,看看地图
不会出错的,前面就是地雷阵
就是万丈深渊,看一眼就头晕
一路上我只顾带着行军帐篷
却忘了带简易坟墓,现在只好干跺脚
谁知跺出来一个土地
问明情况后,他伸出脏巴巴的老手
我真想揍他的老脸,我身上
既没有铜钱,也没有纸钱
只好给了他地图和手表
他一笑,一下子陷进了地表
登时就托出来一座坟墓
就像是坐跷跷板
其实就是,当我钻进坟墓后
一下子沉进地下,沉埋百年
一下子又举到天上,四海流传
难忘布鲁斯
我刚到堪比萨
在机场接站的就是布鲁斯
身材高大,举着的牌子也高大
像个蓝眼睛的武松
能打翻吊睛白虎
酒量也像武松,那些天
陪着我到处喝白酒,喝红酒
开着敞篷车在海滨浴场兜风
撞上了一个赤条条的西门庆
他跳下狮子楼,用微波
把他做成了一道狮子头
非得让我也尝了几口
弄得法官找我来录口供
末了还问我味道怎样
我只好说味道堪比毛家红烧肉
幸好堪比萨刚废除了死刑
幸好布鲁斯还这么年轻
十三年后我会再来这里度假
我和他约好了,下一次我们步行
能干的法贝尔
作为一个老外,他竟然
做过工农兵学商,这真是个意外
他在刚果炼过钢铁
在大马士革学过大寨
在朝鲜战场进过军营,进过战俘营
遣返后成了中国通
后来又来学过古汉语,学过京剧
既演过霸王,也演过虞姬
在秀水街还练过摊
把用过的电脑放到网上拍卖
把用过的女人放给别人疼爱
把用过的身体,再狠狠地使用
听说他爬上过喜马拉雅山
听说他用光了积蓄,订了登月的机票
听说他搞行为艺术,光着屁股下矿井
听说矿难中死了一个白人,被渲染成了黑人
我一糊窗户,他就捅破窗户纸
我一牵出拐子马,他就使出钩镰枪
真他妈的没有办法
我只好放下身段,放下包袱
开动起不露马脚的木马
谁知又被他说成木马计
把木马开膛破肚,放出了潜伏的尘土
我拿出红缨枪,他摇了摇头
我拿出冲锋枪,他摇了摇头
我扔掉双枪,扔掉左膀右臂
这回他相信了,抱着维纳斯
使劲拍我后背的石膏粉
然后我们草签了苏德互不侵犯协议
我喝伏特加,他干慕尼黑生啤
醉后我们各自打的回家
扎飞机,扎坦克,迎接下一次袭击
低调俱乐部
为了成立低调俱乐部,我们拆掉了嗓门
换上了消音器,用声带勒紧了喉管
像戴了领结,再套上合体的燕尾服
举着红酒,小心翼翼地碰杯干杯
低声谈五十年前的事情,五十年后的事情
中间这一百年,我们不谈,一点也不谈
就像是在真空,我们胸前都挂着氧气瓶
只有窒息得快受不了时,才吸一会氧
后来我们向树学习,通过光合作用
把吸进肺里的毒气和臭屁,都变成了氧气
戴着树冠的绿帽,伸着绿叶的舌头
低调到不着调,没有调,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时代的大喇叭里正播放着人声鼎沸的录音
而越来越多的人深陷在默片里
口腔里是哑药,指缝里是解药一片片流失
南方的寡妇
南方的寡妇到了北方
依旧是寡妇,只是门前的是非
换成了身前的一个擦鞋摊
每天她都坐在超市前
擦男鞋,擦女鞋,有时擦童鞋
傍晚时分路过小饭店
用零钱换几个包子,带回租来的家
死鬼的儿子也刚放学回家
打完篮球的他,倒像一个水鬼
他脱下绽开的球鞋,嚷着要新的
她总有办法,用肉包子堵住他的嘴后
从擦鞋业华丽转身,做了补鞋的
在领事馆他没有地位
在为公使送行的车上他没有座位
在榻榻米上他既不上位,也不下位
和老婆吵了一架后
他决定在紫金山为自己选一个灵位
他脱下和服,露出一身白肉
却还是不合豹子的胃口
乏味的他只好爬上了树
后来才知道在紫金山出没的
只是一匹爱国的狼
后来才知道他在树上并没有结果
而是落到船舱内,成了回国的藏本
这些没眼光的登山族
误以为这里就是富士山
爬上去后才发现没有积雪
只好像雪片一样往下跳
整整一年,跳下了十二个
可惜没按月跳,有些不调
但颜色还是蛮红的
落在防止泄露的水泥上
落在层层包裹的版面上
既渗透不进土里
更渗透不进他们心里
以前我研究风,现在研究李贺
其实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研究
为什么风就是李贺,李贺就是
风,如果换成雨,换成狮子,换成你
结果是一样的
这些都是同一个课题
我走上乌云,走上森林,走上
你家的客厅,不用倒水递烟
我都像踏上同一个讲台
请看黑板,请看白板,请看涨停板
风骑着驴耳,灌满了锦囊
李贺吹过中唐,吹落了韩愈的帽沿
雨越下越大,成了河东狮吼
你不要害怕,你可以离家出走
在秦淮河畔用韵脚散步
填一首古风,这就是李贺研究的成果
可以去瑞典文学院,可以上百家讲坛
想把我活埋,没那么容易
我能把厚土,薄土,稽山土
都呼吸成氧气
我舒展开婆娑的手臂,如树根
如千手观音,使得人类掘地三尺
把直播车开进深洞
我摇曳着流动的身体,如石油
如液体黑金,惹得人类打通关节
朝我插来各种渠道
抽油管,输油管,炼油管
你们就不怕喷薄而出的我
射落整座天空,当天空被我
戳成渔网从天而降
刚才还忙乎的人类都一声不响
成了海藻,成了鱼虾,也有幸运的
成了大闸蟹,抱着生锈的砍刀
而我耸出地面,如怒放的火山
吐出一瓣又一瓣红透的烈焰
在花心中我一跃而出
像一个哪吒,踩着风火轮掠过人间
诛仙镇诛杀的都是神仙
杀得我都有些不忍,私开了绿色通道
让大仙们从这里逃跑
在休息室我请他们喝桂花酒,吃蟠桃
可他们并不领情,指着窗外
枪战片一样的场景,让我把事情说清
让我用法术收回这些士兵
可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道缝里蹦出来的
就像打了鸡血,不管是道场广场旱冰场
只要他们一上场,就变成了屠场
第五号,也可能第六号或第四号
反正幸存者还能隔着玻璃观看,拍照
记住那些最狰狞的面孔
来生罚他们落入凡尘,做牛郎做牛粪
或者落入油锅,做油条做薯条
但是今生呢,今生连神仙都不能自保
连如来和上帝都只能苦笑
官人,叫我怎么说你好呢
你不听法律的,偏听法海的
你不听郑小驴的,偏听秃驴的
你扔下金山,偏去那金山寺
你倒是说说听
是木鱼好还是鱼水好
是慈悲为怀好还是我的怀好
是念经舒服还是别一本正经舒服
要不是我多长了个心眼
水漫寺院时准备了橡皮艇
你早泡成海鲜了
要不是我臂展超过刘玄德
你早被切成生人片了
小青不答应,愤青不答应,人民也不答应
翻案不得人心,翻脸也不得人心
他们把你做成视频,网上一挂
人肉搜索,人皮搜索,连耻骨都能搜索
到那时你颜面何以余世存
到那时你哭都找不到水立方
趁着今天高考上面封了论坛
赶紧随我回家转吧
泡壶雄黄酒,用普洱煮上六个茶叶蛋
小青两个,我一个大的,你吃小三
要盗就盗御马
为此我做足了文章
熟记了路线图藏宝图龙永图
学会了识别密电码和乱码
两入跑马场,试了试风速
三进净身房,试了试刀锋
我投奔了伯乐赵宝乐
举行了拜师仪式
正儿八经地磕了头,献了茶
他们把变脸倾囊传授
一揭一张新面孔
为此我准备了一打身份证
每个岗哨都递上一张
有时两三张老头票,洗头票
一路红灯,红灯照我去奋斗
从石康到六六,从蜗居到蜗牛
沿途不是遇见朋友,就是撞上宠物
我走走停停,有时给外宾让路
有时为妃子捡鞋
有时候,有时候,我手拎鞋子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谢伟思再次访问特区
他很受特区的重视
不仅叶,连周也参加了会面
他生在重庆,长在上海
在加利福尼亚毕业
是个中国通
虽然长得有些卡通
他烟酒不沾,彬彬有礼
不像赫尔利
一喝克罗娜就大谈克里姆林宫
好像他是斯大林的粉丝
幸亏没喝剑南春
不然就要大谈春宫了
小谢对毛很感兴趣
对毛的毛病更感兴趣
我不能对他多说
只告诉他他抽烟很凶
发起火来也很凶
习惯蹲坑,不习惯马桶
有时兴致来了能谈上八个小时
八小时之外
他沉重地踱步
用困倦的笑容不时看人
窗格子的模糊影子
在他的粗布棉衣上闪动
这是第三次,前两次很不成功
还搭上了一位弟兄
这次如果失手我们就会失头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在门口我们干掉了一位
顺走了他的步枪
因为太显眼,就扔进了草丛
我们不想和人打交道
只想跑得远一点,远到原始森林
远到国外地球之外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我举目无亲,阿炳也有眼无珠
我们一路上二泉映月
在车站口,在地铁口,在虎口
有时不摸老虎屁股,它也咬上一口
盖完了最后一颗树桩
我终于从人间移民到了森林
双方都派出了代表
我从担架上到了虎背上,骑虎难下
一路上吹吹打打,吹响了满山的野花
打点了巡山的猴子
我不是百兽之王,也不是百兽之兽
只能是第一百零一种
兽代会还没有召开
命名仪式还没有举行
我只能在人兽之间,在山旮旯里转悠
有时不小心撞上了松树
落下来一地松子
我就先做会松鼠,一刻钟的松鼠
一批林,马上就会批孔
因为林有鼻孔,而孔有碑林
因为林是南人,而孔见过南子
因为林举着叶群,而孔就源于蚁群
因为林上过庐山,和天子庐山恋
而孔登上过泰山,竟小看了天下
因为林手里是小红本,心里是小黄本
一会亮红牌,一会亮黄牌
最后和主裁亮起了底牌
因为孔课堂上讲论语,课外讲外语
一会板着脸,一会赔着礼
完全是两面派,是双面胶
林自称怕风,其实私下很拉风
孔不仅编风,还捎带上了雅颂
林总想天马行空
就成全他,让他在空中怒放
孔梦想秋后算账
就拔掉他,把他先打成秕糠
史可法,亦可不法
不法更是一种好法
不论秋来相顾,还是春来相顾
都是飘蓬,夏来相顾
可能是雨中的飘蓬
冬来相顾,可能是雪中的飘蓬
也有意外的时候
在哈尔滨相顾,眼神就会被冻住
像两只飞碟的冰雕,突然停在半空
上一次过是开批斗会
这一次过是开诗会
上一次洞庭湖在我的右边
但我是右派,押我的造反派摁住我的脑袋
只准我向左看,看到了湖边的理发店小吃店
这一次洞庭湖还在我的右边
但我身边已无造反派,只有各种自封的派
他们连自己都摁不住
我不仅向右看向上看向下看,还可以不用看
点上一支烟,迎着从湖面扑面的风
且听湖水浪打浪,在会上也有几朵新浪
向我扑来,他们竟以为只要是前浪
就活该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小样
又于韦处乞大邑瓷碗
我是砸过铁饭碗泥饭碗
可是如你所知,这并非所愿
如今我没了饭碗
积蓄还不如这水洼里的积雨
蒙你不弃来到草堂
我卖文为生,你正好精通收藏
你愿意收藏我吗
我和文物唯一不同的是
它一千年前不值钱,而我
一千年后才值钱
你可以把我先放进官窑,请君入瓮
可惜我不是来俊臣周兴
大明宫词不错,大邑瓷碗更不错
你多多,我闻一多,给我一个做首付吧
你可以按揭我明揭我,不论伤疤还是短
不论革命先行者还是救命先行者
都有鲜明响亮的口号
喊着口号才有力量杀敌人救病人
作为一个晚行者,我也不甘落伍
也用草坪拟了不少口号
“脚莫伸,伸脚必被捉”“萋萋芳草,怎能安踏”
但最常用的一句是“越晚越好”
每次我收拾停当后,就高喊这句口号
只要一喊,出发的念头便烟消云散
比绿豆汤长条茄子还灵验
我解开行李,把地图又挂回墙壁
我解开旅游鞋,把脚气又还给凉拖
在虎牙上行只能不平则鸣
一会爬上尖端,一会塞进牙缝
长征不是难堪日,大问题是
掉进臼齿里的窟窿
简直是腐肉集中营,去年的
连前年撞死的兔子还粘在牙龈上
幸亏饲养员发现的早
幸亏狗仔队拍摄的早
从虎屁股一直拍到虎口
拍到了我发抖到牙齿的脑袋
夏天不绝,则雨不绝
则雨滴不绝,雨幕不绝
则雨伞不绝,五颜六色的
则屋檐不绝,慌乱的身影不绝
看雨的心情不绝,焦急的舒缓的
雨中的节奏不绝,咖啡馆不绝
玻璃上水珠不绝,绿色植物不绝
此恨绵绵不绝,此生亦绵绵不绝
趁着雨不绝,音乐不绝如缕
先用韵脚用雨脚,口占一绝
有一年春天
死了不少人
连长出来的青草
也有了人形
我用显微镜看
我用近视镜看
我远远地看
这些见风就长的草
已有一人多高
他们满脸忧伤
但上面还是害怕
动用了导弹和流弹
对付这些草
都是焚烧的青草
只有我挖了一株
栽在院子里
在鸟鸣声中
他如同一面绿旗
冉冉地升起
天上掉下很多肉
连胳膊带腿的
天上正在大清洗
我们吃了很多神仙
也没有变成神仙
有天接住了一颗玉帝的头
天上发生了政变
为了弄明白
天上是谁在掌权
我驾驶着火箭飞向天宫
谁知乌云在封锁消息
我一碰到乌云
就被一阵暴雨
地面上扑腾着很多鱼
这些天上的鱼
和河里的鱼一样
我捉了十几条
放进了鱼缸
这些天上的鱼
和缸里的鱼一样
可是当电视上
出现了天空的画面
这些鱼“嗖嗖”地飞出了鱼缸
吓得我赶紧关上电视
只有一条没有飞进去的鱼
撞死在黑幕上
我的儿子刚出生
就化成了洪水
把接生的差点呛死
把我差点呛死
他席卷了医生和护士
冲出了医院
我驾驶着汽车
在后面追赶
他上了高速
我上了高速
他流进都市
我开进都市
在警方的协助下
我们终于把他装进了
一只硕大的玻璃箱
他作为一个异端
没法跟我回家
被摆在展览馆里
每天都去探望他
他在玻璃箱里横冲直撞
每一次波涛翻滚
都引起一片哄笑
我看不下去了
妻子看不下去了
我们拿了一只铁锤
冲进去砸碎了玻璃
我们的孩子
像一条白龙
吞没了所有观众后
冲向了天空
只是甩下了几滴水珠
挂在我们的脸上
这样做没什么不对
那样做也挺不错
这么多年了,我们啥也没做
站在两头驴子中间
突然蹲下学起了驴叫
果然就招来了张果老
一见到他,各种水果都朝下落
像纷纷磕头的孙子
而他借着坡钻进树皮
乘着年轮的电梯
升上了春树的枝头
他飞翔时,只关注高空的鸟
现在命运已收走了他的翅膀
像家长,强行夺下了一副滑板
剩下的道路,只能用脚
他向蜥蜴学起了爬行,向泪珠
学起了滚动,向窗外一只失眠的鸟
学起了睁大眼睛,还别说
学的真像,每夜他都能爬上天花板
像一盏发出幽光的吸顶灯
每天他都能滚到爪哇岛,齿舞岛
像一名踏上争议领土的总统
举起望远镜,露出诡异的笑
只有睁眼睛,有它自身的局限性
除非拆掉眼眶,撕破脸皮
否则,他视野里只有这只失眠的鸟
他始终像一个逊位的皇帝
亲眼目睹着身体里的内战
为此他订制了一只穿衣镜
每天晚饭后,就站在宽银幕里
欣赏着皮肤上飘出的硝烟
昔日耷拉着的脖颈亮出了锁骨
企图和胸脯划江而治,而左胸
在心脏的小站练兵,一股股红衫军
欢呼着涌进血管,远交近攻
在脚板一着陆,就拥抱起趾头
在肺叶一掠过,就投入了巷战
他反复地咳嗽,拿起桌上的西药
却苦无良药,促成器官结为统一阵线
他亟需的是体外的敌人,是侵略军
他一发狠,左右拳同时挥向镜子
现在好了,在犬牙交错的焦土上
来自五脏六腑的血浆,终于开始了整编
作为一名败军之将,在晚年
他迷上了收集捷报,你看
这是平型关的,这是娘子关的
这是斯大林格勒的,这是席勒的
还有更久远的呢,当他费力地
从保险柜里搬出一篇石鼓文
向我讲起了黄帝如何大战蚩尤
我对它的真实性,表达了担心
失败的神情,再一次像一面破旗
在他脸上招展,但这只是一瞬
为了证实他不再是胜利的赝品
他后退了几步,以闪电战的速度
冲向墙壁,在中心开花
脑浆里的白区终于被层林尽染
天气转凉,他不断地甩起鼻涕
最后甩掉了鼻子,成了哈迷蚩
一抬头就看到横眉冷对的陆登
看到横古兰经冷对的本拉登
坐在山洞里,用卫星定位系统
遥控着一架飞机,撞向他的额顶
那么多脑浆中的往事和故人
在惨叫声中往下跳,有的跳进了
脚跟,被鞋底埋葬,有的跳到了
肩头,摔成鲜红的肩章,为了不辜负
这意外的授勋,他决定投笔从戎
握紧了一把集束手雷般的药片
在炊烟前,炸开被黄液封锁的鼻孔
去冥王星的计划我先透露给了妻子
然后妻子到了单位,告诉了同事
同事回家后,告诉了自己的丈夫
她的丈夫晚饭时告诉了同桌的朋友
朋友们击鼓传花,通过不同的渠道
传递着我的计划,许多年后
一只硬闯进太空顶部的鸟儿
向冥王星上的生物们衔去了这个消息
然后他们也层层相传,用类似的方式
把拟好的回复传递到了地球
传递到了老态龙钟的妻子的耳中
守在病榻前的她突然露出笑容
俯近我耳边轻轻说道:他们欢迎你去
他们让我靠边站,我就靠近了花边
他们连忙跑过来喊,不是这儿
我就靠近了路边,站在一个站牌下
他们从巡逻车上探出头来喊,不是这儿
我就靠近了河边,打起了水漂
正挽起裤腿准备摸着鹅卵石过河
他们张开恢恢的破网喊,不是这儿
我就靠近了金边,从山寨走进柬埔寨
打着手势向土著问路,却挨了一枪托
他们用红色高棉撕碎了我的腈纶衬衫
我索性一劳永逸,就靠在他们身边
他们运动我就被动,他们骑马我就
拍马,他们出车我就出车祸
被抬出灵车后,我就靠近了火化炉边
他们这次不喊了,缓缓地说,就是这儿
我的消失,从来就不彻底
最成功的一次,还是留下了一只右臂
更可气的是,它还那么招摇
晃动着一杆宣扬消失的白旗
为了彻底消失,我身体藏好的部分
不得不重新出现,像拖车
拖走车祸的车辆,却一并拖走了
整个现场,当我再次消失时
脚板上的地壳,拽掉了正在摄像的月亮
我们决定去伐子都,只有小雷不肯
于是头儿让我去做小雷的工作
我好说歹说,差点和他翻了脸
可他像个闷葫芦,挂在天花板下纹丝不动
强扭的瓜不甜,我对头儿说
可他并不答应,掉转过来马头
决定先去伐小雷,到了小雷家门口
才发现他连夜把公寓修成了一座高城
他和子都站在城头观起了山景
铠甲闪闪发亮,突然他搭上了一只响箭
她迅速吃掉了一只猪蹄
快得就像它自己跑进了口腔
昔日深陷草根的臭脚
中超时也能如伍员般摇身一变
顶着一头乳脂,飞快地消失在牙关
昔日它受累于三角架上的猪头
现在倒好,弃明投暗
像潜伏的特工置身于陌生的器官
既要抵御血液的清洗
又要防止胃液的腐化
幸亏有冉冉上升的红酒,带着它
翘起的脚趾,定格在快门乱闪的猪眼
我用橡皮在擦一张素描头像
几百里之外的一个人正在受伤
我每擦一下,他的头就破一点皮
渗出的血迹在朝下滴
后来我停下,去饭桌旁吃饭
他也打车去了医院
在连椅旁,接过妻子递来的汉堡
没啃上几口,血又顺着额头横流
这次我很给力,不仅撕破了纱布
还撕开了他整个头皮
在急救室里,两个外科大夫
像对付狂风中的塑料布
把他的脸摁向忽隐忽现的颅骨
这次角力相持了足足三分钟
直到我撕开了素描,他们每人
抱着半拉脑袋,重重地摔向了墙角
马的故事里要有一匹马
但是一出现人,马就有可能
被骑出故事,当然也可能
兜了一个圈子后,又返回这里
不过马背上驮的是另一个人
这其中的故事是前一个人
出了事故,不过你关注的只是
马的故事,所以另一个人
跳上火车后,你不要偏离视线
破冰船已经开进
我的房间,即将开进我的怀里
它也许只是路过
正在驶向南极,它也许
已经抵达,把我当成了
最后一座冰山
由于经常受伤,昔日扶摇直上
的飞人,出现了衰落的迹象
一大早,他就贴上我的玻璃窗
像一个拎着水桶的蜘蛛人
挥舞着手里的抹布,打起了退堂鼓
再也不想呆在这鬼地方了,每天都有
新的高楼窜出,我几乎都贴着太阳飞了
还是免不了被开膛破肚
作为一个没有翅膀的人,我无法理解
他的举动,递过去防晒霜创可贴后
我画蛇添足地掏出了两只小鞋
他非常警觉地瞪着我,突然用那双
几乎萎缩成爪子的脚一蹬窗台
倏地一下飞进了晨光,果不其然
一刻钟后,我就在早餐前的新闻联播里
目睹了他撞碎一座楼顶的现场
天堂之后,果然就是尽头
我们坐在云端,磋商下一步的打算
有的想留在天堂做寓公
有的想回去做愚公,还有好多大山
需要拆迁呢,有的早就烦了
说不如呆在人间看戏,喝酒,踢假球
我解开行囊,用剩下的盘缠和物品
把他们遣散,空无一人后
我向左走,向右走,不是几米
而是走了几百万米,还是没有尽头
面对这座汉白玉般坚不可摧的云墙
我突发奇想,耐心地用指甲当起了凿子
从此之后我迷上了攀岩,我倒想看看
它的顶端究竟有什么,我倒要看看
它究竟有没有顶端
一本废墟里的书
一本废墟里的书,详尽地
描绘了废墟,引起了废墟专家的哄抢
有的撕掉了封面,有的夺走了封底
中间部分,也被他们各自揣进怀里
就像一群盲人,各自再摸不到完整的
大象,为了再现盛世的气象
上面下令把他们集合在一起
约好不哄抢,不扯皮,不折腾
每人修建一段,一座前所未有的废墟
渐次出现在世人的眼中
出现在世外之人的眼中,玉帝和阎罗
纷纷派出包工头,到人间取经
坏事做绝的人有福了,他们再无必要
下地狱,好事做绝的人傻眼了
他们好不容易平步到了青云
却发现天堂刚刚装修成了废墟
在罐子里,我发现了一枚金币
于是我用它去买回来另一只罐子
打开后,罐底果然又有一枚金币
我用它,再买回一只罐子
长此以往,几十年后
我几乎买下了世界上所有的罐子
那些没法装水的人,那些没法
装蜂蜜的人,没法装下去的人
全都聚集到我的门外
抗议,游行,大吵大嚷
要求我无条件地交出罐子
硬着头皮,我在声浪中一打开门
无数蝗虫一样的金币
从五湖四海飞来,瞬间就砸碎了
所有的罐子,也包括我
马里人只能生活在马里
一出来就会被蒸发
因此几千年来
他们一直呆在赤兔马里
呆在黄骠马里
呆在机器马里
随着答答的马蹄
奔跑在马路上
奔跑在末路上
奔跑在阳光路上
听着外面的风声
厮杀声和锣鼓声声
一直跑进和平年代
失去用场的战马
开始被一一屠宰
马里人终于见了天日
从马背上出来
从马肚子里出来
从马仔里出来
灰头土脸的
被人用马尾巴拎着
送进了动物园
每次都是刚关进笼子
他们就开始溶化
在一阵响鼻声中
化成了一匹青烟
盖屋顶的人
盖屋顶的人
每次屋墙垒好后
气得盖屋墙的人
不再和他合作
可是他依然能在半空中
盖出一个个屋顶
下雨时做伞
夏天时做凉亭
二战爆发时
我们躲在下面
一枚枚扔下的炸弹
被屋顶反弹回去
把俯冲下来的飞机
又炸上了天
弄得敌军和友军
再也不敢过来
全球不论打冷战打热战
通通和这里无关
我们在和平里呆烦了
就爬上屋顶
眼巴巴眺望着
血肉横飞的世界
好像在看免费的大片
宇航工程师
为了防止退休的宇航工程师
擅自制造飞船,上面发了狠
在递给他一笔不菲的养老金同时
也收走了他保金不菲的双手
但他还有舌头,整整一个夏天
他坐在树荫里指导着我
硬是把拖拉机,鼓风机,抽油烟机
拼装成了一只很像样的宇宙飞船
点火前夕,孩子们都来参观
老工程师让他们手拉着手
然后和我登上船舱抱紧了第一个
上面发现的太晚了,派出的追兵
还在途中时,我们早已窜到了空中
在云层里孩子们拖曳出了优美的弧线
最末的那位,还朝正折返跑的子弹
做了一个足球宝贝式的笑脸
你说你在彗星上挺好的
你说只是受不了满耳的风声
你说每隔一段时间
你都会掠过地球一次
掠过我窗口一次
你说让我准备一只随身听
再次路过时抛给你
你说请我先
录制好寂静
从此窗望出去
他根本看不到海鸥
这使得这首写海鸥的诗
基本泡了汤
腐尸一样漂了起来
吸引了几只秃鹫上下翻飞
其实也像海鸥
他是一个凡事要求完美的人
人生的每个段落
都有着工整的标点
因此他绝不允许
结束自己的句号太大如车轮
或者太小如癌细胞
赶在二者到来前
他在卫生间里沐浴更衣
搭了一个适中的绳套
我早已习惯了雪上加霜
可这次只有雪
和那位著名的房客一样
整整一个晚上
我都死盯着人间的天花板
期待着中年前
风霜像另一只鞋子砸来
他驾驶着一架
没有方向的滑翔机
动不动就冲出了国界
撞坏了五角大楼
撞坏了埃菲尔铁塔
有一次还落在了莫斯科红场
联合国开了会议
最后决定在边境上插上篱笆
在云层里插上篱笆
这样南半球的人
每当仰望他飞翔的英姿
北半球的人
就能看到篱笆墙上的影子
平生第一次
我经过了天王星
发现这里不止四大天王
就连儿童也撑着油纸伞
斜抱着琵琶
俨然以天王自居
沿途不论向谁打听
都言之凿凿地告诉我
他就是本星球最大的天王
我只好把通关度牒
每人递过去一张
直到负责城管的天王
递给我一顿警棍
后羿的无心之举
原来我的身体
并不是箭头的目标
穿胸而过后
它们蜂拥向
高悬空中的日头
很快我就成了
一堵镂空的影壁
黄昏的光线穿过我
犹如撒下一把
铩羽而归的箭柄
前生他没有发达
今生他没有发达
按照事不过三的规律
他坚信来生一定会
他一门心思地破坏掉今生
恨不得现在就成为瓦砾
每天在呛鼻的土灰中
修改着遗嘱
已经越来越厚黑
越来越适合做中华达人的
每当我们在黑暗里
厮杀得兴起
总有人闯进来打开电灯
害得我们不得不暂时联手
将来人打将出去
客栈内才重新恢复黑暗
为了不再被来客干扰
我们在客栈外安了电网
这样做虽然能使游人止步
也会使我们止步
因为窗外一传来惨叫声
嗞嗞闪烁的电网
就让我们分辨出了
彼此的面孔
住在山顶的小屋上
我穷极无聊
去小镇网吧的赶集网
买回来一架高倍望远镜
每天都趴在窗口
俯瞰下面的高速公路
每次都会看到大同小异的车祸
看到伤员或死者
被血肉模糊地
从驾驶室里拖出
但是今天出了个意外
交警刚拉开车门
这个货车司机就跳将下来
指着我的鼻子大骂
吓得我手一松
把他从一个壮汉
摔成一个黑点
并未乔迁的上帝
也扎堆装修了一下天堂
这次他把松软宜人的云层
换成了坚固材料
这样所有的航班和飞机
再也无法玩穿越
只能乖乖地贴着云层飞
后翘的机尾
划出嗞嗞的火花
只有麻雀不管这些
它们依然能出出进进
一会在云层下面
一会在云层上面
它们小小的喙
恰好能打开暗锁
七千人大会
与会的并不都是精英
为了凑够人手
我和会务组的几名干事
不得不下山拉起了壮丁
他们并没有多大反抗
在山路上还不时谈笑风生
会议开始后却变了风向
他们率先遭到了冲击
可怜他们目不识丁
既缺乏辩才
也不会打笔墨官司
只好傻站在院子里
披着满天的星光
和满脸的唾沫星子
一直苦撑到凌晨
我满怀歉意地抱来盒饭
谁知他们并不萦怀
还告诉我经常会触电
已做过N次群众演员
为了能使亡灵
快速地回到阴间
我们会在刑场办一期短训班
请一些国内骨灰级教练
指导死囚们动作要领
当然要使他们成为博尔特殊非易事
但在奈何桥上甩掉一两个小鬼
在如此短暂的训练中
死囚们彻底爱上了这项运动
有的竟能青出于蓝
跑出教练和子弹的视野
被拦截回来的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不得不引颈就戮
往往脑袋还落在空中
他们已经跑出老远
由我编撰的这本典籍
准备囊括人类所有的想法
我才发现这是一个荒谬之极的想法
每当我兴冲冲地
抱着一摞校样跑向印刷厂
却发现这一路上
人类又冒出了数以亿计的想法
于是只好又返回桌面
也许只有等到世界末日
人类都死光了的那一天
我的书才有机会出版
在印刷机唰唰运行之际
我产生了人类最后一个想法
鱼跃进纸浆里
变成烫金的封底
有个人跨海来和我握手
我只好和他冰释了前嫌
等他寒暄完离开后
我独自来到海边
试了几次都跨进了海里
离对岸还差很远
想到他个头不如我高
两腿还略显粗短
不可能跨海而来
于是心里不仅记起前嫌
还添加上了这一次的欺骗
他总会为我送行
不论我是在刑场
还是将要离开采石场
他总是掬一把泪
或者给我递一条毛巾
辗转至火星后
我揣摩他不会出现了
于是用口袋里不多的种子
为自己营造了一座菜园
打算长久居住下去
但是今天早上
我听到一声巨响
连忙钻出了睡袋
果然又是此人
趴在还在摇晃的陨石上
手里举着一只菜篮
他在黄埔时
曾经是我的粉丝
在一场暴雨中
站在台下听过我的演讲
进入密室后
他提前向我展示了
一张肢解后的效果图
效果非常逼真
骇得我用手摸起了自己的身体
看它们是否已经脱节
看到我这个样子
他啪地打了一个敬礼
然后向我保证
会在行刑后
用铁丝再把我结扎成一体
这个姓张的
过草地时要和我分兵
过上新生活了
又要和我分家
不论我手头上有什么
他都拎着把明晃晃的刀子
要分我一半
金融危机后
我提着裤衩跑出股市
在路上寻思
这一次他肯定会为我
分担一半债务
谁知他事先抹了脖子
面对他亲手分的尸首
我情何以堪
原本只想在五楼做做样子的我
不得已爬上了十楼
我用了一个夏季
搜遍了整个巴黎
都没有找到他
后来我离开了法国
到世界各地旅游
不论在加勒比海的游轮上
还是在莫斯科的郊外
总是能遇见他
和那支叼在嘴边的雪茄
真不愧是巴黎隐士
由于没遇到合适买主
他牵马走过了许多朝代
一直来到我的身边
当时我正在路边修车
蹲在路沿石上
看修车老头补胎
突然后背挨了一下
才发现他的脸色
远比评书中的还要蜡黄
简直就是一尊蜡像
在优雅地拖着一堆马骨
西班牙民谣
伤口里喷出的血
把我已经举好的白旗
染成了一块红布
谁知这更加激怒了
公牛般的生活
炭化的部分
我的燃点已经低到
稍微毒点的阳光就行
因此街上的人们
会经常看见我走着走着
突然变成一只火球
为了不至于生前
就成为彻头彻尾的骨灰
我雇了一辆消防车
让它跟在我后面
一见我火就马上喷水
当我从浴巾里出来
疲惫的消防队员
也从消防车里出来
在柔和的月色里
他用一把小刀
为我刮掉身上炭化的部分
每次我从深海跃出
总是吞掉一两只轮船
我得了厌食症
连豪华游轮驶过
我也懒得动口
为了调动我的食欲
人类变着法朝海里扔东西
今天刚一探出头
就看见水花里漂来
一座冰激凌般的泰山
自上而下地
我吮吸掉了玉皇顶和岱庙
刚舔到十八盘
就被一个急匆匆的挑山工
顶穿了舌尖
作为绿茵场上的
一名自由人
我跑得太远了
双脚不仅远离了足球
也远离了地球
在太空里我换了装束
套上了一副大手套
守起了宇宙
每天闪转腾挪
接住扑面而来的陨星
今天的这只势大力沉
把我狠狠撞倒
我松开双臂一看
竟然是地球
布满血沫的胳膊内侧
满是压扁的队友
已经无力支撑整个脑海
为此我插入了导流管
管子的另一头
伸进了旱区的稻田
龟裂的庄稼
并没有因此得到拯救
我那潮湿而沉重的往事
成了压死稻草的
最后一匹骆驼
曾红极一时的自白派
成了自黑派
依然是暴得大名
他们几乎霸占了
所有的罪过
使许多汪洋大盗
顿时两手空空
在海里我感到安全
但我还不具备
永久呆在海底的本钱
每隔一段时间
我要钻出水面换气
每次都会吸引大批游人
我那因窒息呕出的血
成了使他们尖叫的钱塘潮
有很多乌云
早就变成了雨水
有很多疑云
至今笼罩在人们心头
为了早日清除掉疑云
可以参照人工降雨的方式
朝人们心头
再来一通枪炮
为了更加感动中国
一些秉承孝道的富豪也开始
寻找转世富童
老富翁刚刚咽气
他的家族便撒开人马
在方圆几十里之内
去找那个刚出生的孩子
找到贫民窟里的倒好说
如果找到的是另一家富人
不论开出多少价
后者也不会答应
让自己小三怀里的婴儿
做他们转世的爹
怪只怪我发错了暗号
每次都把花盆砸向接头者的头顶
使行动计划一再推迟
当初要暗杀的对象,早已退出
白区,退到经贸开发区做了寓公
录制夕阳红节目时我认出了他
他放下麦克,在楼道拐角握住了我
告诉我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然后像陶潜,递给我一包菊花种子
栽上后情景又昔日重现
每当我离家前推开窗子,总有一盆
利落地把一位行人的脑袋唱红
都是因为我有恐高症
南巡时没坐三叉戟,坐上了高铁
路过皇姑屯时被炸成了铁饼
人们钻进馅里人肉搜索
好不容易捞出了我,可惜那只
曾指挥过千军万马的右臂
已成了三郎,消弭于番邦的马蹄
我不再去单臂擒方腊
而是迷上园艺,把马蹄莲的生意
做到了中东,每年夏天
我都要去沙漠旅行,发动起驼峰后
掠过一座又一座油井
在沙漠我老是冲撞基地
在南极我惹恼了爱斯基摩人
驾着雪橇我一路向西
一直冲进了太平洋的海浪
醒来后发现躺在了一艘海盗船上
望着一大群络腮胡子的土著
伺候月子一样地给我换药,喂米汤
我发誓和他们世代友好下去
于是拖着病体和他们结义
在甲板上杀猪宰羊
没想到引来了护航编队
眼看着兄弟们刚磕过的头
一个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才想起这仅仅是初冬时分
为了将脑袋的花期推迟到大陆
我不得不跳上了过路的鲸群
每次遭遇重创,我都要
用好多年才能恢复元气
这次也不例外,大革命失败后
我带着皮箱和枪伤
偏安进了一个小家庭里
操起了外省口音,和乡邻们
称兄道弟,不论那方伤兵路过
我都为他们熬草药,熬鸡汤
添一勺沂河水情深意长
后来在影片和新闻里
看到他们又相逢在战场,在广场
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用弹头和匕首
看谁先能找到对方的心脏
每隔三年两载,我都会遇到
一位恶童,他双手叉腰,妙语如注
很快我脖上就多出一串念珠
我不得不削发为僧,然后再
趁着月黑风高夜烧掉寺院
不断地以纵火犯的身份还俗
消防局里我的案底越来越厚
终于冲破了办公大楼
跃上楼顶后我又撞见了恶童
这次不等他开口,我就先以手膜顶
用寸头把他送回了草坪
自从托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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