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过了这么多苦难总会过去的,有什么理由连一个考试都.来自鱼非飞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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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飞飞 无水文】似是故人来(已完结)收藏
似是故人来&&&
这个是后来整理的无水文,与原贴相比难免会有不足之处。&&&&& 如果亲们有什么问题请移步原帖。&&&&& 附原贴地址: &&&&&&&&&&
一&& 埋愁地,尘土隔,问君还有几相忆
&& 这仍是纷乱的江湖,述不尽的爱恨情仇。隽永如画的江南,年复一年的重叠,却少了画中的绿鬓红颜,墓前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侠客,如此的白影翩翩。他呆坐在那儿,手一次次的抚摩着他一年前含泪雕琢的文字“爱妻白飞飞之墓”。一遍遍,他似乎在驱赶着墓碑的寒冷。 &&& 初春的细雨溅在他的身上,谷底小屋也在春意中半带朦胧。 &&& “飞飞!”他忽而觉察到什么,欲言又止,转身看去,在竹林外依稀一个婀娜的身影。他笑着:“还躲什么躲,都看见你了。”七七低着头,攥着手,慢慢地挪着步子。沈浪更是笑了,过去执住了她的双手。“新娘子临嫁前都躲在闺房不出门,我们家七七连一天都等不及了呢”七七的脸红了,生气地转过身去:“你笑话我!”沈浪忙是摇手:“不敢不敢,要不到手的娘子就飞了”,接着故做正色道:“你放心”。七七被猜中了心事,她的脸更红了,这是他们成亲的前一天,她的心却是很不安定,这几日连连噩梦,总是梦见她的沈大哥不要她了,也许幸福真的来了的时候,她却不敢相信了。 &&&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她低语道,沈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回首凝神望着墓碑。过了良久,轻轻的说了声:“走吧”。朱七七心下一松,不由甜甜地笑了:“哦”。她在墓前福了福。暗自祷告:“白飞飞,如果你在天有灵,请祝福我们吧,我一定会替你好好照顾他。一定!” &&&& 两人说说笑笑的离开了。 &&&& 而沈浪的心中却是另一番心事。“飞飞,这次算是告别了,此去经年,再看你的就是沈岳了。让昔日沈浪的记忆和牵挂都留在这里陪你。” &&&& 在墓前一年的他,其实他自己不知道是否真的解开了心结。情深至此,又岂是一载光阴磨得平的?可是人怎能逃的过诸多无奈。他没有资格逃避了。沈岳,那是他用心忘记的名字,名字后面是江湖恩怨,刀光剑影。这十多年的漂泊天涯,除了寻仇,也有逃避。可毕竟他是沈天君的儿子,他注定了要承担父亲的责任。
二 喜事盈,风乍起,紫衣双双倩影轻
第二日,一夜的喜雨渐停。春光娇媚,润泽后的山川都城更是风光无限。
此一日正值三月,地气温和,快活王和朱富贵推算了许久,认定这一天必是黄道吉日,嫁娶祥瑞。于是万里红帐,千层紫陌的排场,一个富甲天下,一个雄霸武林,两个爹只发送这么一个女儿,一时间黄金如土,珍奇斗量,看得天下人啧啧称奇。
沈浪已奔波惯了江湖,早就没了公子哥的模样,不适这诸多奢华,却奈不住两位老人的坚持,也就任由摆布了。在旁打理的熊猫儿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让沈浪这一天实在气不过。此时两人正往快活城中迎亲。沈浪到底还是发了脾气:“还是不是兄弟?”熊猫也是忍了半日,终于哈哈笑了出来:“从来都是沈浪你从容应对,今日看你......你如此狼狈!”沈浪更是不忿,熊猫又接着笑:“没办法,谁让你娶的是七七呢?”他指的是沈浪身上的礼服,沈浪身上穿金带银自不少说,就连这衣服也是七七亲自设计的,不过他看了半天,认为这衣服除了它是红色的靠点谱,其他......依朱爷的话说是“别具一格,深得天马行空的神韵”此日清晨,小泥巴亲自看着姑爷穿上,才回去复命。沈浪也只好穿上,谁让这是女儿家的终身大事,少不得依从。还有这迎亲队伍,绵延几里,煞是壮观,这是仁义山庄三位冷爷的主意,总之都是苦了沈浪。熊猫犹在耳边笑道:“我看你是一辈子受苦了。”&& 沈浪更是苦笑了,还是他猫儿好啊,在城外和他的几个弟兄开了个酒馆,和百灵生了一对小猫。每日逍遥快活,不时到快活城给义父请请安,喝喝小酒什么的。而自己承认了沈岳的身份,娶了朱七七,仁义山庄他要坐镇,快活城也不能不管。仇,他可以恩怨抵消,可是这烦乱的江湖,他至此就得认了。
正话语间,一道黄影袭击马队,直取沈浪面门,熊猫与沈浪相视道:“王云梦!”她于一年前快活城一战后便没有踪影,快活王的神通也没有找到她。
沈浪挥手格开她狠命一击,再仔细瞧她时,却觉出她的异样。她浑不是贵妇的装扮,身着异国服饰,脸上雍容华贵的美丽失去大半,表情呆滞可笑,只有那双美目还是流露出深深的怨毒:“还吾儿命来!”字字嘶厉。马上二人不由心生相怜之意,她虽招招夺命,沈浪当年的武功已高出她许多,今日更不在话下。没几招,她已是不敌。
此去离快活城已是不远,所处之地是个热闹的街市,围观的百姓颇多,熊猫招呼迎亲礼队,前后聚拢,驱散人群,以免伤及无辜。正待沈浪要拿下她时,一阵忙乱之中,人群中窜出两名紫衣少女,紫带甩出,缚住王云梦的手脚,只听得她如幼童般叫道:“我不走,不走!”沈浪也在旁喝道:“慢着!”却也来不及,眨眼工夫,两个女孩带着她,几个起落,就在街角消失了。
如此变故,沈浪也是不解,熊猫更是愤然:“这是哪一出啊?”迎亲队伍仍吹吹打打地向快活城行进,熊猫当下命属下追踪那两女孩,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有回报,还不等熊猫高兴,回报是:去者轻功奇异,根本无迹可寻。他大为恼火,沈浪却似并不介意,只是若有所思,驾马徐行。
在这条街道外的几个房宅后的一屋顶上正立着一个缁衣僧人,清瘦俊目。却是宋离。他恰是目睹了刚才那一幕,望着紫衣逝去。他竟有几分站立不住,最后还是缓缓地跪下来,双手合什,神情激动:“阿弥陀佛!佛祖在上,弟子......弟子......深感厚恩!”,行行清泪在脸上划下,最后几句更是喃喃不清:“佛祖......听见......我的祷告了,我......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会的。”。
“飞飞,你永远放不下你的沈大哥,可只要你活着,我就万分欣喜!”他嘴角的那一抹喜色,有几分辛酸,苦楚便只有他自己晓得了
三 娇娘嗔,难度新禧,暗香随逐天外去
迎亲队伍终于到了快活城,却发现城中也已是大乱,原来朱七七竟被王云梦劫走了。沈浪问问时辰,恰是三个时辰前,想来必是先掳走了七七,再袭击了马队。沈浪很是疑惑,如此的不成章法,真不知她目的如何,想起王云梦呆滞的表情,也随即释然了,那王夫人恐怕已是神智不清了。
此时快活城中大摆宴席,宴请各路江湖豪客,朱爷不和江湖人为伍,回到朱家老屋,告知媚娘女儿出嫁之喜,随后再去仁义山庄为女儿主持婚礼,没想出了这等事,快活王在宫中勃然大怒:“跟一个疯子打交道?”他和朱爷下棋斗气已久,城中事务都由七七把持。她不喜太多守卫,说是人多嫌闷,裁撤了多数。当时无人再与快活王为敌,也罢了。却使得今日王云梦出入快活城方便得多。
大厅中无一人言语,只有小泥巴在角落里抽泣的声音,她心想:“我家小姐怎么这么点儿背!两次嫁人都在王夫人手里栽了,看来这次又嫁不出去了!”快活王深知王云梦的脾性,怕是凶多吉少,便令所有的人都出城寻找小姐的下落,只把那些江湖侠士,各派掌门都晾在了酒席上。这些人骇于快活王的威严,又不敢离去,个个尴尬不已。
沈浪等人来到快活城,城也几乎是个空城了,朱爷和三位冷爷也闻信赶了过来,此时的快活王已是心急似火,见到沈浪和熊猫不由分说地劈头盖脸便是一顿臭骂。众人正欲出城寻找,铁骑队来报,说是城门处有两位紫衣女子送七七回来了,毫发无损。这些人又奔至城门,果然,身穿喜服的朱七七正站在两名紫衣女子的中间,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那两名女子应该就是在街上遇到的那二人。沈浪最先跑到她眼前,忙揽住她双膊,关切地问:“七七,没事吧!”朱七七低头轻语道:“还好啦。”之后向后面的两人提高声音,大嚷道:“谁叫你家主人救我的!我朱七七是何等人物,我是诱使王云梦出现的,懂不懂啊!”沈浪这时才看清她们,二人穿着也不似中原之物,紫衣飘逸,明眸皓齿,俊采神飞。个子稍矮的女孩也是个伶牙俐齿的,反驳道:“知道,知道,要不救命喊的震死了。”说着还扯扯耳朵。“你!”朱七七更是来火,再欲唇讥。沈浪皱起了眉头,加重语气:“都多大了,你怎么还这么没轻没重的?”朱七七似乎有一肚子的委屈似的瞪着他,眼圈也跟着红了,摔开了沈浪的手:“我就知道你......”说完一个人气呼呼的往城内走:“今天什么破日子,我不嫁了,不嫁了!”随后赶来的众人正听到了这话,面面相觑。百灵和熊猫哭笑不得:“吵着闹着嫁人的也是她哎!”快活王气急败坏道:“不嫁了?这么多人,这么多天的忙活,你不嫁了?”朱七七顶嘴:“就是不嫁了!”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沈浪,竟自哭了出来,呜呜地掩面弃下众人,向城中跑去。快活王也不得不跟着回去。沈浪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为刚才赌气吗,不太像。小泥巴一副很是智慧的样子向小四和驴蛋点点头:“我就说嘛,好事多磨,小姐要嫁第三回了!”百灵向他们三人的头上狠敲:“说的什么话,小泥巴,还不去看看七七去?”小泥巴吐了吐舌头,三人也追了回去。
朱爷捻须摇了摇头,不禁菀尔:“这个孩子!”随即向两个女孩长衣施礼:“多谢两位姑娘相救小女之德。”面相稍大的另一个女骇闻言连忙同妹妹答礼。
“老人家可是朱富贵朱爷?”女孩问道。
“正是老夫。不知姑娘......”朱富贵看那女孩不过十五六岁,有礼有节,仪态大方,言谈便利。心下有些纳罕。
“紫凌,紫绡见过朱爷,今日之事......”女孩并没说下去,顿了顿。“我家主人与朱爷有旧,已将拜贴投于朱府,不日将造访朱爷。”
“哦?却是不知。老夫当日必出门迎候尊驾。”两位少女又恭敬地行礼而退,意欲离开。此时一旁久不言语的沈浪插了口:“二位姑娘请留步。”
紫绡听到,细细向他看过去,便扯着姐姐就笑开了。“街上的新郎,你的样子还真是特别!”沈浪不禁有点窘,自然他的那身衣服嘛。紫凌佯怒地看着妹妹,很是抱歉地欠下身去。接着二姊妹竟......竟一时间的施展轻功,消失地无影无踪。
沈浪也只有笑了,熊猫望着眼前的飞尘,拍手道:“真是厉害”!他和百灵近到沈浪身前低语道:“你这婚还结不结?”
沈浪指着西落的紫yang:“你们说呢,待我去会会她们的主人。”说完,骑着旋风追了出去,一句话远远抛给他俩:“好好照顾七七!我这就回来!”
百灵抱臂,嘿嘿笑道:“他倒是知道七七今天不会理他。自己躲出去了!”
熊猫撇了撇嘴:“可是他就是骑旋风,也难追上啊!”
百灵嗅嗅空中的味道:“说不定啊,沈大哥不知什么时候在他们身上放了蝶梦香。”熊猫也使劲嗅了嗅:“哪有啊?”
“真是个大笨猫,算了算了,咱们去看看七七!”
熊猫遥望着沈浪远去的背影“可是他怎么没想得先把那衣服脱了呢”
四 遥知身是客,疑是故人来&&&&沈浪追着蝶梦香,径自向西南奔去。忽然,才想起自己还是新郎的打扮。
说来也奇怪,香味远去的方向是一片荒山,并与自己的小屋相去不远。他也就顺便回去换了衣装。他自然不忘再看看那墓。心中的感伤也随着那吉服的脱去而又不自觉地回来了。
飞飞墓依旧还孤独地伫立在那里。在点点翠绿中更显凄凉。可是春雨过后,坟墓左右没有雨斑,墓前还放着一大束鲜黄明亮的迎春花。
“有人来过?”沈浪望着小径上的泥泞。
他随香追至荒山中,天色已有些黑了。怎么会在这里?只见菁菁的河谷周围并无遮挡,在一条淌淌流动的河上,凌空驾起了一间竹屋,精致小巧。
他凝神提气,跃至竹窗处,不发出声响,他向里面偷眼张望。
竹屋内并没有掌灯,却依稀分辨出竹桌后坐着一个袅娜的女子,白衣素服,长发及腰,头上似乎并无发饰。只是背对着他,不见容貌。屋内也有那两个女孩,紫绡正在一旁很不耐烦地讲:“就没见过那样的嫁娘,神经兮兮的,见到主人......”紫绫打住了妹妹的话头,向那女子禀报:“我们在快活城见过了快活王,他神情威严,眉宇间善恶不定,确是一方枭雄。不过,看得出来,对朱七七很是宠爱,武林传言并不能尽信。”那女子没有答言,似乎在摆棋局,屋内寂静,只听得落子之音很是清脆,而对窗外的沈浪却是一震。他不知那是不是一种错觉,可是那女子的身形,举动都太像飞飞了,又是许久,那女子轻轻的恩了一声。那声音?沈浪更是难以自制,他恍惚间,觉得那就是她,像是自己那时出去办事晚归,他歉然地贴窗看去,长夜风凉,她衣单体弱,在灯如黄豆的烛光下,她却总是一个人久久等待。
那个时候,飞飞听到他回来的声音,笑颜如花。又总是半带娇羞地偷眼相窥 “沈大哥,你饿不饿?”他也笑了,摇曳的烛光盈满了简陋的摆设,也盈满了他漂泊的心,在飞飞那里有一种家的归属感,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天涯浪子。混暗中一时间他觉得时光又倒回到那个旖旎的时刻。他在心里默念道:“沈大哥,你饿不饿?”他那种久违的温暖涌在心头,却又将心头的伤口狠狠的撕裂了。他笑自己这一年似乎什么都没做,连忘记都没有学会。
可那女子......在他万念沓来的时候,一颗黑子从窗内激出,沈浪知道行迹被人知晓,只好推门而入:“在下沈浪,见过天山客。”
“原来等来的人是你!你怎么知道我们的来历?你的香丹不错,用了紫堇,秋芥。香延七里,可我什么时候着了你的道?你来这又做什么?咦,你的衣服干吗换了?真是糟糕,我还说要主人看呢”紫绡一口气地说完,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
“傻丫头,你叫沈少侠先回答哪一个?”紫绫欣赏地看着这个俊朗的侠士,笑了。
可是那白衣女子依旧没有回身,仍在下子。
“二位姑娘服饰奇异,且‘雪落术’天下无双。 再加上这识药的眼力,自不难猜,姑娘来自天山。” 沈浪一直眼望着那白衣女子,她似乎还是无动于衷,他顿了顿:“在街上的时候,不知是敌是友,所以在紫绡姑娘的发髻上插香为识,多有得罪,望请见谅!”沈浪挥手将刚才的黑子掷回了桌上的棋盒。
那白衣女子终于不再执棋,可还是没有起坐,她安静地问道:“沈浪?沈岳?你是沈天君的公子?”那声音清淡平和,宛如水气飘渺,无所寄连,根本不带任何情感。这发声吐字却是沈浪所熟悉之极的。那真是飞飞吗?他不由地呆了。
“正是在下。”他还是自嘲地笑了,飞飞会这么问吗?
“沈公子,知道你所来为何了,王夫人神智失常,是我的病人,我将她从雪山带回中原,今日实是属下看管不力,有所冒犯了。现在可分得清是敌是友?好象也难,不过还好,我等似乎并无铸下错事。”
“姑娘,你......”沈浪不知该怎么说了。这时,天山客也起身,向他走去。她似乎要将眼前的人看真些。只见得她步履轻盈,脚踏莲花,白纱飘动之际,隐有仙风。沈浪这时也望着她,他的呼吸声粗重了很多。
瞬时,另一个女声焦急地在窗外响起:“主人,王夫人的病情恶化,姐妹们无药可施。”“沈公子,不恭之罪,容他日再领。”天山客便跃过沈浪,急速地在夜色中消失了。那速度比紫绫,紫绡还要快上十成。
沈浪根本没看清她的容貌,沉吟也是无可奈何,向紫绫,紫绡告辞了。慢慢地牵着马沿河的下游走去。
外面月色正好,紫绡倚着窗,痴迷地望着沈浪的身影,笑嘻嘻的:“姐姐,沈浪长的好俊俏啊,要是不娶朱七七的话,我倒想嫁她”。紫绫在收拾屋子,接了口:“就你这张嘴,将来不惹事才怪。不过看他去的方向,再没多远要碰到那个伤心人喽。”&& “那个僧人从边疆到中土一直远远跟着,傻傻的。我招呼他几次,又都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地跑了。一副怨大苦深的样子,我倒要问问是谁欺负了他。可主人叫我不要理会。”紫绫却默不做声了。 紫绡略觉奇怪,扭过头去:“姐姐,怎么了?”
只见紫绫正站在桌前,不明所以地看着棋盘。
棋盘上的根本不是棋局,黑白交错,混沌一片。 &&
河水在下游水势也并不浩大,只是缓缓地流走。月亮地下,沈浪看清了那河沿呆坐的人,高声叫道:“受气包,怎么回来也不和好友说上一声,今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也不送个红包?”
“不过好象没有结成。”宋离淡淡地笑着。
“我知道你看过飞飞了”沈浪想起那墓前那双草履的泥印。“心结还是没有解开吗?,还是不想理我?”他也坐了下来。
“你呢?真的就忘了。其实去过再多的地方,我也放不下。不晓得,她知不知道又一年的春色已来?也不晓得,重泉下,年来苦乐她与谁依?”
沈浪默然看着他。
“你刚才去见此处的主人了?”
“她......”两人互视着对方。他在沈浪的眼里读出了他的疑惑。
“我希望是她。”宋离坚定地说。
“我却希望不是。”水光剥离着沈浪脸上多样的神情。
河水不解人的情怀,在二人的面前犹自那样坦然的流动。皓月当空,这轮月亮和上古时代也没有什么不同。 也许真的是天若有情天亦老,所以亘古的苍穹漠视人世的生死离别,爱恨情愁。
只落得这世上的人,有了太多的无所适从。
五 惊回心未稳,陡顿翻成忧戚 苦唤愁生,到底意难平
七七把快活城弄的天翻地覆,新郎倌也跑了,这喜宴自然是办不成了。快活王也发了大怒,宴席上的饭菜酒肉也都下令倒了,将前来贺喜的武林人士轰了个干净。
他正坐在厅堂中,怒气未消。
“朱富贵你教的什么女儿,任性,刁蛮,要是我,我也不娶她!”
“柴玉关你说说清楚,这时候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是谁跟我非要争这席上高堂之位的。我就说还是太急了些,要不是你非逼她二人早日完婚,七七能这时候撂挑子吗?”
熊猫在旁看着两位长辈斗口不休,也实在劝说不成,喝退手下,自己也躲了出去。
就听得大厅上是一声高过一声。 && “大哥!你怎么跑到这儿喝酒?”百灵到处找他,还是在酒窖里拉出了他。熊猫此时已经满身酒气了,见到她说话都有些含混不清了:“这喜酒喝不成,我还不能捞几口酒解解闷啊,沈......沈......浪呢?”
“没回来呢。七七还在那哭呢,她都哭了一天了,我是没辄了。”百灵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她不是早盼着嘛,现在可好,弄的人仰马翻。”熊猫还抱着那酒坛子,混混噩噩的。傻笑着又想端起酒坛往嘴里灌。
“她说......大哥!别喝了,”百灵气不过,夺走了酒坛。“她说,她见到白飞飞了!”
“白飞飞?呵呵,你也醉......了”熊猫慢慢地坐倒在她怀里,竟呼呼地睡了过去。
“大哥?大哥!”百灵没了法子,叹了口气,叫小四驴蛋将他送回房中。
“百灵,她还活着,我真的见到她了,真的。”,“百灵,我没骗你,真的是白飞飞。”,“百灵,沈大哥不会再要我了。”,“我知道,我永远都不如她。”......
凉风徐徐,夜色如水。百灵倚着栏杆,她尚自不解:“人死真能复生?”她叹了口气。 && “小姐,你吃点东西吧,饿瘦了,老爷会难过的。”小泥巴端着吃的,在屋外狠敲着门。
“小姐,垫垫肚子,再哭也有力气啊 。”小泥巴把门敲的更响了,可屋里的人就是不应。
闺房中,凤冠霞披散落在地上。可是整个屋子还是由于到处披挂着喜红而显得喜气洋洋。这全是七七精心为自己安置的一切。这桌上的,床上的,那时侯连小泥巴都插不上手去。
蓝田玉簪,九宝连心锁,鸟含金步摇,珠垂翡翠环,芙蓉双钿......她对着铜镜一个个慢慢地拆将下来,她木然地看着镜中自己的落寞,泪流不止。
“不行!现在说清楚!”
“我对你还不够清楚吗?”
“不够!为什麽每回她有点风吹草动你就紧张?有什么事,你就怪我自己爱闯祸?为什麽你对她说的话都那麽小心,那麽 认真,对我就嘻嘻哈哈,吊儿郎当?为什麽···· ”
“够了!”&& “为什麽对我说话那麽凶?对她就不会?”
“你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许久前的那一幕,仿佛就在昨天。七七狠狠地把铜镜扣过来,头深埋在了两臂里。
沈浪一下抱紧了飞飞 七七呆住,忐忑地伸手一试飞飞鼻息:“她······死了吗?” 沈浪木然:“死了!” 七七眼眶一红:“沈大哥······” 沈浪:“她······死了······ ” 沈浪抱着飞飞,起身走去 七七泪水浮上:“沈大哥-- ”沈浪恍若未闻,径直行去 。 && “沈大哥,你又要离我而去了吗?” 纱灯中的火苗没有了力气,停止了跃动。至此屋里便黑了下来。
城外的野林里,一双诡秘的眼睛正贪婪地,仇恨地望着眼前庞大的城池,眼中浮着痛快的笑意。
“柴大哥,想煞小弟了。二十年啊,我隐忍了二十年,眼睁睁地看你风光了二十年!快活了二十年!我这些年恨啊,我恨得将自己的肉一块块地咬下来,天幸见的,你好好的活着,我终于也可以跟你好好了断了,我要把这快活城的砖砖瓦瓦都扒下来,造个浩大的坟茔葬你!”
天色一亮,沈浪带着宋离奔回了快活城。眼前的一切令两人惊呆了。
城前的小径上盖着厚厚的一层纸钱,马蹄过处,激起纸蝶纷飞。经过两边树上挂满了各色的招魂幡。精巧的纸人插在草丛中若隐若现。翠绿的山林竟然成为花花一片白色。奔到近处,只见得黑压压的人都身穿孝服,头扎白花,跪在城门口,哭声震天。每人怀里都抱着一个牌位,仔细瞧,竟写着:小儿玉关之位。
抬眼看,两人更是心惊。一口乌黑的棺材生生地嵌在了城墙里,城门上还泼墨地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柴兄笑纳。”
宋离失情大叫:“主上!”
六 驻不得当时,记天涯岁华.解新波不涸,难障狂澜 && 沈浪抓起了跪在最首的老汉,喝道:“别哭了,你们什么人?”细瞧之下,这些人一个个内着破衣,面貌黝黑,皮肤龟裂,根本不是习武之人。后面的人全然不听,还在那哭天抢地。
“小的是附近的村民,有些子黑衣人把俺们捆到这的,要俺们在这哭上一天,说是不买力哭,就要俺们全家人头落地!”那个老汉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眼睛已经肿成了胡桃了,可还是不敢停下,眼泪在满是灰尘的脸上冲出了一条条的泥沟。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再不走,一样人头落地!”沈浪招呼他们丢下牌位快走,可没人敢听他的。却也已经来不及了,城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快活王正怒不可遏地冲了出来。柴玉关太意外了,纵横江湖半生,从没有人敢这样挑衅他的威严,刚才听见右护法的禀报,还不曾相信昨夜来人弑杀了百余名的守城侍卫,并且都是一刀毙命。
掌风激起,他吸走了刚才与沈浪说话的那个老汉怀中的物事儿,正是那牌位。他字字念的咬牙切齿,更是怒火中烧。
“不要!”沈浪握紧了拳头,难过得闭上双眼。
快活王瞬时间就击毙了老汉及村民数人,他已经烧红了眼,沈浪拦住了快活王再要劈下去的双掌。
“他们只是些无辜的村民啊!”
“滚开!”沈浪被直摔到了几丈远。
这时候野林中传出刺耳的笛声,只看得剩下要起身逃命的村民还没有跑得几步远,一个个滚在了地上。笛声起时,他们杀猪般的嗥叫着,浑身烧起了绿色的燎泡,他们挠着,瘙痒着。面相惨不忍睹。一曲奏毕,人就卷缩成一团,气绝身亡。草地上遍流着浅绿色的血液,发出阵阵恶臭。
“何劳柴大哥费心!权当是陪葬吧 ”声音远远的从野林传出,时断时续,音色森森,犹如鬼哭。
“雨花青!”沈浪咳嗽得站了起来。
快活王的手有些颤抖了,雨花青?这是被改进的雨花青毒。他回首看着城门上的“柴兄笑纳”,他实实在在的愣了,字迹依稀在脑海里出现过 ,那是....... 他眼里的瞳孔收缩了,怎么可能?不知是哪个肖鼠之辈在玩借尸还魂的把戏!他的脑子冷静了下来,锐利的望着那白花花的树林。
“呵呵,想要我柴玉关的命,那倒要看看阁下有没有这个能耐?”此时那山林却寂静了下来,只传来几声清晨山雀觅食的啼叫。
快活王一掌震下了那卡在城墙上的棺材。竟然还是痕檀紫木的。
“好阔气啊!那我就留着看最后是给谁使!”快活王拂袖而去。
一旁的沈浪吐了口浊气,江湖中还有人有这么大的手笔?看着横尸遍野,他心中说不出来的烦恶。这江湖上不知又要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 。宋离也在一旁念佛不绝。
野林中的杨树梢上还踩着那紫衣的两姐妹,紫绡惊恐的看着那吹笛之人的身影,拼命的捂住了嘴,怕自己发出半点声响,紫绫也是花容失色:“这世上的人为什么都有这么大的仇恨 ,总要拼个你死我活,家毁人亡!”
这一日,快活王喝令将那些侍卫厚礼安葬,他不容分说让沈浪把朱富贵送回朱府,将熊猫一行人也赶了出去 。至此紧闭城门,加强戒备。在七七暂住的神仙居也是加派了最顶尖的高手,日夜防卫。宋离明白今日不同往时,快活城怕是要祸事临身了。他脱下了僧袍,又回到城中,和以前的兄弟一起四处巡逻。 && “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城外这么多的白幡?”小径上一顶软轿被人抬着疾走,困惑的朱爷探出头来。 沈浪骑马紧紧相随。&& 前面的轿夫回道:“不知是那个吃了豹子胆,跟主上叫板。主上怕无谓的人莫名其妙的送了性命,所以暂让属下送朱老爷回去。棋局改日再下!”
“七七呢?她在哪?”朱富贵焦急地问。
“小姐仍在神仙居,朱爷放心。”&& “不行!送我回去!要不就让七七和我一起走!”
“朱伯伯,来人是向快活王觅仇的,势头不小。只怕 仇家应该是晓得七七的身份的,她出来反而不安全,快活城您是不能待了, 还是先回朱府为宜。。”沈浪跟了上来。
“岳儿!那七七不会有事吧。”朱爷见到沈浪,神色凝定了些。 “我送您回去之后,就折回快活城!我定能确保七七安然无恙。” && 而在沈浪回到快活城的几天里,一切却出奇的平静。派到四处巡视的卫队都没有发现异常。那个神秘的仇家就似乎凭空在此地消失了一般,和他出现一样的突如其来。
然而江湖上却是人心惶惶,这数日以来已经有好几个人家被灭了满门, 有的是享誉数十载的武林名宿,有退隐的山林野士,也有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江湖传言,作案手法和当年消失的柴玉关如出一辙,根本不留活口。举告信像雪片一样的飞到了仁义山庄,要求沈岳像他父亲一样为武林主持公道。 && 这日,朱府家丁跟他家老爷禀报,说是门前来了个蒙纱的白衣女子。朱爷这时才想起来那张拜贴,连忙出门迎接。仁义山庄的三位冷爷也在朱府之中,这是沈浪临走前安排的。他们也跟了出去。
“白姑娘?”眼前的女子轻轻的揭开了面纱,冷二失声道。
“ 姑娘从天山来?”朱富贵摇摇头,却也惊疑未定的打量着她的装扮。她身着白衣白裙,头上也是一砻白纱。那衣裳的面料似丝非丝,似绸非绸,轻滑柔亮,衣饰多有古风,裙摆飘逸 ,窄袖轻罗,缨络起扬。真不是世上的凡脂俗粉能堪比的,也确非“绝美”二字可以形容得尽的。
那女子微微颔首,向朱爷盈盈拜倒。
“你真是冰雪媛的后人?”朱爷的眼眶湿润了,连忙扶起了她。 而身后的三位冷爷却面面相觑。 && 朱爷偕同三位冷爷从沈氏墓园中回来,天山客也跟着将朱爷送回朱府,朱富贵本想苦留她在府中小住,她却飘然而去。他不由暗叹,这个女孩真是像极了当年冰雪媛的品格。
三位冷爷犹自不解,冷大询问道:“朱爷,您口中的冰雪媛与沈爷是旧友?”在沈天君的墓前 ,天山客施礼恭敬,将一封黄旧的书信和一簌风干多年的藏红花点香火化了。在旁的朱爷竟是老泪纵横。
这时的朱爷也还是感慨万千,述起了当年:“何止是旧交?可真没想到像她那样脱俗的人物,也先我一步弃世而去。哎......那是二十多年前,哦,还没有你们。 那会儿沈大哥也没有成为一代大侠,媚娘也只有十五六岁。 我还算是个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总是赖着沈大哥一起游山沥水,好不快活,我们在藏边就遇到了她,也就是冰雪媛......对了,她当时头上总爱插上红丹丹的藏红花。 才见到她的时候,我们两个全傻了,她真如冰雪仙子一般,不食人间烟火。不过那时她也就十七岁,我们都是少年心性,大家一见如故,就学人家拜了把子。呵呵,最后她也就跟着我们回到了中原,说是要闯荡江湖。跟媚娘也是好姐妹一样 。她医术深精,妙手回春,常常和沈大哥外出一起施药救人,在江浙一带不知有多少人受过她恩惠。”
冷三年龄最小,沈爷和他最为亲近,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和兄弟们谈将起来:“爷有时酒醉,常常念叨起这个名字,我当时还以为是什么地名之类的,没敢多问。”
冷二也忙跟着问:“那沈爷和这个冰雪媛姑娘......”
朱爷慢慢的摆了摆手,阖上了双眼:“那就是另一段传说了,说来她的性格也太偏激了些。后来过去了一年,她忽然留下书信,只说是要回藏边去,不辞而别。那时沈大哥拼命的找她,甚至追回了藏边。可是没有她的踪影。我当初还以为他们能......再后来......见她就是四年后了,可是沈大哥早有了沈大嫂。而媚娘......唉,如果她早到一天半天 ,媚娘说不定就还能活着。可她来的时候,媚娘已经魂绝十日了。她无能为力,只能用药将媚娘的容颜保住,为她造一面千年寒冰,永驻肉身......”朱富贵追念旧事,想起媚娘,不由长吁短叹,更显龙钟老态。“那次仍是匆匆的走,匆匆的来,再之后我就没有见到过她。沈府灭门,依她的为人,她一定会赶来。我就怀疑她是不是也遇到了不测,唉! 当年说是要共患难,同享乐的结义金兰,如今只留老夫一人在这里惨度晚年,捱着日子 。我再念佛又如何呢?而那些相知相识的人全都离我而去了......。”
朱爷回想起在陵园中.....
天山客依旧是那清和的语调,不起波澜,只觉得她人淡如气 ,没有那许多烦恼:“师父一直在天山修行,不闻世事。十年前就已仙逝,命弟子在沈大侠百年之后将师父的遗物在墓前火化。山中不晓浮生事,直到王夫人求上天山,我才知道沈大侠也已经在二十年前故去了。”&& “不过她长得真像白飞飞,简直就是一个人。”冷二叹道。
朱爷也问过她:“孩子,你姓什么?”
“师父说姓名本就是个累赘,她叫我客儿,天山客。她说我不过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又说任谁都只是他人的过客。只是看过的去过不去罢了!”
七 荡生涯忧愁相属,回首皆非.举头无语,斜风细雨恨如许。竹屋中,天山客斜靠着青竹椅,对着竹窗夜色。她不喜烛光灯火,且在夜中也可平常视物。在黑暗中她避开 属下,一人呆坐 。听得外面又是一阵新雨落地,却不知为何这一年的雨水这样的勤,这十几天里竟没有一天是 放晴的,有雨声自漆黑夜中来,比起白日,格外的清淅脆响,入耳及心。点点滴滴,蹁跹不去。对着珠帘外的 夜雨淅沥,她却似乎无视无闻无思。
“主人!”紫绡焦急的嚷道,“王夫人她又昏迷了。”
“脉息上尺涩沉,病情仍不见好转。难道我下药错了?论理,这么珍贵的药材吃下去,死了的人也该救个 半活啊!”紫绡懊恼得看着天山客在给王云梦银针度穴,掰着手指。“不是药的问题,是她自己不肯从狂乱中 醒来。”几针下去,她呼吸平顺了些。
“不懂呢。哪个人不希望自己的病早好事了?怎么会自己不肯?”
“她终生背了个“弃”字。已是愁怨满腹,生无所欢 ,她视若生命的儿子也失去了。她醒来做什么?”&& “老夫人总说人要自个成全自个儿,放下了,也就自在了。”紫绡不解的看着榻上沉睡的王云梦,即便 是在睡梦中,她脸上的愁苦之色也是不减半点。这一年的调理,每次都是将好了,但只要外感清明了些,又马 上病情转沉。几番折腾下来她已是面目枯黄,气虚微弱,不似人形了,。她想起一年前王云梦拖着儿子的尸体 在天山气候最恶劣的时候,一步一步的拜跪上山。哭喊着在栉比洞外乞药,怎么也赶不走,不吃不眠在雪地里 就待了四个昼夜。都冻成了冰人儿了,还是苦苦哀求,主人无可奈何,只好破了门规,从冰眠中苏醒,可是人 死了,哪有什么法子?只听得她夜夜在风雪中满山绝望的嘶喊着儿子的名字,山下的牧民都哭了。
天山客摇了摇头,心想话是不错,可有几人逍遥于世?师父那样孤傲的性情,胸中可摆脱一个“恋“字 ?到头来还是被情缘所伤,深避雪山,苦其半生修为,只不过想逃过那个人去,都说人生最苦处,是此心沾泥 带水,明知不可得,却不能割舍。最后还是解不开心魔 ,郁郁而终。
问世间情为何物?有谁人说得?
也是这夜雨连绵,快活城派出的哨子,只有单骑归来, 回来的人也是伤痕累累。
“属下已探知黑狱堡的方位,不出敝上所料,那日吹笛之人却是黑狱堡主,此人心狠手毒,嗜血如魔, 睚眦必报,常言天道不公,自诩阎王老爷,可自判人之生死。座下有十八判官,三十六狱司,更有一大批江湖 死士忠心于他。只是他一向在漠北潜藏,做事诡秘,很少踏迹中原。我等疏忽,并没有将他记录在案,而今他 将老巢大举迁移中土......也耳闻他行事必派出黑白无常,灭其满门,才肯在生死簿上勾帐吊销。想来江湖上 那几宗血案也是他栽赃敝上 。”
“只你一人回来?你是怎么逃脱的?”快活王细咽着茶水,双目精光大盛。
“属下不敢有瞒,当时围攻我们的青面獠牙说他家堡主有信捎给敝上,只留我一人不死。”他将那信战 战兢兢的呈上去,之后勉强咬牙道。“属下自知有罪,不敢苟活。谢敝上多年知遇之恩。”随即咬舌自尽。
那封信并无落款,薄薄的一页纸上也只是寥寥几笔,却看得快活王心惊肉跳,上面潦草的划着几个人 的名字,他柴玉关自不用说,有七七(那人还特意写的是柴七七),沈浪,熊猫一干人,纸上竟赫然还有着“ 王云梦”的名字.快活王知道这是索命帐,笔笔清楚 ,是要将与自己有瓜葛的人,无论亲疏爱怨,一例斩杀。
快活王风闻这几日江湖血雨,决不是害怕,只是心中有些不安,直到此时,他才有几分确定了。借尸还 魂?不说绝无此理,只怕确有其事。不过他还是不怎么相信,他脑中显现出二十年前那个景象来:那个人,执 羊毫,泼墨挥洒,草书行就......他的眼睛很特别,狡狯精明隐而不露,眼神故作迟缓,却在不经意间犀利之 极,令人惴惴。快活王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不是只因为那双令人发毛的眼睛才对他起的杀意。 他不由又转念想到送七七回来的那两个女孩,沈浪说她们是天山客的手下,也是鲜闻江湖。只晓得那女子 医术奇绝,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可她怎么偏偏挑这个时候来,又是所为何来呢? && 这时天山客也翻进了快活城,她所学的“雪落术”,由冰雪媛自创。取自“雪落无声,雪融无痕”之意 。身法有回风旋雪之曼妙,起落有六花飞坠之迅捷。她轻功之高,恐怕天下无人比肩,只见的她在侍卫头顶盈 盈一跃,疾如闪电,根本容不得底下的人有所察觉,就极容易的过了诸多好手的戒备,出入厅堂,更犹如鬼魅 。
她只身向藏宝楼飞去,此时快活城中人人自危,知道仇家并不志在金银,此楼没有多少人守护,她懒得 和侍卫多起争执,也根本无需溜门撬锁,只一招“引光度影”,以疾风的步履,幻化出几多白影翩翩,就骗过 了所有人的眼睛,待她进入密室中,外面的侍卫还浑然不觉,傻傻得站在外面。 她的足印实在是太轻了,也根 本触动不了里面的重重机关,她细细辨别着密室空气中的味道,只在珠宝黄白中拿走了一个白玉匣,又神不知 鬼不觉地溜了出来。
她本想直接出城,刚躲过几个巡视的护卫,跃至屋顶,忽觉血行不正,心口疼痛难忍,又只好轻飘飘的 落了下来。这一慢,在楼宇外凭栏呆立的宋离,就觉楼上白影一闪,心生疑窦,追了过来。&& 她自把脉搏,知道自己是托大了,她身有宿疾,冰眠之期未满,未及调理 ,就冒然来中原行事,再加上 这些时日乍暖还寒,无心饮食,惹得旧病又复发了。她捂着胸口,直觉头脑有些颠乱,迷迷糊糊的,一时不分 南北。跌跌撞撞得勉强寻着一个角落,强行运调气息。
说巧也巧,这时角落里房屋的灯亮了,她正依在窗下,一臂上轻洒着一片淡黄,她下意识得移开了。
“七七,你给我过来。”却是沈浪的声音,颇带怒意。这是沈浪暂住的客房。
窗下的天山客一怔。
“我用你管!”沈浪不管七七一脸的不痛快,硬是将她拖进了房中。
“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取你的性命,还从神仙居中跑出来,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儿心啊!”沈浪急怒交加 ,把她按在了椅子上。
“我在这里呆腻了,我要找我爹去,再说这也是我家,还轮不到你吆五喝六!” 朱七七更横了,故意跟 他顶嘴,她不敢再跟他朝夕相处了,她也没力气争了就想觅个鸟绝人灭的地方去,她知道自己是怕了,怕最终 还是要面对自己担心许久的梦魇,她没有勇气认输, 她也要看看如果自己不见了一年半载或干脆就是死了,他 沈浪会不会一样对她刻骨思念。
沈浪压了压火气,平静得说:“我答应朱伯伯,要确保你无恙,要走我陪你一起走,好不好?”
朱七七听了更是红了眼眶,掩面大哭 :“答应?承诺?你可问过我想要不想要 ?你重情重义,是君子 中的君子,你可以对任何人一诺千金, 沈大哥,你只能对我这么个好法吗?”
沈浪出神的凝视着她,缓缓说道:“还不够吗?”那安静的口吻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为什么你心里永远有个白飞飞,为什么我再怎么努力你也不肯把一个完整的沈浪交给我?我是你的妻子 啊。”七七哭喊的捶打着他的胸膛,泪流不止,她十几天的绝望如潮水奔泻而出。
白笼纱灯下,那聘婷的娇娘已哭成了个泪人,沈浪有些无措了,他看着七七憔悴的面庞,甚是不忍,软 言相偎。他有些无奈,他又能怎样呢?&& “丫头,你傻不傻。我都是你的人了,这一辈子我只能赖上你啊,是你明明在婚礼上不要我了,我还发愁 呢,你说我要是变成糟老头了,你不管饭我怎么办?”说着眯起了眼睛,腼了腼嘴。七七将头扭了过去,但已 经破涕而笑了。
沈浪端起了桌上的米粥,灿烂的笑了:“我知道你今天又没怎么吃,”他晃了晃手里的汤匙 ,“嗯,给 你丈夫个面子,行不行?”&& 窗外还是细雨霏霏 ,那身白衣被罩在雨雾中,她几次运功,也压不下气血上涌,只觉得胸口钻心的阵痛,嘴角处也涔涔流出赤红的鲜血,无望而明艳。她索性就无所谓了,攥着胸口的手也缓缓放了下来。双肩无 力的一阵抖动, 默默的,她轻轻的低垂了眼睑,继而昂起了高傲的头 。雨丝蒙着她洁滑的面庞,冰冷的滑落 。飘扬的秀发一缕一缕被打湿,粘贴在一起,安静的抚慰着那琼花澹妆。
此时,宋离也寻到了此处。他警惕的看着四周,抽出了佩刀。刀光一闪,却快不过白纱轻扬,隔空连 连点了他身上数个大穴。又是一卷,她把他凌空扯到了墙角,无声无息,她这一发力已是勉强为之了,只引得 大呕鲜血,衣襟一片殷红, 待扯到近前,两人都是一呆。天山客抱着他,缓缓坐倒。
雨确是有些大了,在这方寸之地尽情地飘落。
真的是她,依旧那样月冷霜华,花光媚彩。他从西域跟到中原,每每只是远远望上一眼,他不敢相认, 生怕这唯一的指望也落了空,那时他又当如何?每次又都是匆匆避开 ,真的是她,真的是她! 他痴了,众多悲苦恍如随风飘散,这一生竟还能与她四目相对,夫复何求?借着一窗烛光,他看得“飞飞”脸上水光流动,雨痕?泪痕?他忍不住又想为她拭去,亦如初见。
这时窗内又是一阵嬉笑。
“不生我气了?”沈浪捏着朱七七的下颚,桌上摆着空了的瓷碗。
“你不骗我?”
沈浪将左手举了起来,做了个起誓的姿势。
“那白飞飞呢? 我是说白飞飞如果还活着呢?”朱七七认真起来。
他说不清楚,本心上一直都回避这个想法,他不想给自己任何奢望。在那片竹林中,也躺着另一个沈浪。看着七七心切的表情,又实在不愿让她再自寻烦恼,他说出口的是:“不会。”也许他自己也搞不懂,这样的回答算不算违心。
两人的问答,宋离句句入耳, 他不由大怒,恨不得冲进去,是啊,为什么我求都求不到的至宝,你还是如此不作珍惜?句句绝情意,以前你说的还不多吗?难道你要让她再绝望一次?再逼她死一回吗?可他身上的穴道皆被封了,哑穴也被点住了 。 看着他戢怒的神情,天山客粲然一笑,小心翼翼的用衣袖抹去了他脸上,脖颈上的雨水,也一如曾经的温柔,她贴耳细语:“宋大哥,答应飞飞,离开快活城,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不想你有事。”铺天盖地的雨声掩住了她的柔音软语, 宋离一怔,他万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说。对他来讲,再见故人,已是他天大的满足了。可他还是那个宋离,绝不可能在危难之时背叛快活王。天山客看出了他眼中的决定,无奈了:“飞飞不逼你再做任何事,但我发誓决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她将一个洁白的物事儿塞进了他的怀里,“天山的雪莲再有一个月就开了,你要不要去看?”宋离又是一怔,她解开了他的穴道,笑语嫣然,等着他的回答。这时城之正东,大概是城门处,人声喧嚷。闻听又有一队护卫正走了过来,她只好飞身离去。
此时沈浪也听见声音,房门大开。见的宋离呆立雨中,心下一动,追了出去。
重檐回廊,曲折迂回,他奋力施展轻功,最后才算是追上了那道白影。
“姑娘,留步!”天山客在跟他一丈远的地方止住了脚步,可她还是没有回身。那袭白纱,和他那夜所见一样玉立,桀骜。
“刚才我和七七的话...... 你.....听见了?”他竟有些问不出口,声音甚小,却又忍不住上前踏了两步,她默然不答,也向前迈了两步。
他茫然不解这个熟悉身影的淡漠,你真的对我有着难解的恨意吗?你甚至都不想让我望上你一眼吗? “如果......如果......你是飞飞,你为什么对我一躲再躲,一避再避?”他要她回答,那声音甚至是喊给她听的。回廊外雨更是急了,都说春雨柔和,随风潜入,润泽万物。却只听得纷乱撒开,庭外花木枝叶被打得均是一阵连响,
他看着那白衣女子,依旧没有回身,她一手把扶着朱栏,脚下似乎有些站立不定,一手紧紧捂住胸口。但随即又都放开了。她掏出了那个白玉匣,平展玉腕。
她依旧是那冷冰冰的语调,甚至带了几分傲气:“沈公子,请转禀快活王,圣池金莲乃藏佛宝物,他当年得之不义,莫怪我今日取之无礼!,我随时在竹屋候教!”说罢,她不顾内功损耗之大, 强转真气,扬袂而去。沈浪又一次望着她的背影,呆若木鸡。
宋离还在雨中独自伫立,他看着手中大如雀卵的明珠。神思飞过九天外去。“飞飞,你又骗我吗?” && 天山客这一路行来,很是踉跄。不过快活城的侍卫到底没奈何了她,她没有回到竹屋,却步履蹒跚的来到了黄花翠竹之间。
她看着那墓,嘴角露出惨淡的笑意。
她坐了下来,顺着墓碑上刻字的笔划,一遍遍摸去。
爱......妻......白......飞......飞......之......墓......
爱......妻......白......飞......飞......之......墓......
爱......妻......白......飞......飞......之......墓......
那冰凉的雨还是没有停歇,似乎永远都不肯停了,她身上的衣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衣褶淌着。 淌着,淌着.......
她歪靠着墓碑,沉沉睡去。
林下荒苔道韫家,生怜玉骨委尘沙。愁向风前无处说,数归鸦。
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魂是柳绵吹欲碎,绕天涯。
八 不道人间犹有未招魂,却说奈何桥归又奈何
梦是个骗人的东西,可你见到她你那样想笑。可是梦不可以不醒,你还是哭了,为什么世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果?如果......?
世间再没有属于她的东西了,甚至那一抔黄土也只是你残留的思念,也许你离开了,没有人知道有个她曾那样的存在过。
上天让他再次出现,他就决不会松开你的手。
冥冥中你相信吗?紫绫上冢时,才发现天山客已是昏迷了一夜。她探了探鼻息,就知道坏了。气息轻浮,怕是......
天山客身体不如常人,体残骨裂,冰雪媛的本事虽是世所罕见,但也只能是利用冰眠这一古老的静术,尽量延续她的生命。她在她的双十年华中竟有大半是在梦中睡过去的。但凡心悸神乱,便百脉俱损,性命就谈不上了。
她这一昏迷不醒就是七天七夜。
快活王得知有人取走了金莲,却并不晓得是哪个不速之客,沈浪和宋离都有私心,谁都不曾提起那一日际遇,他虽是着恼了好一番,但大敌在前,却也不想声张此事,只命人细细寻查。熊猫在那日天山客病发之时,硬闯快活城。使得天山客在喧乱中有惊无险,熊猫本不是那贪生怕死之辈,实在是父子连心,就是没了脑袋也认了,发誓同快活城生死与共。快活王拗不过他的倔强,只好将一队侍卫让他率领,却暗自吩咐这一队人马,无论如何确保他义子的安全。
却说这一日,宋离,沈浪还有熊猫瞒着快活王,去了黑狱堡,要一探这神秘人物的深浅 。
黑狱堡身处险山,地势易守难攻,只见得怪石林立鬼吟哦,黑林峰恶魂无所,处处坟冢,遍飞纸钱,白幡挑起,阴风阵阵,这时已是月黑风高,犹不得让人以为自已已是身处阴间,使得三人心里都不由打了个突,熊猫心想:乖乖,找到这样一个绝佳的风景,还真是不易。举起挂在身前的酒葫芦,使劲咽下一口烈酒,壮壮胆气。
三人轻步上山,脚下是河水奔急,铁索桥凌空架起,觉得更是诡异。沈浪见了这样的布局,倒也乐了:“若说这水是忘川水,这桥是奈何桥。那眼前的不该叫黑狱堡,该唤作丰都城才对。”果然,桥的那面耸立着一个庞大的建筑群,城门上的字实在是漂亮,“黑狱堡”甚是刚劲,却也过于狰狞。这一路奔来,宋离只觉胸口处一阵寒气,此时更是冰寒刺骨。他明白过来,是那个珠子的缘故 。他一直将白飞飞所送之物贴身收藏,他掏将出来,那雪白的珠子正发出柔和的光芒。
这时城门忽然开了,一位锦衣公子只身出门迎客,笑语甚欢:“三位贵客,来而不告,可是怪我等失了礼数不成?”他也瞧见了宋离手中之物,语气中甚是艳羡:“怪不得这山上的瘴气,毒物奈何不了三位少侠。原是有宝物护体,不曾想今日能得见雪玲珑,实乃是小可的福气。”话语一出,那三人也甚是惊讶,传说中雪玲珑,镇心魔 ,驱百毒,延岁寿,速进内力,这也只是武林中人能道出的妙用它的所有功效,无人知晓。都说它是世间至宝,价值连城。恐非圣池金莲,九珠连环一概俗物可比。只是闻言而已,谁也不知道它是扁是圆,到底是什么物事儿,故宋离也是不识,初见只觉得它珍贵罢了。这公子一眼能道破它的来历,决不是泛泛之辈。话说这黑狱堡的第一道屏障就是满山的奇虫怪豸,个个色泽斑斓,毒性无比,就是堡里的人在这山中也不敢如此乱闯。而这各色毒物单对这雪玲珑无可奈何,避之不及。索性那山谷的瘴气也只好烟消云散。是以三人行走山林水草间,毫发无损,甚至根本没发现异常,而他们这一路上的千千坟墓,却都枉作了那些毒虫的冤魂野鬼了。熊猫拽拽他的衣衫,悄声道:“受气包。你哪得了这么大的福气?”宋离像是没听见,却是有些呆了,一旁的沈浪也似乎有点失神。
前首的那位公子,清咳了两声:“三位这边请。”说完,理理衣袖,偏了下身子,让出一条路来。这才使沈浪注意到他的身上,说实话,眼前的玉树临风之人,哪里像大奸大恶之徒,他的样貌绝美,五官没有可挑剔之处,面目莹滑,竟有些花儿般绽放的感觉,声音柔和,又不失厚重。如精美的瓷器一般,打击之下也甚是动听。气质高贵,更胜似晋代衣屐的风流子弟。
沈浪笑了:“入了这城,怕是我三人也是黄泉路近了。” 但还是干脆的走了进去,熊猫和宋离眼看如此,落荒而逃实不是好汉的行径,也少不得相随了。
那人在前面带路,依旧笑语盈盈:“这倒不必挂心,你三人生死簿上阳寿未尽,阎王座下小鬼可不敢锁了诸位的魂魄, 此一行就全作春梦一场,来这鬼世随喜随喜, 到命尽之时真是化作一缕轻魂,也好熟了门路。”言下之意 ,三人性命就如他探囊取物一般容易。熊猫心下大怒,双手便疾如闪电的伸向他的脖颈,那人也不避身,闻风辨声,背过手中的扇子,跃展扇面,截住他双手的去势:“我叫毒公子 ,在这里为魃蛇狱司职。” 脚下竟仍不停,熊猫心下骇然,黑狱堡的手下都这等厉害,真不知那堡主是何等角色。 进城中,沈浪等却是大大的惊讶了,不似快活城,没有侍卫扎堆,严禁进出的景象,更像是进了平常的城镇,只见那城中街道,酒馆,货铺是样样尽有。有些宫廷建筑气势宏伟,和快活城不相上下,只是造型诡异,不合常规,也如那山一样,到处都透着鬼气森森,来往的行人很多,却听不到很多声响,那街头叫卖的竟是用手势比划,买卖都随着小声的咿咿呀呀,也看得出来这里所有的人都身负绝学,武功奇高,怪的是每个人都脸涂油彩,白脸红脸,不辨本来面貌。身着平民便服的人们见了毒公子,都屈指行礼,沈浪知道这个年纪不大的公子在这些身手不凡的人中甚有威仪。
“却不知这些人为何都是哑巴,难不成是怕泄了机密,舌头被割了不成?又不知为何面涂油彩?”沈浪来了兴趣。
“这些人都是武林大有来头的人物,可能在世人眼里都是已作古多年,油彩是不想让一些凡人念及旧事,多生事端。这里所有的人都有享不尽的富贵温柔,一生修习武功,不正是求此?舌头有无,有何重要?”
看来这位黑狱堡主不仅财大气粗,还是个驾驭人心的高手,沈浪心想到。
毒公子将三人迎到自己的房舍,雕梁画栋,佣仆成群,尽显奢华。他自言道这只是四十多判官,狱司住宅中的一所。三人在书房坐定,熊猫苦笑道:“这是要跟我们探讨学问了。”桌上摆着蓝色的烛火,想是烛芯里加了硫磷之物。沈浪老大瞧不起,城中到处阴气十足的作派。
毒公子看着熊猫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说道:“堡主是个儒雅之人,喜好这些,少不得我们这些属下做些附庸风雅之事。”&& 沈浪环顾四周,也知他的品位不低。银窗春色,书架琳琅,兰花淡雅,墨香清远,笔如林立,又有各色碑帖,前人真迹,书画齐全。真是个文人的品书佳处。&& 沈浪反正是无所谓了,倒有心品评书画,一一细看。只听得宋离在一旁一声“啊呀”.
一幅古画悬挂在白壁正当中,看那墨迹,纸张,算来也有百年光景了,宋离惊异的是画中人竟是白飞飞,手足,样貌,神情,难的如此丹青妙笔,像的是十足十了,幻若真人在画中,黯然神伤,独依月光。上面还有题跋:
莫把琼花比澹妆,谁似白霓裳。别样清幽,自然标格,莫近东墙。
冰肌玉骨天分付,兼付与凄凉。可怜遥夜,冷烟和月,疏影横窗. 毒公子见三人 神情怪异,也不以为意。长叹道:“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女子,绝代风华,真不知笔者如何构思想来?难道他见过神女九天?哎,长恨此物非吾有啊,”
接而又声调怪异的叙道:“我当年以天价购得,更是因为据说这画有石破天惊的秘密,可我数年来依旧揣摸不透......”卷轴上浅墨勾勒,点垂珠连,皱染处,似山非山,似水非水,又象是迷雾幻 境遗落人间,古风盎然。一弯新月单单悬在静空。画中女子回舞胡旋,霓裳飞扬 ,右足高高偏至鬓侧,左脚点起,动若惊鸿杳去之美,左手珍重拈花一瓣,定在 胸前,似是佛家起礼,右手起扬,衣衫半褪,更显她玉腕皓臂。手腕仰翻,五指 作兰花状,遥指月色。头微偏,星眸回视,林下风气。只是她神色并无欣欣之情
,眉间忧愁似雪,眼内哀怨似冰,真不知何酒可浇,何人可解?
沈浪寻思:“如论此画的画艺精湛,确实是令人叹为观止,说它是当世珍品 也不为过。只是它上面既无印章,也无署名,出自何人之手当然不知,想来它也 该是个习作。这题跋和画意也不很相符合,“疏影横窗”所来为何?若是这画者 的才气,不该啊。”他倒不在乎什么秘密,百年前若真有这样一个女子,那飞飞 的先人.....他又想起了那个天山客,脑子开始乱了。
宋离从进城到现在都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熊猫看着他们俩,一个呆一个痴 ,那毒公子又将眼睛瞄向了自己,他讪讪的盯着那画:“这个,这个,画中的女孩 很好看啊,嗨,我们又不是书生,哪里知道嘛,快走快走,进书房,逢赌必输。&&” 说着拽着俩人非要出去,毒公子示意属下,任由他们推搡着出去,脸上的笑意不 减。这时熊猫看见一个灰衣老者,虚头八脑的,躲在庭院幽暗处,向这里张望, 见他们跨出门来,赶紧避走了。他心下一懔:“左公龙!”沈浪也瞧见了,不由 向毒公子看去。毒公子佯作不见刚才一幕,只是笑吟吟的摇扇自乐。
“三位,天色将亮,小鬼只好待客不周了。”言下之意,是要送客了。
“喂,你这个家伙怎么......”熊猫心想左公龙怎么会在这里,查清再说。 沈浪拽着他的衣襟,眨了眨眼睛,他硬生生地把那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毒公子身后一个彪形大汉,捧着一个酒坛递给了熊猫,醇香味烈,熊猫是个 嗜酒如命的性子,稍一闻就知是五百年以上的佳酿,实是酒中绝品。他这就要开 坛盖,宋离摁住了他:“猫儿,怎么还是这个毛病!”
“不妨!”沈浪拿过那酒,敬毒公子,自己大口吞下,熊猫一把抢了回去,“你算了,这血花雕味太正了,让你糟踏了!这酒要文火煮沸,松枝柏叶淘洗。待色泽如血,浓香四起,细咂慢咽中才能回味无穷,”他如数家珍的说完狠狠白了沈浪一眼。毒公子拍手赞赏:“熊公子不愧为快活王座下酒使!三位,若不是各为其主,我真有心结交,待到他日,兵戈相见,莫怪小可辣手无情!”虚晃扇子,仰头作了个饮酒的姿势,笑意真诚。
三人相视而笑:“那就多谢了。”自知再留也是无益,作揖告别而去。
出城去,就感觉是另一番天地了,旭日东升,山上的鬼气也消散了大半,人跟着清爽了很多,山路几转,那阴森森的鬼堡就消失在晨光中了。熊猫得意的捧着酒,乐呵呵的走到了最前面,哼着曲儿下了山去。宋离心觉好笑,糊里糊涂的来,糊里糊涂的去,只碰到了个邪里邪气的毒公子,什么都没查到。沈浪象是明白他的心意,拍了拍他的臂膀:“这一趟没有白来,一些疑问是没有了,不过......沈浪忍不住相询:“你不觉得被请进城就是想让我们看看那画?”
宋离也疑惑的问道:“画中你看出什么 ?”沈浪默然不语,宋离也不再说什么,他手中一直握着那冰冷的珠子,两个人一路上沉闷了很多。“沈浪他们看到那画了?”一个清瘦的老者伏案作画,提笔潇洒,临摹的正 是那张古画。&& “依堡主的吩咐!”毒公子神态恭敬,全没有和沈浪等见面的从容,很是唯 唯诺诺。
“沈浪真如他人所说的那样聪明?”黑狱堡主的声音嘶哑而低沉,但语气很 是威严。&& “未许端详,但说不定这秘密他能破得,前年有幽灵宫旧人投靠本门,说 这画上人就是宫主白飞飞,闻言她为救沈浪自损性命,可见用情之深。若白飞飞 真是那起舞女子的后人,沈浪应该自可寻到端倪。”
“嗯,这也是无想可想的办法了!毒儿,过来 ,看看我这画如何?”毒 公子依言探身看去。“堡主妙笔,行云流水,形似之极......”之后就不知如何 措辞了,毒公子文武双全,尤其书画用毒造诣精深,由此深受黑狱堡堡主的赏识 ,是他跟前的最受宠的红人。可每每侍奉书案,都是担惊受怕。黑狱堡主喜怒无 常,暴虐成性,又是书画大家。不中听的话当然不敢讲,虚言诳语也是不能。
“就是神似不够!”他愤然的摔了羊毫 ,接口道:“这画临摹了几十遍 ,就是得不到其中的神韵!“他口气缓和了下,又叹道:“自敦煌获得,已是十 三载了,这秘密是猜了又猜,想了又想,耗费了多少精神! 哦,快活城怎么样了 ?”
毒公子已是汗流浃背,幸好是转移了话题。他暗自长吁了口气,答道:“ 戒 备森严,但不足为虑,一切按原计划行事。属下惊奇的是,快活王手下的气使竟 有雪玲珑!”&& “雪玲珑?沉寂了三十年再现江湖,有意思!”
这位老者应该是和快活王同寿,只见他恢复了气定神闲,按摩着枯枝般的手 指,泰然的坐在红木椅子上,他下颚蓄有长长的胡须,若不是脸上净是些野兽的 齿印爪痕,他天生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可太多年的非人生活,令他面色蜡黄, 表情僵硬,颧骨高高突出,下巴尖削如刀,犹如僵尸。 眉宇间的一道横纹更是煞 气冲天,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双眼睛,依旧锐气不减,令人不可逼视。
河流轻淌,林叶微摆。
“主人!你可醒了!”紫绡欣喜若狂,忙招呼一旁熬药的姐姐。
天山客卧在竹榻上,她脸上,身上挂满了一层层细细密密的水珠,这冰眠从 淤血凝结到坚冰护身,再由血雪溢出到水气氤氲,整整内力运行了七个周天。她 强展星眸,挣扎的坐起。她抚着沉重的头颅,似乎是要想起什么,但不知为何脑 里是一片混乱 ,更兼有脑裂样的头痛。
“主人,你又做梦了,吓死我们了!”紫绡夸张的按着起伏不定的胸口,深 深地吸了口气。
天山客不置可否的向她笑了笑,轻轻的问两姐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番折腾她已经是有气无力了,语气还是一如净水的平静,仿佛根本就没有那 一夜的狂风骤雨。
“都办妥了,但日子已然不多了。下一步怎么办?” 紫绫也是一般的欣喜 ,但心里隐隐为她担心,这一年来天山客发病相隔的时间越来越近,以前还有些 预兆,现在总不知缘由的就病势猛烈,而这一次更为凶猛。
天山客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念青丝牵恨,曾试纤指。解留我,凝伫痴痴泪
江湖依旧风起云涌,只是一个月,不知有多少人家惨遭杀戮,血染门庭。黑白无常何等的狠辣干脆,根本不留活口,现场也不留下任何罪证,一桩桩都是无头命案,说来这恰恰是黑狱堡主的高明之处 ,果然,江湖中人皆先入为主,全算在了柴玉关的身上,这旧仇又添新恨,黑白两道竟一时间众志成城,声称与那个当年的关东匪首不共戴天。
后又有人在武林中放出消息,说是近日威名显赫的快活王就是卑鄙的柴玉关,快活城的地图也被人别有用心的绘制了几百张,散到各处。如此,快活城不再是云山雾罩,不见头尾。而名扬天下的快活王也在众人的吐沫中,坠下云端,回了原形。一片哗然,谁人不知前不久那场盛大的婚礼,仁义山庄的少庄主迎娶的就是快活王的女儿,人们都说仁义山庄是武林正义所在,更何况当年柴玉关血洗沈府,今日如此蛇鼠一窝的举动,实为世人不齿,不过也有人站出来反对,说到底这亲事也没成 ,是沈岳良心发现云云。
这样的言论,令仁义山庄有苦难言。主持大事的三位冷爷自是恨快活王入骨三分,只是沈浪娶的也是朱富贵的女儿,七七是他们看大的,快活王如今作恶不多,沈浪都放得下,他们也就勉强认了这个亲家,谁想到......这婚事怕是难再应承,三个人为仁义山庄奔忙一生,怎可自毁沈家声誉于人前,如不然 ,怎么对得起沈天君的知遇之恩。然而,朱爷那里又怎么交待? 别说沈浪自己,他们也真不知该教岳儿置于何地。&& 天山客冰眠醒后,就速令紫衣姐妹星夜赶程将圣池金莲安全送至藏教圣地的娜丽格雅萨山,请三世达lai为其揭下花印,再在半月内赶回中原,可她的病还要十三日才能还复如初,座下的九宫星姝又不在身边,但她心知“花期有信,应风而开”,容不得半点耽误,生怕有失,硬把姊妹二人都派出了去,她也知道河谷早被人盯上了,如此不顾奇险,放胆一搏,甚至不躲不避,更将剩下的几个武功粗浅的 婢女遣到了别处 ,这样河谷中就只有她和王云梦两个病恹恹的了,虚虚实实,也保得了八日平安。
第九日晨,熙风习习 ,天山客却闻到了几丝异样,果然,声音远远从谷外传来,声如玉磬:“钩吻拜见天山前辈,”内力惊人 ,引得谷中回声阵阵。
钩吻正是那黑狱堡的毒公子,算是一段尘封旧事了。说来这毒公子本出身王宗贵胄,他父亲曾权倾朝野,却终是天威难测,在他年幼之时,全家几十口人流放到回疆,他的亲人哪受的了一路颠簸,荒野千里 ,均倒毙于路上。只剩他一人与野狗争食,和豺狼同寝。也是福缘所积,“百草翁” 采药时,偶遇了这个褴褛的倔强少年,见他聪敏异常,十分喜爱,收为弟子。自此他舍本姓不用,以穿肠之毒为名 。待到他学成之日,他才不过十六岁,可他所作的第一事就是潜入皇宫,给九五至尊摆了一道毒宴。 也幸的他恨皇帝老儿极深,施的是慢性毒。他这也是自信没有人可以解他的毒,的确 ,他下毒的本事那时候不是百草门任何人所能及的。 当百草翁获知此事,皇帝已命不保夕了 。无法,惊惶失措的老人不得不求到天山客的门上,这才算免了一场灾祸。但他种下的祸种实在是太大,事发一定会殃及师门,后来百草翁逼他立下毒誓,终生不再觅仇报复,忍痛将他革除百草门 。可正因为这样, 黑狱堡主才对他青眼有加,定要招他于麾下。
事后钩吻也承认他当年自己太过妄为,若成事,虽报了家仇,他的救命恩师却难逃株连九族之罪,毕竟恩大于仇,他不能不识好歹,皇帝九死一生,落下一身的病症,终日不得好过,他也就此罢手了。他唯一不服的是天山客的医术奇绝,从此更是奋读医书,后来方知自身天资有限 ,终生无力越她之上,不由常心自郁郁,闻说天山客在河谷中为王云梦医病,他是非会会不可,于是瞒着堡主,带着几个心腹悄悄过来。
钩吻踏入谷中,闻听琴韵如水,所奏的是诗经的《振鹭》中的几句“振鹭于飞,于彼西雍。我客戾止,亦有斯容” 。以琴声迎客,极言来者的尊贵,甚是礼敬。他远处而观,见的一长发女子,白衣飘忽若神,闲坐在河石之上,膝头放着一个古怪晶亮的物事,她脚下的河水潺潺竟全被那悠扬的曲乐掩了下去 ,他暗自惭愧那声前辈叫的鲁莽,“原来她也这般年少。”心下是又敬又惊,再近几步,他更是大感意外,那天山客的样貌与那画中人是分毫不差,不由他赞服&&
那笔者的画功巧妙绝伦, 也使他不得不相信这世间真有这等天人的美貌。 他此时完全服气了。“哎,也真只有她可凌驾于我前。”
天山客也有些奇怪,百草翁口中的那个大逆不道的少年,生的是如此清雅的模样,钩吻毕竟长于钟鼎望族,虽在江湖混迹,举手投足却不 失高贵文雅之气,他今日也穿的是一身白衣,锦冠玉带,纤尘不染,折扇轻摇,眉目含笑,与沈浪相论,实为另一种潇洒。他没有言语什么, 只在河边寻一大石,欠欠身子,算是告坐,扬袍展衽,气定神闲,似真是闻乐听琴而来,风吹起,白袖翩翩,诗中的人面如玉,恐怕也不过如此。
天山客一时拿不准他来此为何,故言道:“山人粗通音律,却苦于无人指点,今日幸见公子,文采风流,一时技痒,望公子雅正。”钩吻微笑颔首。
焚香操琴,她所奏的不过是《高山流水》,并不希奇。但琴音流动,不禁让人为之神迷。钩吻这才看清她膝上的乐器,可还是说不上来那是什么,看样子应该是个水晶的盛水凹槽,却做成古琴大小,槽中似乎另有玄机,她竟可拨弄出角羽之声,若单听这琴音清越圆润,便可以为是直追焦尾的绝品了,绿林白石,琴灵水轻,这本就是一副绝妙的图画,日出东山,晨光撒在那琴上,水晶幻化出七道色光,绚烂夺目, 也使天山客更添容光,转盼流精,光润玉颜,亦真亦幻,哪是尘世中人?他是目瞪口呆,嘴里说不出半句溢美之词。一时志气全消,只愿林下流水 ,琴随左右。时间就停在此间,再无所求。
但天山客心不在此,琴音清亮激越,金戈之气渐生,起合承转尽是萧杀寂灭之意。提腕顿指,水珠莹然,顺着指尖滑落,第三次起手,顺势 掬水, 玉指纤纤,将水珠纷纷洒出,左手依然拨动琴弦,乐声不止。那水珠去势迅即,有暗器破风之声。钩吻不得不起身招架,一招“秋风卷草”左脚为轴, 借力于石上,翻身旋转,再慢慢落下。倒也是避了过去,而他身后的那三个油彩满脸的大汉,却全无反抗,一一应声倒地。他大惊失色,奔了过去才知不过是被点了穴道。这却令他更加骇然。一个被点在“关元穴”,一个在“承浆穴”,一个在“涌泉穴”,认穴如此精确!他也听闻功力造极,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但如此弹水闭穴,不由得他心惊肉跳。他也这才发现 ,他的墨兰扇面不知什么时候还是被水污了一片。他面不变色,合了扇子,笑语盈盈,依曲之节拍,扣柄为奏,稳稳的又坐了下来:“能耳听仙乐如此,又有何妨?”
她低眉为谢,她早知钩吻乃是黑狱堡的人物,定是来者不善,无奈她玄功只恢复了七成,不得已用“虹幻冰飞”之技慑敌于前,她晓得若真的动格起来 ,自己行动不便,决不是钩吻的对手。没想到钩吻的武功要比她想象的还要高强。单凭她手上仅有的劲力,对付他不得。那一击,又不知怎么牵动内上, 内力 一收,就觉得全身如坠冰渊,她素来枕雪而眠,不惧严寒。这时却是手脚冰冷,她硬生生定住身子,神情依旧平和,琴声趋缓渐慢,虚无如梦,滑涩入弦。
正当这时,王云梦竟从屋子中跑了出来,天山客登时心凉了,她站不起身来,无法护住这个疯癫的婆娘,如若钩吻现在发难,她又不得不出手相救, 一交手,他就晓得自己内伤几分了。可叹那王云梦仍浑浑噩噩,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原本天山客喂她喝下了安身茶,但虹幻琴约和纯厚内力相融,夺人心魄 ,她王云梦也是习武之人,气息相冲,便不得不醒了,天山客深恨自己漏算了这一处。只见她向钩吻跑了过去,泪流不止,双手大开,哭喊着:“花儿啊,你让娘想的好苦!”天山客和他都是一怔,原来王云梦思儿成疯,又受那乐声所扰,将钩吻当成了死去的王怜花。钩吻苦笑着跳跃避开。王夫收脚不及,失了重心。额头磕在了河石之上,鲜血汩汩流出,竟还起身拼命追他,殷红的血液盖在她眼上,脸上,不肯擦拭,很是吓人。口中只叫的“花儿,不要不要娘啊!”声音凄厉,令人恻然。
天山客见状,念如闪电,乘机言道:“山人惭愧,有一 不情之请,望公子成全。”倒在地上的那三个大汉,已被钩吻解了穴道。他们武功也是不弱,几个回合就合力将王云梦擒住,她拼死挣扎,还犹自喊道:“花儿,花儿!”钩吻示意他们将其交给天山客,又不解这神秘女子语气的突兀,也礼敬做答。“小可自当全力以赴。” 天山客此时心口郁闷难当,汗水已涔涔滴下。膝上的琴声犹不得停。琴曲又换成 《振鹭》中后四句,“ 在彼无恶,在此无斁。庶几夙夜,以永终誉”称美来客的品德,借琴声高昂掩其气之虚弱,缓缓言道:“ 公子的 医术精湛,决不在我 之下,王夫人为心魔所致,我无力根治。今日见王夫人如此称呼公子, 也是一段夙缘,心疾仍需心医。这等功德山人自感恩于心。”钩吻闻言,甚是奇怪。是她消息闭塞?不知他的身份?还是她深信自己的品格,不欺妇孺?但在心底他却是乐意而为的,若真医好了,她天山客就算是输他一筹,抵了当年之辱。再者,以他的话说:“为这样的美人。生死无憾!” 他的心腹拿手语和他比划:“堡主若知公子带回了柴玉关的女人,定会欢喜,不如就应了她。”钩吻真的就爽快的答应了,他依天山客的意见,上前勉勉强强地喊了声:“娘!”王云梦大喜 把他赶紧搂在怀中,抱的死死的,心肝儿宝贝儿的乱叫着,眼泪鼻涕也直往他身上蹭,他好一阵尴尬,又不 好推开,只能由她这样,还得哄着她,给她额头上药。他本是个不羁潇洒之人,此时也是面红耳赤。
天山客目送他们远离,终于是挺不住了,身子歪了下去,虹幻琴顺势从膝上滑下,撞在河沿浅水的 卵石上,碎了一角。 溅起水花在她脸上,她也不觉。她心想只要能确保王云梦五日无事,她再救回来也就是了。她隐隐约约听见谷外钩吻爽朗舒畅的歌声,他是何等聪明,一出谷不闻琴乐相送,就猜到了其中的 关窍,便以歌作别,也是诗经中的。
“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歌声渐远,来告诉她他确实是离开了,并无为敌加害之心。也如此捎带着袒露一下自己的倾慕之情。
她哪里顾的上他的什么情意,只想在河水中站起,冷水激的她好难受,可双脚就是不听使唤,忽而她又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并小心的将她扶了起来,她就是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但她能感受到话语是温暖的,她想是沈浪吧。
她想对他笑笑,又很想呵斥他离开,可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她恍恍惚惚的听到有什么人在争吵,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周围却安静得很。难道又是梦?她在床上翻转了一下身子,她记得自己是跌落在水中的.....枕边的“雪玲珑”,正幻异着冰色的光芒。
怪不得身体好了很多,原来又是它救了自己。雪玲珑洒下一片清凉,她的头不那么懵了。这才想起她已经把它送给宋离了。那么宋离.....
她听不见人声,坐起了身子,环视这陌生的屋子。布置有着她说不出来的熟悉,她走下床,不自禁的数着步子“一,二,三”绕过屏风,第五步便是桌椅,桌子上不会有桌布,上面摆的定是一盏纱灯,一个紫砂壶,五个青釉杯子。再向右折,到第九步,会是个衣橱。她记得是黄杨木的,她凑近一瞧。果然是黄杨木橱。她心下一动,打开它,在内层的隔板中,抽出一件衣服。她猜是女式的,抖开看看,她笑了,真是那件绿麻花叶珠茜裙。能不熟悉吗,这里完全是按那间烧毁的崖底小屋。她依稀记得桌上本该是六个杯子的,但一次朱七七和沈浪吵架,有一只被七七摔碎了。飞飞视它为家啊,她曾和沈浪笑言,即使有一天她看不见了,她也能把家打扫得很好,给他端茶倒水。那时沈浪还不肯信她的本事。
她换上了那身翠裙,在临窗的桌前坐下,那里还是摆着一面菱花铜镜,一个红木妆盒。抽开第一层,躺在里面的叶饰还是青翠欲滴,冬尽春来,它从不会颓败。她对着镜子,又轻轻插它在那乌黑的发上。镜中还是那般花容,她对自己说:这不还是那个的“白飞飞”吗,眼泪忍不住簌簌而落,泪光朦胧中,她发现沈浪不知什么时候呆立在自己身后,镜中的他竟也是泪流满面。她不肯转身,他没有挪步,如此在镜里两两相望,难尽的悲伤。
灯里的灯蕊发出火星爆裂的声音,灯焰高高跳起,骤然将两人的背影拉的很长很长。
一去一留,一躲一避。此时,又真的遇见了吗?
君知否,事逝如风,怎宜重逢?莫相疑,你我,只在梦中。
十 悠悠清夜谁共?惊新梦。疏疏淡淡,终是一般情重。
夜是温柔的唇,黑是呓语,于是梦款款而落。
沈浪似乎终于想起手里还端着一碗药,暗骂了声自己,走近到身前,药是温热的,也亦小心的旋动着药匙,瓷皿磨合着 细软清脆的 声音,在寂静虚无的夜里显得如此绵长。
她的眼神悠远,似是望着他,又象是穿过他而望向那屋壁上被烛光掠过的某一方空白。
药匙递至到她的唇边,她眼里流露出的哀伤,随即收住了,偏过头去。
“飞飞,你的气色还是不好,这药不苦。”他极力将语气放的最为轻软。
“你答应了 快活王什么?”
“没有。”沈浪想了想。他轻轻得吹着药汤,又要喂她。
“拿开!”她猛地挥手推开,沈浪自此再相见,还是第一次听出她言语中掩饰不住的怒意。
“飞飞,你还恨他做什么!没有理由了。”
“宿命而已,白飞飞的故事只是这一样,何须缘由!”她压抑着情感,又气血不调,猛咳了起来,即使是背对着他,他也知道那熟悉的神情,苍白的脸上天然而就的执拗。
“你为甚么这样偏执,不近情理!”他抚着她微弯的后脊,甚是心痛,她还是那样羸弱,不堪风雨,他真是恨极了白静,怨天尤人也就罢了,偏偏要牵累她一生不幸,偏偏她又死心的顺从。“不这样行吗?我真的怕了”他用力的 攥着她的手,那手毫无暖意,他心疼的摩挲着。
她抽出了手,“不用了,你总是要松开的”,便径直的走向了房门。
“飞飞,我……”他嗫嚅着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怕了。”他急切要说的话在嘴边硬忍住了,无比艰难的说:“至少你活着,我也活着,不是吗?”
如此的莫名其妙。
她止住了脚步。“活着?是,我 活着,仍是快活王的仇敌,你 活着,却是快活王的女婿!”她的一个嘴角勉强抬了抬,算是笑着吧,“你的意思如果是说我终有一天会死在你的手里,那我认了!!!”她不顾沈浪的阻拦,强要离开。&&&& 屋门外,一个粉红衫子的姑娘正附耳偷听,双手都搭在窗棂上,“吱呀”门拉开了。她猝不及,两只手没有了着落,身子前仰想要迈前一步,却踢在了门槛上,啊的 一声惨叫,还没有叫完,就结结实实的摔进了 屋里,手脚是相当的不利索,哼哼唧唧的爬起来,又不知怎么右脚勾到了门边上的桶,“哗”一桶水都翻了出来,桶沿顶住了她歪倒的身子,硌的她生疼。她再在水里爬起来, 更是呲牙咧嘴。
不用说,正是朱七七。
她出落的更漂亮了,尤其是在华丽衣装的衬托下。但显然不及她的母亲—李媚娘当年的风采,脸上仍是稚气未脱,尽管那样的一年过去了。
门里,又闪出了小泥巴。她慌忙的过去扶自家的小姐,冷不丁得督见门后站立的女子,发出刺耳的尖叫:“鬼啊!”拉着朱七七就要往外跑。一拉一扯,慌的脚下又是一滑,两人是一起摔倒,这下摔的更是重了,朱七七哼都哼不出来,索性就不站起来了,反正还是要摔的!她没好气的瞪着小泥巴,而小泥巴呢?更是眼睛圆圆的看着她,仍在不住的瑟瑟发抖。
是,白姑娘的鬼魂!!!不会错的,脸惨白惨白的,还穿着生前的绿衣裳。 …
小屋里洁净的地板被水浸透了大片,天山客不忍心看了,黯然的跨出门去。&&
屋外,残留着一丝呛鼻的烟味,这是白飞飞的墓前,这是墓前的小屋。
沈浪追了出去,见她只在几步外呆立。
“连…连…副…薄棺…都…没…留…下……”她的话寒到了极点,竟是一个一个字咬出来的。
林中墓碑的大理石面被熏得辨认不清,墓碑的字也被人用掌力截毁了。徒留着“之墓”的字样,也是难认的很,“爱妻白飞飞”不见了踪影,该是在火中焚了,灵柩只是一堆炭烬。
朱七七从屋里蹦了出来,她这是第二次见到天山客了,少了几分小泥巴的惊诧,她硬要拉着天山客的手,竭力表达着自己的友好和善意,不知是不是刚才摔得太狠了,她的笑容不那么自然。
“你身体还没好呢,哪都不可以去,沈大哥和我都是你的朋友,你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朱七七见她没有缩手,就握的更紧了,可是她的手根本就是冰块一坨,朱七七机泠泠的打着冷战。
清泪烬,尘灰起。
朱七七犹喋喋不休的说着:“我挖… 不是我挖的…反正沈大哥知道那是个空棺,高兴着呢,宋离也来过了…我把它烧了,我想你是活人,留着也不吉利啊”天山客听不见的,她感觉不到任何了。我以为这世上我还留有它,呵,我还有什么呢。天山客空张着嘴,干涩的喉咙只发出低低的喘息声,急促而沉重之极,她最终缓慢的.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便直直的倒了下去。挨在土上的身躯碰撞着极闷的声响。却是尘土四扬,血喷了出来,炫目。朱七七吓的跳了起来,赶忙放开了她的手,把自己的双手无辜的举到半空中,可怜的对沈浪说:“不是 …不是我…干的。”
沈浪抱着她,血液顺着他的臂弯滴成了线,涌成了泉。那身翠绿中竟开了朵秋日海棠,坠泪而生的花蕊,绚烂明艳。他怒吼着朱七七:“你话干吗那么多!去拿药啊!”朱七七含着泪光:“你又凶我!”但血如泉涌她也慌了,慌乱的跑进屋去。再端着药飞奔过来,那药也被洒去了半碗,小泥巴惊恐的咬着手指,这么多血她也一阵晕眩,咂着嘴:“哦,她是个活人啊!”
他喂着,可喂进去的药还没沾嘴,血就大口的吐出来,药碗竟如此的满了。
这时候隐隐从林中传来几声嘻笑,由近到远,似乎只是刹那,但转而就是恐惧的声音:“主人!”她们回来了。紫绡狠狠推开了这个已经面无血色的男子,夺过血碗,紫凌抓着她耷拉的手,去试试脉息,当场就作声不得。
紫绡细细闻着碗中的味道:“九珠连环!”
那时,沈浪抱着昏迷的天山客冲进了快活城,他已经求遍了都城的名医,无辙,只好向快活王乞那灵丹妙药—九珠连环。
“本座凭什么救她!”
“她很可怜!”
“哼!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毁过七七的容,害过七七的命!你们的 婚事也是她搅乱的吧,本座是不屑杀她,可也没那么好心!”
“求您!”
“求你的杀父仇人是不是很痛苦?我知道你不会认我这个岳父,我 也不在乎!可你要给我女儿幸福!你知不知道七七跑出城找你!你知不知道有人要置她死地,你知不知道作为丈夫你最该为她着急!而你却抱着这个女人!这个没人生,没人养的野女人!!!”
“快活王,当你知道李媚娘走了,你悲痛欲绝,那时我以为我不会,因为我 够年轻。当我对着墓碑说了几万句“对不起”才知道骗不了自己,连个风都没有!!!我要是活得长久,这就是惩罚,我 只要她活着。”
“药我给你了,你知道该做什么,听着!这不是恳求,是 命令!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从坟堆里爬出来的,可我能再送她进去!”朱七七绞尽脑汁,费尽了心思地跑出了城去。她被憋坏了。城中数日,世上之事便如浮云变幻吗?街头巷尾 全漫是对快活王的咒骂,污言秽语入耳,她那里受的了,几次想拔拳揍人,都被小泥巴拦住了。一个老妇人 颤颤巍巍地著者拐杖,在街西指天诅咒,口口声声地说着的都是柴玉关的名字,在毒咒里,朱七七明白了 ,她的亲眷和小辈都被活活烧死了,她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啊,朱七七咬着嘴唇,握紧的拳头松了,爹爹你 …
其实,她看到的都是老弱妇孺,她们只能用这种最无助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憎恨。死者已矣,活人还要在 痛苦中卑贱的生存,以卵击石的愚蠢 ,使复仇成为世人的“何必”而唏嘘不已。可凭什么?凭什么丧亲之痛 只配被他踩在脚底,凭什么刻骨之恨被他嘲笑视为儿戏!
都说头上三尺有青天,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可天理何处,报在哪里? && 一骑白马扬蹄而去,也跟着跑出来的小泥巴细眯着眼睛,扭头去望着那马上的人。“小姐!是姑爷啊,怎么 还抱着个姑娘?”。当朱七七慌忙回身去看时,马和人早就没有了踪影,“小姐,姑爷像是回快活城去,咱咱 也…也就回去吧?街上的人好像都疯了。“小泥巴谨慎的提出自己的建议,这番逃出来,要是被快活王逮了回去,÷ 小姐最多是被臭骂一顿,而受苦受难的就是她小泥巴了。
朱七七却在心里盘算着:“那个姑娘一定是婚事当天见到的那个白衣女子,她就真的是白飞飞吗?要是不是 呢,她易容成白飞飞的模样,要干什么?不好,绝对是来害沈大哥的,可要是她像白飞飞那么缠人,沈大哥只会听她的, 怎么会信我的话?这可怎么办?”她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扯着小泥巴,跑去了那片寂静的山林。
“挖…挖…坟?”小泥巴激动的眨着眼睛,手指着坟墓,结结巴巴的重复着。
“这是知道那个天…嗯?什么来着的,是不是白飞飞的最快的方法,我聪明吧?”
小泥巴心想:天啊,这是最蠢的方法,可她也知道,她的这位小姐实在是没法说,还是不甘心地言道:“咱们去熊少侠 的酒馆找百灵,三个人挖的更快些!”
“你傻啊。一来一回,时间那么长,沈大哥回来怎么办?他肯定不让的 。”小泥巴委屈地想:你 还知道啊。可也没办法, 只好听从了,她去找来两把铁楸,一个一把,却终是下不去手。“小姐,挖啊!”,“小泥巴,要不咱别挖了,好像不太好。” ,“小泥巴,你先挖!”,“小姐,我不敢,我害怕!”……
两个人足足僵持了近一个时辰,竹林中传出一个水灵灵,嫩生生地声音:“你们有没有完啊,我都烦了。”都说鸠啼鹃泣, 草长莺飞,可似乎还稍不及她话语的滑涩悦耳,抑扬顿挫,恰到了妙处,是自然而然的旋律,吞音吐字极为柔腻,令人心一阵 酥痒,绝世美人还需倾国倾城之貌,而这个女子单凭她的只言片语就足以“迷倒众生”。
“什么人?”朱七七怯怯地向林中发问,心里不由生出几分自惭形秽。
一个身份高挑,身着红衣的女子从竹后慢慢的转了出来,犹在懒洋洋得打着哈欠,那声音竟也似是要柔软的要滴出水来。她 身披一件火狐大毣,观音兜帽垂下的帽檐压住鼻眼,只露出炽艳的唇,脚着云母金片鹿昵小靴,一路走来,林风夹着她浑身的酒气, 也掩不住她步步行来的细碎芬芳。
她修长的手提着一尺高的毛竹筒,纤纤的指甲嵌染着凤仙花汁,娇艳欲滴,远远看来,似是未尽开的玫瑰花苞,风华难言,招人 怜爱,竹筒里装的像是酒酿,她不时地啜饮着,似隐非隐的两个酒窝,也像是要盛酒似的。她笑得甘美,在醺醉中喜不自胜。
“不就是挖个土包嘛!”她微酲,跌靠在小屋的栅栏上,半带娇嗔地如此说着,漫不经心地拍出一掌。虽似不经心地挥手,劲风 过处,墓碑拦腰截断,应声而倒,坟冢震得粉碎,纳在当中的棺椁一分两半。掌风竟还不衰绝,几丈外的竹叶也是一阵乱颤。
“不要 啊 !”朱七七和小泥巴惊恐地喊出了声,她哪里想到这一掌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她也算是行走江湖过的,在她所识之人中,除了快活王,却是无人做到她这样的,她不由想到棺中的惨状。“呀”的捂上了双眼。却终是好奇,过了不久,那紧捂的双手终于松开了 一条缝,在罅缝里,她瞧见,那女子坐在棺沿上,笑孜孜的正招呼她过去。
她抖抖嗦嗦地上前,既不明白那女子的笑意,又实在想知道那棺中是什么,她惊疑的眸子不时盯着那女子,又不时地瞥着那乌黑的 棺木,这几步走得甚是艰难,她向棺中探探头,又吓着似的缩了回去。
棺内,只有一件素白的殓衣。芳魂渺渺,不知何处。那女子抚着白衣轻软,似乎深感遗憾。朱七七舒了口气,却并没有多轻松, 秀眉紧锁。那女子又转而细细打量她。“你和李媚娘长得很像。”朱七七心不在焉地答应着。“那是我娘。”那女子仰脖猛吞了一口酒, 鲜红的唇抖动着,她穿着入冬的大袄,似乎还是冷,手也一直颤着。
一阵马嘶,沈浪便在眼前,他勒紧了缰绳,一记响鞭,便挥向那女子,疾如闪电,点向她的面门,逼她躲闪,可她就偏偏不让,在棺沿 上纹丝不动,两指紧紧在双目间夹住鞭尾,沈浪也不着慌,奋力回鞭,再盘手起回,甩了出去,直取她的“笑腰穴”,她更不避让,任那鞭 缠在腰上,借力回旋,竟蹂身上马,向沈浪怀中软软地躺了上去,沈浪还真未见过这样地招数,一惊,自个掉下了马去。
沈浪督见棺中真是无人,也是一愣,还是怒气未消,冷冷地问那女子:“姑娘是什么人?为何要动我妻子的陵寝?便是你武功高我,沈某也 断不罢休!”那女子慢慢地解开缠腰的马鞭,哧哧地笑着:“我可是好心,怕你家七七挖不动呢。”言谈中自是委屈的口吻,甚是楚楚可怜。朱七七 却早已躲在小泥巴的身后,不敢看他。
那女子见沈浪还抱着个女孩,笑得欢畅:“我倒要看看你有几个相好的姑娘?”学着沈浪的鞭子,扬鞭击出,一分化三,向沈浪怀中,朱七七和灵柩 点去,虽是虚晃的怪异招数,但以她的臂力,若不相护,却是一记狠毒无比的杀着,她硬要看看他沈浪先救哪一个。
沈浪将天山客放下,斜靠在他左胸,左手还护着她的身子,腾出右手,挥剑而出,寒光闪烁,剑身迅疾下坠,当空劈断了马鞭,那截去的鞭子去势未消 ,他拿自己的身子挡住了,五指攒花,起手接住,可这鞭子竟还有余劲,犹如灵蛇窜动。手腕被另一端狠狠击中,登时红肿。而抛出去的宝剑已深入土中, 竟是晃动不停。
“姑娘可满意了?”沈浪洒脱的把那一段马鞭又抛还给他,她却是不接,直伏在马上,玩弄着旋风马脖上的那丛赛雪的鬃毛。
“沈天君的儿子,呵呵,却不是冰雪媛的儿子!”她的嘴角,一个完美的弧度,她在马背上翻了个身,在狭小的马背上躺了下去,毛竹筒的酒倾倒了出来,奔泻到 她的口中。“冰雪姐姐,二十年,到底是谁笑话了谁?”她又一个挺身,直直得在马上站了起来,旋了个周身,将剩余的酒向半空中洒去,滴落在马的周围圈成了一个怪圆 的圈,像是在祭酒一般,口中只叫着:“痛快,痛快!”却无欣欣之意,飞身离去。
还是那个夜,沈浪一点也记不起日间的事了,他怀中的天山客在雪玲珑冰蓝色的光芒中沉沉睡去,紫绡不无遗憾地告诉他,冰雪夫人已经试尽了天下的奇花异草,尚且救不了 她,更何况是九珠连环这等俗物!雪玲珑是有奇效,可…沈浪抱紧了那娇弱的身躯,想代她受这份痛楚,又怎么能?她身体里一声声琉璃般破碎的声音,似乎永无至尽,紫绫,紫绡难过地 背过身去,泣不成声了。
睡是死的一种效仿吗?还是在残酷人世的一件幸事?沈浪擦拭着她嘴边残留的血痕,她只是睡着是吧,他脑里重复着一年前的景象,恍惚间,他觉得天地间又只多余他一人了。
上天,你既有情,让我重新来过,可为何再来过,痛苦的仍是她,无奈的还是我!
紫绫是个早慧的女孩,她是九宫星姝中最得力的一位,她记得,冰雪夫人自知寿数将近,便避开了天山客,召集了九宫之主,只说了一句:“无论客儿在我死后做什么,都别拦她,也用不着 心疼她!”便盍眼长逝。此来中原,病情危急,都是为了这个温情的男子?她以为的天山客,不像他人所知的那样心如虚空,她有着如梦如痴的孤独,尽管她把外界的感受以深不可及的缄默所代替, 可紫绫细心的发现,在她仰望天上时,她眼底总涌上令人难以理解的平静的忧伤。
紫绫将圣池金莲掏将出来,眼前的花儿已不像十五天前的那般厚重,却依旧金光灿烂,熠熠生辉,薄如蝉翼的花瓣在风中微微翳动,紫绫想起了雪山上小活佛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悲悯:“金莲是她的 了,这是佛陀的意愿。”
漫漫夜空中到底有什么呢?白昼的蓝色天穹正在升起,一个人能看到永恒的闪光吗?要到初夏了,隐在山林中的杜鹃昼夜不休的凄婉吟唱,声声只唤“不如归”。 && 话说李媚娘养在深闺,不问世事,既不知当年沈天君和柴玉关的正邪之战,也不晓柴玉关这三个字的心惊胆寒,才有了那一段错缘。而她随口说出来的三件聘礼,全源于那时冰雪媛闺中的几句笑谑。÷
冰雪媛曾对她言道,说此来中原,所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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