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机日本掉入马里亚纳海沟捅里,5秒钟之后捞出。还能开机,但屏幕不灵了。之后

屏幕一直亮着,关机也关不了怎么回事
全部答案(共1个回答)
后松手。之后iPhone就自动重启了。2、如果不行可能就要刷机了:手机进入dfu模式,步骤:一、开机状态下,用数据线跟电脑连接好。先按住关机键2秒;二、然后,同时按住关机键和home键8~10秒三、,最后,保持按住home键15秒即可。四、进入DFU状态后,iTu...
1、同时按住iPhone的电源和HOME键并保持10秒钟,手机屏幕出现白苹果后松手。之后iPhone就自动重启了。2、如果不行可能就要刷机了:手机进入dfu模式,步骤:一、开机状态下,用数据线跟电脑连接好。先按住关机键2秒;二、然后,同时按住关机键和home键8~10秒三、,最后,保持按住home键15秒即可。四、进入DFU状态后,iTunes检验到处于一个恢复状态的iphone,你可以看见有一个恢复的按钮。五、此时你按住键盘的shift键,然后鼠标左键点击"恢复",出现一个窗口,找到固件的路径后。六、双击你下载好的的固件,然后iTunes就自动恢复,过程中千万别拔数据线,别动你的iphone,只要静静的等候。希望能帮到你
1、手机电池出现问题,建议对手机电池进行检测。2、也许手机系统出现问题,建议连接itunes对手机进行恢复。3、可能是手机硬件出现问题,比如手机开机键损坏,建议...
官方网站下载最新固件刷机。
给个好评吧
这个是系统问题了,建议送去维修站检测看看。如果我的回答对你有用,请记得设置为对我有用啊,呵呵
系统卡住了
显示错误的啊
。。。恭喜你 基本上你手机已经作废了 应该是水已经烧损主板了。。 去找地方检测吧
一体机就这个不好
不能扣电池。
答: 两部手机想要同步短信息应该怎么做呢?
答: 如果喜欢玩游戏,苹果好
答: 数码照片是什么含义呢
答: 中关村在线可以
B.20世纪上半叶,人类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大量的青壮年人口死于战争;而20世纪下半叶,世界基本处于和平发展时期。
“癌症的发病率”我认为这句话指的是:癌症患者占总人数口的比例。
而B选项说是死亡人数多,即总体人数下降了,但“癌症的发病率”是根据总体人总来衡量的,所以B项不能削弱上述论证
根本就没有正式的国际驾照,如果到国外开车,正式的程序:
1、到公证处办理驾照的公证书,可以要求英文或者法文译本(看看到哪个国家而定);
2、拿公证书到外交部的领事司指定的地点办理“领事认证”,可以登录外交部网站查询,北京有4、5家代办的,在外交部南街的京华豪园2楼或者中旅都可以。
3、认证后在公证书上面贴一个大标志;
4、有的国家还要到大使馆或者领事馆盖章一下。
偶前几天刚刚办过。
1、问:房地产开发企业拆迁补偿费是否也随土地价格一起交纳契税(以房易房部分的)?
答:是的,因为取得土地的成交价格包括:地出让金、土地补偿费、安置补助费、地上附着物和青苗补偿费、拆迁补偿费、市政建设配套费等承受者应支付的货币、实物、无形资产及其它经济利益,而契税中未对房地产企业有相关的减免政策
2、问:如果交,是就补给拆迁户交差价部分交税还是就全部回迁房价格交税?在什么环节,时间交纳?
答:所谓使用回迁房作为拆迁补偿的形式,就是开发商以原地或异地的房屋抵顶拆迁补偿费的一种方法,相当于延期或分期支付拆迁补偿款,而契税条例中规定是:“纳税义务发生时间在纳税人签订土地、房屋权属移交合同的当天,或者纳税人取得其他具有土地、房屋权属转移合同性质凭证的当天。纳税人应在自纳税义务起10日内,向土地、房屋所在地的税收征收机关办理纳税申报,并在税务征收机关核定的期限内缴纳税款。 ”所以需要在取得土地的时候就要缴纳契税,需要全额计税,不能以补偿款计税。
3、问:土地使用税在什么环节交?如何交?税法说确有困难的可以减或缓,各地有具体政策吗?
答:如果原土地属于耕地的,自取得土地后满一年开始征收,如果属于非耕地的,自取得土地之下月征收。
以前的土地使用税一般都予以减免,特殊情况例外,虽然国家税务总局《关于土地使用税若干具体问题的补充规定》,对于基建项目在建期间使用的土地可以免税,但很多地方的税务机关都认为这不适用房地产企业,因为现在国家是控制房地产过热,不属于鼓励范围。
4、问:回迁部分房屋的营业税在什么环节交?
答:在交付回迁房屋或被拆迁户全部支付差价的时候缴纳,如果不需要支付差价的,以成本价格作为计税依据,如果有差价的,不需要支付部分按成本价格计税,差价部分按实际计税。
你好!那要看那种车型,A6有很多型号的,
考虑是由于天气比较干燥和身体上火导致的,建议不要吃香辣和煎炸的食物,多喝水,多吃点水果,不能吃牛肉和海鱼。可以服用(穿心莲片,维生素b2和b6)。也可以服用一些中药,如清热解毒的。
确实没有偿还能力的,应当与贷款机构进行协商,宽展还款期间或者分期归还; 如果贷款机构起诉到法院胜诉之后,在履行期未履行法院判决,会申请法院强制执行; 法院在受理强制执行时,会依法查询贷款人名下的房产、车辆、证券和存款;贷款人名下没有可供执行的财产而又拒绝履行法院的生效判决,则有逾期还款等负面信息记录在个人的信用报告中并被限制高消费及出入境,甚至有可能会被司法拘留。
第一步:教育引导
不同年龄阶段的孩子“吮指癖”的原因不尽相同,但于力认为,如果没有什么异常的症状,应该以教育引导为首要方式,并注意经常帮孩子洗手,以防细菌入侵引起胃肠道感染。
第二步:转移注意力
比起严厉指责、打骂,转移注意力是一种明智的做法。比如,多让孩子进行动手游戏,让他双手都不得闲,或者用其他的玩具吸引他,还可以多带孩子出去游玩,让他在五彩缤纷的世界里获得知识,增长见识,逐渐忘记原来的坏习惯。对于小婴儿,还可以做个小布手套,或者用纱布缠住手指,直接防止他吃手。但是,不主张给孩子手指上“涂味”,比如黄连水、辣椒水等,以免影响孩子的胃口,黄连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吃多了还可导致腹泻、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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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搜索引擎营销:分两种SEO和PPC,即搜索引擎优化,是通过对网站结构、高质量的网站主题内容、丰富而有价值的相关性外部链接进行优化而使网站为用户及搜索引擎更加友好,以获得在搜索引擎上的优势排名为网站引入流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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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龙德教育就挺好的,你可以去试试,我们家孩子一直在龙德教育补习的,我觉得还不错。
成人可以学爵士舞。不过对柔软度的拒绝比较大。  不论跳什么舞,如果要跳得美,身体的柔软度必须要好,否则无法充分发挥出理应的线条美感,爵士舞也不值得注意。在展开暖身的弯曲动作必须注意,不适合在身体肌肉未几乎和暖前用弹振形式来做弯曲,否则更容易弄巧反拙,骨折肌肉。用静态方式弯曲较安全,不过也较必须耐性。柔软度的锻炼动作之幅度更不该超过疼痛的地步,肌肉有向上的感觉即可,动作(角度)保持的时间可由10馀秒至30-40秒平均,时间愈长对肌肉及关节附近的联结的组织之负荷也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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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不是我熟悉的地区HTCG10掉水里了。屏幕有水印。5秒钟不到我就捞出来了。还有手机套包着的。能开机,怎么办啊_百度知道
HTCG10掉水里了。屏幕有水印。5秒钟不到我就捞出来了。还有手机套包着的。能开机,怎么办啊
我有更好的答案
能开机就问题不大了,自己用吹风机吹一下就好了。如果自己搞不定就去维修部!
屏幕水印小问题,吹风对着吹。两下就蒸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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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马扎上,李文秀大口地吸着气,脸上有些魔怔。  他明明记得前门那棵老柳树在自己大学毕业的时候就没了,怎么会…  但是很快,李文秀脑子里就浮现出很多陈旧的画面,类似于电脑重新加载某个程序。  这些画面本来已经变得很模糊,经过重新加载一次,又变得无比熟悉。  这是1997年,而且还是李湾。  这到底是重生还只是做了一场梦?  李文秀很快就意识到一个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解释的事实。  只是这种事实多半有些令人窒息。  特么的家里的白胖小子还没长大啊!还有心心念念不忘的老婆杨欣。  李文秀顿时就像被某种无名的伟力扼住咽喉,呼吸困难,胸腔里挤满一丝苦涩,竟然止不住地开始往外冒眼泪。  这贼老天,忒不是人。  “哥,哥,你怎么了!妈,你快来,我哥不知道怎么了!”  二丫头文文有些慌了。  刘金兰放下手里的鸡食盆,手往围裙上一抹,火急火燎地跑出来。  乍一看吓了一跳。  儿子文秀竟然哭的跟个泪人似的,这要不是自个活生生地站这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死了娘还是咋的。  “怎么了这是!文秀!文秀,有什么事快跟妈说!”  “日和!日和,你这个死人哪儿去了!秀啊,你这是怎么了?文文,快去喊你爸。”  平息下来。  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李文秀也就索性不去想那些东西。  97年的李湾,就像被遗落在改革开放的某个角落。  土地贫瘠,收成靠天。  李日和大清早就扛着竹篓去了前面的梅子河。  都说三十而立,李日和也39了,但是除了祖传的三间土屋,手里也没几个闲钱。   “文秀!文秀!你这死伢一早上死哪儿去了!”  李文秀也有些无奈。  重生了一次,他老娘这副性子还是让人不敢直视,但是心里也多了一份珍惜。   “你爸呢?”  “收虾笼子去了!”  李文秀有些无力,心气儿一下子有些提不上来,从另外一个时空里陡然回来还是让他有一种脚不着地儿的飘然感。  从物理学上来讲,重生绝对不是个简单的活儿,你想想,连坐个公交都会晕车的人,更何况穿越时空这样高难度的事情。  “一天到晚就知道捞鱼摸虾,出息的!这日子迟早没法过了!不过了!”  哐当一声。  不用说,舀水的葫芦瓢又遭了难。  除了捂住脑袋当做视而不见,李文秀对刘金兰莫名的火气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作为老大,李文秀刚刚参加中考不久,如果今生不走样的话,再过两个月,李文秀就会到县里去上高中。  二中虽然是出了名的差,但是在97年,能考上县二中他还是蝎子拉屎头一份。  而且能去县城上学,对于97年的少年来说还是比较有诱惑力的。更遑论后来李文秀还在二中挣扎着考上了大学,那更是十里八乡的响当当。  毕竟家里能出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不管是在刘金兰眼里还是在巴掌大的李湾都是个异常罕见的骄傲。  李文秀抬头瞥了一眼他老子跟两个叔叔分家时得的三间瓦屋,心里顿时就有些发堵,压根就谈不上重生的喜悦,有的只是泪如雨下。  这生活,实在是太苦了。  97年不指望顿顿大鱼大肉,楼上楼下,但是也不至于穷成这幅鸟样,说到底还是眼界太狭窄了,只知道在泥巴地里刨食。  如果没记岔的话,一直到他成家立业,家里这三间屋子都没能推到重建。  倒不是因为怀旧,而是实在是拮据,即使后来工作了,但是随着国内房价蹭蹭地往上涨,能在县城里操持一份家业已经是耗白了头,哪里还有余力来重建祖屋。  童年几乎是伴随着萝卜干和红薯干度过的,所以也谈不上什么舒坦。  重来一次,李文秀旁的想法没有,改善生活倒是最紧要的。  远处的堰坝上,李日和提着及膝高的竹篓子往回走,裤腿挽到膝盖上,脚上的泥巴还没洗净,李文秀老远就闻到了他老子身上的烟味。  这人就是这样,穷了心了还要往死里抽烟,至死方休。  能买6毛钱一包的福字岭光杆烟就坚决不买1块5一包带过滤嘴的黄梅,这是李日和的处世法则。  “爸,我妈撒气呢!”  虽然心情不怎么样,但是李文秀还是开口提点了一句。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看到李日和提着竹篓进门,刘金兰竟然异常罕见地没有开口骂娘,只是手里的扫把使得重,本来就不怎么扎实的椅子桌子,在她的蹂躏下一个劲儿地叫着屈吱吱叫唤。  但是该来的一样都少不了,刘金兰忍耐也只是一时。  “一天到晚就知道捞鱼摸虾!”  李文秀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什么,有些东西,日积月累慢慢地就变成了习惯,而习惯总是一头让人长久地无法忘记的怪兽。  李日和自知理亏,只好闷着脑袋一个劲儿地抽闷烟,一根接着一根,闪亮的火星子或明或暗,就如同他的内心,在煎熬中沉浮起落。  也不怪刘金兰的火气越来越大,而是这日子的确像是已经过到了尽头。  连米缸里的米都是算着吃的,家里四口人1亩2分田8分地,能产多少粮食,李文秀心里门儿清。  按照往年的收成,这一年多半的时间是靠红薯干这样的杂粮度过的,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去后头塘屋岭的屠户那里割两斤白肉,还是尽拣肥的挑,为的只是多熬出点油水。  以至于后来李文秀去菜市场买肉的时候时长会感慨,这人也终有一天会挑肥拣瘦了。  哐当一声。  门口的铁皮罐被一脚踢开飞得老远,鸡鸭惊鸣,扑腾着四散逃逸,一直到气消了,力尽了,口也干了,这才慢慢停歇下来。  毕竟,日子还得继续往下过!  但是李文秀心底那份脱贫致富的心思却愈发地强烈了数倍,数十倍甚至数百倍。  刚刚中考完,李文秀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吃过饭就坐着发呆,一直到将近10点钟的时候才听到叽叽喳喳的一串儿打闹声从屋后传到屋前。  李文秀实在是不想在这散发着鸡屎味的土屋子里多呆哪怕一分钟,刚刚抬腿跨出门槛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小人儿一股脑地往怀里冲进来撞了个结实。  “哥,文阳要打我!”  听到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任是李文秀再沉重的心也顿时就化成了绕指柔。  有些溺爱地把眼前扎着两个小麻花辫的二丫头拢进怀里,手上一使劲就把小丫头举了个半高,咯咯的笑声回荡在耳际。  想到前世自己跟杨欣结婚的时候,妹妹哭闹着说哥哥不要她了,李文秀也是哭笑不得。  咯咯地笑了几声,小家伙就闹着要下来,把二丫头放下来,李文秀原本纠结得厉害的心思也冲淡平静了不少。  “谁敢打我家文文,老子修理不死他!”  一听这话,门口几个半大的孩子立马就撒丫子跑开了。  越是艰苦,日子越是过得慢。  没有零嘴儿和手机的年代,饭后除了每天必看的电视剧节目以外,剩下的就是不见天日的昏昏欲睡。  然而李文秀却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搞得躺在他旁边睡下的二丫头嘴里嘟囔个不停。  一直到下半夜天快要亮的时候,李文秀才眯了一会儿工夫,但是还没等他睡个饱,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就把他给弄醒了,睁开眼一看,原来是李日和竟然抹黑在穿衣服起床。  “爸,你干啥?天还没敞亮呢!”  “没事,你继续睡。”  李文秀也没多想,但是一听到他老娘嘴里念叨了一句“都这天了,哪里还有马沓子。”  眼前顿时一亮。  蚂沓子,又称水蛭或者蚂蟥,是一味很有价值的中药,通常分布在湖泊和水田里面,李湾这一代因为毗邻梅子河,自然也不少见。  但是如果不是后来亲身经历,李文秀绝对不会想到就这么个软踏踏而且还吸人血的鬼东西竟然能在省里的药材市场上卖到七八十块钱一斤。  在97年的9月份之前,蚂蟥的价格一直都是不温不火,县里最高的时候也才8块多的样子,镇上收蚂蟥的人只给到7块5左右,一般人数量少也不会为了贪这点便宜拉到县里去卖。  但是李文秀记得,好像就是从今年开始,马沓子的价格才猛地窜上了一个新台阶,从8块一斤直接飙升到四十、五十甚至更高,具体的李文秀已经记不得了。  但是无论如何,这绝对是一次发家致富的好机会。
  马沓子?  “爸,我跟你一起去吧。”  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脱贫致富的想法,李文秀无疑是极其强烈的。  重生并不意味着可以蔑视一切,事实上,重生了,你活得可能只比一条狗利索那么一丁点。  李日和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儿子已经爬起来了也就没说话。  拾掇了一下,这会儿已经到了5点钟,正是马沓子出来活动的高峰期。  外边天还没亮,等出了门,打着手电筒走了一段路之后,河面上就渐渐泛白。  父子俩赶到河边的时候,已经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大闺女和老媳妇在行动了。  6月份天气已经转暖,水鸟和野鸭子扑棱棱的声音随处可闻,手电往远处的河面上照过去,满目的芦苇荡漾在碧波上,盘开的荷叶摇曳生姿。  上一辈子,自从离开李湾后,李文秀哪里见过这样野趣横生的景象,即使是在后来的人生里,他也只是在梦里一次次地回想过。  “爸,我去那边!”  招呼了一声,李文秀便自个儿循着河边过去,手电筒照在河滩上,坑坑洼洼的,脚上的雨靴很快就沾满了泥巴。  捡马沓子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尤其是光线并不明亮的夜色下面。  梅子河野生的蚂蟥品种是颇为常见的宽体金线蚂蟥,背面的皮肤呈现出暗绿色或者黄黑色的斑点状,而腹部则呈现出并不规则的淡黄色纹路。  这种蚂蟥其实并不会吸食人血,不过这东西乍一看到的人会觉得很恶心而且害怕,但是对于李文秀来说,这就是他脱贫致富的法宝,自然不会胆怯。  梅子河这个时候还没有被农药和各种化学物质污染,不管是农田水沟里还是梅子河里,水质都是原生态的,水生的动植物也极其丰富。  即使是马沓子这种可以用来产生经济效益的产物,由于兴起捕捞的时间不长,以前从来没有人捕捞过,所以数量相对来说还是很多。  有些专门以此营生的人甚至一晚上抓到过五六斤,这绝对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毕竟蚂蟥这种生物的单个体积和重量都有限。  能抓到五六斤的量,这绝对是把蚂蟥祖宗到孙子都一锅端了,不过蚂蟥这东西,梅子河多得是,临河的十几个村子哪个村一年不得收个千儿八百斤的。  所以李文秀丝毫不担心这东西的产量,他现在想的,是如何说服他老子去经营这样一门看起来并没有多少收益的生意。  就这样一直到天亮,父子俩这才折返身子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又碰到了几个熟人,不过李文秀一时间还没适应过来该怎么称呼,所以也不说话就擦身过去了。  “爸,你说我们要是把村里的马沓子都收起来,拿到县里去卖掉挣个差价,行不行得通?”  李文秀原本是打算自己埋头去干,但是这年月,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家里拢共就那么千儿八百块钱的存款,他要想拿到手里来做生意,刘金兰十有八九不会同意。  这该死的年代,真的会让人彻底没有脾气。  97年的市价,割一斤花刀肉(五花肉)也才2块4毛钱,要拿全部家当去赌一次,李文秀心里也有些没底。  但是作为一个过来人,他很清楚,机会总是只有一次,错过了就错过了,追悔莫及那不是重生的男人该有的姿态。  1997年随着国内市场对蚂蟥需求的急剧扩大,尤其是野生蚂蟥的价格,几乎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天价。  紧接而来的自然是大量的捕捉,到了第二年,这个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因为捕捞的人太多,马沓子几乎都要绝迹。  而且价格也上来了,那些散户根本就不可能把东西低价卖给你,一个个都变得精明万分。  不搞清楚省里的价格断然不会出手。  但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多少都捞到了一些余钱。  多则十几二十万,少则万儿八千,在90年代,这其实也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只不过吃螃蟹的终归是一小撮人。  但是眼下李文秀却急需这笔钱来改善生活,至少不能继续一日三餐两顿吃红薯拌饭了。  吃早饭的时候,李文秀盯着李日和一个劲地猛看,闷声不响地扒完碗里的饭菜,李日和一顿饭的功夫连闷屁都没憋一个出来。  除了叹气,李文秀也没辙。  他老子着实被老娘压得太狠了,这一点李文秀深有体会。  日子总是过得太快,但是对于李文秀而言,这是一种煎熬。  要是坐等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再不动手收购马沓子的话,等季节一过,那就什么都晚了。  “妈,我听人说县里的马沓子卖8块钱一斤,镇上才卖6块5,差了一块多,暑假让我爸收点马沓子去县里卖吧。”  “吃多了撑的吧!没事多睡会觉!”  没事……多睡会觉???  还是那么简单!粗暴!直接!  把他接下来的话一棒子打死,刘金兰压根就没想到李文秀差点一口气憋在肚子里出不来。  “隔壁老三家也有这个打算!”  李日和突然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倒是让李文秀高看了自家老子一眼。  老三家自然就是跟李日和一母同胞的兄弟李日新家,农村里妯娌关系能处的好的还真没几家。  刘金兰和老三家媳妇自然也尿不到一个壶里,李日和拿老三日新来说事,刘金兰自然马上就憋着一肚子气。  李日和忠厚老实,当初李文秀他爷爷在世的时候,也没让大儿子学什么手艺,老二和老三都是做石匠,靠着一门手艺挣了不少钱,家里起了新屋,一溜儿的红砖砌墙,水泥刷地。  说不羡慕那肯定是假的,都是一个娘肚子出来的,差别越大,这心里越不是滋味。  尤其是这一对妯娌,还从来就没把他这个老大放在眼里正眼瞧过,连带着作为大嫂的刘金兰也不见得多受待见,嫌隙自然就结的老大。  李文秀知道,他娘老子这一辈子心直口快,挺爽利索的一个人,就是这道坎没迈过去,老大比老二老三还混得不如。  逢年过节,就是他那两个没人情味的姑姑都从来不踏老大家的门,只迈老二老三家的槛。  被李日和这么一激,刘金兰脸上顿时就腾地一下子冒出了火。  “李日新那个蹩脚货也能做生意?除非日头从西边出来了!”  李文秀有心打个圆场,但是心底却又计较开了,与其做个老好人,还不如趁热打铁把这事给定了。  毕竟能把钱赚到手,比什么都强,斜了自个老娘一眼就问道。  “爸,你听谁说的?”  “还能是谁,肯定又是爱莲那个嘴快的嚼的舌根!”  爱莲是李文秀的三婶,也就是日新家的媳妇。  见自家男人不说话,刘金兰顿时就说开了。  “你看,我猜对了吧!我就知道,爱莲那德性,要不是她说的,就把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眼看着自家老子马上就要歇菜的样子,李文秀心里也急,但是他也知道,这事靠他老子还真做不了主,一咬牙,李文秀打算自己出马了!  “妈,这事我跟我爸早就想好了,而且早上我爸还跟向前叔打了招呼,到时候要用他家的六轮拉到县里去,这会儿肯定传开了,要是我三叔家先收了,到时候我爱莲婶肯定又要挤兑你。”  “那还不是你爷儿两个嘴长!”  一听这话,刘金兰果然马上就有些踟蹰。  这事情是小,但是农村里讨日子,不就是为了张脸面,尤其是跟老二和老二家比,要真被挤兑了,脸上肯定过不去。  从这一点上看,刘金兰绝对是荣辱心爆表,经儿子这么一说,比什么都强。  但是做生意家里还是头一遭,加上手上又没什么存款,所以刘金兰还是有些犹豫。  就在一家子三口坐那里有些迟迟未决的时候,哇哇地一阵哭声就从门外钻进耳朵里。  是二丫头。  这熊孩子,肯定又是跟人玩出火来了,李文秀顿时就是一阵头大,还没等他迈出门,二丫头就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扑在刘金兰跟前。  李文秀自然知道又是小孩子闹别扭了,只是小孩子打架,做爹妈的总不好计较太多。  “是文凤和文霞,她们……她们说我家屋破,说我爸爸是穷光蛋。”  文凤和文霞都是李文秀的堂妹,家教使然,这两丫头也是打小就把娘老子的威风气度学了个十成十,二丫头自然没少受欺负。  一听这话,别说李日和和刘金兰,就是他听在耳朵里都有些气不过去,十一二岁的孩子懂什么,说这种话,想都不用想,肯定又是那两个最长的婶婶在家里嚼的舌根。  啪的一声!  李日和突然把手里的搪瓷碗狠狠地砸到地上,碎裂的声音让李文秀和刘金兰都是一愣。  李文秀搜尽了脑袋里面的所有过去的回忆,但是并没有找到他老子还有这硬气的时候。  李日和这一次是真的被气坏了!李文秀顿时就有些迟疑。  “爸,要不算了!咱不做这生意!”  “做!一定得做!老子还不信了!她杨爱莲和徐小妹做得了,我刘金兰就做不了!”  李日和还没说话,李日和就脸色涨得通红地说了句,李文秀看在眼里,顿时就忍不住感慨!  这气没白撒!  第一个吃螃蟹的,肯定少不了自个老子。
  “妈,家里还有多少钱?”  刘金兰虽然性格泼辣,甚至有些无理取闹,但是从骨子里来讲,一个只有小学文化水平的农村女人,你根本就不指望她能懂多少大道理。  说她泼辣,那也是穷了心逼出来的,眼下被老二和老三家那两个媳妇一激,脾气一时半会还下不来。  但是听到儿子这么一说,顿时就跟三九天一桶冷水从头淋到脚似的,有些发热的脑子立马就冷静了下来。  “你估摸要多少本钱?”  刘金兰这会其实有些没主见,别看她平日里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其实李文秀自己最清楚,自个老娘是典型的小事精明,大事没想法。  “我爸去一趟县里不容易,一次怎么也要带个几百斤才划算,按7块钱一斤算的话,最起码也要两三千!”  “这么多?”  李文秀刚说完,刘金兰果然倒吸了口凉气。  两三千!!  这真不是一个小数目。  97年镇上的窑厂一块红砖才卖多少钱,几分钱一块,起一栋两间两层的楼房也花不了几万。  其实按照李文秀的打算,2000块钱还是少的,马上就是7月初,如果没记岔的话,8月底9月初马沓子的价格就会上去。  也就是说,他撑死有2个月的时间来收马沓子,十里八村怎么也能收个几千斤,没个几万块的本钱,还真有些不够。  要是时间长也就算了,他还能慢慢捣腾,滚雪球滚过去,几千块钱怎么也能滚个万儿八千的本钱。  但是马沓子的活动时间拢共就那么几个月的样子,而且按照往年的情况来看,数量大致上也是固定的。  等你滚雪球把本钱滚大,基本上做生意的时间也过去了,毕竟马沓子不可能一直等着你去抓。  所以必须一开始就把本来就很有限的马沓子给囤起来,才有那么一点挣钱的可能。  不过李文秀也清楚,别说几万块的本钱,家里拿几千出来估计也够呛。  毕竟家里有多少积蓄他是很清楚的,说几百那是账面上,刘金兰肯定还藏着私房钱,加起来差不多也就是2000不到的样子,他这一开口几乎就是老李家的全部积蓄,刘金兰自然会迟疑。  不过眼下也不是李文秀矫情的时候,机会只有一次,抓不住那就只能顿顿啃红薯干了。  “妈,只要把马沓子卖了,本钱就回来了,县里的价格摆在那里,也骗不了人,咱们无非就是挣个辛苦费!”  其实李文秀心里还有其他主意,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他就只好央着他老子出去借。  别看李日和老实巴交的,但是老实人有老实人的好处,那就人缘好,东拼西凑的借个万儿八千块钱肯定不是难事。  只是眼下这事还不能拿出来说,借钱在农村里向来就是低人一等的勾当。  而且他得先把架子撑起来再说,借钱的事只能私下里跟他老子商量,这事要是被刘金兰知道,一准儿没戏。  “你说得倒是轻巧!”  刘金兰还想说什么,但是着实反驳不了,她也弄不明白做生意的章程,只是觉着儿子说的有道理。  李文秀一看自个老娘那样子,哪里还不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一大半,但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真的想多了。  刘金兰磨磨蹭蹭的,道理倒是说了一箩筐,愣是没把家里的钱拿出来。  “金兰,你去数数家里到底还有多少钱,做生意舍不得钱做什么生意。”  李日和难得硬气了一回,李文秀也有些黯然伤神。  刘金兰磨蹭了半响才进了里屋,从压箱底的格子里掏出来一个红布兜,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了一层又一层,并不厚实的一扎蓝票子百元大钞。  数了数,刚想拿出去,眉头拧了拧,又从里面抽出来三张原样包起来放进箱底的格子里,这才锁上箱子出去。  “都在这里,拢共就这么点家底了。”  把钱搁在桌子上,刘金兰脸上的表情着实不怎么好看,把这2000块钱拿出来做生意,她着实不大情愿。  但是看到刘金兰愿意把钱拿出来,李文秀还是松了口气……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收马沓子的事,李日和也没藏着掖着,不过父子俩收马沓子的事情在李湾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好也罢歹也罢,摊子总算是搭起来了。  索性李日和的人缘还不错,再加上已经有人吃了螃蟹,送马沓子来李日和这里的人也越来越多。  头两天还只是李湾本村的人过来,没过几天,临近的两个村也有人陆陆续续闻讯送马沓子来了。  这天一大早,李文秀就催促着李日和从床上爬起来。  十来天的功夫拢共收了300斤出头的马沓子,李文秀还是觉着有些意外的,但是手里的2000多块钱也花的差不多。  接下来自然就要把马沓子拉到县里去卖。  只是李文秀也有些犯难。  这个时候拉到县里卖掉,撑死了赚个几百,连个车轱辘都买不起,别说彻底改善生活水平了,关键还要看8月底。  但是理想总是美好的,而现实却很残酷。  把马沓子留在手里,李文秀想着家里老娘肯定不同意,为了打消刘金兰的疑虑,这马沓子还必须拉到县里去一趟。  父子俩把早就准备好的马沓子直接用大红盆装着,等李向前把六轮拖拉机开过来搬上车斗。  三个大红盆,沿边洒上粗盐,防止马沓子爬出去,上面还蒙着一层破被单。  李向前也是个实在人,一米七十多的敦实汉子,平日里话不多,尽管不是本家兄弟,但是跟李日和打小就玩得来,成家立业了,两家的关系也还不错。  “向前叔,你这车跑到县里得三四个小时吧?”  李文秀还真没坐过六轮车上县,两世为人,今天是头一遭。  “哪能呢,三四个小时,那还不把活人给生生憋死了,你瞧好了,叔保准个半钟头就到。”  李向前的确没说错,发动机轰轰地响起来,六轮车跑的贼快,尤其是过了镇上的那段泥沙路上了柏油之后,六轮车更是跑得哐当响。  发动机声带着这个时代特有的节奏一路前冲,个半小时还真给开到了县城。  把马沓子拉到水产市场门口,李向前帮着把东西抬下来,支了一声就开车走了。  他白天还要在上面的几个地方拉一天的砖,自然不可能陪着李老大在这里做生意。  不过李日和也跟他约好了,等他傍晚回去的时候会拐过来把两人捎回去。  站在水产市场门口,李文秀抬眼朝四周看了看,这时节县城里的人还是扎堆,并不像三五八年后人丁稀疏的样子,除了留守的老少妇孺,青壮年大都外出去了沿海。  李文秀也不继续耽误时间,人忙一天,一上午的时间过得会很快,不过李文秀也没急着进收蚂蟥的那家水产店。  “爸,你在这里看着点,我去买点吃的!”  父子俩一早起来连口水都没喝,肚子早就咕咕地叫了。  两碗炒粉,两杯豆浆,外带2个大肉包子,拢共花了3块钱不到。  如果要说重生一世,什么东西最让李文秀爽利的,肯定是这物价,手里挥舞着十块钱就能当大票子使的年代,总是那么的令人心情舒畅。  吃过早饭。  随着日头渐渐往头顶上跑,父子俩不得不把装着蚂蟥的大水盆往阴凉处挪。  “爸,要不你先去一趟三姑婆家,看看能不能能借到钱?”  这一路上,李文秀琢磨着马沓子还是不能急着卖,但是不卖手里又没钱,只能先看看能借多少。  不过他也着实有些担心,老李家世代都是贫下中农,有钱的亲戚打灯笼都找不到一个。  这个三姑婆是李日和外婆那边的人,自从李文秀他奶奶走了之后,都快十年没来往。  能不能借到钱还是二话,不过好歹也要试试。  李日和没说话,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利索。  毕竟是好两千块钱,到手的马沓子不卖掉,万一砸在手里,那老李家就算是彻底完了  一根接着一根地在那里抽着没过滤嘴的福字岭,等日头快要爬到头顶上的时候才下了决心去借钱。  “那我去一趟,不行的话咱就把马沓子卖了。”  李文秀这会儿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赶紧招呼着他老子过去,自己则坐到边上去看着东西。  来往的吆喝声起起伏伏,火辣辣的太阳从头顶照下来,见证着97年难得的时光,也见证着重来一世的少年人,在满是吆喝和鱼腥味的水产市场路边,等待着希望,还有生活的煎熬。
  等待的日子总是极其漫长,李文秀仍然有些拿不稳他老子到底能不能借到钱。  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直都不得安稳。  李文秀本以为重活了一世,自己会泰然自若,但是临了关键的时候,这才发现重生一世,除了眼光越发地高了点,还真没看出哪里高人一等了。  上辈子大学毕业,李文秀一股脑进了一家房产公司,倒腾了五六年,钱倒是没少挣,但是气也没少受。  后来一气之下趁着自己还年轻,又一头扎进了金融行业,进了一家合资的银行,这一干就是十几年的时间。  人生又有几个十年,李文秀本打算做完些时候就辞职回家开个小店,慢悠悠地抱着老婆热炕头过着小日子。  或许这天都容不下他这等小家小业的意气,一蹬腿就把他给踢了回来回炉重造。  但是无论如何,生活就是生活,哪怕是重生了也要吃饭睡觉。  “诶,我说你这娃子怎么一晌午坐这动也不动呢,你这马沓子得有好几百斤吧?怎么样,卖不卖?搁我这,8块钱一斤,不少你秤。”  就在李文秀神游天外的时候,一个粗糙的嗓音直接就把他给揪回了神。  李文秀抬眼打前边看过去,说话的是挺厚实的一个汉子,穿着粗布的大裤衩,光着膀子身上那肥肉都快赶上家里那头养了大半年的肥猪了。  一听他说这话,李文秀马上就没好气的嚎了一嗓子。  “不卖!”  “不卖?不卖你搁我这门口也不叫事啊,我这还做不做生意了!”  如果寻常像李文秀这般大的少年人,自然有些发憷,但是李文秀可不光是个少年,两辈子的岁数加起来,估摸着做这胖子的老子都够了,自然没什么畏惧。  “这地上有哪一块砖写着你家名字了?认识我头顶牌子上的字吧?人民路,瞧见没?别在那里瞎咋呼,你怎么不说这县城是你家的?”  一嗓子吼出去,本来心里的气就有些撒不出去,李文秀可没打算让他一分。  不过让李文秀有些吃惊的是,那汉子竟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被他嚎了一嗓子,竟然连屁都没放一个就往屋子里走了。  其实李文秀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分量,他老子李日和虽然是个没脾气的人,但是奈何长了一副好胚子。  落到李文秀身上,那自然也是差不了的,十五六的年纪正是发育的时候,这还没到16,个子就蹭蹭地往上窜,直起身子来,没有一米八,一米七也是快有了。  要是按照上辈子的体量来算,李文秀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矮了去,虽然最后只长到1米七七的样子,但是这在南方也的确算不得矮子。  事实上倒并不是人家怕了他,做生意嘛,本来就是和气生财,一个半大的小子在这看着,自然有大人在附近。  胖子姓王,叫王有来,做马沓子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不过马沓子这东西,整个松平县也只有梅岭那边出得多,所以也算不上大生意。  按照往年的情况,一年能收个四五千斤也就顶天了,拉到省里扣除水分,也就能挣个几千块钱。  今年黄梅天时间长,所以省里的行情目前还不清楚,他也只是按照往年的情况跟省里的统购商打了个招呼就按照往年的行情来收。  目前县里收马沓子的拢共就他这么一家,所以看到李文秀的三大盆马沓子,王有来自然知道肯定是梅岭那边来的。  跟一个半大的小子置气,那不是王胖子的性格,不过话一说回来,这小子还真是个说不得的。  王胖子也有些好奇,梅岭那边收马沓子的二手贩子他都认识,可从来没见过还有谁家有这么个惹不得的半大小子。  这时候的王胖子可不知道李文秀是来跟他抢生意的。  另一头。  李文秀有些找不到由头地撒了一通气之后,整个人也利索了不少,站起来伸伸懒腰,朝那个胖子的店里瞥了一眼。  除了一溜儿的大白水桶装着的清一色的鲢白青草(鱼)以外,剩下的都是些边角料,什么黄鳝泥鳅都有。  这时候的人还远远不知道黄鳝黑鱼和龙虾大毛蟹这些东西的价值。  就譬如梅岭李湾那边,李文秀他老子平常下笼子也能抓到些龙虾和大毛蟹,但是这玩意儿身上没几两肉,谁也不愿意去折腾,多数时候是放在猪食罐里蒸熟了,然后往地上一扔,踩碎了捣烂了给家里的鸡鸭去糟践。  谁还知道麻辣小龙虾,清蒸大闸蟹这回事。  费这力气去捣腾,还不如多睡会觉。  暴殄天物!  绝对是暴殄天物!  “你瞅啥呢?我说你这马沓子不卖总不能等着养死吧?”  似乎察觉到了李文秀在朝自个儿店里瞅,王胖子也来了兴趣,一般水产交易都是在大清早就已经忙活完了,所以王胖子现在空得很。  今年他拢共就收了不到500斤马沓子,不过王胖子也不指着这点东西过日子,所以多少都无所谓。  倒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半大小子,一伙功夫就拉来了将近三四百斤,做生意嘛,同行是冤家,王胖子自然想打听清楚了。  “也不是不可以卖,你这里收马沓子多少钱一斤?”  李文秀气消了,自然也有意跟这胖子唠唠行情,说不定发财还得靠他呢。  “跟去年一样,老行情,连皮带水,一斤8块!”  “8块?太便宜了,不卖,我可是听人说了,省里能卖9块一斤,多的时候10块也有,你收8块,也太黑了!”  李文秀也不是不晓事,自然知道收8块卖9块10块其实真不黑,毕竟做生意总要有人家赚的,而且松平跟省城还隔着几百公里路呢,拉过去的路费也不便宜。  不过他是存了心不想卖,自然是拿足了少年人的大口气,恨不得人家不赚还往里面倒贴。  王胖子一听这话果然立马乐了,还真让他遇见个二愣子了!8块钱一斤还不卖。  “得,你到省里去卖!这财你发去!什么玩意儿!”  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地骂了两句,王有来也懒得继续跟李文秀计较,不过李文秀可还存着其他心思呢。  “8块钱一斤太少了,8块5我就卖给你!”  原本王胖子是懒得跟一半大小子计较的,一听这话,可就真的乐呵了。  8块5一斤,还别说,如果量大的话这生意还真能做。  但是正好,这会儿李日和回来了,自然没空搭理那胖子。  李文秀一看到自家老子一脸喜庆地往回走,手上还死死地揪着一个黑塑料袋,自然知道事儿办成了,这肚子里的水啊,就跟那啥,春潮似的往上涌。  得劲!  太得劲了!  “爸?成了?”  “成了,拢共3000块钱,2分利钱!都在这呢!”  成了!  李文秀伸手从他老子手里接过塑料袋捏了捏,等等……这厚度…咋不对劲呢。  不对!  刚才他老子说多少来着?  (新书QQ群:,求推荐票!求收藏!)
  3000?  李文秀顿时就有些语塞了,甚至有些想骂娘。  3000顶个屁事啊!!至于2分的利钱,李文秀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如果冬天都到了,那春天还会远吗!  但是这压根就不是利钱的问题,3000块钱,哪怕不要利钱也就那么回事啊。  有些闷闷不乐地把塑料袋塞回李日和手里,李文秀顿时就有一种凉透心窝子的感觉。  看来还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美了!能借到3000块钱,其实在这会儿真的不少。  “爸,钱你收好了,等向前叔回来,咱们就回去!”  把塑料袋重新交到李日和手里,李文秀有些兴趣缺缺,不是他眼光太高,而是3000块钱真的干不了什么。  如果要趁着这个机会发一笔小财,怎么也得收个三五千斤的马沓子,一斤7块钱的毛账下来,最少也要2万块钱。  这还不算后面溢价的添头,按照李文秀的估计,后面要想把今年的马沓子大半都拢到自己手里,7块钱一斤肯定是行不通的,起码要10块上下。  3000!  3000顶多一个零头。  李日和却不是个多心的,压根没发现儿子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那马沓子咋弄?”  马沓子……  李文秀也有些犯愁,这东西拉回去肯定是不成的,要是把马沓子拉回去,刘金兰不跟他们爷儿俩拼命那就是有鬼了。  但是卖掉又不甘心。  现在卖掉,撑死挣个辛苦费。  抬头瞥了一眼水产市场临街开的那间门店,李文秀突然就思量开了。  另一头。  王有来也正好看过来。  看到李日和过来跟那半大小子站到一起,他自然知道刚来的这汉子才是主事的,只不过面生得紧。  李文秀朝王胖子那店面看过去的时候两人正好王八眼瞪王八眼瞧到了一起。  王有来没有继续跟一半大小子墨迹,直接朝李日和走了过来。  “大兄弟,怎么称呼呐?”  “客气了客气了,我姓李!”  “原来是李老板,来,抽根烟,李老板梅岭那边的吧?”  虽然对李文秀这半大的小子有些不大感冒,但是王有来能在水产市场盘下这么大个门面,生意做得肯定也不小,自然有一门生意经。  做生意就是你来我往,人抬人高,他还不至于折不下面子跟一个半大的孩子闹别扭。  看到李日和,自然就知道是个老实人。  跟老实人做生意,一准儿不亏。  说完手里2块8一包的好烟已经递了过去,刚想收起来又抬眼朝李文秀瞥了一眼。  愣是李文秀板着个脸充老成,但是16岁的面相在那里,自然老不到哪里去。  不过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王有来也是过来人,这时候的半大小子,可不是十年八年后的新一代,16岁当家做主也是够了的。  想到这里,王有来也不吝啬多点根火,所以又抽出来一根朝李文秀递了过去。  李日和刚想摆手说什么,但是李文秀比他老子还要快,不等李日和嘴里的话跑出口就直接把烟接过来,二话不说朝对面那胖子老板要火。  点火。  然后猛吸了口,等白烟从鼻孔里飘出来,王胖子这才没确定自己没看错。  这哪里是不晓事的半大小子哦,这压根就是个老烟鬼。  “嗯,梅岭的!”  “怎么样?就8块5一斤,你省得拉到省城去,我也多凑点货,到时候空车不好看。”  见旁边那汉子一个劲儿地抽闷烟也不搭话,王有来还是很果断的,5毛钱的差价,只要数量上来了完全可以弥补。  不过他这生意做了快十年了,今儿个还真的是头一遭碰见这么一对父子,儿子不像儿子,老子不像老子,这做老子的反倒是像做儿子。  不过人家家里的私事,王有来虽然有些瞧不上李日和这闷吞样,没个男人的脾气,但是也不好当面说出来。  “你要是不放心,你先抽根烟,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说完就转身走回了店里。  等王胖子回去,李文秀自个儿就地蹲下来,抽完手里的烟,这才一脸不确定地朝他老子李日和看过去。  还没等李文秀开口,李日和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地对着儿子的后脑勺抬手就是那么一下子。  巴掌落到李文秀的后脑勺上,也没怎么用力,不过这意思可是敞亮着,老子还没说话呢,你怎么就跟人家搭上话了,还抽烟,这鼻子孔出的烟,比老子还顺溜。  不过8块五1斤!  这个价格着实要得,比之前想的还多5毛,李日和很显然是真的动心了。  但是他这么一动心,李文秀可就急了。  “爸,你听说我!整个县里就我们梅岭那边有马沓子,前头向前叔他兄弟向阳,还有隔壁杨湾的杨瘸子,都是把货拉到这里。  拢共就那么点货,到时候要是涨价,那我们就是独一份,你去瞅瞅,这个店里马沓子根本就没多少,8块五一斤,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这点货。  我们这个时候卖了,等价格涨起来,别说8块五了,9块10块那也亏大发了。”  这话道理是有的,但是李文秀自己清楚,李日和跟刘金兰铁了心要做这个生意,一是为了争口气,二是穷了心一切向钱看,老实人是没脾气,但是老实人也不是傻子,也知道钱多多才是人上人。  糊弄刘金兰倒是简单,转手卖了马沓子拿了钱,看到钱了那事情就好办。  但是糊弄老实人就不简单了。  风险说白了还是要李日和去担,李文秀知道,自家老子虽然一辈子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所以要想把生意做下去,很简单,拿钱就行,但是要把出货的时间拖到8月底,那就真是个老大难的问题了。  说服不了李日和,那什么都白搭,顶多挣个辛苦钱。  就在父子俩各自合计的时候,后面店里王有来也多了个心眼,等看到李日和抬手给了那半大小子一巴掌,自然知道这小伙子就是个吹牛皮的。  另一头,闷声抽完手里的烟,李日和心里也思量开了,他虽然没读多少书,但是大道理是知道的。  之前他和刘金兰脑子一发热被儿子激着动手收了马沓子,如今县里的确能卖8块一斤,而且还涨了5毛钱,赔钱肯定是没赔,反而挣了不少。  而且之前儿子也给他打了招呼,马沓子要留到8月底卖,但是这一路上他越想越不是这么回事。  万一8月底价格没涨呢?  虽然跌价的可能性也不大,但是马沓子这东西,浑身都是水,搁那里晾一个多月,分量肯定会掉不少。  这掉的可不是水,都是钱哪!  他李日和一辈子捞鱼摸虾跟水打交道,可还没见过什么水这么值钱的,一斤水8块钱,这是要了命啊!  不行,这赔钱的事不能干!李日和顿时就有了主意。
  知道马沓子留不住,李文秀索性也就不挣扎了,重生一世,对很多事情他都体会得更深,其中自然包括上辈子没想明白,没看利索的家长里短。  要卖就卖吧!  李文秀也算是想通了,任凭他一张嘴上下一吧啦,根本就不可能说动李日和冒着倾家荡产的风险做囤积居奇的勾当。  “爸,你真要现在就卖?”  李日和早就看出来儿子不大情愿,但是一想到几千块钱说不定就打了水漂,心头一硬就点了点头。  “卖!咱不做那被人笑话的闷头事,8块5一斤就8块5一斤,挣了是现钱,赔了那是一家子的命。”  拿定了主意,李日和说干就干,头一拧就直起身子进了水产部,李文秀虽然有些闷声不乐,但是也不想挣扎了。  重生并不是万能的,总不能逼着他老子违了心。  进了店。  已经是7月中旬,天气还是闷热,王有来正打算靠在躺椅上补个午觉,看到李日和爷俩儿进来,立马就直起身子招呼人。  “大兄弟,想通了?”  “有啥好想的,不过我们可说好了,8块五一斤,你可不能少了我的秤。”  “哪能呢!开门做生意,能做那缺德事嘛!”  李文秀撇了撇嘴,脸上摆明了不相信。  就你们这些店,能发财的,缺德事只怕是没少做,缺斤少两恐怕还是轻的,不拿沙子兑米就是给祖上积了德。  不过这话李文秀自然不会说出口,总得照顾照顾自家老子的脸面。  议了价,搬东西上秤,四舍五入去了零头,扣掉盆的分量,称出来拢共是312斤半,跟李文秀的账本上记的数字没差多少。  “就算你313斤吧,怎么样?”  这笔生意王有来也算是让了利,不过他也是个爽快人,既然是做生意,开了门,抬头不见低头见,他还想做长久呢。  “中!”  王有来爽快一次,李日和也不墨迹。  “313斤,8块五一斤,总共是2660块5毛,你自己算算,没错吧?”  李日和一时半会还没算清,李文秀倒是老早就在心底把数字给捋顺了。  2660块5毛,数字确实不错,但是忙活了小半个月的,倒腾来倒腾去,挣了四五百块钱,着实让他提不起什么劲头。  不过李日和已经心满意足了。  收马沓子这事本来就不是正经的活计,除了费点力气,这四百多块钱跟大风刮来的也没多少区别。  结了账,从王有来手里接过钱,约定好下个月月初再来一趟就出了门。  “爸,向前叔回来估计还得有一会儿功夫,我们找个地方吃顿饭吧!”  刚得了卖马沓子的钱,李日和也不心疼这几块的零碎,父子俩沿着人民路找了一阵,挑了一家很家常的馆子炒了两个菜草草吃了顿午饭。  等吃好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3点钟。  难得来一次县里,李日和也想着给家里添点东西,再说了,自家那口子早就交代好了要买些日用品,更不说家里还有个小的,要是不带点零嘴回去保准要闹得起劲。  李日和虽然为人闷声闷气的,但是不管是前世今生,李文秀都记得清楚,自家老子对他的一双子女还真没亏待过。  穷归穷,但是逢年过节儿女身上的新衣服没少添,就是难得吃上一回的零嘴也不曾缺了他们的,无非就是比旁人家的孩子少了些。  等到了大西门的小市场,不用李文秀开口,李日和就麻溜地掏了钱,刚炸出锅的麻花买了两斤,小苹果也来两斤,那种油纸袋包的扎花糖也整了1斤半,另外就是些日用品。  林林总总的买了一大包东西,结果一算账,花了不到50块钱。  “爸,要不你也买两条过滤嘴的烟!”  “买那好烟干什么,回去又要挨你娘说,等回头去塘屋岭的店里拿两条福字岭就成!”  李文秀觉着有些可气又可笑,不过也没费口舌去计较他老子的处世法则。  出了门。  父子俩又沿着原路走回人民路十字路口,等到约莫4点多钟的时候,李向前才牛气轰轰地开着他那辆六轮从对面过来。  招呼父子俩上了车,一路无话,顶着还没完全下山的太阳,紧赶慢赶地回了梅岭,离李湾还有约莫两里地的时候才让李日和和李文秀下了车。  “日和,我还要去窑厂拉一趟砖,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走回去?”  “等啥子,我们走回去就中!回头我去你家里拿大脚盆。”  听他老子这么说,李文秀也只好提着满满的一塑料袋东西跟在他老子后面,经过塘屋岭石屠户家的猪肉铺子的时候,李日和又切了两斤连红的白肉和一斤猪油瞟子,拿了两条福字岭的烟。  等到了家,李文秀还没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二丫头李文就兴冲冲地闯进来,看到桌上大包小包的东西愣是看花了眼。  李文秀见状不由得有些鼻尖发酸,越是贫苦的生活,越是容易满足。  十年八年后的孩子,一个个娇生惯养,哪里还会对着一袋子油不拉几的麻花棒子流口水。  “文文,少吃点,这些都是你的,回头我让妈一天给你吃两根。”  “真的?”  “嗯,肯定不骗你,我又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从李日和手里得了卖马沓子的钱,刘金兰也难得咧开了嘴,心情一好,又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牛轧糖塞进二丫口袋里,愣是乐得小丫头一晚上都没睡好觉,净顾着对付那十几颗又硬又甜得发腻的糖去了。  一盆辣椒炒肉,肉片不见多少,整个碗里几乎全是油渣子,即使如此,李文秀还是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大碗红薯干带白米饭。  这半个多月,嘴里都没点猪油腥子快淡出鸟来了。  “妈,我爸昨天不是割了两斤花刀肉吗?你怎么净炒点油渣子吃?膈应死人了都快。”  花刀肉就是五花肉,搁十年后,这种红白相间的五花肉才是红烧的好东西。  但是搁现在,买五花肉用农村人的话,那就是没钱瞎摆谱,瘦不瘦,白不白的,哪里有整块的大肥肉好,出了油还能整一盘子油炸。  拿眼瞪了儿子一眼,刘金兰没好气地回了句。  “吃好了嘴吧?吃好了嘴多吃点咸菜,肉我腌了。”  除了翻个顶好的白眼,李文秀愣是一句话憋在肚子里说不出半个字来,顶好的鲜肉,她竟然腌了。  不过他也没想着跟娘老子顶嘴,那纯属没事找事,他才不做这二呆子的蠢事,无非就是点肉,不吃又不会死,只是这好好的新鲜猪肉被刘金兰腌成了咸肉,李文秀还是有些心塞。  这日子过得,太特娘的憋气了!  但是气归气,这日子还得照样过,该是哪样就哪样,马沓子也还得照收。  李文秀可不是半途而废的人,虽然瞧不上那点辛苦费,但是收了至少还有油渣子吃,真要停了,连油渣子都别想了。  吃过饭。  等李日和从李向前家里去把三个大脚盆挑回来,李文秀立马就开始拾掇马沓子的事儿。  得了那四百多块钱的好处,刘金兰现在对收马沓子这事,自然是一百个情愿,不光不挑刺儿,还一个劲地忙前忙后打帮手。  吃饭的时候,李文秀正端上碗,还没来得及往嘴里扒饭就看到刘金兰气冲冲地从灶屋里拉着二丫头的手跑出来。  瞧二丫头那小嘴嘟嘟一副受气包的样子,李文秀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就知道老娘又要搞事了。  果不其然。  他还没开口,刘金兰就已经弯下腰啪啪地两下,占着油星子的巴掌落到二丫头的屁股腚上,二丫头哇地一下子就梨花带雨地哭了。  “你这是干嘛呢?好好的饭都不吃怎么打起孩子来了!”  李日和赶忙放下碗筷把二丫头拢进怀里,一个劲儿地摸摸头。  “打还是轻的,你问问她做什么了!好好的牛轧糖自己不吃,1角钱就卖给文霞和文凤了,没见过钱还是怎么的?”  李文秀一听这话顿时就有些无语,不用说,这事肯定又是文凤和文霞那俩丫头干的好事。  不过想想又觉着不对劲,十来岁的孩子知道个屁,一准儿又是那两个婶娘给撺掇的,这大人一个坏心眼,准害了孩子一辈子,对于自家那俩婶子,李文秀已经不想去提了。  “行了,妈,多大个事儿呢,吃了就吃了,赶明儿给她再买点。”  李文秀赶紧打着圆场,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刘金兰就跟点着了的秸秆似的,噼里啪啦地就是不消停。  什么话难听挑什么。  “买?拿什么买?她就没这个命!”  “买给她吃不如省着两个钱用,免得又喂了隔壁那两个白眼狼!”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等刘金兰把桌上的饭菜都收拾了,李文秀这才把二丫头抱起来去了梅子河边上的柳树下面。  “阿哥,我想吃糖!”  还想吃糖!!  李文秀真是哭笑不得,这小丫头还真是不长记性,屁股上的手印可还没消呢!不过谁又没个年少无知呢!更何况还是个小丫头。  “行,等哥哥下次去县里,我保准给你买,不光买糖,还给你买果冻,草莓味的那种,好不好?”  “好!那你不能骗我,拉钩钩!”  李文秀耐着性子伸出小指头跟二丫头勾了勾手指,远处的梅子河面上,正好的阳光洒满整个河面,站在河边上,凉风习***能让人回想起很多过往的旧事。  时间一晃就到了8月初,7月末的时候李文秀又跟他老子去了一趟县里,来回倒腾了800多斤的马沓子。  等拿到第二次卖马沓子的钱,刘金兰彻底不管父子俩怎么折腾了,有了刘金兰的支持,李文秀也不继续瞒着,把他老子借了3000块钱的事抖出来,刘金兰也没闹腾,这件事也算是不了了之了,算是难得地糊涂了一回。  等到了8月初的时候,加上先前借到的3000块钱,父子俩手里已经攒了将近7000多的本钱。  这天一大早,李文秀仍然跟往常一样,吃过早饭就坐在家里收马沓子,二丫头在他边上趴在凳子上做作业。  突然就看到李日和火急火燎地夹着个蛇皮袋跑了回来,脸上神色匆匆,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李文秀往他后面一看,没看到刘金兰,再加上他老子一脸的忧容,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  “爸,我妈呢?”  噌地站起来,李文秀的声音大的有些吓人。  ““去刘湾了,我跟你说个事。”  一听到刘金兰是去了刘湾外婆家,李文秀顿时就松了口气,这狗日的老子,一惊一乍的差点没把他给吓死。  定了定神这才问道:“爸,啥事呢?这么急!”  “听说省里的马沓子已经涨到12块钱一斤了!”
  马沓子涨价了!  这个消息的确让李文秀有些喜上眉梢,这些天他几乎是掐着手指头算日子的。  随着8月底越发地临近,李文秀也老早就开始关注这个方面的信息,他已经让李日和打过招呼让经常跑县城的李向前留意这方面的情况。  只是李文秀压根没想到价格竟然会涨的这么突然,虽然只涨了2块钱一斤,但是这多少是冒出了苗头。  2块钱的差价落在旁人眼里自然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通常只会当成是普通的价格调整,但是重新来过一次的李文秀却很清楚,12块钱只是一个开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很快12块钱就会涨到十五十六的样子,然后在临近8月末的时候会再次被压到10块,甚至一度跌到了8块,之后才会一飞冲天。  不管是哪个年代,经济投机从来都是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只要有利可图就会有人钻空子。  市场那只看不见的手总会让人痛并快乐着,而抓住机会的人就会一飞冲天。  李文秀并不奢望一夜暴富,但是这一次却是老李家翻身吃肉最好的机会。  “爸,我觉着这价格搞不好还会涨!”  这一次李文秀并没有擅自做主,而是对李日和因循诱导,他很清楚,经过头两次买卖,他老子的胆子也大了不少。  哪个男人没有雄心壮志,李日和自然也不差,无非就是穷了心,手脚被束缚住了。  两次生意一做,那膨胀起来的野心,就跟梅子河河滩的蒿草一样蹭蹭地往上疯长,无边无际,状如脱缰的野马决口的河堤。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价格一涨,只怕是马沓子不好收了!”  李文秀一想也是这么个理,但是活人总不可能被尿给憋死。  “爸,你看这样成不成,我们也把价格往上面提一提,以前7块钱一斤,现在提两块,9块钱一斤,这几天多到周边几个村跑跑,能收多少是多少。”  李文秀话还没说完,李日和就摇了摇头。  “9块太高了,万一要是县里还是8块五,那就亏了5毛钱,尽做赔本的生意。”  李文秀立马就无语了!  果然,狗改不了吃…啊呸!这话可不能用来说自己老子,但是理是这么个理儿。  “那8块吧!好歹也涨一块!”  尽管有些不大乐意,但是李日和还是点了点头,只是不管是李日和也好,还是李文秀也好,还是远远低估了这个时代人的劣根性。  当天下午,就在李日和宣布马沓子的价格提高到8块一斤的时候,从镇上回来的那些个老叔老娘儿们不知道从哪里嚼来的舌根说马沓子涨到了10块钱一斤。  这一下子整个梅岭下面十里八村都炸了窝,原本这个季节农村里就没什么事,捡马沓子自然就成了一伙闲人忙里偷闲赚外快的主业。  几乎家家户户都关注着这个行情,10块钱的价格一炸出来,哪里还有人肯8块钱卖给李老大家。  不少人甚至在背地里骂李日和不是东西,平日里乡里乡亲的,原来大家都被老实人给骗了,县里卖到了10块钱一斤,他竟然8块钱就想把东西收起来。  李日和这脊梁骨没少给人戳。  然而就在李日和一家子闷着头撒不出气的时候,这行情又变了,头一天还是10块,第二天下午从镇上回来的人就在疯传马沓子的价格又涨了。  这次虽然只涨了5毛钱,但是那终归还是在涨啊。  这一下李文秀和李日和彻底坐不住了,定日一早,父子俩就坐车去了县里。  找到水产部的王胖子一打听,这才知道省里已经涨到了14,就连王胖子都把价格提到了10块5毛。  “日和兄弟,不是我说你,这人家都提到了十几块,你还8块钱的收,哪里有人肯卖给你,这不,我清早就收了800多斤,全是10块零五毛进来的。  你们梅岭那边那个老杨,一伙儿功夫就给我拉来了400多斤,这钱他没少挣。”  看着王胖子那可劲儿嘚瑟的样子,李文秀简直就想一巴掌霍过去。  狗日的杨瘸子!  李日和这下彻底焉儿了,连带着李文秀都有些捉摸不透这行情到底是怎么了,涨得这么快,难道行情真的提前了?  出了水产部,父子俩闷不吭声一路从县里赶回李湾,一路上李日和半句话都没说,但是从他有些发黑的脸上,李文秀第一次知道了,自家老子也是有脾气的。  回到家里,李文秀有些无力地坐在堂屋里,脑袋里乌七八糟的像是一团乱麻。  李日和坐在门口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刘金兰则忙进忙出,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个不停。  “卖卖卖,卖什么卖,做了一个多月的生意还不如人家一天挣的,瞧瞧你那出息。  也只有这个命,学不了人家做大事的!一辈子在泥巴里挖食就顶了天了……”  这话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别说李文秀这按捺不住的性子,就是李日和这个老实人都听得无心烦躁。  李文秀倒是知道,她肯定又是白日里受了杨爱莲和徐滴妹的窝囊气。  最近一段时间李日和跟儿子忙进忙出,有白天没黑夜地整日收马沓子,老二和老三家媳妇没少在背后赌气说风凉话。  这几天总算是给她们找到了由头狠狠地说道了一通,话不知道怎么就传进了刘金兰耳朵里,肚子里自然憋着一股气出不来,一看到他们爷儿俩从县里回来之后就是一副闷吞样,自然就借机发泄了出来。  “爸,你瞧着咋整,要不咱们也把价格提一提,这价格往后面算估摸着还要涨,咱们趁早肯定还能赚不少差价。”  说实话,其实李文秀现在也有些稀里糊涂的把不准,他知道价格会涨,而且还会跌一波,但是眼下这行情几乎是一天一个样,保不准中间连跌都不会跌就直奔高位去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真的连汤都喝不到了。  听他这么一说,李日和狠狠地从嘴里吐出了一口浓痰,眼窝子凹得厉害,似乎在极力挣扎的样子。  过了半响才猛地一拍大腿直起身子站起来。  “涨!他杨瘸子都敢涨,我们还怕个卵!就照10块钱一斤收!”
  拿了钱。  李日和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往店里瞅了一眼,赫然多了十来个大白桶,只是里面养的根本就不是青草鲢白,而是一溜儿黑乎乎伸长了身体往外爬的马沓子。  王胖子那张肥肉脸自然是笑得肉都快掉下来了。  “日和兄弟,这一趟没少赚吧?我可是听说了,梅岭那边现在是没日没夜地抓马沓子。  这说起来也怪,往年可从来没这个行情,撑死了涨到10块,今年光是我这里收的,就已经到了十三四块了,估摸着省里的行情还要涨,今天16,明天搞不好就十七八了。”  这狗日的胖子!  李文秀忍不住在肚子里埋汰了一句。  不过从这一点上看,王胖子的确是个做生意的料,有魄力,胆子也大,当然,关键还是兜里有钱。  十几块钱一斤收马沓子,光是本钱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至少李日和这种二道贩子肯定是要淘汰出局,李文秀算过账,加上所有的款子,他们父子俩现在顶了天也就收个千把斤的样子,这还是价格不会继续往上涨的情况下,而王胖子光是家里养着的就有将近1000多斤了。  其实李文秀也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马沓子的价格再高,这东西总有个数,长达个把月的大规模捕获,梅子河那边现在也差不多到了枯竭期。  连带着王胖子这里的存货和下面一些二道贩子手上的量,再加上一些等着涨价的散户手里的,能有个四五千多斤也就顶天了。  现在省里光涨价不涨量,你就是涨到天上去,能挣钱的也没几个人,但是即使是这样,五六千斤的量,真要一口吃下来,没个十来万块钱也不行。  凭他老子的底子,根本就做不了这个生意。  李日和说不后悔肯定是假的,尤其是到王胖子这里来一看,整个人那就跟霜打的茄子一个样,里外不得劲,当初如果听了儿子的话,厚着脸皮借点钱,那现在挣的也不止这个数。  “行了,机会来了你就多赚点。”  看到这家伙旁若无人地挤兑他老子,李文秀也没说什么,心里虽然憋屈,但是结果怎么样,其实他也有些没底,价格到底会不会一路涨上去,还真要等等再看。  不过这段时间王胖子也没少跟和一对父子打交道,也算是了解了李文秀这半大小子是个能做主的,听到这句话只是嘿嘿笑了两声。  等李文秀拉着他老子出了门往回头赶的时候,王有来嘴里才骂了一句。  “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个事了!”  从县里回来,李文秀也有些黯然,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懒得去撩拨他老子。  有气无力地吃了顿晚饭,一家人谁都没说话,傍晚洗澡的时候,李文秀没来由地从心窝子里冒出一股气,嘭地一声,狠狠地往装着马沓子的大红盆踢了一脚。  “去你妈的马沓子!”  一夜无话。  随后的几天马沓子的行情又往上涨了一两块钱,但是接下来连续三天都没动,李文秀本来已经死了心的,但是一看这情形,整个人又突然来了劲。  这天,眼见着天快要黑了,一家人正好在吃饭,李向前突然闯进来,身上白天拉砖穿的衣服还没换。  “向前,吃了没有?没吃就在这里凑合一下,文文,去给你向前叔挪个椅子。”  “不了,我跟你们说个事就回去,今天在县里听到有人说省里的马沓子好像跌价了,不过跌的不多,也就5毛的样子,我觉着吧,这东西肯定不能一直涨,我看你家里还有好几百斤吧,得趁早卖了,免得到时候折了本钱。”  火急火燎的,李向前撂下这么一句话,人转身就走了,父子俩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好看。饭肯定是吃不下了,父子俩二话没说就钻里屋去合计。  自个儿点了根烟,李日和坐在床榻上,自顾自地猛吸了两口,李文秀琢磨了一会,也猜到他老子应该是动心了,其实按照上辈子并不完整的记忆,李文秀知道马沓子的价格的确会下跌一波,时间也大致相同。  但是他目前不肯定的是李日和的态度,所以李文秀想着是不是先试探一下。  “爸,我估摸着应该是有人在压价,马沓子的价格十有八九还要跌,不过今年黄梅天比往年长了半个多月,马沓子本来不多,跌完了总是要涨回来的。我们如果真要把生意做下去的话,恐怕要压不少钱进去,光咱们家手上那点钱应该不够。”  李文秀小心斟酌了半晌才说道。  屋子里。  李日和也没答话,只是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整个屋子里很快就有些呛人。  “你算算,我们要把这生意做成的话,还差多少钱?”  难得李日和有了这个想法,李文秀自然乐见其成,他算是摸透了自家老子的性子。摸不准的事一准儿不干,就收马沓子这茬生意,如果不是先前赚了钱尝了甜头,恐怕也不长久。  尤其是上个礼拜马沓子价格一路往上涨的时候,李日和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肠子都悔青了。  “爸,现在县里16块钱一斤,我们肯定没那么大的本钱,不过我觉着吧,再过几天价格可能就要跌到10块,说不定还会更低。如果要做这个生意,我倒是想等价格跌到10块的时候再收,有多少收多少,只要涨起来就稳赚不赔,你瞅瞅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那要是跌到七八块呢?”  李日和也不笨,自然怕价格一直往下跌,做生意这个东西,从来没有什么稳赚不赔的道理,而且赔起来就是无底洞。  “跌到七八块也照收!爸,你想想,王有来14块钱一斤收了七八百斤,剩下的那些也是10块12块收的,跌到8块钱,那他还不要赔死?  虽然我不晓得省里是什么价收的,但是肯定不低于10块,这些人都是做大生意的,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赔本,到时候肯定还要涨起来。”  原本李文秀还怕他老子挑刺儿,没想到李日和还没开口,刘金兰反倒是捧着一盆子饭碗进来了,一句话,直接就让李文秀差点高兴得跳起来。  “儿子,你说的跟渔场老江卖鱼是一个道理吧,平时价钱低的时候从堰里买鱼,一到过年就放网涨价,低价买高价卖,这钱不往他兜里跑还往哪个兜里跑。”  被刘金兰这么一咋呼,李日和原本还有的不利索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那就照你说的,收他个千把斤!”  李文秀刚冒出尖儿的那点小心思还没长成参天大树,差点就让李日和一句话给憋死。  千把斤?  这老子真敢说,也不嫌臊得慌。  只是为了这千把斤他还折腾个屁。  不过李文秀也不计较,千把斤就千把斤,万事开头难,等步子迈出去了,李日和就是想收脚都难,到时候收一千斤还是三五千斤那铁定不是他一张嘴就说了算的。  第二天一早。  刚开门,李文秀睡眼还没揉开就看到一个半大小子提着个好两个袜袋子往家里走过来。  抬眼一瞥,是前头王瞎子王进学的小儿子王涛,李湾虽然大多数人姓李,但是除了姓李的,还有两个外姓,其中一个就是姓王。  “涛涛,卖马沓子吧?你爸让你来的?”  王涛点了点头,挺怕羞的一个小男孩。  王瞎子这个人,李文秀唯一的印象就是那杆到他死都没离过手的老烟枪,其他的了解不多,但是有一点李文秀很清楚。这人不孬,从根骨子里就透着精明,小算盘打得贼精贼精的。  县里卖16块,他这里铁定迈步了6,撑死了只给10块钱一斤,就这么个聪明人还把马沓子送家里来,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不过开门就是客,李文秀也犯不着跟一个孩子计较。  麻溜儿地清了水,过了秤,一共是6斤八两,李文秀二话不说就给王涛数了6张十块的团结票和8块钱的毛票子。  “涛涛,回头家里还有马沓子也送过来,叔这里10块钱一斤。”  李日和正好出来,抬眼就说了一句,李文秀拉了他老子一下,心里想着,人家10块钱一斤卖给你,没准是还你人情,要人再吃这个亏,铁定不可能。  等回了家,王涛把钱塞给王瞎子的时候,一听儿子转告李日和的话,王瞎子骂起来那是一点都不客气。  “10块钱一斤还想天天收,他美的,要不是看在前头杀猪给我出了力,这7斤马沓子都别想。涛涛,7斤怎么只有68块钱?还有2块钱呐?”  “本来就是68块钱,他们家秤称出来只有6斤8两。”  听王涛这么一说,王瞎子顿时就骂开了。  “这夫妻俩还真够缺德的,就这么点东西还要折了我二两秤!”  他倒是没想到,前头他让儿子拿马沓子去的时候,还把袜袋子摁在水里生生泡了几分钟,光那点水分就不止二两重。  收了王涛送来的6斤8两马沓子,整一个上午李文秀就没做第二单生意。  一直到快要吃中饭的时候,李向前他媳妇才拎着个不大不小的袜袋子过来,只是脸上怎么瞧着都有些不利索。  两家向来就比较和睦,刘金兰也出来招呼了一阵,等李文秀上好秤,麻溜儿地算好账给了钱。  等人走了,李文秀一看账本,顿时就皱了皱眉头,这生意倒真是越做越回去了,好两天的功夫,才收了不到20斤马沓子。  不过他也不急,知道马沓子的价格一时半会降不下来,那些个穷疯了眼的混蛋才不会10块钱一斤卖给他。  吃饭的时候,李文秀三两下扒完,放下碗筷就跟刘金兰李说开了,借钱这个事李日和开口了不顶事儿  “妈,我打算让我爸去借点钱做本钱!你觉着行得通不?”  收马沓子这件事情刘金兰也是不反对的,尤其是挣了两次钱之后,也就索性撂给儿子没管事,但是一说到借钱这事,心里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家里的钱应该够了吧?实在不行咱就做小点。”  “文秀说的对,还要借点本钱。”李日和插了句话。  “就你能!到时候赔了钱我跟二丫头回娘家过,谁管你们爷儿两饿还是饱。”  李日和难得做了一回主,李文秀生怕刘金兰会撒起泼来,不过除了说了这么一句竟是没了下文。  “妈,我爸心里有数!我觉着你可以去我舅那里看看,多少他们会给点。”  李文秀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就给刘金兰出主意,他也知道,真到了关键时候刘金兰也是个能顶事的,而且要借钱肯定要先往娘家跑。
  “做生意的事情我不管,你们爷儿俩自己心里要有点数,别生意没做成先把自己搭进去了。到时候满屋场上的人看笑话,我丢不起这个人……下午二丫头要盯着她做作业,我借到钱就回来……”  屋子里,刘金兰的声音压得很低,李日和则坐在那里应着不说话,自个儿的媳妇主动要求去娘家借钱,他也不会在后面扯后腿。  赚了也好赔了也好,收马沓子这个事儿是儿子挑的头,自己这个做老子总不能把责任往自己儿子身上撂。  话一说回来,要是搁以前,半大的小子不知道轻重,李日和可是不敢放手让李文秀去折腾的。但是这个把月,他是看在眼里落在了心里。  儿子待人接物比他这个没文化的老子强了不止一倍,除了年岁上压不了人,其他的不知道比一般人高明了多少,就是李日和自个儿也自信做不到这一点。  收马沓子来来回回几趟,几千块钱的事愣是没出过一丁点的差错,说话丁是丁卯是卯,将来是个做事的。  等自家老娘出了门,李文秀也没闲着,把家里三间正屋外加一间灶屋里里外外都拾掇了一遍,实际上他就是坐那里开个口,干事的还是二丫头。  老李家勤快的门风到了李文秀这里也算是彻底断了谱了,李文秀倒是觉着了,重生一遭,自己旁的没什么进步,算是彻底步入懒癌晚期。  有病自然就得治,李文秀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想着从椅子上挣扎起来,但是随着县里的马沓子价格仍然居高难下,一时半会也没什么人来卖马沓子。  而且正值8月末的时节,这天气也是一天比一天热,椅子搁屋前面的柳树下面,人坐在上面半声不吭地都冒出一身的臭汗。  二丫头文文倒是拿着用笤帚里里外外地钻进钻出忙的不亦乐乎,对于儿子的懒散,李日和也是眼不见为净。李文秀这懒癌,也脱不了他惯的。  打着借钱的名头,怀里揣着两包福字岭的烟就出门去了,一直到快要晌午的时候才皱着眉头往回头走。李文秀一见他这幅表情自然就知道钱没借到手,也不打算开口问,免得触了霉头。  谁知道李日和自己却来了劲,朝他喊了一声进了屋子,李文秀估摸着他老子找他应该是有什么事。  “文文,你过来看着点!”  虽然没什么人来卖马沓子,但是这样子还是要做足了。进了屋子,李文秀自个儿搬了凳子在李日和旁边坐下来这才开口:“爸,钱借到了?”  猛吸了两口烟,李日和也不搭话,手往兜里摸出一个塑料纸包搁桌子上,愣是李文秀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来由地吓了一跳,厚厚的一摞蓝票子,少说得有5000块钱了!  “这么多?爸,你找谁借的?这面子可卖大了!”  李文秀的确有些吃惊,村里能借出5000块钱的人家可没几个,有没有先不说,得愿意借才行。  李文秀是清楚的,李日和在李湾的名声是还不错,但是这时节,名声也当不了饭吃,真要到了真金白银从兜里往外掏的时候,谁也不乐意。  5000块钱!  一个顶好的石匠,一年到头也能不能挣上这个数还不一定。  “找向前借的,这事你别跟外人说,回头文强他娘要是晓得了又要闹出事。”  李文秀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他自然不是个嘴巴大的,这种事敢张扬出去,那无异于捅破天了。  97年,5000块钱着实可以捅破天了,李向前倒是个实在人,背着媳妇金枝竟然二话不说就把钱掏了。  其实李文秀也知道,这不光是他跟李日和关系好的原因,还是心底里念着以前的那份旧情。  大概是李文秀刚上小学那会儿,李文强,也就是李向前他大儿子,10岁的男孩子正是皮实的时候,一把火点了家里的三间土屋子。  那一把火算是烧得严实,如果不是李日和正好从田里回来,搁下锄头就往屋子里冲,这人就要活活烧死了。  回头李日和更是背着刘金兰把家里的几百块钱存款全给了李向前做现在住的那几间屋子,刘金兰是真真的吵了一架。  80年代的李湾,情况还远不如现在,李文秀至今都记得清楚,那几百块钱都是2块5块的毛票子扎起来的。如今看来,这人情现在可算是赚大了,5000块钱,估计李向前是把家底都掏空了。  作为重生者,李文秀比谁都清楚,人心是最难捉摸的。以德报德的人总是少数,以德报怨的却随时可见,搁十年后,李向前这样的人,无异于是另类。  “爸,这5000块钱可是个大人情,回头咱得给人算利息!”  李文秀也没想着占了便宜还卖乖。  “还要你打招呼?你老子我也不是后面的二呆子。”  二呆子是后面队上杨老二家的智障兄弟,李日和显然是被他儿子这句话给呛到了。李文秀嘿嘿的笑了两声就不搭话,自个老子,向来是一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能让他说这句话倒是有点少见。  拾掇好了这5000块钱,李日和坐了一会儿又往外面跑,后面李文秀看到他老子不用自己招呼就开始东拼西凑地借钱,心里那颗悬起来的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不管如何。  这机会他总还是能抓住些尾巴的。  时间不会等人,等这两天的势头一跌下来,就是他出手的时候。  一下午也就是打个盹的功夫。  李文秀来回翻了几次身,终究还是热得没能往深里睡,眼皮子每次都是刚一合上,屁股下面贴着草席的那一块就一个劲儿地往上冒热气。  等从草席上爬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上来差不多,没有空调的日子总是这么煎熬。  提了只塑胶皮桶,李文秀从隔壁李老二家的水井里拉上来两桶水,横竖身上只穿着件大裤衩子,提起桶就往身上淋。  刘金兰推着家里那辆凤凰牌的老式三角架子自行车往拐角里出来,猛一看到他又在往头上淋井里的水,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又用凉水冲,病了老子可没工夫伺候你。”  他老娘的!  还真是不念儿子好。  麻溜儿地冲完了事,李文秀也不客气,冲完了还要拉桶水回头放门口洗脸用,反正李老二家的井水不要钱,除了他徐的(di)妹坐门槛里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干瞪着他以外。  进了门,刘金兰也正好把车靠在墙边上撑好脚架子,从后座上解下来一个鼓鼓地装了半袋的蛇皮袋。  “妈,钱借到了?”  刘金兰拧过眼去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热死了热死了,快去舀瓢水给我。”  这时候农村里不讲究,一年四季井里的水舀来就喝。  李文秀也是个脸皮厚的,跟自家老娘也没啥抹不开脸的,笑嘻嘻地递过去葫芦瓢,走上去就把她手里的蛇皮袋接过来,打开袋口一看。  哟!好家伙。  满满的一袋子,全是野毛桃,都是红了桃尖的。这种野桃子的味道,上一次李文秀尝到的时候还是上辈子上高中的时候。  刚拉起来的那一桶水正好派上了用场,李文秀有些贪嘴,要不是怕吃多了闹肚子,这桃子估计还要消灭几个。  二丫头也是个能吃的主,事实上,在1997年的中国农村,就没几个不能吃的娃,有的只是没得吃的东西。  河里的莲蓬棱角,树上的桃子桑枣,打一开春,眼睛就没离开过这些能往嘴里送的东西,天天盼着到能吃的那一天。  总而言之,从小到大,李文秀拢共就没吃过几次完全熟透的,倒不是他没那虎口夺食的能耐,而是压根就等不到熟透就进了肚子。  钱刘金兰是借到了,李文秀钻进里屋的时候,正好看到刘金枝坐在床榻上数钱,蓝晃晃的大钞票子厚厚的一摞。  “妈,借了多少呐?”  白了儿子一眼,刘金枝食指往嘴里嘬了口唾沫忙着数钱没搭理他,不过等数完了,把两捆蓝票子用皮筋扎起来,嘴里还是蹦出了俩字。  “1万!”  一听这话,李文秀心里马上就砰砰砰地狂跳了起来。  合着他愁眉苦脸的生怕事情要黄,他老子和老娘就已经把这事一准儿弄成了?加上刘金枝这里的1万,李日和从李向前那里得了5000,还有之前就有的1万5,拢共就是3万出头了。  哪怕是20块钱一斤马沓子继续收下去,也能收个一千多斤,等到价格涨起来,赚的差钱足够让老李家脱贫致富了。  跟李日和担心收不到马沓子的心态不同,李文秀完全不担心这个,现在是价格居高不下,一旦过几天二道贩子手里收货的价格压下来。到时候他这里10块钱一斤反倒成了抢手的,收不到马沓子他就把李字倒过来写。  “妈,这次咱们真不差钱了!”  “就你能!你爸呢?”  “哥,有人卖马沓子!”刘金兰刚说完这句话,二丫头就在外面喊。  “谁啊?”  “我不认识!”  二丫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一个村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认识的还真不多,除非不是李湾的。李文秀也不敢把人家晾在那里晒太阳,二话不说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外面走。  一瞧见外面来的人,心里就打了个盹就有些不待见,来的是后面杨屋岭杨瘸子他家堂兄弟杨四喜。  这太阳还真的是打西边出来了,自家兄弟那里不卖马沓子,反倒是大老远的跑李湾来了,不过做生意开门就是客,李文秀也不怕他玩什么下三滥的玩意儿,开口就叫到:  “卖马沓子啊?”  “嗯,你家这里马沓子还是10块5毛一斤?”  10块5毛?想的倒是挺美的。  “10块了!”  一听到是10块,杨四喜迟疑了,嘴里咕哝着“诶,怎么10块了,昨儿个不还是10块5吗?”  还昨儿个呢?  “你听谁说的,10块我都收了好几天了,你卖不卖?这天怪热的。”  一瞧见杨四喜那贪小便宜的样子,李文秀就懒得跟他招呼,反正两人不是一个辈分,谁还不认识谁呢。  “真10块?”  杨四喜还是有些不大相信,李文秀趁机瞧着他手上的蛇皮袋子瞥了一眼。  好家伙,东西可能还真不少,就这么两个袋子,起码得有四五十斤重,这估摸着是养了好些天的。  “10块就10块,我还骗你作甚,再说了,你都来了还不晓得什么价?你要是不愿卖,老早就上县里了,县里可是十几块钱一斤。”  李文秀说的也不是气话,县里的确是十几,但是李文秀忘了,这是昨儿个甚至前儿个的价。  这价格一天一个样,现在指不定就跌了。  要说杨四喜没点小心思,那是不可能的,这50多斤马沓子是他存了十好几天的货,一家人起早摸黑才攒下来的。  原本是想着等价格再往上一点再出手,没想到今天早上一早去隔壁瘸子家问的时候,14块钱一斤他竟然不收了,别说14,就是11块他都不收了!  不是收不了,而是不敢。  这一下子,杨四喜真急了!出门一打听才知道,不光是瘸子不收,而是整个镇上都没人敢收了。  县里价格听说已经跌到了12,其实12这个价格好歹也没太低,尤其是相比于之前的8块钱。  但是他们怕的不是这个,怕的是这价格跟荡秋千似的,没两天的功夫就跌到12了,谁敢保证今天12块钱收了明天就不会跌到10块了。  这要是一跌,那就是往死里赔钱!  一想到这,杨四喜也不耽搁了,挑起担子就往李湾来了,一听10块钱照收,虽然跟之前听到的10快五毛少了5毛钱,但是杨四喜还是打算卖。  要是没有李日和这老实人和他这个呆儿子,保不准明天就10块都不到了!
  麻溜儿地过了秤,49斤半,跟杨四喜在家里称的分量差了半斤,这水分究竟掺了多少,只有他杨四喜自个儿心里清楚。  看到这老爷们皱了皱眉头,赫然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心思,李文秀又不傻,自然知道那少了的半斤是水分,当场也不点破他。  自顾自地对了秤就开始算账。  “看好了!没少你秤,拢共是49斤半,也就是495块钱,没错吧,你自己算算。”  等杨四喜点了点头,李文秀立马就朝屋子喊。  “文文,把铁盒子拿过来!”  铁盒子是李文秀用来赚钱的,上了锁。  等丫头把盒子拿出来,李文秀数好钱交到杨四喜手上,这才开口问道:  “我说你怎么到我这里卖马沓子来了?你应该是杨屋岭的吧?”  被李文秀一个半大小伙子一语戳破自己是杨屋岭的,杨四喜愣是脸皮厚也不免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  嘿嘿笑了两声也不答话,其实李文秀已经琢磨清了,估计是县里的价格又出了幺蛾子,最大的可能就是跌价了。  不过他老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出,所以也没给这没脸没皮的老东西担着,直接就给戳破了。  “是不是价格又跌了?你放心,回头你要是还有,照样往这里送,今天是8月23号,这个月10块钱一斤,有多少我收多少。”  老娘借到了钱,李文秀的口气顿时就有了底气。10块钱收到月底,这可是良心价,至于能收多少就不是他能算得准的了。  “10快钱一斤明天还收?”  “收!你有多少我收多少,不过话说敞亮了,叔,十块钱一斤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要是还是50斤,那数量太少了,我只能原价给你,要是数量多,有个三五百斤,我多给你两毛钱的价。”  李文秀说得轻松,但是杨四喜心里那点小心思可就不平静了。  现在县里的价格已经跌到12,家里那个瘸子堂兄10块都不敢收,李日和家的这个大儿子竟然敢开口就是10块钱一斤,而且还是收到月底,三五百斤还能往上加2毛钱的添头,这可是不得了的一笔钱。  在杨四喜看来,这无异于做折本的买卖,但是别人家的钱都是王八蛋,只有自己的才是宝贝疙瘩,折不折本钱还真跟他没什么关系。  屋子里刘金兰听到儿子竟然大嘴巴又给人涨了2毛钱,心里那是真气到了。等杨四喜前脚走人,李文秀刚把从杨四喜那里收到的50斤马沓子倒进家里的大红盆里,还没歇上一口气,后面又来人了。  一看到来的是李向前他媳妇金枝,心里立马就是咯噔一下。  他知道要坏事!  果然,王金枝打老远过来,看到李文秀站在门外边的柳树下面拾掇马沓子,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秀伢,你爸呢?”  李文秀自然知道王金枝来干嘛的,十有八九是他向前叔借钱的事情没兜住。只是这事儿是他老子背的锅,他一个做晚辈的毕竟不好开口。  “婶,我爸刚出去了,有啥事吗?我妈在呐!”  说完就扯开嗓子朝屋子里喊。  这会儿功夫刘金兰还不知道自家男人从李向前那里借了5000块钱,等迈出门槛看到是王金枝,也没在意,招呼着坐下来硬是拉着她吃了几个毛桃子。  两家人的关系向来就不错,但是5000块钱不明不白就被家里那口子背着自己借了出去,王金枝心里也是窝火的厉害。  所以跟刘金兰说了好一会儿功夫,见李文秀他娘竟然丝毫没有提这档子事的意思,王金枝脸上马上就有些不好看了。  刘金兰也不是不晓事的人,察觉到王金枝这话里横竖尽是挤兑人的意思,心里没来由地就是一股子火气冒了出来。  “你这骚娘们,是不是又跟家里那口子置气了?说话没个轻重的。”  门边儿上,李文秀一听他老娘这话,心里顿时就大叫糟糕。要是平日里,两人这么说话自然不是个事儿,但是王金枝今儿个憋着气呢,哪能善得了。  一听这话,王金枝果然脾气噌噌地就上来了。又是狠狠地挤兑了刘金兰几句,不过跟李文秀他那两个家里的婶子不同,王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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