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都15了,玩马车8哪里好玩6幼不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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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马车不要走》作者:长安夜雨(完结+番外)
晋江VIP完结+番外/金牌推荐
总下载数:4 非V章节总点击数:476493   总书评数:6237 当前被收藏数:7777 文章积分:151,960,016&&
拿下国际新闻奖后,知名记者池西西携先生傅川做客某访谈节目,默契考验环节,傅川满分,池西西零分。
回家的路上,池西西:难道你真的最讨厌粉红色,对鱼过敏,不能吃辣?
傅川:嗯。
池西西:那你为什么穿着我买的粉色衬衣,晚饭还吃我做的火鸡面和油淋鱼?
傅川:贱。
相识二十年,结婚两年,被离婚的时候傅川曾发誓要忘记没良心的池西西。然而几个月后,他带着戒指跪到了她的面前。
池西西:你怎么会想复婚?
傅川:脑子坏了。
池西西:你有钱买戒指,没钱看脑子?
纯情大叔&腹黑少女
在你说爱我之前,我从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爱情这回事。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池西西,傅川 ┃ 配角:司裴等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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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 2016
文章进度:已完成
全文字数:29901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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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南瓜马车不要走》《豌豆xi小ao ji姐e的七色堇》《她的爱情》《圆舞记》 《夜阑尽处》 《朝欺暮待》《云端的深海》
《银木星的夏天》《时光的城(高干)》《不做泡沫(军婚高干)》 《盛夏白雪(高干》《雨歇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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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评分:&财富 + 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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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大全文存稿中,只开启了文案让大家先睹为快,还请继续关注哦~~~&&
南瓜马车不要走
作者:长安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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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9:27 编辑
  2008年初,深冬。
  雪下了整整三日才停。
  虽已过了晚上九点,天色却被厚重的积雪映得微微发白,半醉的傅川从酒店出来,仰望了片刻挂在梧桐枝桠间的那弯月亮,一时生出了白日有月光的恍然感。
  吹了片刻冷风,散掉些许酒意,他从运动裤中翻出烟和打火机,侧过头正要点,身后传来了一声毕恭毕敬的“欢迎下次再来”。
  声音刚落,四个男人和两个妙龄美人便一齐走出了旋转门,为首的那个绕到傅川面前,客套地告过辞,而后向其中一个美人使了个眼色。
  美人收到指示,立马抱着件黑色男士羽绒服去追赶已走出了一小段的傅川。
  她穿着超高跟,在雪地中追身高腿长的傅川自然不容易,好不容易赶到他前面,却“刚巧”脚下一滑,不偏不倚跌到了他怀里。
  一阵香风袭来,傅川皱了下眉,却并未第一时间推开美人,而是将目光落到了某个相机灯一闪而过的地方。
  “你把羽绒服落在包间了。”美人直起身,媚眼如丝地示意他伸手,见他不动,便主动拉起他的胳膊替他穿外套,声线温婉地说,“今天零下五度呢,穿这么少不冷么?”
  穿着一身浅灰运动套装的傅川扫了眼美人大衣下光裸着的小腿,面无表情地抓过自己的外套,用一根手指把这位不知是姓王还是姓汪的小明星移出私人距离,而后大步走了出去,走出五六米,他忽然回头,问怔在原地的美人:“你得了什么好处?”
  不等一脸错愕的对方回答,他便掉头继续往停车场走。
  停车场的对面是所傅川过去念过的中学,刚下晚自习,毕业班的学生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不准备找代驾的傅川立在车旁抽完一根烟,拉开驾驶位这侧的车门想拿出随身物品步行回公寓,副驾驶却突然被打开,钻进来一个女学生。
  不同于其他学生,这女学生并没在单薄的校服外头套外套,一张尖尖的小脸冻得通红:“快!快开车。”
  “你认错车了吧?”
  女学生见他用看陌生人的目光打量自己,怔了怔,说:“我是池西西。”
  “你认错车了。”傅川再次重复。
  池西西没空和他多说,一脸焦急地用手拉他的袖子:“快开车,有坏人追我!”
  瞥见她露出来的那截胳膊上的一大片淤青,傅川顿了顿,关上车门,将车子开到五百米外的拐角处,从后视镜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街道,说:“你可以走了。”
  池西西缩在副驾驶上不动,半晌才可怜兮兮地说:“我没地方去。”
  “……”傅川关上发动机,拎起外套下了车。
  池西西也跟着走了下来。
  傅川锁上车往前走,池西西踏着雪快步跟了上去:“我帮你收拾屋子,你收留我几天可以么?我爸死了,我妈改嫁,我后爹喝醉了总打我……他不让我上学了,要把我嫁给五十岁的丧偶老头……我不愿意,他就……”
  傅川无意听陌生人的家事,打断了她:“前面有个派出所。我带你去。”
  “警察叔叔不管这个,肯定直接把我送回家……我后爹知道我往派出所跑,一定打死我。”池西西说着,用两只冻得通红的爪子抓住傅岳的胳膊,目光中尽是乞求。
  “我们不认识。”望着女孩漆黑的眼珠和婴儿般泛蓝的眼白,傅川拂掉她手的动作格外轻柔。
  “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池西西从肩上拉下书包,拉开拉链翻出学生证和身份证交到傅川手里。
  “……”
  傅川没再搭理池西西却也没赶她,任由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追着自己。
  一打开公寓的门,不等傅川开口,池西西就钻了进去。
  她的鞋袜被雪浸透了,只好在门前脱掉,赤脚站在浅米色的地毯上。
  傅川的目光在她白嫩圆润的脚趾上打了个转,落到她运动鞋的logo上,还未出声,就见池西西抬手看表:“呀!十点半了!你有车,为什么走着回家?喝酒可以找代驾啊。我好饿,你家有吃的吗?泡面就行。”
  她的手表和鞋子远不是普通学生消费的起的,什么后爹后妈,原来是离家出走的富二代,傅川目光渐冷,走到沙发边,三下两下收拾掉杂物:“你睡沙发,明天八点前离开,明白了吗?”
  原先傅川的态度虽然也冷,却并没有此刻的不悦,池西西呆呆地望着他,隔了好一会儿,才乖巧地“哦”了一声。
  第二天是周末,傅川照例回家吃饭。
  他还没记事,父母就因性格不合离婚了,大学前一直跟爷爷奶奶父亲继母弟弟生活,大学后习惯了一个人,哪怕寒暑假回来,也独自住在自己名下的公寓。
  傅川的亲妈忙,很少回来看他,比起继母生的弟弟,爷爷奶奶自然要偏心他几分,每回他回家,都围着他问东问西,唯恐他独自在外委屈自己。
  饭桌上,继母迟茹边如往常般语气亲昵地用公筷往他碗里夹菜,边对公婆说:“魏家的外孙女离家出走了,一夜没回家,她爸都急疯了,满世界找她,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他。”
  “西西吗?”傅奶奶一脸惊奇,“她今年该考大学了吧,前年老魏去世后就再没见过她,那孩子又漂亮又聪明,从小学习就好,她外公最疼她,好端端地怎么离家出走了……”
  听到这话,傅川骤然想起了他出门前还趴在沙发上叫都叫不醒的那个西西,合着叫这名儿的都叛逆?
  前一天她说饿,他没理她,也不知道现在走了没有……
  傅川刚起了回公寓看看的念头,手机就进了通电话,宁御找他。
  跟宁御他们打了一下午球,正要去吃饭,傅川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内容很简短,让他立刻回家。
  瞥见傅川放下电话时脸上的阴郁,宁御笑问:“你爹?你又犯什么事儿了。”
  傅川想起昨天潜在暗处的那抹相机闪光灯,嘴角弯起一抹嘲讽的笑:“桃花债。”
  傅渡江一惯忙,更何况眼下金融危机,因此傅川到家的时候,父亲还没回来。
  可他一进门,仍是被奶奶拧住了耳朵。
  那句“您干吗”还没问出口,傅川就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端着热气腾腾的面碗呼哧呼哧吃面的池西西。
  “我去你那儿送鸡汤,没见着你却见着西西了!她年纪小不懂事就算了,你都二十五了,遇见了也不知道把她送回家去!她家人找她一天一夜,你魏爷爷要活着非得过来抽你!”
  傅奶奶咬牙切齿地骂完孙子,立刻换上慈眉善目,回头软着嗓子问池西西:“西西啊,吃饱了没?”
  “奶奶,您家的饭太香了,我还能再吃两碗。”
  “等着,我再给你盛去。”说完这句,傅奶奶回头瞪向孙子,“你自己回来吃饭,把人家西西扔家里饿了三顿!要不要脸!”
  傅奶奶一去厨房,池西西就跳下沙发跑到傅川面前,仰起脸邀功:“傅川哥,我把你家打扫干净了,还帮你把脏衣服扔进了洗衣机。”
  “……”
  没等到傅川的表扬,她又笑嘻嘻地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你奶奶会来,我吃饱了得赶紧走,不然我爸来了我就完了。你什么时候走?能带我一起么?”
  “你爸死了,你妈改嫁,你后爹喝醉了总打你,不让你上学,要把你嫁给老头?”傅川面无表情地复述她昨天的话。
  十六岁的池西西咬着手指头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谁让你不记得我了,我都伤心死了,小时候咱俩多好,你给我折的飞机和千纸鹤我还留着呢!”
  “……你记错人了吧。”他大她快十岁,她小时候,折飞机和千纸鹤……
  “没啊,就是你!你忘了么,我八岁还是九岁的时候在你家住过半个月,你给我用狗尾巴草编过兔子,还爬到树上给我摘过你家院子里的柿子!”
  “你说的是傅岳吧。”弟弟哄她玩还差不多。
  “当然是你,傅岳哥从来不理我。我变样了吗?你怎么不记得我了,你还和以前一样,我一下子就认出你了!那时候……”
  “怪我。”傅川不想继续听她喋喋不休地追忆童年往事,出声打断。
  他正想上楼回房间,又听到她说:“我和你说了名字你都没想起来我,太伤心了。我要是不认识你会跟你回家吗?我又不傻。”
  ……傻的是他,带一个不认识的人回家。
  傅川刚回到房间,傅渡江就回来了。
  不出他预料,父亲骂他的主题有两个。
  一是傅川正处于研三实习期,傅渡江让儿子换个名字去子公司应聘,不料上班才一周,整个子公司就都知道他的身份了。
  二是要不是傅渡江和报社总编关系好,他当街搂着小明星的照片就要登上今天的娱乐版了。
  “你都二十五了,还整天打着我的幌子干不着调的事儿……”
  傅川一句话没回,安静地立在父亲面前,傅渡江骂足了半个钟头,说了两轮车轱辘话,见儿子一脸无所谓地不还嘴,更觉烦躁,挥了挥手让他滚。
  傅川滚到楼下的时候,迟茹正坐在沙发上同一个年轻女人聊天,池西西垂着头坐在年轻女人身边,听到他下楼,抬头望了他一眼,忧郁的目光里依稀有乞求。
  因为她的眼神,本要离开的傅川鬼使神差地没有走。
  年轻女人说:“哎,西西像她爸爸,两人脾气都拗,父女俩三天两头吵架,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再把她当亲生女儿疼,到底隔了层肚皮,只敢哄不敢训,老池就总怪我,怪我太宠她,把她宠坏了,我真是……”
  迟茹看了眼傅川,笑道:“你的为难我比谁都懂,小川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我嫁进来的时候他才一岁,在我看来他和傅岳没两样,但他爸也总怪我太溺爱他,傅岳小时候还气我对哥哥比对他好……”
  傅川的嘴角弯起一抹冷笑,为什么子公司的几个经理昨天非拉他吃饭灌他酒,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照片,这两样应该都是眼前这位的功劳。
  比起童话里的蠢后妈,这两位的境界显然高多了,她们对继子女从来温声细语体贴照顾,除了使手段把亲爹变成后爹,其它时候,不是亲妈却胜过亲妈。
  听到年轻女人起身告辞要带继女走,傅川忽而说:“池西西,你的书包在二楼,别忘了拿。”
  池西西怔了一下,得到迟茹和继母的同意后,上楼“拿书包”。
  她刚走上二楼,就听到小石子敲击玻璃的声响,询声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子前,傅川竟立在楼下的草地上。
  他两手抄在运动裤口袋里,偏着头向上看,示意她打开窗户。
  “跳下来。我在下面接你。”
  “啊?”
  “不是让我带你走?”他面无表情地问,“你走不走?”
  “走!”
  池西西没有犹豫,爬上窗子,闭着眼睛对着傅川的位置跳了下去。
  冲击力太强,饶是傅川早有准备,也险些崴了脚。
  他转了转脚腕,扯掉还死死抱着他不放的池西西的手,拖着她从小门走出了院子。
  一上了他的车,池西西便一扫先前的忧郁,眼睛亮晶晶地冲他傻笑:“傅川哥,你带我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我没地方去,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我听话,不麻烦你。”
  她身上仍旧穿着单薄的校服,傅川调高空调,发动车子,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她手腕上的淤青,问:“你爸打你?”
  池西西立刻拉了拉袖子,迟疑了一下,脸上很快又浮起了笑,声音轻快地说:“没有,我和同学闹着玩撞的,我爸要带着他老婆儿子移民,我不想去,我去美国干什么,我同学朋友都在这儿……”
  傅川望着她脸上灿烂的笑,收起了同情心,只恨自己被个小孩坑了。
  “傅川哥……”
  “说。”
  “你带我走,你奶奶他们不会骂你吧?”
  “不带你走他们也一样觉得我不着调。”
  傅川把池西西托付给宁御的妹妹宁立夏,就开着新改装的车和宁御去了千里之外的银川。
  他再回来时,已经临近农历新年了。
  傅川去宁御妹妹那边接人的时候才知道池西西早就回学校上课了。
  人是他带出来的,总得有始有终。于是回家前,他先去了趟池西西的学校。
  学校门前停不了车,他就把车扔在了对街,步行过去。
  距离晚自习结束还有四十分钟,一口气开了七八百公里,傍晚才下高速的傅川觉得倦,就去隔壁小店买了罐红牛,坐到停在校门口的自行车后座上继续等。
  还有半个钟头的时候,一个男生翻墙跳了出来,傅川觉得眼熟,仔细一瞧竟是季泊川。
  季泊川一站稳,两个小混混就从暗影中蹿了出来,边叫“川哥”边给他点烟。
  上身校服下身牛仔裤的季泊川吐了口烟,斜着腿眯着眼和小混混们筹划着要去修理谁。
  傅川突然想起十五六岁时的宁御和自己,年少轻狂时不可一世,觉得自个儿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牛掰,可此刻看着一脸蠢样的季泊川,傅川才惊觉那段历史非但不光辉,还挺让人羞愧的。
  拉开易拉罐的同时,傅川发出了一声轻笑,不是笑季泊川,而是笑过去的自己。
  小混混们可不这么认为,指着傅川厉声呵斥:“看什么看,找死?”
  没等傅川开口,季泊川就认出了他,他瞪了一眼身边的混混,骂道:“找死的是你!这才是正经的川哥,过去认错!”
  季泊川上头的两个堂哥和傅川的弟弟傅岳一样都是学霸,兄弟间感情虽好,但好学生和坏学生天生气场不合,玩不到一处去,所以季泊川从小就爱往他跟宁御身边凑。
  傅川本就不会和小孩一般见识,摆了摆手没接混混递上来的烟,问季泊川:“你认识池西西吗?”
  “太认识了!我跟她一个班。”
  “你帮我把她叫出来。”
  “您等着。”季泊川说着,又翻墙跳回了学校。
  隔了不到五分钟,池西西就把外出条递给门卫,走出了校门。
  她在校服外头套了件肥大的长款白羽绒服,头上带着白兔耳罩,再加上脸上的粉红口罩,远远望去好像一团雪球。
  雪球看到他,加速“滚”了过来。
  “傅川哥你回来啦!”
  “你最近怎么样?跟你爸和好了?”
  “他们上星期就去美国了。反正还有半年我就上大学了,一个人也没关系的。”
  池西西戴着口罩,嘴里呼出的热气被冷风冻住凝成水珠落在了她长而浓密的睫毛上,亮晶晶的像夏日清晨花朵上的露水。
  “那你现在住哪儿?宁御妹妹说你搬走了。”
  “住校。”
  傅川被她这双带着露珠的眼睛忽闪得心烦意乱,伸手摘下了她的口罩,池西西立刻喊冷。
  “你穿成这样能有多冷,和大人说话戴口罩有没有礼貌?”傅川曲起食指敲了下池西西的额头,问,“你爸怎么同意你留下的?”
  “他们本来也未必想带我去,我爸死要面子,怕别人说他有了新老婆新儿子不管女儿。”
  傅川对旁人的家事不感兴趣,就没多问。
  说话间池西西白嫩的脸颊竟被冷风吹出了两抹红,见她用戴着手套的手捂着脸挡风,傅川不由得感叹女孩就是娇气。
  他把口罩摁回池西西脸上,指尖触到半寸她的皮肤,脑子里忽而蹦出了“肤如凝脂”这个词。
  原来娇弱的东西也不是一无是处。
  “我走了,你好好学习别再惹事儿。”
  池西西“哦”了一声,一副好小孩的模样。
  然而傅川刚走出两步她就追了过来。
  “傅川哥。”
  “说。”
  “你明天有空吗?能不能帮我开家长会,就说你是……就说你是我舅舅。”
  “……你期末考砸了不敢和家人说?”
  “没啊,成绩明天才出,应该还凑合。我妈妈和她男朋友在海南玩呢,我找不到别人。”
  这所全市最好的中学他过去也念过,从一班到二十班是严格按照成绩排的,池西西和季泊川一个班,成绩能凑合到哪儿去。
  傅川懒得管闲事,何况替人开家长会这种事对他这种从小被老师烦到大的人来说简直像个笑话,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池西西满脸失望,却只乖巧地“哦”了一声。
  如果池西西蛮不讲理地缠他答应,傅川一定不会搭理她,可她不但没闹,还很有礼貌地和自己道别。
  她可怜兮兮的眼神害傅川心中一软,脱口而出:“家长会几点?”
  “明天下午四点。”
  池西西笑得眉眼弯弯,回答完才想起来和大人说话要摘口罩,傅川按了下她的手示意不用摘,说:“赶紧回去吧。”
  离开学校,傅川便直接回了家。
  一个月没去公司实习还拐走了世交家的外孙女,傅川用脚趾头也能猜到父亲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果然一进门傅川就被守在门边的傅渡江结结实实地踹了两脚,傅渡江不想再浪费口舌,直接让儿子“滚”,见傅川掉头就走,他又说:“回来!陪你爷爷奶奶过完年再滚!要不是怕他们生气,我早和你断绝关系了。”
  第二日出门前,傅渡江再次警告大儿子安分地待在家里陪爷爷奶奶。
  父亲的警告对二十五岁、经济独立的傅川来说其实毫无震慑力,他却真的留在家里吃了午饭才出门给池西西开家长会。
  到了学校傅川才想起他不知道池西西在哪个班,就走到了人头攒动的排名榜前,介于对季泊川的了解,他从榜尾看起,果然,总共1050个高三生,季泊川排1039名,可他却是一班的。
  想必是季家人不愿放弃,硬把季泊川往好学生中塞,以期他能受到感染。
  除了季泊川,一班的其他学生均排在前一百,而池西西是19名。呦,学霸呀。
  高三的教室在教学楼顶层,一走进一班,傅川就迎面遇上了他过去的年级主任。
  “傅川?”
  那句“黄老师”还没叫出口,正抱着一沓通知挨桌发的池西西就奔了过来。
  “舅舅!”
  “傅川是你舅舅?”隔了八\九年再看到傅川的脸,快退休的老太太仍旧感到头痛。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黄老师一脸匪夷所思。
  “黄老师您也教过我舅舅吗?”
  池西西跟这位年级主任关系很好,老师本就喜欢用功的学生,何况池西西的爸爸又是黄老师儿子的博导。
  “傅川是他们那届学生里最出类拔萃的。”黄老太太推了推眼镜。
  “真的呀?”
  瞥见池西西看向自己时眼中的崇拜,过去从不知道脸红为何物的傅川直后悔不该来。
  池西西给傅川指明自己的座位,而后继续发手里的通知。
  “你弟弟现在干吗呢?毕业了吗。”黄老太太完全没有兴趣知道傅川的近况。
  听说傅岳去年从牛津毕业后进了伦敦的顶级律所,黄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为人师表,最大的成就自然是教出几个真正优秀的学生。
  惹老师头疼的倒不是傅川的成绩,傅家从爷爷辈起就是高知,傅渡江为人耿直,早年看不惯某些风气,才下海经商。托基因的福,傅川虽然鲜少写作业,书包里几乎没有书,数理化却一直很不错,就是语文英语经常不及格,综合起来在这所重点中学里也能够上中游。
  但比起脑子笨的学生,老师更怕爱惹事的,傅川就是后者。
  家长会的时候,黄老师不时瞟着傅川感慨,家风再正也难免会出个例外。
  从学校出来,傅川问池西西:“想要什么奖励?”
  “奖励?”
  “不是考进了前二十么。”
  “那有什么好奖励的,跌出前二十才是意外。”
  傅川从运动裤中伸出手,敲了一下池西西的头:“谦虚点行吗?”
  池西西捂着额头冲他笑: “傅川哥,你高中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厉害?我们班第一名从没考过第二,还得过好多竞赛金奖,黄老师都没用‘出类拔萃’形容过他。”
  “……”傅川斜了她一眼,问,“你这就算放假了?春节去哪儿过?你外公外婆都不在了,去爷爷奶奶家?”
  “我自己过。我爷爷奶奶家在山区,离这儿六百多公里,我回去的少,和他们也不熟。”
  池西西的父亲是从山区考出来的,一路念到博士,毕业后就留在大学教书了。
  池西西的妈妈则是典型的富家女,漂亮娇气脑袋空空,年轻的时候,两人一个迷恋对方的英俊博学,一个爱慕对方的天真漂亮,在爱情面前,有没有共同话题根本不是问题。
  可漫长的共同生活后,各种差异最终让两人闹到了离婚的地步。
  “那你去我们家吧,我奶奶中午还让我叫你。”
  “多不好呀。”
  傅川看着她笑:“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傅岳不准备回国过春节,傅川三天两头不在家,池西西嘴巴甜,很讨老人喜欢,傅奶奶再三挽留,于是整个寒假,池西西都住在傅家。
  离过年还有五天的时候,傅川才想起要交毕论,他瞟了眼要求,打开文档整理了一会就感到烦躁。
  因为不觉得书念得好就算成功,高三的时候傅川本没打算考大学,傅奶奶突然病危,昏迷了几日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我看不到小川的录取通知书,死也闭不上眼”。
  傅川是奶奶带大的,听到这话心中一酸,锁上门突击了两个月英语语文,高考时这两门居然及格了。
  傅川并不准备真的去上,只是想拿通知书告慰奶奶,就任由父亲报了金融专业,哪知道老太太挺过来了……
  傅川好不容易混完大学,正想去当海员,老太太再次病重,说活了七十多年也算值了,唯一的遗憾就是等不到大孙子考上研究生。
  这两年老太太又改口说,退学可以,给她带个孙媳妇生个重孙子。
  因为感情极深,不管奶奶真病还是假病,傅川都没法不当一回事。
  只是有回听到老太太得意地和人炫耀自己把大孙子拉回了正途,傅川深深地觉得自己被坑了。
  傅川英语烂,试着翻译了半句,就把论文摘要打印出来,敲响了池西西的门。
  池西西正做数学试卷,傅川把纸往她面前一摊:“考考你汉译英。”
  池西西看了两遍,问:“能查词典吗?有几个词不会。”
  “嗯。”
  池西西认真地翻完,又读了一遍,递到傅川手里:“对吗?”
  傅川随便看了一眼:“差不多吧。”
  池西西笑了笑,眸子亮如星:“真的?其实有点难。”
  台灯的光照在她脸上,给她细细软软的头发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浅金色,傅川想,这小孩到底是怎么长大的,怎么就这么单纯这么好糊弄呢。
  *************
  2016年末,冬至。
  傅川醒的时候天还没大亮,许久不做梦,一个人躺在双人床上,一时有些恍然。
  他想起梦的结尾,无声地笑了笑,他活了三十多年,总共就被两个人坑过,一个是他奶奶,一个是池西西。
  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
  傅川摸起手机刚关上飞行模式,池西西的微信就发了过来——【前夫,九点半民政局门口见,谁迟到午饭谁买单。】
  傅川没回,把手机随手一丢,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两人的合照上,照片上的池西西笑得一脸无邪,傅川把合照丢到抽屉里,眼不见心不烦。
  那时候他怎么就上了她的当,真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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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西西向来守时,九点一刻就到了。傅川却让她等足了一个钟头才出现。
  傅川下车的时候,他的秘书许然向池西西解释道:“今天的会推不开。”
  池西西倒没放在心上,笑着说“感谢日理万机的前夫先生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
  接过许然递来的材料,傅川和池西西站在队尾等待,前面的四对皆是沉默不语地相隔十厘米以上,唯有池西西一脸殷切地问傅川午饭想吃什么。
  路过的工作人员见状低声提醒今天是单日,只办离婚。
  听到池西西笑着道谢,说他们就是来办离婚的,工作人员有一秒钟的诧异。
  “铁板烧吃不吃?”见傅川没有反应,池西西补充道,“我请你。”
  “你有事?”
  “我有个同事想给你做个专访,我已经替你答应了,只需要半个小时,我刚刚等了你一个小时呢。”
  见傅川不语,池西西又说:“……前夫,给个面子行不行?”
  “许然。”
  秘书闻声走了过来。
  “把‘离婚’的定义背给池西西听。”
  许然尴尬了片刻:“离婚是指夫妻双方通过协议或诉讼的方式解除婚姻关系,终止夫妻间权利和义务的法律行为。”
  “听明白了?等下签过字,咱们的关系就解除了,我没义务做你答应的事儿。”
  池西西停顿了一下:“那就先不离了呗。”
  傅川手中的身份证滑落到了地上。
  池西西弯下腰捡起来交回他手中:“等你做完专访,我们下周再找个时间过来。”
  签字的时候,傅川下笔的速度格外快。
  从民政局出来,傅川拒绝了池西西共进午餐的邀请,池西西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池西西。”傅川突然开口,“把你手机给我。”
  池西西虽然莫名其妙,却还是照办了。
  傅川解开手机锁,找到通讯录中自己的名字,点下删除,而后把手机还了回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池西西轻扯嘴角“切”了一声,散买卖不散交情的觉悟都没有,要不要这么没风度。
  “切”完之后她才想起来,前夫先生对前任向来没风度,这一点她高中的时候就见识过。
  ******************
  除夕夜。
  和傅家人一起吃过年夜饭,池西西就回了客房。
  傅川进来的时候,她正默写英语课文。
  “帮个忙……大过年的还用功呢?”
  “高考生哪有假期。”池西西一抬头,傅川才发现她正哭。
  “你怎么了?”
  池西西顿了一下:“刚刚做数学卷子,十题错了五题。”
  “就为这个?”傅川没有怀疑,他笑着揉了下她乱兮兮的头发,“傅岳的高三是一路玩过来的,但他是那年你们学校第一,太紧张会起反作用。”
  “我和傅岳哥不一样,我笨。”池西西擦干眼泪,“傅川哥,你找我什么事儿。”
  傅川把不停震动的手机递到池西西手里:“帮我接个电话,就说我去洗澡了。”
  谁知还没接听手机就不震了,池西西正想问要不要回拨,电话再次打了进来。
  一按下接听,一道饱含愤怒哀怨的女声就传了过来:“傅川你混蛋!”
  “他……去洗澡了。”池西西刚哭过,声音软,因着这句话有暧昧的意味,迟疑间更添了几分怯怯的温柔。
  电话那头霎时安静了,片刻后才语气不善地问:“你是谁?你们在哪儿?”
  池西西看向傅川,傅川直接挂断了电话。
  两三秒后,电话不依不饶地追来,傅川直接拖黑了那个陌生号码。
  “谢了。”傅川走出两步又回头问,“想吃什么,买回来谢你。”
  “你要出去玩?”
  “嗯。”
  “能不能带上我?”
  池西西一笑,腮边就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看到笑靥之上那对红红的眼圈,傅川咽下了“不能”,转而说:“穿厚点。”
  因为是除夕夜,整栋别墅的灯都开着,除了他们,所有人都在一楼客厅看电视,傅川只得再次带着池西西从二楼的窗户跳了出去。
  飘着雪的除夕夜,连最顽劣的孩子都躲在了家里,街上冷清清的没有人,只有零星的几辆车子驶过。
  傅川一直开到郊外,失了路灯,天地间仿佛只余下车前的两道光芒,池西西望着在光芒间飞舞的雪花发了会儿呆,听傅川说“到了”,才回过神来。
  这是远离市区的一座荒岛,上面有几个废弃的仓库,傅川把车子随便一停,示意池西西下车。
  中间的那个仓库前有两堆篝火,男男女女竟聚了二十多个,见傅川带着池西西走过去,纷纷扬起手打招呼。
  池西西粗略地环视了一圈,只找到宁御、宁立夏和季泊川三张熟脸。
  傅川难得带女孩出来,众人自然好奇,瞥见有人递啤酒给池西西,傅川立刻出手拦。
  池西西走到亮处,听到有人向傅川笑道:“这小姑娘有十六岁没?摧残祖国的花朵,亏你也下得了手。”
  傅川瞪了那人一眼,宁御却说:“别瞎说,这是他闺女,亲生的。”
  傅川没理宁御,低头问池西西:“冷不冷,到里面呆着吧。”
  池西西望了一眼虽然简陋,但明显布置过的仓库,摇了摇头,往傅川身边挪了挪。
  傅川只当她怕生,对池西西说了句“想吃什么自己拿”,便加入了众人的讨论。
  他们准备去荒岛上著名的鬼屋探险。
  宁御的妹妹宁立夏递了一盘烤熟的海鲜过来,池西西摇头说不吃,宁立夏便又拿了块烤红薯让她暖手。
  荒岛上风野,挨着篝火,池西西也冻得嘴唇发紫,离家时匆忙,她忘记了戴帽子口罩。
  余光瞥见池西西冻得直缩脖子,傅川抽下脖子上的围巾,扔给了她,而后把拉链拉到顶,戴上羽绒服的帽子继续和宁御讨论路线。
  傅川的围巾长,池西西把整颗脑袋都裹进围巾里,顿时暖和了起来。
  季泊川过来打招呼,看到仅露出一双眼睛的池西西,吓了一跳:“你怎么也来了?”
  “你不也在?”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那谁谁花了一个星期给你做的生日视频,你看了没?”
  “没兴趣。”池西西翻了个白眼。
  “今天你生日?”傅川转头问。
  “嗯。”
  “不早说。”
  “我又不是小朋友,生日有什么好过。”
  “你不是小朋友是什么?”
  “你也不是很大啊。”
  见傅川的眼风扫过来,池西西马上笑着讨饶:“我是说傅川哥你看起来年轻,我以前一直以为傅岳是哥哥你是弟弟。”
  不同于自小就成熟稳重的傅岳,傅川虽然话也少,但满身的玩世不恭让已经二十五岁的他看上去仍旧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
  “他那是未老先衰。”
  十点一到,众人便要出发,速战速决,然后零点前回来。
  池西西觉得没意思,便说自己留下看东西。
  一行人走后,望着黑漆漆的四周,她又有些后悔,倒不是因为怕,她胆子一向大,而是除夕夜,荒郊野岭的,一个人干坐着有点傻。
  雪渐渐小了,风却未止,吹得篝火左右摇曳。
  周围太寂静,脚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咯吱的声响格外清晰。
  傅川怕吓着池西西,未等走到拐弯处便高声说:“是我。”
  “你怎么回来啦?”
  “本来就挺没劲的,我就是不想呆在家……一只黄鼠狼蹿出来那几个女人也要乱叫,吵死了。”
  “我刚刚也看到了一只。”
  “你吓坏了吧?”
  池西西知道傅川中途折回来是好心,便很配合地“嗯”了一声。
  “就知道你得害怕。你哭不是因为十题错了五题吧。”傅川开了瓶可乐,喝了一口,斜着眼看她。
  池西西沉默了一下:“我爸妈把我生日忘了。”
  不止忘了,还在电话中不约而同地指责对方把她扔在别人家过年不负责任,顺带数落了她一顿。
  没有关心她一个人生活习不习惯,也没有主动问起她的期末成绩。
  他们各自成为了别人的家人,而她是无处安插的负累。
  “这也值得哭?气你爸妈没给你准备礼物?”
  倒不是怨恨他们,只是窗外的炮竹声害她想起了刻意忘掉的那些温馨往事。
  “等着。”傅川返身进了仓库。
  一通搜寻后,他拖出了四大箱烟花炮竹,这本是季泊川拉来取悦久攻不下的女孩子的,那女孩不肯出来,傅川便借花献佛。
  见池西西想要走过来帮忙,他说了句“坐着”,分几趟把硕大的箱子搬到了外头。
  “捂着耳朵。”
  话音才落,第一朵花火绽放在了夜空中,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烟火刹那间照亮了半片海面。
  见池西西被巨大的声响吓得一缩,傅川露出了小时候把女生捉弄哭后的满足笑容:“谢礼。生日快乐。”
  “谢谢,好漂亮。”
  震天的声响中,两人的声音转瞬被湮没。
  去探险的人一回来就嚷嚷,问傅川好好的点什么炮,鬼都被他震走了,害他们连个影子都没遇上。
  傅川垂着眼点烟,半晌才答:“闲得慌。”
  季泊川原本想十二点放烟花用视频和他追的姑娘玩隔空浪漫,这下浪漫不成了,便耷拉着脸问傅川:“哥,你怎么一点也不给我留。”
  傅川懒得理他,看了眼困得直打哈欠的池西西,问:“想不想走?”
  “想。”
  和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宁御和宁立夏。
  傅川开车,宁御坐副驾驶,两个女孩在后座睡觉。
  “你和那一位怎么回事,她一晚上给我打了几十个电话。”
  “本来就没什么事儿。还没怎么着呢就这么烦人,没劲。”
  “你是被那个要自杀的给吓着了吧,单了三四年了。”
  “谈不上吓不吓,就觉得没意思。”
  “你喜欢什么样的啊,我给你寻摸一个,空窗久了容易变态。”
  “你是女人吗,还喜不喜欢的。”
  傅川觉得“爱情”这个词俗气又可笑,每每瞟到电视剧里爱啊恨啊的片段,听到痴痴怨怨的歌词都觉得后牙发酸。
  他喜欢玩,注意力从没放在女孩子身上过,有漂亮的主动表白,心情好的时候觉得对方不讨厌也会试着相处一下。
  宁御冷哼一声,点了根烟,回头看了眼睡熟了的宁立夏,还没吸就摁灭了,降下车窗,把烟扔了出去。
  冷风夹着雪一下子灌了进来,傅川不满地看了宁御一眼,而后看向后视镜里安安静静睡觉的池西西,忽而说:“胆子小,听话,傻兮兮好糊弄的。”
  “什么?”宁御没立刻明白,隔了好一会儿才笑道,“你这要求,幼儿园一抓一大把。”
  高三开学早。一开学,池西西就搬回了学校。
  住校的不多,所以学生宿舍是条件一般的六人间,池智怕人多影响女儿复习,临走前找黄老师弄了间单人教师宿舍。
  开学第四天的中午,梁星如往常般和池西西一起回宿舍。
  池西西有了宿舍以后,梁星中午再也没有回过家,虽然她家就在学校旁边的教师公寓。
  刚吃过午饭,两人都有点犯困,池西西准备趁午休做英语听力,就把床让给了梁星。
  池西西剥橙子的时候,梁星正躺在她的床上举着季泊川的语文卷子傻乐:“瞧瞧我们泊川,连错别字都这么可爱。”
  池西西凑过去看了眼季泊川的小学生字体,嗤笑道:“傻子。”
  “你真不觉得他帅?公认的校草哎。”小女生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希望得到好朋友的认同。
  大概成绩好的女生都爱坏男孩,季泊川虽然每回考试都在一千名开外,凭借那张还算好看的脸和由出身带来的优越感,在女生中依然吃得开。
  “不觉得。地主家的傻儿子还差不多。你真不觉得他的行为幼稚?”
  池西西从不随便评论他人,唯独在梁星面前想什么就说什么。
  父母离婚后,她消沉了好一段,被包括父母老师在内的许多人说过“复杂”,一度遭到同学的排挤,那时候只有梁星肯搭理她。
  上了高中后,她逼迫自己活泼起来,拿傻白甜当保护色。
  人们总是容易对摸不透其想法的异类望而生畏,而看上去没什么心机整天哈哈笑的那种则最受欢迎。
  “你这是性冷淡!从初中到高中,就没见你喜欢过谁。不喜欢学习就是草包吗?他那叫追求自我!”
  “‘喜欢’只是自己给自己的错觉。”
  “那是你没遇见让你动心的人。”
  但我见过很多“相爱”过的人反目成仇。
  “开学的时候季泊川给了我一盒巧克力,我上网查了,挺贵的,我给他做了饼干,你放学陪我送给他吧!”
  池西西掰了瓣橙子放在嘴巴里,冰凉的橙汁从舌尖一直滚到喉咙里。
  她一向畏冷,就把剩下的橙子用纸巾垫着放在暖气片上烤。
  “他那是为了让你继续给他作业抄。季泊川最近在追一个大学二年级的女孩,学表演的。”
  “那又怎么样,他又不是认真的。”
  这倒是,季泊川交过很多女朋友,但跟谁都不长久,几乎是到手就弃,他享受的只是征服的过程。
  对女孩来说,收服浪子和暖化冰山一样令人跃跃欲试,说到底,也是源自征服欲。
  费时费力,把自己折腾得像个傻子。
  还不如征服难解的数学题。
  “等我做完听力,你给我讲两道物理题我就陪你去。”
  “成交。”
  池西西戴上耳机,梁星把季泊川那张只考了70分的语文卷子抱在怀里小憩。
  梁星的年级名次和池西西差不多,但她除了作业从不多做一题,数学物理尤为好,只是上课听听就什么题都会做。
  而池西西则经常被数理化折磨得满心挫败。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公平的,任何方面都是。
  一班的学生像池西西这样用功到连吃饭梳洗都争分夺秒的其实很少,成绩拔尖的学生往往并不需要很吃力地死学习,大多脑袋聪明习惯好效率高,学的出色玩的也尽兴。
  池西西除外。她的智商随妈妈,上学又早,能坐到尖子生中全靠过人的毅力。从高一到高三,她连寒暑假都在背课文做题,整整三年,每个月只给自己放两天假。
  上完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梁星给池西西递了个眼色,两人便没立刻往食堂跑,放慢收拾书包的速度。
  寒假过后,年纪前五百可以自由选择放学回家复习和留在学校上晚自习,当然,选不上晚自习的要有家长签条子。
  梁星虽想回家,但因为池西西要上晚自习,她便留下陪她,这个年纪的好朋友,连上厕所都要约着一起。
  季泊川既不是前五百也不可能得到家长的同意,只能留在学校影响他人。
  放学后到晚自习开始前有一个小时的空隙,所有高三生都利用这个时间去食堂或回家吃饭,季泊川却不是在操场打篮球就是在门口卖碟的音像店看电影,熬到晚自习快开始了再拎着保姆送的饭到教室吃。
  等教室的人都走空了,梁星才做贼一般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蓝白格的布袋子,她打开袋子里的塑料盒给池西西看自己做的饼干,粉色的爱心和巧克力兔子,还有奶油色的小鹿,池西西正饿着,伸手就拿,却被梁星打了一下:“一共五十二块,‘520’懂不懂?”
  池西西不满地切了一声:“季泊川又不会数,说不定会拿去讨好那个大二的姐姐。”
  “他给谁是他的事儿,我又没指望有回报。”
  “你想得开就好。”
  季泊川不在操场,两人就出了校门过了马路往音像店走,离音像店还有十米的时候,远远看到季泊川戴着耳机站在门前的电视机前。
  私底下经常给“性冷淡”的池西西普及成人知识的梁星突然两腿发软,迈不开步子,拉着池西西说:“你帮我送吧,我不过去了……”
  “他送你巧克力,你回他饼干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池西西不可思议地望着梁星涨红的脸,“这就怂了?出息呢!”
  “我请你吃一个星期的馅饼,你帮我送吧!”
  “……那我跟他说什么呀——这是梁星给你的?”
  “你什么都不用说,给他就行!”
  “……”
  虽然疑惑,池西西却还是照做了。
  谁知一脸莫名的季泊川还没伸手接,布袋子就被从天而降的班主任一把抓了过去。
  季泊川的父母刚请校长及所有任课老师吃过饭,因此班主任特地来找他谈心,企图感化他,不想却遇上了池西西“示爱”。
  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离异女人,没有家庭负担,常年一心扑在工作上,她不认为中学生有隐私和人权,毫不犹豫地当着两人的面拆开了布袋。
  看到塑料盒里描着“季”的爱心饼干,季泊川脸上的表情比班主任还精彩,背对着班主任用口型无声地说“没想到啊,池西西”。
  池西西一脸淡然,直到看清盒子下面的那封信。
  ……怪不得梁星会怂,会说“你什么都不用说”,敢情除了饼干还有情书。
  而那封信里一定署了她的名字。
  池西西在心中骂了句脏话,赶在班主任拆信前一把抢回了信。
  池西西向来是听话乖巧的学生,突然来这么一出,班主任自然诧异。
  当街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后,让她晚自习前把家长叫来。
  若不是念及池西西和年级主任关系好,班主任不会咽下到了嘴边的那句“恬不知耻”。
  躲在远处的梁星惊呆了,回过神后第一时间冲了过去,赶在她说出实情前,池西西暗中扯了扯她的手,攥着信封抢先向班主任认了错。
  班主任一离开,池西西就拉走了梁星,留下全然懵掉了的季泊川。
  “怪我给他前没观察周围环境,这事儿你别管,我来认。”
  “那怎么行……”
  梁星快急哭了,她妈妈就是这个学校的老师,为人特别严肃,被妈妈知道自己在高考前和男孩子表白,后果简直不敢想。
  “我又不是你,没有家长可请,等下我叫‘舅舅’过来。我来认顶多班主任告诉黄老师,黄老师给我爸打电话,我爸说不定都懒得骂我。要是你来认,非得失去人身自由不可。”
  梁星一下子不说话了,如果站出来,她妈妈确实会没收她的手机,二十四小时监管她。
  “你得请我吃一个月的馅饼,再自己跟季泊川讲清楚。”
  池西西给傅川打电话的时候并没说清楚,因此听到班主任说她和季泊川早恋,傅川立刻看向了可怜兮兮地缩在桌角写检讨的小女孩。
  认出傅川后,班主任简直连一句话也懒得讲,再三确认池西西没有别的家长能请后,语重心长地教育了她几句,便让她回去自习了。
  傅川和池西西出门的时候,班主任喝了口茶,用不大不小地声音嘀咕了一句。
  “你……”
  因为班主任最后的那句“上梁不正下梁歪”,傅川一时语塞,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要在意。
  倒是池西西一脸坦然:“傅川哥,又麻烦了你一次。还有半小时晚自习下课,我请你吃夜宵?”
  “好。”
  他答应得如此干脆,池西西有点意外。
  池西西回教室后,傅川下了楼。
  路过篮球场,听到有人叫“哥”,傅川停下了脚步。
  自然是逃了晚自习的季泊川。
  “哥,你怎么来我们学校了?”
  “晚饭吃撑了,消食。”
  “那跟我们一起玩玩?”
  “好啊。”仍旧是运动装加羽绒服的傅川慢条斯理地脱掉了外套。
  两分钟后,季泊川捂着被球砸出血的鼻子委委屈屈地说:“哥,我是不是哪儿得罪您了……”
  “对不住,手滑了。”傅川眯着眼运球,“再来。”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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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自习九点结束。
  池西西是住校生,没有进出卡,看到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等在楼梯口的傅川,才记起自己出不去。
  “食堂关门了,宿舍里只有泡面……要不改……”
  “那就吃泡面吧。”
  住校的老师不多,宿舍就设在实验楼顶层,十平米的单间,另有盥洗室和阳台。上一个住在这儿的老师把阳台改为厨房,留了几样简单的厨具。
  一打开宿舍的门,带着橙子香的暖风就扑面而来。
  傅川进了门,环视四周。
  宿舍很小,却非常整洁。
  除了枕边的毛绒兔子和窗台上的盆栽,再无别的装饰。
  被子规规矩矩地叠着,傅川记得她住客房时就每天都叠被子,原来不是因为局促,而是本来就有好习惯。
  地方小,暖气足,因而绿油油的盆栽竟开着花。
  傅川望着那几朵弱不禁风的洁白小花,想,果然谁养的花就像谁。
  “这是什么花?”
  “茉莉。”
  宿舍里没有多余的杯子,池西西想了想,把自己的黑色马克杯拿到水池认认真真洗了三遍,又用开水烫过,才给傅川泡了杯正山小种。
  傅川坐到书桌前喝茶,他腿长,桌子矮伸不开,就斜坐着,把胳膊搭在椅背上。
  泡面鸡蛋火腿肠都是梁星买的,她周末有时会过来呆一天,或者带父母做的家常菜,或者自己动手做。
  梁星很会做吃的,一碗泡面一锅粥也能煮出许多花样来。
  池西西则相反,懒得下楼的时候宁愿吃饼干也不会动火。
  见池西西站在燃气灶前磨蹭,傅川端着杯子走到阳台,似笑非笑:“你是准备请我干吃泡面?”
  “外头有微波炉,加开水转五分钟和煮的差不多。”
  “差远了。”
  傅川把马克杯随手一放,脱掉羽绒服塞到池西西怀里,卷起袖子:“去屋里等着。”
  池西西没和傅川客气,把他的羽绒服挂到衣架上,打开英语书背单词。
  傅川见状,嗤的一笑:“你还真会争分夺秒。写情书怎么不嫌浪费时间?你怎么看上季泊川的?那小子就一半吊子。”
  “是我朋友喜欢他。”
  这话虽有“我的朋友就是我”的嫌疑,傅川却没再问。
  “你这儿有油吗?”
  池西西记得梁星曾带了一小瓶花生油过来,便说:“有吧,你找找。”
  瞥见傅川回头翻找,池西西猛然想起了什么,扔下书三步两步冲到阳台。
  阳台一半用作厨房,另一半……晾衣服。
  赶在弯腰找花生油的傅川直起身前,池西西伸手够挂在绳子上的内衣裤。
  哪知下落时胸衣的钩子不偏不倚地勾住了傅川运动衣的帽子。
  池西西猛地一拽,把胸衣和底裤藏到身后,本想迅速把它们转移出去,才迈出一步,就和傅川撞到了一起。
  她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
  嫩粉圆白点,鹅黄蝴蝶结,十足的小孩子品位——傅川本想笑她大惊小怪,本想说这有什么值得藏的,然而望着池西西一脸窘迫地垂着粉白的脖子咬嘴唇,不知怎么的,他一时语塞,耳根也有点热。
  “让你在屋里呆着,阳台地方小,你往这儿挤什么?”到底是傅川率先打破了沉默。
  五六秒的工夫,时间却像冻住了一样。
  他一闪出空,池西西就如鱼一般滑了出去。
  用余光瞟到她一股脑地把内衣裤塞进被子里,懊恼不已地捶自己的头扯自己的头发,傅川轻笑出声。
  她的床单是薄荷色的,上头有白色的羽毛,傅川只瞟了一眼,便觉得那羽毛扫到了他的心尖上,一直痒到骨头里。
  傅川把泡面和青椒炒火腿肠端出来的时候,池西西脸上的红晕还没褪下去。
  池西西没想到傅川这种对什么都不上心的人居然比梁星还会煮泡面,她这里的食材如此有限,他用青椒炒的火腿肠也格外好吃。
  可是刚刚丢过脸,她只盼着傅川早点离开,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不好吃?”傅川抬头问。
  “很好吃,不过我晚饭吃了很多。”
  傅川不再讲话,慢条斯理地吃面。池西西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神色如常,单词却无论如何都背不下去了。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池西西从暖气片上拿下了一只橙子,放在手里揉了一小会儿,低头边剥边祈祷傅川赶紧吃完赶紧走。
  终于捱到傅川吃完,他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从烟盒里取了根烟,并不抽,只放在手里把玩:“你怎么在暖气片上放了一溜儿水果?”
  “直接吃凉。”
  “你可真娇弱。”
  池西西只当没听到,剥完整只橙子,递给傅川:“傅川哥,吃橙子吗?”
  “哥什么哥,叫傅川。”
  傅川伸手接橙子,触到池西西的指尖,停留了半秒才蜷起手。
  细致,柔白。
  橙子是温热的,傅川没吃,装进了运动裤口袋里。
  “今天耽误了你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池西西直接省略了称呼。
  池西西不明白傅川为什么还不走,只好婉转送客。
  “你在我奶奶家一口气吃三碗面的时候怎么没不好意思?”傅川把烟放到嘴里,起身收拾碗筷。
  看到池西西凑过来,他说:“背你的单词去。”
  宿舍的水龙头只出凉水,那么怕冷,怎么能用冰凉的水洗碗呢。
  三下五下洗好,傅川把涮过的碗碟随手一放,甩了甩手上的水,拎起羽绒服:“我走了。”
  池西西自然要送他。
  傅川站在门前:“行了行了,别送了。你就是没见过世面,比那混小子好的多了去了,马上就高考了,别干没用的事儿,好好学习专心备考知道吗?”
  话一出口,傅川的脑中就飘过了一句周杰伦的歌词——用功读书怎么会从我嘴巴里说出。
  池西西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解释。
  有句话叫越抹越黑,误会就误会呗,管他怎么想。
  傅川一走,池西西就去了阳台。
  傅川或许会做饭,但一定没洗过碗。她重新洗了一遍碗筷,把各种物品放回原位,用抹布擦干净他弄湿的地板和台面……一切整理妥当后,才回到书桌前。
  这一晚耽误了太多时间,池西西从不肯把功课推到明天,于是加班到凌晨三点。
  池西西睡下的时候,傅川刚好从梦中惊醒。
  感受到腿根的湿黏,他有些诧异。
  青春期之后,他再没做过这种梦。想到梦里的那个人,他从搭在沙发上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了那枚没吃的橙子。
  一口咬下去,甜的粘牙。
  傅川摸出手机,给远在伦敦的弟弟打了个电话。
  电话铃响了十几下才通。
  “你干吗呢?”
  “加班。”
  “你那边几点?”
  “七点多。”
  “天天加班有意思没?”
  “比你大半夜不睡觉有意思。”
  “……你下下个月回来?”
  “嗯。”傅岳合上手中的文件,“你有事?”
  “你觉得男女朋友差九岁多吗?”
  “那得看是哪九岁。”傅岳知道哥哥不会大半夜无缘无故和自己探讨□□话题,直截了当地说,“二十岁和二十九岁不奇怪,二十五岁和十六岁奇怪。”
  “怎么奇怪了,不是十六,十七岁生日刚过。”
  “确切的说,诱引心智不成熟的未成年人不叫奇怪,叫不道德和心理变态。”
  “……”& &
  为了防止哥哥失足,傅岳进一步说:“在我的印象里还没有哪个女人能让你维持半个月以上的热情,上次那个要死要活的比你还大两岁吧?你只适合心理承受能力强的,千万别贪一时新鲜祸害未成年小姑娘。真惹出事儿来,奶奶……”
  “艹,咱俩到底谁是哥?”傅川直接挂断了电话。& &
  虽然受不了傅岳唠叨,傅川却不得不承认,弟弟的话从来都对。
  他点了根烟,打开壁灯看运动衣的帽子上被她的胸衣钩出的那根线。
  这种纯度的,还是留着在梦里祸害吧。
  万一惹了,等他这阵新鲜劲儿过去,她指不定受不受得了。
  之后的两个月,傅川和池西西都没再联系。
  四月底,傅岳回来了。奶奶和迟茹一高兴,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菜。
  不知怎么就谈起了高考,想到池西西,奶奶便让傅川接她到家里吃饭。
  时隔两个月,再大的冲动也偃旗息鼓了,可听到池西西推辞,傅川却不乐意了。
  梁星的堂姐梁沅今年研究生毕业,想考到母校当英语老师,重点中学竞争激烈,因此梁沅交了毕论后,便回母校实习。
  池西西答应了去傅家吃饭,就没上晚自习,和梁星梁沅一起走出了学校。
  远远地看到池西西,傅川还没开口叫她,梁沅便率先跑到了他眼前:“傅川?”
  傅川从池西西身上收回眼,看向梁沅。依稀有些眼熟。
  “你还记得我吗?”傅川陌生的目光令梁沅眼中的热情散了一半。
  “嗯。”
  “我最近回母校实习……你怎么来了?”
  “接小孩。”
  傅川向池西西做了个“过来”的手势,面无表情地冲梁沅点了点头,拉着池西西转身就走。
  梁沅有点失望,却并不生气,中学的时候傅川就不爱搭理女孩子。
  傅家离学校并不远,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聊成绩和天气。傅川本想直接把车开进院子,看到路边立了个人,他怔了一下,提前停住了车子。
  “你等我一下。”说完这句,他就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傅川走到立在路边的女孩面前,冲她打了个招呼,笑着说:“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同样是不期而遇,相对于梁沅,这一次,傅川的笑一直蔓延到了眼底。
  那女孩也笑,眼里藏着一抹羞涩的期待,直到她看见自己下了车的池西西。
  瞥见罗馥突然僵硬了的表情,傅川正疑惑,就听到池西西幽幽地叫了句:“罗姐姐,好久不见啊。”
  听到这声“罗姐姐”,罗馥的脸色更加难看。
  “你们认识?”
  池西西只盯着罗馥笑,不说话。
  罗馥下意识回避她的眼神,有些心虚地说:“我给西西做过家教,我……我就是路过,还有事儿,先走了。”
  罗敷一走,池西西就给梁星发了条短信——【我遇见罗馥了。】
  【靠,那个贱货?】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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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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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2008
  进门的时候,池西西已经整理好了情绪,露出了惯有的烂漫微笑。
  她并不是唯一的客人,而人再多,久未归家的傅岳也是饭桌上的焦点。热热闹闹地吃完一顿饭,见她告辞,傅奶奶立刻出声挽留。
  隔天是五一,学校给高三生放了两天假。傅奶奶执意要池西西住到学校上课——老人家喜欢热闹、池西西性格讨喜是一方面,傅奶奶更觉得她可怜,何况她被父亲撇下也与傅川有关。
  晚饭后,池西西独自回到客房,因重遇罗馥而起的坏情绪再次袭来。
  她深呼吸了十几次,打开物理卷子,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错题上。
  池西西的数理化一直不好,高一结束的时候却没有听从老师和爸爸的劝阻选了理科。
  高二上半学期,每一节物理课对她来说都是折磨,听了半年天书,做烂了无数本参考书,对于这门课,她才终于有了顿悟的通透感。
  她并不讨厌无穷无尽的复习,甚至偷偷希望高考晚点结束。和解不出的数学物理题较劲儿的这两年,她不用吃药也能一觉睡到天亮。
  背完最后一段英语作文时已经接近零点,池西西习惯睡前喝水,便拿上水杯,轻手轻脚地去了一楼。
  傅川的房间在二楼楼梯旁,他的门只关了一半,池西西经过的时候,听到一声轻笑从里头传出。
  “恭喜。成啊,我等着你的饭。”
  “对了,你什么时候给池西西做过家教……她十一岁的时候什么样儿……”
  “忘了?那你好好回忆回忆…任性?不喜欢学习?咱们说的是一个人吗,她挺乖的呀,而且除了学习她好像就没别的爱好了……”
  任性,不喜欢学习,初中之前,她的确如此,不然爸爸也不会把罗馥从老家接来激励她。
  那时候罗馥还叫罗娟。
  池智是镇上第一个考上名牌大学的,在数学系一路读到博士,出国进修了两年,一回国就娶了魏云楼,留在母校任教。
  虽然成长环境迥然,但在池西西的印象里,父母的感情一直都算好。
  魏云楼从小家境优渥,对钱没什么概念,池智的收入也很不错,所以丈夫在能力范围内救济老家的亲朋,魏云楼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夫妻俩唯一的分歧大概就是池智一直想辞退保姆,把身体尚好的父母接过来照顾饮食起居,而魏云楼坚决不肯和公婆同住。
  池智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意见向左的时候,大多都是他让步。
  池西西的性格像妈妈,爱玩不爱写作业,魏云楼觉得成绩好不好无所谓,有个轻松快乐的童年最重要,在这个问题上,池智却格外坚持。
  池西西小学时每次期末成绩出来,都会由池智训斥女儿、魏云楼袒护女儿演变为夫妻争吵。
  池智怪妻子纵容女儿,魏云楼责问丈夫看不起学习差的为什么要娶自己。
  短暂的争吵之后两人总会很快和好,高高兴兴地利用寒暑假带女儿四处玩。
  直到池西西小学毕业,罗娟出现。
  罗娟当时二十岁,因为上学晚,还在念高二。
  池智回老家原本是因为父亲生病,听父母说罗娟在上学之余几乎每天都过来帮忙做家务,池智便和她多聊了几句。
  因为深知山区的孩子念书不易,他在附近的村子里助养了六个失学的孩子,而罗娟是成绩最好,也是唯一知道感恩的。
  第三次看到罗娟边为父母做饭边背课文时,池智想到了不懂事的池西西,便把罗娟接到家中过暑假,以期她能激励女儿。
  一听到爸爸念叨小时候五点起床,翻两座山上学就嚷嚷头痛的池西西完全不觉得这位罗姐姐哪里了不起,更吃不惯她做的爸爸家乡的小吃。
  虽然没收到预期的效果,池智却并没立刻送走罗娟,于是因为腹痛翘了游泳课的池西西撞见他和罗娟抱着亲在一起。
  那时候池智还不到四十岁,斯文儒雅,年轻有为,在学校里被很多女学生崇拜,可遇见土兮兮的罗娟前,他一直忠于自己的婚姻。
  池智立刻送走了罗娟,池西西也向爸爸保证不告诉妈妈。
  可她终究没有遵守保密的诺言。
  魏云楼咽不下这口气,她不再相信丈夫的话,当晚就回了丈夫的老家,谁知没等她质问罗娟,罗家的人便先一步找上了门来。
  他们反咬一口,说池智强、奸自己的女儿,找来了一大**流氓,堵在池家老宅门前,让池智要么离婚娶罗娟,要么赔一笔钱,不然他们就去池智教书的大学闹。
  魏云楼一辈子顺风顺水,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连气带吓病了一场,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回来后,两人并没有离婚。
  开始的时候,池智很是忍让魏云楼,她说房子脏了,住着恶心,池智就立马换房子。
  她说不想再听到老家的事,池智在家里连父母的电话都不敢接。
  这种忍让维持了半年,随着池智耐心的耗尽,夫妻间的争吵越来越频繁。在魏云楼乱发脾气后,池智开始指责她结婚多年没做过一顿饭,没扫过一次地,只回老家过了两次春节……
  每每听到父母吵架,池西西都会冲出房间,站到两人中间大哭,企图以此阻止父母。因而每一次两人吵架,都以不约而同地指着女儿骂“还不是因为你”结束。
  在池西西的记忆里,离婚前一年,那句“还不是因为你”,是父母仅存的默契。
  还不是因为你不用功,你爸爸才带回罗娟。
  还不是因为你没管住嘴,你妈妈才回去闹,害你爷爷奶奶在老家抬不起头。
  还不是因为你不听话,我们才吵架。
  还不是因为想给你完整的家,我们才忍着没离婚。
  这种话听多了,池西西觉得自己简直十恶不赦,所以当池智终于忍受不下去拖着箱子离开家时,她一路哭着说“爸爸,对不起”,追到车子绝尘而去。
  池西西初二一开学,池智和魏云楼就办了离婚手续。
  相对于池智的急于解脱,魏云楼满心怨恨,听信了朋友的话,认为把女儿留给他带可以扰乱他的生活,犹豫之下放弃了原本势在必得的抚养权。
  因为负疚,那一段池智对女儿倒是很好,再也没因为成绩苛责过她,但池西西仍是成夜成夜睡不着,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因为情绪问题,小学时人缘极好的她整个初中都被排挤,一度糟糕到需要看医生吃药。
  池西西的中考成绩非常差,交了大笔赞助费才被塞进现在的学校。
  她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有自救意识的。睡不着就努力读书,成绩一点点变好,哪怕爸爸已经不在乎了。
  原来考砸了被骂也是一种奢侈。
  在家安静乖巧,尽可能地不给爸爸和他年轻的妻子、妈妈和她新交的男朋友添半点麻烦。
  向学校里的每一个老师同学微笑,比同龄人更天真活泼。
  再也没有人说她复杂、和别的小孩不一样。
  同学们都很喜欢她,还有很多男生向她示好,说漂亮的女孩里很少有她这样清纯不傲慢的。
  就在池西西觉得自己完全走出了阴影时,池智的某位研究心理的朋友到家里做客,和池西西聊了一会儿,便提醒池智,说她有可能转化成了更麻烦的微笑型抑郁症。
  池西西反应强烈,坚决不肯去医院。
  池智拗不过她,只得作罢。
  事实上他也分不出更多的精力照看女儿。妻子研究生没毕业就和他结婚生子了,她想移民,到美国继续学业,虽然学校不放池智走,虽然他也不是那么想走,但年过四十,有婚史有女儿,为了婚姻不再出问题,自然要多体贴娇妻,尽可能地满足她的合理要求。
  池西西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好,她完全压制住了阴暗的情绪,如果不是再看到罗馥,她已经忘记了彻夜睡不着是什么感觉。
  晚春白日长。四点刚过半,天就擦亮了。
  房间太闷,池西西便走到二楼露台吹晨风醒脑。
  刚倚到栏杆上,就听到身后有人“喂”了一声,池西西回过头,傅川越过自己房间的窗户跳到了露台上。
  “你怎么起这么早?”
  “还不是被你吵醒的。”
  “不好意思,傅川哥。”
  “谁是你哥,叫傅川。”
  “傅川。”池西西乖巧地叫了一声。
  因为罗馥眼中的倾慕,池西西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傅川。
  傅川虽也俊朗,可论眉眼,仍是比弟弟略逊一筹,但相对于中规中矩,满身正能量的傅岳,傅川这种显然更招女孩子喜欢。
  对于男人来说,气场最重要。无论多少人在,哪怕傅川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所有人第一眼看到的也一定是他。
  “我脸上有什么值得你盯着看的,嗯?”
  傅川185公分,跟比他矮一大截的池西西讲话,自然要俯下身。
  赶在他越过亲密距离前,池西西往后仰了仰头,问:“罗……姐姐现在怎么样?好久没见她了。”
  “她今年大学毕业,考上研究生了,挺不容易的,比我还大一岁。”
  是很不容易,为了所谓的赔偿,宁肯自毁名声说自己被强、奸。
  爸爸曾向妈妈发毒誓,他和罗娟并没有发生过关系,妈妈不信,她却是信的。
  至于拥抱接吻,是不是被强迫的,池西西那时候年纪虽然小,但并不瞎。
  为了平息风波,池智赔给罗家一大笔钱之余,还写下保证书,承诺继续供罗娟读书,等她毕业后替她找工作。
  因为名声毁了,池智替罗娟改了名字,安排她离开家乡到相邻的小城念书。
  除了连她自己都不在乎的名声,她几乎什么都没付出,就轻易地毁了自己的家。
  如今她大学念完,还期待起了爱情。
  池西西想起傅川对电话里的那个女孩的绝情、想起他对梁沅的冷淡,不得不佩服罗馥的手段。
  她已经骗取了傅川的同情,那么得到他的喜欢也不是没有可能。
  怎么可以让这种肮脏的骗子得偿所愿。
07、7.2008
  在傅家吃过早饭,池西西就去了梁星家。
  梁星的妈妈趁着放假把梁沅叫到家里替女儿梳理英语知识点,虽然觉得帮助不大,池西西却还是去了。
  池西西和梁星的英语基础都很扎实,一本正经地讲了些解题窍门后,待梁星妈妈一出门买菜,梁沅便马上结束了教学。
  她往沙发上一靠,捻起了一颗草莓:“小婶管得也太严了。都最后一个月了,哪能绷这么紧,以你们俩的成绩,现在应该以调整为主,能正常发挥就行。”
  “所以啊!放假还不如上课呢,呆在家里我妈没事儿就坐我旁边看我做题,她那么含情脉脉地瞪着我,我做一题错一题。”
  “后天就上课了,明天下午我带你们看场电影最后放松一下。”
  “那我请你们吃大餐!我还欠西西一个情呢!”至今没鼓起勇气和季泊川说清楚的梁星冲池西西讨好地一笑。
  梁星的这个笑容害池西西想起了季泊川。
  情书事件后的某晚,季泊川赶在晚自习前把池西西拉到校门口的奶茶店,背了一堆“爱情虽绚烂却如樱花般短暂,而友谊地久天长”之类的鸡汤句子后,吞吞吐吐地说:“要不是咱俩打小就认识,要不是我好兄弟喜欢你,我可能就接受了……你学习又好,长得又漂亮,是我配不上你……”
  池西西诚恳地点了点头:“嗯,我也觉得你配不上我。饼干什么的我就是随便一送,你不用在意。”
  若是别的女孩告白,身为校草、从小到大一路被追捧的季泊川根本懒得搭理,但池西西不同,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发过好人卡后,季泊川犹不放心,再次安慰道:“别太难过,你以后一定能遇到更好的。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你的——对妹妹的那种喜欢……买卖不成仁义在,往后有什么需要哥帮忙的地方,就吱一声。”
  “吱。”蛋疼不已的池西西举起了手,“哥,您帮帮忙,把这事儿忘了成吗,成吗?”
  大抵是怕刺激到池西西,季泊川后来看见她就躲,有天他新追到的大二姐姐过来找他,两人正躲在没有监控的实验楼后头的垃圾桶前亲热,池西西恰好下楼扔垃圾,季泊川一看到她,立马推开了女朋友假装路过,等她走后,才用池西西能听到的声音对那个姐姐耳语道“我这个妹妹从小就暗恋我,快高考了,我不忍心伤她……”
  回忆起季泊川偶尔投向自己的充满愧疚的眼神,池西西一阵恶寒。
  “西西,西西?想什么呢?傅川是你舅舅?”梁沅突然问。
  池西西回过神儿:“也不算。”
  “那么说,西西舅舅和我们泊川挺像的?”梁星接着刚刚的话题问。
  “像什么啊,差远了。季泊川就一小流氓,连一千名都没考进过,哪能跟傅川比,也不知道你什么眼神儿。”
  梁星不服:“傅川是学习好的大混混?”
  “他一直在五百名左右呢!”
  “可你们那届一共不就八百人么。”
  “……他至少没天天追女孩子。”
  “那他也没干好事啊。”
  “……”池西西回忆起班主任的那句“上梁不正下梁歪”,终于领悟了黄老师口中的“出类拔萃”的真正含义。
  把傅川脑补成大写加粗的季泊川后,池西西无语地感叹梁沅梁星不愧是堂姐妹,连眼光都如此神似。
  “姐,西西舅舅不会就是你喝醉时说的‘人生第一憾’吧?你们是不是有过一段?”
  虽然性格欢脱,但到底比妹妹大了七岁,梁沅闻言脸上一红,摆起了姐姐的架子:“小孩子胡说什么。懂什么叫‘有过一段’吗。”
  “我都十八了!眼睁睁地看着深爱的男人恋爱、分手、再恋爱、再分手,无限循环……心碎了一次又一次,还有什么不懂的?你再这么端下去还得再当二十五年老处/女。”
  “啊呸呸呸!”这诅咒太恶毒,梁沅立马恼了,“你信不信我这就和你妈说你给小流氓写情书的事儿?”
  梁星吓得差点跪下抱堂姐的大腿,见被揭了短的梁沅一脸不忿,她眼珠子一转,问池西西:“你舅舅现在有女朋友吗?”
  “没有吧。”
  “那你帮帮我姐呗。”
  想起罗馥,池西西回答得十分干脆:“好呀。”
  梁沅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红晕,顿了顿,和两个妹妹说起了青春往事。
  高一上半学期,梁沅和年级里的许多女生一样暗恋傅川,她偷偷地看着个别大胆地女生向他告白,嘴上虽然鄙夷,心里却也羡慕。
  梁沅从没想过会和傅川有交集,整整半年除了收作业几乎没跟他讲过话,直到高一下半学期开学时排位,傅川说了声“起开”,一把拎起她旁边的眼镜男,自己坐了下来。
  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全校几乎没人不知道他,于是乎他的桌洞每天都塞满了爱慕者或匿名或署名送的千纸鹤、许愿星、巧克力棒棒糖之类的,连书包都没有的傅川最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次正要往垃圾筐里丢,瞥见她盯着看,摇了摇手中的巧克力问:“这个你吃么?”
  从那之后他桌洞里的各种小物件就都落到了她的手里。
  梁沅那时候害羞,干不出主动向男生告白的事儿,一直满心甜蜜地等待着,可是高二分了班,她选文,傅川选了理,傅川的自行车后座上坐了别人,就不怎么搭理她了。
  “他傲着呢,从没主动追过女孩儿,对我已经算是例外了。怪我太木讷,瞻前顾后的。虽然他高中时的两任女朋友都没熬过两个月,但在青春岁月里能和他那样的人有过那么一段,也够回味半辈子的了。”
  池西西安静地听完,想起为了不交作业不被告发,不断贿赂负责收作业的学习委员梁星的季泊川,想起骗自己翻译论文摘要的傅川,沉默了三秒,问:“梁沅姐,你大学选英语专业,是因为高中时英语就好吗?”
  “嗯,我从小学起就是英语课代表。”
  梁沅不如梁星聪明,再用功成绩也始终徘徊在四百名左右,只有英语格外好。
  “那傅川哥英语好不好啊?”
  “他理科还行,语文英语政治从没及格过。”陷入回忆模式的梁沅一脸陶醉,“那时候他每周的语文英语作文都是我替他写好,他再抄到本子上的。”
  ……果然是大写加粗的季泊川。
  虽然预料到和梁星一样傻的梁沅不可能拼得过心机颇深的罗馥,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池西西仍是答应了明天下午试着约傅川出来。
  因为了解池西西的家庭情况,梁星的妈妈特意留她在家里吃晚饭。
  池西西回到傅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
  除了傅川,傅家的其他人都在客厅喝茶看电视。
  池西西正陪傅奶奶聊天,傅川竟回来了。
  傅爷爷往窗户外头瞧了瞧,笑道:“平时个把月都见不到一面的人连着两天回家住,今天的月亮是从东边升起来的吧?”
  “这不是为了见我可爱的宝贝弟弟吗。”
  傅岳没应声,瞟了池西西一眼,皱眉看向傅川。
  池西西还有错题没改完,就没在客厅多呆,很快回了客房。
  十点刚过,听到隔壁傅岳房间的响动,正苦苦研究答案的池西西心中一动——五年前就毕业了的傅岳的照片至今挂在他们学校的光荣榜上,供学弟学妹瞻仰。
  片刻后,池西西抱着数学卷子站到了学神的门外。
  傅岳太严肃,敲开门后,池西西莫名地有些发怵,便没立刻进去,规规矩矩地问:“傅岳哥,你现在忙吗?”
  刚刚洗完澡的傅岳擦着头上的水问:“怎么了?”
  “有几道题不会。”
  傅岳向来不喜欢旁人进他的房间,就没请池西西进去,接过她手中的卷子看了一眼:“你等我十分钟,我吹干了头发去你房间给你讲。”
  傅岳非常守时,踩着十分钟的点敲响了池西西的房门。
  学神就是学神,傅岳的解题方法比梁星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思路更是神一般的清晰简洁。一道讲完,他顺带着给池西西归纳了一下同类题,没看懂答案书上的解法的池西西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豁然开朗。
  池西西很会恭维人,受到漂亮的小女生的由衷崇拜,饶是傅岳从小就稳重淡定,虚荣心也被小小的满足了一下。
  “还有别的吗?”
  “有有有!”池西西马上翻出了物理卷子。
  “好久没摸了,我先看看。”
  “傅老师您渴不渴?我去给您倒水。”
  “别麻烦。坐下吧,这一题……”
  傅岳连讲了一个多钟头,受益匪浅的池西西全程用星星眼仰望他。
  眼看就要到十二点了,傅岳说:“其它的明天再讲吧。”
  “傅岳哥我去给你倒蜂蜜水。”
  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傅川倚在池西西门前,懒洋洋地说:“倒什么水,他不渴。”
  “傅川哥,你喝么,我倒两杯。”
  “傅川。”傅川纠正道,“我喝,倒一杯。数学物理化学之类的你还有什么不会?我反正不困,可以给你讲。”
  在1100人中考19名的池西西看了眼在800人中考500名的傅川,下意识地往从小学起就没出过年级前三的傅岳身边靠了靠,笑道:“我困得头昏,要不明天?我先去给你们倒水。”
  池西西下意识的动作令一贯心高气傲的傅川瞬间寒了脸。
  傅岳拦下了池西西:“不用倒,他也不渴。等下你把门锁上。”
  “为什么要锁门。”
  “让你锁你就锁。”
  傅岳背过身去,用口型无声地对傅川说“因为有变态”。
  临睡前,池西西再次想起了罗馥,考虑了片刻,她披上衣服,敲响了傅川的门。
08、8.2008
  傅川的门没关严,闪了一条缝。
  迟茹早睡了,那么在这个家里不敢直接进他房间的就必定是池西西。
  傅川习惯晚睡,这个点自然醒着,却晾了她好一会儿才走过去开门。
  “你睡了吗?”池西西乖巧地等在门外。
  “进来说。”
  “你明天有空吗?”
  池西西原本想站在门外问,见傅川先一步坐回了床上,唯有跟了进去。
  “坐。”
  音质一流的音响里低低地回荡着不知名的轻摇滚。傅川靠坐在床上,一条长腿搭在床沿上,仍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除了床,他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沙发,上面扔着羽绒服和牛仔裤。
  池西西总不能坐在他的羽绒服上,只好站着。
  傅川见状,走过来一把挥掉沙发上的衣服,把池西西按了上去,自己坐到床尾。
  ……池西西瞥了眼地上的衣服和桌上的杂物,明明是亲兄弟,傅岳的房间却整洁得拿放大镜都找不到一粒灰尘。
  “你明天下午有空吗。”
  “有事儿?”
  “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傅川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意外:“你叫傅岳了吗?”
  “没有,傅岳哥应该没兴趣吧。”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兴趣?”
  ……这话问的,池西西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答,便说:“我同桌梁星和她姐姐也去。”
  “梁沅?”
  池西西点了点头。
  “你去吗?”
  “是你想叫我,还是梁沅想叫我。”
  傅川上半身向前倾,两只手分别撑在池西西身侧,亲密距离被打破,气息交错,池西西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因为季泊川也一样轻佻。其实季泊川才是他的亲弟弟吧?
  “你没空就算了。”池西西站了起来,起得太急,险些拂掉圆木桌上的玻璃杯,她垂下眼睛,“我先去睡了。”
  傅川直起身,笑着欣赏池西西脸颊上的红晕。
  出门前,她听到傅川问:“几点。”
  “两点。”
  “那我明天留在家吃午饭。”
  池西西走后,傅川鄙夷了一下自己,至于吗,跟个小丫头较劲儿。
  就因为她崇拜傅岳,看不上自己?
  明明想好了绝对绝对不招惹的。
  隔天有轻微老年痴呆的梁爷爷晨练时走丢了,梁家上下为了找他乱成一团,电影就没看成。
  傅川却仍是在家呆足了一整个白天。
  晚饭过后,他把池西西送回了学校。
  “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谢谢啦。”池西西推开副驾驶的门,走了出去。
  正想发动车子,望见坠在池西西瘦弱的后背上的硕大书包,傅川熄火下车,靠在车门上点了根烟:“喂,池西西。”
  见池西西回头,他招了招手:“回来。”
  池西西听话地快步走了回去。
  傅川俯下身,平视矮了一大截的池西西:“考不上名校也不会死。绷那么紧回头再魔怔了,不值当的。高考没什么大不了的,放轻松,知不知道?”
  “知道了……舅舅。”
  语气依旧拽,眼神却温和,池西西想,虽然傅川总被长辈骂不着调,但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听说傅川答应了一起看电影,找回了爷爷的梁沅倍感遗憾。
  五月中旬,一班到十班停了课,最后二十天,前五百名全天在学校自修,老师不再讲课,以答疑为主。
  不出意外,这五百个学生最差也在一本线上下。
  一班到十班都在教学楼顶层,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十几天来这一层安静到能听见走廊上的脚步声,除了去厕所,课间没有一个人闲聊、走动。吹牛说每天十点就准时睡觉的男生们也不再嚷嚷着活动课打篮球了,连大大咧咧的梁星都开始写纸条和同桌池西西交流。
  考前最后一周,学校召开最后一次家长会,主要向过分紧张的家长们强调送考注意事项以及考试期间的食品安全,避免考生发烧感冒、精神压力过大之类的。
  这次家长会的内容与成绩无关,是整个高三的集中会议,并不需要考勤,所以没必要麻烦傅川过来。
  池智远在波士顿,刚换了新环境,正处于适应期,虽然隔几天就打一次电话过来,但毕竟精力有限,每次也就交待寥寥数语,不可能回来送考。
  而魏云楼对池西西的要求本就不高,她最近正和男朋友闹分手,刚去了南方散心,就算回来,以她的性格,也不会像梁星妈妈那样提前为女儿订考场附近的宾馆,制定好一切细节。
  在梁星的催促下,池西西给一个月没联系的傅川打了通电话。
  这个电话让原本要和宁御开车横穿西南四省的傅川推迟了出发时间。
  家长会繁琐而冗长,傅川和池西西坐在报告厅的倒数第三排。
  池西西和坐在不远处、盛妆打扮的梁沅交换了个眼神,低声对傅川说:“无聊吧?可以先走的。”
  “结束再走,等下带你出去吃饭。”
  不同于被管惯了的学生,家长们可坐不住,早就三五成**地议论开了,听到有人议论考场附近的酒店难定,傅川问:“你订了吗?”
  “没有,我坐地铁,打车怕堵。”
  高考期间要封校,在娇妻的怂恿下,池智走前卖掉了房子,池西西的东西就搬到了妈妈的公寓。
  问清池西西的考场,傅川说:“那个学校离你妈妈家远着呢,地铁加上两头走路,得一个小时吧。”
  “还好。”
  前排家长们的话题又转到了送饭上,酒店订好了,不在家住,吃就成了问题。
  “我在考场陪他,他爸在家做了送来,别说一天三趟了,三十趟也得送!哪能吃外头的东西,万一不卫生,吃坏了肚子肯定影响发挥。”
  “我女儿和你儿子在一个考场,我们订晚了,酒店离学校两条街呢,走路十几分钟,我提前一天把自行车运过去,骑车送她。”
  傅川忽而说:“你叫我来开家长会,你妈呢?”
  “去我舅舅那儿了。”
  “你舅舅不是在广州吗?还有一星期就考了,她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池西西垂下眼睛,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你妈心真大。”
  傅川高考的那几天,傅渡江没去公司没用司机,自己开车来回接送他。
  虽然从小打骂不断,傅川也时常能体会到什么是父爱。
  池西西抬头看了傅川一眼。
  她面色沉静,目光也不锐利,傅川却直后悔不该说那句话。
  家长会两点开始,五点结束,这一天的晚自习取消了。
  开完会后,池西西看了眼梁沅,借口去厕所,和梁星一起离开了。
  不到五分钟,梁沅也来了厕所。
  “怎么样怎么样?你约他吃晚饭了吗?”一走到没人的地方,梁星立刻问。
  “没。”
  “姐,出息呢!机不可失啊!”
  特地化了淡妆的梁沅说:“我一走过去,还没开口,他就先招呼我了。”
  “他主动招呼你,你为什么不约?”
  “他管我叫李佳佳……他都不认识我了,还约什么约,我还以为他当年也暗恋我呢,合着是我自作多情,他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姐,别太难过。”梁星想象了一下几年后季泊川管自己叫“池西西”,一脸伤感地说,“你还有我,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难过什么呀,本来就知道戏不大,就是想弥补一下当年的遗憾。”
  “也对,没有期待就不会心碎,我对我们泊川也是。”
  那要是有期待呢?会不会特别难受?池西西想到了罗馥。
  傅川明明记得梁沅的名字,看电影那次还说起她。什么李佳佳,拒绝人于无形,可真是厉害啊。
  挥别梁沅和梁星,池西西去找傅川。
  “我请你吃饭吧,麻烦你好多次了。”
  傅川沉着脸不说话。
  池西西仿若没看出他的不高兴,冲他笑了笑:“你想吃什么?贵的也行,我爸刚给我打了生活费。”
  “你今天不复习了?”
  “该看的都看了,还有一星期,放松一晚上也没关系。”
  “那行,去我家,你做给我吃。”
  “……我不会做饭。”
  “就知道你没诚意,我走了。”
  “那你别嫌难吃。”
  傅川的公寓不远,两人在路上买了菜,散着步就回去了。
  池西西刚洗了一块牛肉,就被傅川轰出了厨房。
  原因是她没碰过生肉,有点嫌弃,用两根手指捻起来在水里来回涮。
  傅川做了牛肉馅饼,除了牛肉,馅儿里还放了粉丝和胡萝卜,外酥里嫩,非常好吃。
  池西西等不及馅饼凉透,咬了一口刚出锅的,嘴巴差点烫出泡:“你怎么这么会做饭?”
  “我经常在荒郊野岭住帐篷,没饭店的地方,不自己做难道吃生的?”
  傅川被油烟熏饱了,开了瓶可乐,只喝不吃。
  “你下个月就毕业了吧?要去傅叔叔的公司吗?”
  “不去。自己干点什么不好,非得送上门去受他管?”
  傅川上大学的时候在外头开了个摄影工作室,除了喜欢车,他对别的物质要求不高,有钱的时候开着车到处跑,没钱了就想办法赚,父亲和弟弟的那种生活模式,光是想一想,他就觉得受不了。
  “你昨天给我打电话是因为梁沅吧?”傅川突然问。
  一嘴油的池西西傻笑了一下,只吃不说话。
  “我看你就是闲的!”傅川用食指使劲儿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下不为例,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池西西犹豫了一下,“傅川哥……傅川。”
  “说。”
  “你喜欢罗姐姐吗?”
  “罗馥?”傅川有点意外。
  “你喜欢罗姐姐吗?”池西西又问了一次。
  “你问这个干什么。”傅川摸起桌上的烟盒,侧着头朝她笑。
  “我想知道。”
  傅川一贯慵懒的嗓音听起来有些许不同:“你为什么想知道?”
  “是我先问你的。”
  “不喜欢。”
  “现在不喜欢,以后会喜欢吗?”
  傅川往前靠了靠:“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私事?没撮合成我跟梁沅,又想把我和罗馥往一块凑?”
  距离一再拉近,傅川的脸近在咫尺,池西西这一次没再躲,直视傅川的眼睛说:“没有。我不希望你喜欢她。你以后也别喜欢她行吗?”
  她的气息甘甜,目光纯净,傅川的喉咙里发出类似吞咽的响动,察觉到耳根发热,他在心中咒骂了一句,先一步撤回了礼貌距离。
  “马上就考试了,你天天瞎琢磨什么呢?”起身去厕所前,傅川说了这么一句。
  “我上次听到她要请你吃饭,能带上我吗?好多年没见,我还……挺想她的。”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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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8:04 编辑
09、9.2008
  开完家长会的第二天一早,傅川就和宁御走了。
  离高考还有三天的时候,学校给高三生放了假。
  池西西本想住到封校,待考试结束再搬出宿舍。可眼看着高三的两层教室变得空空荡荡,失落的同时,她宁愿牺牲半天时间,也要提前搬回妈妈家。
  如果可以,绝对绝对不做最后被留下的那个人。
  宁立夏来学校送房卡的时候,池西西正在宿舍收拾行李。
  “傅川让我帮你订的,我怕你认床到时候睡不着,多订了两天,你可以提前住进去适应一下。”
  池西西有点惊讶,谢过周道的宁立夏后,收下了酒店的房卡。
  宁立夏帮池西西把行李放回她妈妈家,而后又开车把她送到了酒店。
  池西西请宁立夏吃过晚餐,回到了房间。
  酒店是四星的,算这附近最好的。离考场不是太近,有约莫十分钟的步程,却比学校对面的快捷宾馆安静了不少。
  房间里的那辆小小的粉色自行车,让池西西记起了开会时前排家长的对话。
  自行车把上黏着一张便利贴,上头有一行用圆珠笔写的字——
  傅川的字很好看,大概也是从小被家人逼着练的。
  池西西收拾好东西,给傅川打了通电话。
  电话铃响了七八次,被挂断了。此时已经晚上九点,池西西以为傅川有什么不方便,就没再打过去。
  隔了一小会儿,傅川发了条短信过来——
  池西西回给他后,登录了半年没上过的□□。
  互相加过好友,傅川发了视频请求过来。
  池西西抬头看了眼镜子,确定短袖睡裙没什么不妥,点下了“同意”。
  “刚落下脚,这地方破的……信号差,能听到吗?”傅川的嗓音比往常暗哑,大概是喝了酒。
  “能听到,也能看到。”
  傅川斜倚在旅舍床头,他身后的桌子上有一只油腻腻的台式风扇,窗户玻璃上落着厚重的灰,窗边的一块墙皮正摇摇欲坠。
  ……这人还真是不挑。
  “那我怎么看不到你?”
  池西西打开了身后的床头灯,画面马上亮了起来。
  “谢谢你。”
  “你准备怎么谢我?”没等池西西接话,半醉的傅川又挑眉笑道,“你就这么喜欢粉白点?”
  池西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睡裙,停顿了片刻,才想明白这话的意思。
  “……”
  隔着上千里,傅川也能感觉到池西西的尴尬,他嗤的笑了一声:“挂了,你复习吧,等你考完最后一场我去接你。”
  挂断视频,池西西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虽然父母离异,她好歹衣食无忧,比她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傅川再同情心泛滥也不至于上赶子向她献爱心。
  在这之前,因为两人年龄差距大,她从没多想过。
  傅川这样的人,感兴趣的时候千好万好,一旦觉得没劲了马上就变脸。
  能让自己和前任说“他去洗澡了”、能叫梁沅“李佳佳”,也一定能和季泊川一样千方百计弄到手再转头丢弃。
  回忆了一下傅川偶尔表露出的暧昧神情,池西西对他的好感立马打了对折。
  她正出神儿,闹钟响了,九点半了,应该洗澡睡觉——还有三天就考试了,必须把生物钟调整过来。
  这种时候,无关紧要的烦扰,统统都要抛到脑后。
  高考终于结束,走出考场,别的学生脸上都漾着解脱的笑容,池西西却只感到空荡荡地茫然。
  她的心理素质一贯好,发挥得很稳定,不出意外,清北之外的985非顶尖专业应该能保证。
  回到酒店,正要打开背包找卡,门居然从里面打开了。
  傅川穿藏蓝运动裤白t恤,比池西西更像学生。
  他应该刚洗过澡,身上的味道池西西很熟悉——是她的水蜜桃沐浴露。
  “刚下高速,用你的地方洗了个澡。”
  池西西没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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