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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尽离歌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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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澜洲大陆,广袤无垠、烟波浩渺。自太岁年间便有前秦一统之势,此后各国纷争不断,山河之恨、之异比比皆是,然,再未有区宇一清之说。  宏贞14年,各国相争狼烟再起,诸国以东绪、大胤为首,国富民强、士均骁勇。南墉、凤敕、齐宣、新月、西雷……位居中坚。  北姜国弱,前后无援,一时为众矢之的——首歼目标!国主行天率军力敌,未果,一朝城破,尸横遍野……  夜,冰凉。  风,刺骨。  冲天的火光中遍地渲染的殷红仿佛烧到极致的焰尾,燃尽了此生唯一的光华去孕育一场乱世风霜。  血染三千发,枯骨生繁花。  谁又能断定寂静的湮灭后不是涅槃的重生,而森森白骨下又掩藏了怎样的绝世风华?  是结束,亦是开始!  ……  距离北姜边境不远的一处荒废破庙中,两道衣着华贵的身影正步入其中。  “殿下,北姜被灭,南庸此时正是势力高涨,我们不是理应趁此机会与其交好,为何...为何殿下此番却要执意急着赶回东绪?”墨衣青年不解看的向身边的少年。  在他看来,殿下向来不做无用之功,所行之事皆有目的,只是这次...他着实不解自家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明明这么好的机会……  “哼,单是一个大胤就够他百里翀霄受得,你觉得依我那父皇的性子能容忍南庸水涨船高,继续做大,成为第二个可与之齐驱的大胤?”少年冷笑,眼里却是同龄人没有的深沉、冷厉。  “我的身份本就尴尬,何况...”少年顿了顿继而说道:“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此次攻打北姜,除了南庸外起码还有两方以上的势力插手。”  “可……”  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见少年忽然眉头轻皱摆了摆手,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脚下。  青年一时不明,也跟着噤声低头看去!  “这是……”  脚一挪,此时他同样发现了地上的殷红血迹,顿时一怔,暗自懊恼:方才居然只顾着说话而忽略了周围的环境,简直该死!  反观少年倒是神色平静,只见他撩了撩袍角半蹲下去,伸手从地上蘸了点儿尚未干涸的血迹在鼻尖微微一嗅,说道:“血色浓稠鲜艳,腥味未去!说明受伤之人还未走远,或者...此刻就藏身在这破庙中!”  “哧...”此话一出,破庙里间一处堆满稻草的方向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响。  “谁?出来!”  青年目光忽然扫向最里面一处覆了层厚厚稻草的墙角,眉头一紧,迅速将少年护在身后,手中的剑更是毫不留情的斩去,凌厉的剑气呼啸而过直接将两侧的稻草劈了开来,露出墙角一大一小两个蜷缩的身影。  “你们是何人!”  青年几步跨出逼近墙角,一脸煞气的拿剑指着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尚未满十岁的女童。  ……  风,很大。  雪,依旧下着。  幽冷的破庙中轻薄的纸宣挡不住呼啸的寒风,几抹漂色的白从窗柩损坏的漏洞处洋洋洒洒的飘进来正打在了一头如云似瀑的墨发上。  女童像是没有听到话,霜雪般冷峭的寒眸只是淡淡的看着青年身后——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任凭冰冷的刀锋停在自己的眉心处,仅仅毫厘之隔却再不见其推进半分。  从方才的话中不难听出,两人身份不凡又以少年为主,于是她不惜以身犯险,主动暴露。  她在赌,赌这少年不会杀她。这把赌对了,她活着,兴许...还能保住碧华,赌错了,最多...也不过一个死字……  “你很聪明,也很大胆!”少年上前两步对着男子挥了挥手,便见眼前一晃,回目时指在眉心的剑已然回了鞘。  “但...这样的人通常都活不久!你可知为何?”少年缓缓抬起殷九歌的下巴,薄唇微抿,凌厉的眸中隐隐有层幽光闪烁。  “不知。”殷九歌抬眸,“原因为何自是你说了算,而我...只要清楚你不会杀我就够了!”  无声的对视就像冰冷的寒摄入凌厉的刀于那深邃的漩涡中瞥见的是浮于表面的平静,如深海寒潭。  然而,千尺沉潭,纵然平滑如镜也会在风起涟漪时窥见其中深藏的动荡与不安。  “呵...果然聪明,不过...有一点你错了。”  捏着殷九歌下巴的手忽然一紧,加大的力道像是要将她下巴生生卸下来一样。  “我会杀了你。”  少年的脸慢慢贴近,看着眼前貌似幼小羸弱的人儿却以一种近乎警示的语气说道:“如果有一天,你的存在会妨碍到我,那时...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如你所愿。”  殷九歌淡淡看了他一眼,伸手拍掉钳在下颌的“利爪”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要你确保她性命无隅?”  “……理由。”少年闻言微微一怔,这才注意到殷九歌怀中受伤昏迷的碧衣女子。  “无!你若信我,这条命日后便是你的!”  当然,是有期限的,心里暗暗补了句,这话殷九歌自是不会直言。  少年眸光闪了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药!”半晌,他对着身旁的人开口,直觉告诉他,这笔交易他不亏。  “主子!”旁边的人闻言,从怀中拿出一个青玉瓷瓶递了过去。  少年伸手接过,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药丸给女子服下,然后盘膝坐于女子身后,双手搭在其背上默默运功。  “记住,你欠我一条命。”半晌,少年面色略显苍白的从地上起来,看向殷九歌缓缓开口。  “要我做什么?”蹙了蹙眉,略显冰冷的语气从寒唇中吐出带着同样的冷。  “……你先出去吧!”少年沉默一会儿,向身边的人招了招手道。  “是!”青年恭敬的欠了欠身,一把抱起还在昏迷中的人向门外走去,那里——庙外大雪中停着来时的马车……  “百里流觞...我的名字。”待二人出去后,少年转过身忽然开口。  突如其来的自报家门,令殷九歌一愣,然后平静道:“殷九歌。”  时间静止,冷冷的像是结了厚厚的层冰,这回答倒是比百里流觞更为干脆。  “天行九歌,这名字...呵...不愧是勝王,看东西倒是透彻!”百里流觞直言道出“勝王”二字便是挑明了对方身份。  殷九歌皱了皱眉,从始至终她都沉默着既不承认也没否认。  “想来此刻,你对我的身份已同样有所猜测,直接明说吧!现在的我还太过稚嫩,羽翼未丰。”  “在此之前,我需要一把刀,一把可以跟我一起成长,共同进退的凌锋利刃,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伙伴——生死共友!”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比自己还小还要多了分寡淡的人儿,百里流觞有种预感:这样一个人,他日,说不定会成为自己上位的一大助力。  如此想着不禁嗔然一笑,勾起的唇角间尽是风华无限。  “我替你救了人,交给心腹照看,作为代价...殷九歌……”百里流觞顿了顿目光愈发深邃道:“今日起,吾为汝主,此誓,永不可逆!你...可愿?”  殷九歌抬头,以她的位置看去,昏暗的光线下恍惚中映出少年精致的侧脸莹白如玉,完美至极。  “不愿。”  一如既往的语气轻轻吐出,淡到仿佛不将任何事情放在心上可又分明那么冷。  “我殷九歌一生,不输于人。纵是屈于人下也绝不为奴!”  殷九歌抬头看着百里流觞,明明身高上差了许多气势上确是不输半分。  “你我之间最多也就口头之约罢了!”  虽然她重活一世化身殷九歌,乃一介亡国公主,但她骨子里同样有着前世幽夜的傲气,要她为奴,绝不可能!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屋内回荡着,如此坚定。  百里流觞此刻倒是出奇的平静。  “口头之约?呵呵...还不够!”百里流觞说着直接从身上扯下一角衣帛,在殷九歌失神间用匕首于其指间轻轻一划。  “你...”  殷红的血滴在素色的布帛上,殷九歌这才回神。  然而,未等开口便见他又用匕首如法炮制的在自己指尖一划,滚落的血珠与帛上的殷红融于一处,妖冶的仿佛开在地狱的曼珠沙华凄迷而动容。  “现下以血为引,契的便是一生。至于内容...由我来写!”  百里流觞依旧平静的以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看着殷九歌:“放心,我百里流觞还不屑以此等方式奴役于人。”  见对方神情有所缓和,继续循循善诱道:“名义上的关系而已,我要的只是一个可以将你放在身边的理由,不过...”  顿了顿,百里流觞倒没有继续说下去,想来殷九歌也明白:没有人能忍受背叛!  “这人,不仅霸道还心思缜密,说话间竟是不留一丝余地。”  殷九歌看着向门外走去,逐渐消失在风雪中的朦胧背影不由叹道:“如今我孤身一人,势单力薄,又如何报这血海深仇?罢了,且先留在他身边,日后在做打算不迟!”  对于目前自己这副羸弱的身躯,殷九歌也只能抱以无奈和感慨:“毕竟,在成长起来之前,一切都是空话!”  然而,世事皆无常,瞬息可百态。这世间的缘分又岂是他人可定?一切都不过是上天安排好的罢了!一如她的重生,再如这莫名的相遇。  就像她与百里,最多也不过两年之守,而再见,又何止两年……
  乌云压顶,夜风疾行。天边铺陈的黝黑黯淡如浓稠的墨砚,深沉的化不开……  “我与你并无仇怨,你为何要杀我?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章府,朱红色的大门内,白玉阶上满是令人心碎的落英,彩色的琉璃瓦上晕染的猩红流淌出一片艷丽的瑰彩,映衬着中间那个瑟缩的身影,倒显得份外凄然。  “嗯,清理完‘垃圾’,现在...到你了——章员外。”殷九歌淡然的将剑从一个“护院”的体内抽出,毫不理会前者的白痴问题。  长剑离体,后倾的尸体直挺挺倒向其身后的主子,胸前涌出的鲜血溅在那张满是惊恐的脸上令本就绷紧的神经彻底断了弦,脑中只觉“嘭”一声,顿时炸开了窝。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你不就是想知道这藜园的秘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我...”  “没必要了!”殷九歌从怀中拿出一本账簿在章柘眼前晃了晃,冷冷说道:“它会告诉我答案!”  “刷!”话音刚落,只见一道剑光闪过,声音戛然而止。  章柘不可置信的看着颈间飚出的鲜血,任凭自己瞪大了眼睛也只能由着身体无力的倒下,血泊中那双死灰的双眼圆滚滚的瞪着,竟是到死也不瞑目。  天,愈发阴沉,好像在祭奠这场悲沉的杀戮、鲜血的洗礼。  “轰隆隆!”随着一道强光划过天际,乍现的白茫恍惚一现,随即震人心魄的雷鸣声隆隆传来,打破了黑夜的寂静,仿佛要把天空撕裂开来。  殷九歌出了章府,一个人晃荡在骤风流扑,烟雨无人的街道上。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本就单薄的衣衫上,初春的寒气透过霑湿的衣襟侵入身体瞬间多了份凉意。  “为何不打伞?你这样容易惹上风寒!况且...这么久了,少主也该长长记性!”  一道冰冷却略含责备的语气传来,让本该闭眸细嗅清风、静享春雨的人儿缓缓睁开了眼。  感觉不到上方传来的湿意,殷九歌不由抬头,却发现头顶上空不知何时多了把墨色的油纸伞,诗情的画意由简线的泼墨一笔勾勒,洇开在雨水冲洗的油纸上显得多情又风韵。  “无妨,偶尔这么淋几次倒也畅快,何况有你这贴身“管家”在,我又何不落个轻松自在?”殷九歌调笑似的说道,明亮的眸在零星雨夜中愈发璀璨,仿佛大千宇宙光华深处闪耀的辰星,芳华浮琛。  “少主又在说笑!”绝眸光一闪,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殷九歌,严肃道:“绝的命否是少主给的,自然甘为少主做任何事,只愿少主不弃便好。”  “……”少许沉寂后,殷九歌开口。  “我若要弃你,当初便不会救你!”那声音很淡,却在微敛的眸中多了层看不清的哀伤,仿佛泣血的孤鹰。  她说:“你我毕竟同源。”  “……”  绝沉默了,隔着眼前迷雾,茫茫中好像又看到了昔日的场景,血染的疆土、遍地的尸骸,由无数残骨勾画出的尸山血海,那是——阿鼻炼狱。  不过...沉寂终究是要被打破的。  “少主,这是东海那边传来的消息,好像说...大胤近来有所变动!”绝将一封封着蜜蜡的书信拿出。  殷九歌皱了皱眉,接过信笺用小指指甲熟练的开启封蜡,扫视起了信中的内容。  “嗯~”少倾,殷九歌将看完的信纸摧毁,脸上却见疑虑“这时候,他怎么也跑来东绪凑热闹?莫非...”  “少主,是不是那边出了什么变故,要不要我回去一趟?”  “不必,既然大胤那边已经有所行动,想来其他势力也该按捺不住了,我们只管看戏便好!”殷九歌唇角半钩,凌厉的眸中陡然划出一抹笑意。  “别忘了,今晚还要准备一份大礼,去见老朋友,没点儿诚意怎么行!”  看到殷九歌眼中迸发的璀璨,绝笑了,这才是他的主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自信高傲,让人移不开眼。  初春的雨一般来的突然,走的也快,可看今夜这雨却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殷九歌也懒得去管,直接足尖一点向着城北方向掠去。  三尺血溅断刃魄,一点寒光万丈茫。  笑杀刍佞百步止,修罗浴血屠千魂。  今夜,有剑相握当仗剑前行,无剑在手便忘剑而行,注定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的杀伐,只是...不知天亮后这隔了夜的雨能否将罪孽冲洗?乱世当道,唯见血染千尺,坟哭万里方不负我修罗之意!  ……  天公为目,昨夜雨下的很大,也注定了许多人不得安睡。  而今日,晴色正好,相比于昨夜在殇王府内宿了一宿尚在酣梦中的殷九歌,此时的户部可谓是闹得鸡飞狗跳。  尚书府内,一众家仆婢女缩着脖子看着房内雷霆大发的尚书大人,个个都低下头手足发麻、汗出如渖,生怕一不小心受到波及,白白遭了这池鱼之殃。  “一群废物,还不给我去查!连个人都找不到,留你们何用!”柳云峥对着一众下属气急败坏的吼道。  流云似的长袖施足了力道在案桌上狠狠一拂,只听“砰”地一声便见斗彩缠枝蕃莲纹洗的笔盒从紫榆翘头案上掉了下来摔得粉碎。  笔支四散于地,连着雕成鱼尾祥云的红丝砚也撇了同款莲纹的墨锭孤独的吊在案边,洒了一地浓艳的松墨。  “区区章柘不过一介商贾,死了也就罢了,柳大人何须如此紧张?莫不是背着本王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低沉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柳云峥一怔,急忙禀退了近旁侍候的丫鬟、小厮。  好在其他下人们也还算机灵,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早在自家老爷挥手时便退了个一干二净。  “大人好像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吧!怎么...要本王再说一遍吗?”  空旷的房屋内处正值西北的角落里,此时一个如雾缕轻烟的鬼魅黑影掠了出来,眨眼间便到了柳云峥的跟前,一只大手倏然伸出。  “咳...王...王爷饶命,下官再...也不...不敢了!”柳云峥拼命挣扎着,然而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撼动那只禁锢在自己颈间的手,呼吸越来越困难就在以为快要窒息时,柳云峥忽然感觉脖子一松,整个人都被狠狠丢了出去。  “嘭!”  被抛飞的身体直接撞在了案旁的书架上,巨大的冲力使得满目书卷也跟着散乱一地,柳云峥摔了个结实却也顾不得伤痛,赶忙又爬了起来,颤抖着跪在男子身前。  “哼,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非留你还有些用处,本王早就取了这小命!岂还容你活到现在?”冰冷的语气不似霜寒的清冷,反倒有种来自地狱的阴森狠厉。  男子一袭黑衣,墨发高束,腰间的翠色玉佩,透出神秘,那冰冷的眼神令围绕在他身边的王者之气更加浓郁。  面对男子的冲天怒火,此时的柳云峥浑身一抖,确是如方才自家婢女仆人般缩着脖子当起了鸵鸟,愣是不喘一声。  他知道,男子此番必是有事交代,否则...如他所言根本无需在意自己这区区一条性命,杀了也就杀了哪来那么多理由……  像是在印证他的话般,男子一敛方才的怒气,冷酷的脸上一双寒眸眼射凌光,锐利的锋茫刺的柳云峥眼睛生疼。  “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至于,要不要...就看你自己了。”
  暮色渐沉,赤红的晚霞随滴血残阳斑驳了朦胧余晖洒在天边。  殇王府内,一道纤细飘逸的身影自暗处掠过,快若凌风。在寂静黄昏下仿佛镀了层褪洗的暗金。  路过的仆人只觉眼前一晃似有暗淡微茫擦身而过,回神时却发现什么也没有,不禁抬头看了眼尚未完全暗下的天色低哝道:“奇怪,今儿都第几次了?莫非是我这眼神出了问题?”  摇了摇头,仆人轻叹一声晃晃悠悠的走开,却没有发现不远处暗角中躺着的黑色人影。  殷九歌踏进书房,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余光,这里...仿佛还跟以前一样,甚至连陈列的书桌和屋内的摆设几乎都与五年前一般无二。  “不知当年...他对我的不辞而别可有何想法?”  想到此处,忍不住嘲讽般摇了摇头继续细细打量着四周,感受着房内熟悉的的气息。  直至走近桌案时忽然眸光一闪,被书案上一张扣着的画纸吸引。  “什么东西?”  殷九歌拿起画纸,却看到洁净的纸面上只有一个女子的背影,一袭素色白裳与娟白的纸面诡异融合单单一个背影便有出尘之姿,不知正面又该是怎样的倾城绝世。  殷九歌皱了皱眉,以那人的性子究竟什么样的女子才可入他的眼?  心思回转间忽然发现书案的边角处也有一张同样倒扣着的画纸,显然,这里的主人故意将其放在边角的隐秘处是不想被人看到!  殷九歌伸出的手停在空中,两条柳眉微微收拢神情纠结。  “罢了!”想了想还是将手放了下来,她本就不是多事之人。  何况……  “呼...”沉思间,一阵清风从窗间吹过,风不大却恰巧将画吹起摊了开来。  她无意多看,却偏偏画就停在了眼前。  “这是...”殷九歌神色动容,惊异的目光却在画上足足停留了数秒,不愿收回。  画上是一张女子的脸——准确的说是半张。  因为,左面是一张幼童的脸,大约七八岁的样子,而右面换成的少女容貌却是五官模糊,只有大概的轮廓。  手指不经意间轻轻一捻,一张同样素薄的纸面分出一角,殷九歌展开一看同样是半面容妆,只是这次是真的只有半张,即便如此依旧能看出右面的轮廓与前一张无二——同样的模糊不清,同样是根据那左边的童颜描摹而出。  甚至...在那张脸的一侧还兀自绽着株素色的白莲。  殷九歌手一抖,单薄的纸张从指尖悠悠飘落,打了个旋贴在地上,向来淡漠的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以及难以言说的神采。  “怎么会...”摇了摇头,尽量保持平静。  她惊讶不仅仅是因为这画上的半面童颜与自己儿时一样,更因为,最后那张画纸上残留的印记——那点红黑墨色。  犹记当年她临走时曾留过一封信,只是离别在即思绪百转,执笔半晌竟是无言以对,于是...空留一点残墨,染了指尖不经意掐破而洇出的半抹血色合在纸上。  一纸书白,不是早该于那年深冬腊月深埋雪下?又怎会出现在这里?还做了这画上的莲心一点?  殷九歌错愕,随即微微一笑,勾起的嘴角半挑间满是嘲讽。  她是不懂那人心思如何,但她明白,无论怎样自己也不过是那人手中的刀,一把...替他扫除障碍,斩尽一切的冷锋血刃!  月下阑珊非来客,半面容妆故人归。  殷九歌俯身将画捡起放回原处,淡漠的脸转而看向窗外,一双琉璃的眸子望着已然日沉西山的落阳,任由消逝的晚霞徒留最后一缕霞光映在眼帘熠熠生辉。  百里流觞,五年之约已过,我...回来了...  月凝似水,影如墨。  幽幽古道上,风细细,栈外柳絮轻软,风中翩舞。  “王爷...”段烨侧着头看向自家主子甚是不解:这夜深露重的为何还要步行回府?  “……”  百里流觞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却是缄默不语,直到段烨又要开口方才淡淡说道:“你不觉得堂堂殇王一夕之间沦为‘废人’,如此打击,短时间内这般悲绪散漫再最正常不过吗?”  段烨闻言一怔瞬间警觉起来。  “王爷的意思是靖王他们很可能会趁机刺探虚实?”  “……”  百里流觞看着此刻已然近身护卫、神色肃然的段烨,淡漠的眼角直接撇过兀自悠然的走着,毫不在意某人口中所谓的“试探!”  “王爷。”段烨跟了上去,本想说些什么,却见自家王爷忽的顿住了脚转而看向他。  “过几日便是皇家大猎,你觉得...那些人会选什么时候下手?”  “这...咳...”段烨尴尬的低下了头,当真是关心则乱,自己竟连这些浅显的东西都忘了,不过...  段烨偷偷瞄了眼脸色深沉的百里流觞想:“王爷近来确实不对啊!”  旧时相逢留一笑,五载霜华人未还。  夜色如墨,染尽炀潇日暮却也点亮了黝黑邃眸。  有时候当真想念那些曾握于手中的苍凉岁月,以及寥寥白雪中的清丽容颜,只可惜...  “段烨,现在可是已过腊月?”百里流觞忽然问起。  夜入,风起。迎面扑来的漫天飞絮绵绵恣意,随风、随影原是烂漫无双却奈何月不明情,白白辜负。  段烨看着此时沉醉风中,目露柔光的百里流觞无情打击道:“王爷莫不是被这春风醉了去,单看这漫天飞絮便知已是阳春三月,又岂不晓得腊月已过?”  “是吗?过去了啊...”百里流觞伸手接过几朵灰棉,眼中添了几许黯然却也没有生气。  他喃喃道:“腊月已过,如今三月那人依旧未回。段烨,你说...本王是不是该换把刀了!”  “这...”段烨一梗,完全噎住了,他自然明白王爷的意思,五年前那人不辞而别,忽然消失,走的时候正是寒冬腊月,如今未还怕是...  想到那些背叛者的下场,段烨忽然觉的脖子一寒,想着...但愿今年的春天...不会太冷。  见段烨不语,百里流觞也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话风一转道:“你与碧华到哪一步了?”  段烨一愣随即镇定下来:“属下不知王爷何意?还请明示!”  “何意?”百里流觞冷冷的看着佯装镇定的段烨哼道:“你莫不是将本王当傻子,连这点心思都看不透?”  “属下该死!”段烨闻言“咚”的一声跪了下来满脸惶恐。  “属下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只是这次...属下是认真的,还望王爷成全!”  “你以为,这五年来我为何一直留你在兰轩?”百里流觞轻轻一叹,随后说道:“起来吧!”  “谢王爷。”段烨感激的看向百里流觞,他的主子虽冷也终究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看最后谁赢!”百里流觞淡淡的说道。  突如其来的赌约令段烨一愣,还未回神便见百里流觞转过了身,抬头望着刚刚冒出悬于空中的微弯弦月,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神采。  “殷九歌,有碧华在相信终有一日你会回来!除非...你真的什么都不在意了,如我一般……”
    第三章:别来无恙  夜凉如水,从皇宫到王府本就有段距离何况是弃了马车一路步行的两人,出来时还天色尚早虽沉未央,到王府时却已冷月高悬。  走廊上百里流觞与段烨一前一后的走着,府内的仆人婢女见自家主子归来一个个俯着身子恭敬的行过礼,然后继续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王爷,藜园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不过这章柘的死倒是...”  “踏!”  段烨话未说完,便见百里流觞忽然停下了脚步,面色阴沉的看着临近书房的某个角落。  “嗯~”段烨见事不对随着他的目光歪头往角落里看去,这一看不要紧,脸上顿时铁青一片,瞬间暴起。  “来人!给我解释下怎么回事?”  一个正巧打灯路过的仆人被段烨一把拽住拉了过来,当看到角落里昏迷的暗卫后两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王爷饶命,奴才该死,奴才...什么也不知道哇!”  “不知道?一群废物,留你们何用!”居然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溜进王府还打昏暗卫,段烨的愤怒可见一斑。  不似段烨般懊恼,百里流觞却是眸光一闪,伸手探向那暗卫的颈间。  果然...  摸索片刻后两指一夹,一根明晃晃的银针出现在手中。  “本王问你,今日府内可曾发现什么异常?”  “这...”家仆看着自家主子阴沉的面色,只觉寒气逼人浑身哆嗦哪还顾得上去想什么事情,也只能暗叹倒霉罢了!  段烨见那家仆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下便要动手,却听一声闷哼,转头看去,只见那去了银针的暗卫双眸微动缓缓张开。  “王...王爷...”醒来的暗卫,脑袋还是有些晕眩。  “莫寒,怎么回事?”等他缓过神,百里流觞面色如常却语气凌冽的问道。  “王爷恕罪!”莫寒皱了皱眉,如实答道:“先前,属下好像看到依稀有个人影闪过,正欲探个究竟,便觉颈间一痛没了知觉,至于其他...属下确实一概不知...”  莫寒说完目光微抬,见百里流觞神情如初没有丝毫变化甚至不见一丝怒意,瞬间脸色一凝跪了下去:“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  “……”  一阵沉寂。  就在莫寒做好准备接受处罚时,那跪于地上缩作一团的家仆却是伸了伸脖子,哆哆嗦嗦的开口。  “那个,王...王爷...”  家仆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便听段烨在一旁不耐的吼道:“说!”  家仆被这吼声震得一个激灵,赶忙回话:“之...之前奴才确实曾看到有个人影闪过书房,只是天色已暗,影子又消失的太快,奴才...奴才便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谁成想...”  “混账,那你方才怎么不说!”段烨此时真叫一个气啊,这都养的什么奴才?就不能机灵点儿一口气把话说完吗?非得动粗才老实。  那家仆缩了缩脖子,心想:若非眼花,那影子老子可是看过好几回呢!  不过见段烨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到底也没敢多话!  这边,段烨正对着两人瞋目切齿;那边,百里流觞早已朝书房走去……  “吱嘎”一声轻响,随着门被推开,百里流觞迈入书房。抬头,入眼处却只见皎洁的月光下一个高挑清丽的身影。  素袍如雪,纤尘不染。  “他”的发黑如墨,被一根同色素锦中间镶了白润羊脂玉的发带高高束起,清风微拂间恣意铺染的华色“黑锦”与飘飘衣袂交织在一起。  那个背影,带着一抹绝尘隔世的孤寂,仿佛在世间已孤身行走了千年,令人不忍、又不敢接近。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轻轻转身,一袭白衣被月光晕染,泛着淡淡的光晕。  “你是……”百里流觞双眸微眯,眼前这人清雅冷冽的气质以及眉眼间的惆怅像极了一个人,一个...故人...  “别来无恙,阿觞。”  月光下,“他”笑的清浅仿佛素雪白莲又添了几分优雅从容。  “这...这这...”匆匆赶来的段烨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此人倒是风华绝代只是...为何偏偏是个男子?再回想自己刚来时听到他对自家王爷的称呼,莫非...  “龙阳之癖”几个字从脑中一出,又被硬生生压了回去。  机械般的转头看向自家王爷想要求个答案,却只见烟月溶溶下百里流觞轻启的薄唇间缓缓吐出三个字:“殷、九、歌。”  夜,深沉。  风卷帘栊,烛光摇曳间弯月如弦穿过窗棂冷冷镂刻,遍撒一地清辉。  红颜美,美在罪,美得罪,罪在此生不悔,美在倾城之泪。红颜再美,不过是朱砂泪。  只是...彼时,若这朱砂之泪化作寒锋利刃又当如何?  段烨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男装打扮的殷九歌,倒不是说多么俊秀挺拔,甚至柔美的面部线条配上那一双千转琉璃的眸子更觉容貌如画,只是眉宇间的那股英气和骨子里透着的冷清容不得别人半点质疑哪怕是性别。  “怎么,五年不见,不认得了?”殷九歌轻轻挥了挥手,看着目瞪口呆杵在一旁的段烨,嘴角一扬笑道:“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嗯~”  听到调笑似的语气还有那无比熟悉的神情,段烨这才缓过神收起惊掉的下巴,一脸鄙夷。  “五年了,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好歹我也算你半个姐夫,你就这么跟我说话的!”  “姐...夫?”殷九歌挑眉,她什么时候有过姐夫了,还半个?莫不是她走的这五年里碧华背着自己跟这傻大个“勾搭成奸”了?  “够了,这里是书房,不是你们吵闹的地方!”  百里流觞一句话,结束了这场无谓的争执。对于这夭折的闹剧,段烨只能不甘的朝殷九歌瞪了一眼以示怨愤。  “藜园的事和章柘的死可与你有关?”百里流觞锐利的眸子射向殷九歌,用的虽是问句却透着毋庸置疑的口气。  “不错,是我!”殷九歌兀自走至桌前,斟了杯茶在唇角轻轻一抿,抬头笑道:“许久不见,阿觞对我这份见面礼可还满意?”  “……”  “满意什么?”不等百里流觞说话,段烨便脱口而出:“你可知,就算这藜园一事足以扳倒一个柳云峥,但以靖王的阴险狡诈最后一定会选择独善其身,在关键时刻丢了这枚棋另择一子。届时,我方无人,又不能拉对方下水,且不说打草惊蛇,若他选之人是熟知还好,若不是,对王爷而言岂不是又一大患!”  段烨毫不隐晦,字字珠玑。他从小跟在王爷身边也清楚王爷的心思,既然百里流觞不说那他就代为一问,也免的到时那人又怪他不懂得察言观色,没脑子。  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殷九歌挑眉,似是有意无意的看了眼百里流觞,淡然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礼是我送的,出了什么差池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不过...我倒是好奇那个靖王会怎么做,但愿他能放聪明点儿,拿好手中的棋,否则...”  殷九歌猝然一笑,嘴角上扬,那微微挑起的半弯弧度在月色下显得无比狡黠还带了几分阴险令段烨脚底一寒:“嘶,这小祖宗又要阴招害人了!”  五年归来,有了的太多的变数也包括人心。  百里流觞看着殷九歌脸上自信又不羁的笑容忽然心头一紧,时隔五年,他觉得有些看不透眼前的人了,这让他很不安。  在这真假难辨,到处充斥着背叛与欺骗的权谋争斗中,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最后也躲不过一个身陨的悲戚下场。  所以他百里流觞的眼里向来容不得半粒沙子,至于殷九歌——这把他从开始就选中的刀,只能说这是一个变数,一个连他也想不到的变数。  眯了眯眼,敛去眸中涌动的杀意继续若无其事的看着说话的某人。殊不知,以那人的敏锐又怎会察觉不到空气中,那丝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杀意。  殷九歌心下一沉,暗自苦笑:“百里流觞,你...终究是信不过我...”
    第四章:愚不可及  “混账!”  寅时,天刚蒙蒙亮。一声震天怒吼回荡在宏伟的廊柱之间,百官缄默,偌大的朝堂之上一时寂静无声。  “柳、云、峥,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些年私吞赈灾官粮、鱼肉百姓,中饱私囊不说居然还暗地里背了十几条人命。如今东窗事发竟然直接称病无视早朝,他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他吗!”  百里翀霄震怒,直接由龙椅上站起一把将手中的奏折狠狠扔到堂下。  帝王震怒,连带着那抛飞的奏折都长了眼色般飞出老远,狠狠砸在一个大臣的脸上。  “皇上息怒!可听老臣一言?”上相李元徽双手执笏,上前两步躬身道。  “李相有何谏言?但说无妨!”百里翀霄闻言转身回坐,一袭明黄色龙袍加身霸气凛然,紧锁的眉间隐约可见强压的怒气。  “回皇上,老臣以为藜园一事理应严惩户部。然,我朝目前人才空缺,若...”话及此处李元徽稍稍顿了顿方才直言。  “若,柳云峥一死,固可平民愤,只是...户部尚书一职事关重大,皇上就算要严办也应早做打算!”  “嗯...说的对!”百里翀霄眉心紧锁道:“不知李相可是有何人选?”  李元徽抬了抬头“老臣确是有一人选,只是...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哦?”百里翀霄挑了挑眉,一臂伸出,藏于袖下的手向前微微一平道:“说来听听。”  “是!”李元徽闻言执笏的双手低了低再次一鞠恭敬回道:“老臣以为,前太尉沈相言之嫡亲长孙——沈钰,乃最佳人选!”  “沈钰...这...”百里翀霄方才松下的眉此刻隐隐又有了蹙起的趋势。  “若朕没有记错的话,那沈钰今年也不过才双十之数,如此年纪便授予尚书一职恐怕...有些不妥吧?”  “皇上此言差矣!”只见李元徽轻轻摇了摇头,侃侃而论:“且不说那沈钰本就一介少年天才,三岁论文、五岁吟诗、十岁已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到十六岁更是名满天下!如今,即便是这风谲云诡、错综复杂的朝堂之事也能说上一二,尤其是...一篇《贺辨·铭心论》更是为百姓所称颂。”  “哦?如此说来...这近来市集坊间相传甚广的《贺辨》竟是出于此子之手?”百里翀霄顿时一惊。  “不错,正是沈钰所作!但...老臣此次所说要点却并非在此,而是...此子身后所承的关系势力...”  “此话怎讲?”百里翀霄凝眸,宽袖一摆向前俯了俯身子,一双龙目精光四射威严尽显直直的盯着堂下的李元徽。  “恕,老臣斗胆一问,不知...皇上可还记得南岭一役?”  李元徽说的隐晦,引得堂下众臣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是不明所以,只有部分老臣想到什么,彼此对视一眼,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南岭...”百里翀霄闻言微微一愣双眸细眯,倏然,想起什么似的直接站了起来,大步流星走至堂下。  “李相说的可是那件事?”  “不错,正是!”李元徽稍稍点了点头。  “哈哈...”百里翀霄见此笑道:“李相不愧为我两朝元老、肱骨之臣。所谏之言甚好,此事就这么定了!”说完,龙目一撇看着依旧满头雾水、窃窃私语的众臣道:“谁可还有异议?”  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他嘴中说出。众大臣无不战战兢兢的趴在地上,就连呼吸都不敢喘。  他犀利的目光扫了下群臣,威严压迫的声音从开合的嘴间缓缓吐出:“很好,既然众卿都无异议朕便即刻拟旨,现在...退朝!”  新任户部尚书之事一出,沈钰立刻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百官争相笼络。如今,怕是早已无人在意这江山美景、旧词新番,此刻的帝都临熙街巷倒是一片热闹非凡,不过,想来于此间纵情声色的也大抵只剩些闲人了吧!  春意盎然,酒色飘香。  玉馨居二楼,一道高挑清丽的身影临窗而坐,一手撑着下巴,圆润的下颌晶莹剔透好似最上等的珍珠,隐隐泛着柔亮的光泽;一双寒眸璀璨如星静静的看着楼下来往的人群以及边缘顺水而下的悠悠画舫。  “有话就说,憋坏了我可不负责。”殷九歌淡淡一笑收起撑在下颌的手,兀自斟了杯茶。  段烨忍不住翻了翻眼心想:谁要你负责?我有碧华就够了。面上却是如实说道:“沈钰一事你听说了吧?”  “嗯。”淡淡回了声,殷九歌依旧专注于市集美景。  “那你怎么看?”  “能怎么看?很正常啊!”  “正常?”段烨只觉胸口一闷坐不住了。  “你知不知道,那沈钰乃前太尉沈相言之孙,现任帝都首富前三甲沈煜爵之子!除却其家族本身尚还握有的部分兵权外如今更是帝都屈指可数的商富,财力雄厚。”  段烨说的面红耳赤,抬头看了眼依旧神态自若的殷九歌,顿时气闷。  “喂,我说这些,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殷九歌淡然的拿起桌上方才斟了茶的杯盏在唇间一抿,上好的雨前龙井入口,瞬间茶香四溢,清淡入脾。  “南岭一事,安远王受恩于沈相言以至于在老太尉故后依旧对沈家多番帮衬。你想说的无非就是这个。”殷九歌一边继续抿着茶,一边补充道。  “没错!”段烨点了点头神色愈发凝重。  “虽说安远王一直重兵在握执掌大权,但向来远离朝政左右不掺,李元徽那老狐狸摆明是站在靖王一边的,此番向皇上引荐就说明安远王在朝中立的局面势必要被打破,并且...很可能会因此直接倒向靖王一方,那对我们、对王爷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说完了?”殷九歌神色淡然,俯首再斟一杯递到段烨面前笑呵呵的问道:“要不要喝杯茶?”  “你...”段烨一恼,伸手指着殷九歌噎了半天而后笑道:“呵,我真是疯了,居然在这儿对牛弹琴!”拂手打掉跟前殷九歌递来的茶杯,失望的看了其一眼后悻悻而去。  殷九歌看着门前消失的背影,倏然,神色一敛,此前的作态瞬间褪去,眸中闪过一丝凌厉。  无心朝政,左右不掺?呵,真是可笑。在这鱼龙混杂、风起云涌的朝中哪个能够做到真正的置身事外!所谓中立,不过是一个掩藏真实的借口。  他真以为百里翀霄是听了李元徽的谏言?怎么可能?那老狐狸可精着呢!秦傲天本就是他的人,他拉沈钰上位也绝不是为了稳住秦傲天而是认定了沈家是秦傲天一方的人,如此一来,成全了沈钰、抓住了沈家这条经济命脉就等于为他选好的继承人再铺一路,壮大势力。  可怜那靖王居然真以为自己捡了个便宜胜券在握,迫不及待的就要踢开柳云峥这个累赘,殊不知早被他那老谋深算的父皇摆了一道,还顺便为自己拉了点儿仇恨值,当真是愚不可及。  殷九歌嘲讽似的勾了勾唇角,待凌厉的目光转向窗外时眉头一挑,看到及其狗血的一幕。  “来人啊,抓贼啊!有人偷了我家小姐玉佩!”一个丫鬟大声嚷嚷着,脸上满是气愤和焦躁不安。  与此同时:“咦?小姐,小姐呢?小姐哪儿去了?你们谁看到我家小姐了?”另一个丫鬟却是发现了比这更糟糕的事,连忙拉住刚刚叫嚷的丫鬟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想也不想的一头扎进人堆里。  殷九歌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光摇曳间忽然一顿,最终停在了东北临街离这不远的一条小巷里。  她好像...看到了两个丫鬟口中的小姐...
    第五章:锦绣未央  “啊~”骨裂声响起,小巷里顿时传来一阵凄厉的嘶吼,响彻云霄。  “小贼,偷东西偷到本...本小姐头上,活腻歪了吧你!”巷子里,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女腕上吊着块儿玉佩,一手掐腰,略带婴儿肥的脸上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泛着淡淡的红晕,水润的杏眸中更是翻滚着熔熔怒意,看起来煞是可爱。  “疼疼,松手,我的姑奶奶呦~小的错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一时手贱,您...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回吧!”  “饶了你?饶了你好继续作威作福去偷别人啊?”少女另一只擒在小贼手臂上的手狠狠一拧,本就错位的骨头此时一动更是苦不堪言。  “不会...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保证!”那小贼一副哭爹喊娘,惨兮兮的样子着实令人厌恶。  “一个大男人就这点儿出息?真是没用!”少女一脸嫌弃的撇了眼还在拼命飙泪的小贼,擒在其手臂上的手一松,一脚踹在那人的屁股上看也不看转身就走。  “臭丫头!”那小贼见少女竟豪无防备转身,啐了一口,随即用另一只还算完好的手臂拎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就向少女砸去。  “啊!”距离太近,少女来不急反应只能看着那根手臂粗的木棍朝自己砸来。  “完了完了,这回死定了!”看着眼前放大,越来越近的木棍,少女自心底哀嚎一声,认命的闭上了眼。  “等死?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冷如秋泓碧水般的声音传入耳畔,少女只觉腰间一紧跌入一个异常温暖的怀抱。  嗅着鼻尖淡淡的莲香,少女缓缓睁开眼却见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阳光下,“少年”一袭白衣身姿俊俏。光洁的脸庞莹白如玉却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一头及腰长发被一根同色素锦高高束起随意的披散身后,轻挑的眉脚下,目光扫过,那双深邃的幽瞳中透出的是不属于人间的清冷,仿佛冻结一切,却在触及嘴角勾起的那抹嗔笑时多了几分魅惑。  这该是上天降下的神邸,来解救世人了吧!  少女如是想道。却见少年搂在她腰间的手又是一箍,潇洒转身,抬起的腿旋转一周在空中划过道异常优美的弧度后准确踢在了那根迎来的木棍上。  “嘭!”  一脚下去也没见怎么用力却是直接来了个棍飞人亡,当然,这所谓的“亡”也只是昏了过去,殷九歌自问到目前为止,她出手还从未失过分寸!  “我脸上...有东西吗?”殷九歌看着少女痴迷的目光挑了挑眉,她不喜欢别人这样盯着她,因为这总会让她产生一种无良的错觉,而自己...正是那错觉中被人肆意观赏的猴子!  “啊?没...没有!”少女被殷九歌一问顿时慌了神,低着头,白嫩的双颊染了一层酡色的绯红,一双纤纤玉手捏着裙角还不时打着圈圈,十足的小女儿姿态,跟方才那个破口大骂、大打出手的泼辣萝莉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既然姑娘没事,在下就先告辞了!”殷九歌微微一笑正欲转身,却见少女葱白的小手拉了拉她的衣角,然后脸色一红瞬间又缩了回去。  “那个...我叫芸酥,你...公子怎么称呼?”芸酥说完,脸已经红到耳根,耷拉着的脑袋,看趋势似乎下一秒就要钻进地缝里。  “咳...”殷九歌不由被芸酥的话呛到暗道:这丫头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了吧?  殷九歌心虚的看了看满眼祈色的芸酥,努力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道:“今日,在下有幸救得姑娘,实属缘分。若他日有缘自会再见!”  说完,足尖轻点矫健的身形瞬间向空中掠去,衣袂翻飞间已出去数丈远,片刻便没了身影。  良久,直到少年的身影彻底从眼前消失,少女依旧呆呆的站在原地,似乎还沉浸在刚刚少年离开时白衣墨发两色交缠的朦胧背影中,无法自拔。  江水如碧,画船如绵。  结束了一场闹剧般的邂逅,殷九歌的脸上终于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清。  她不是圣人,自然也不会无聊到去救一个明显锦衣玉食、身份不明的大小姐。  像是在下一局棋,自重生后,她走的每一步都在算计中,每一个举动也不过是为下一枚棋子的落处作铺垫。  回到玉馨居,殷九歌再次去了二楼,信步穿过回廊向之前的包间走去,清冷的眸子却在走近的瞬间变得凌厉无比。  “吱嘎——”  轻轻推开室门,一股淡淡的兰香合着沁人茶茗的余味飘入鼻间,温软的阳光透过四下的窗子镂刻片片朦胧的斑驳。  临窗处,一个背对的身影静静坐在轮椅上,三千墨发被一根乳白色镶了玉的发带半挽于脑后,身形微侧间隐约可见几缕青丝垂于胸前,衬出发髻下珍珠白的脖颈泛着诗意的光泽。  他的袍白如雪,不染纤尘,连日光都不忍在他身上留下半分迷离斑驳。笔直的背脊更是如白杨般挺秀,即便坐在轮椅上依旧可以看出修长的身形。  “阁下,未经允许擅自入室,似乎...有些不合礼数吧!”殷九歌双手环胸斜椅在门边,口中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让人听不出喜怒。  “不请自来,确是在下唐突了!还望见谅!”男子说完,手指轻动慢慢将轮椅转了过来。  殷九歌抬眸,刹那的惊艳映入眼底,只因她从未见过如此优雅入画的男子。  “在下温锦,不知可否有幸与阁下共饮?”男子袖袍轻拢,斟了杯茶递与殷九歌。其声恰似流水击石,清明婉扬,又似清泉入口,水润深沁。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单看这份卓约的气质,便知其身份非凡。  殷九歌放直了身子眉眼轻挑,半晌,悠然踱步到温锦跟前,接过其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夜殃。”淡淡的说了一句,将手中的茶盏置于桌上,殷九歌直接转身坐到温锦对面,一手支在额头斜卧窗前,行动间说不出的慵懒恣意。  “夜央?锦绣未央,有趣!如此看来,你我也算是有缘了!”温锦轻笑道。着水的深眸看向殷九歌,流转间,仿佛一阵清浅的风不经意拂起一泓惊滟的泉,迤逦开淡淡回波,青纹漫漫,温润如斯。  殷九歌却只是抬了抬眸,打击道:“怕是让温兄失望了。在下名中所用,乃‘歹’字‘殃’非但无半分锦绣之义,更是寓意灾祸不断。不过...”  殷九歌笑了笑,勾起的唇角间带了抹邪肆的蛊惑,令人不经意间便可失了心魂。  她说:“或许你我的确有缘,只不过这缘...想必是应在我那与你同姓的仁兄身上去了!”  “呵呵——”温锦闻言不由一阵轻笑:“夜兄倒是有趣的紧。既然,你我都觉得‘有缘’,我又痴长几岁,倒不如以兄弟相称或是...直接舍了这年岁,你唤我声兄长,我唤你声贤弟,如何?”  “一个称呼罢了,若阿锦喜欢由着你便是!”  温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同样还话道:“看来,阿殃也是个半点吃不得亏的主。”  “阿锦此番前来,怕是不止结交朋友这么简单吧?”  殷九歌食指轻扣桌面,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温锦。  “此次,冒昧叨扰并无他事,只是碰巧路过。”说着轻轻一笑:“顺便道声谢。”  “道谢?”殷九歌眉梢轻动,下一刻神色了然道:“你是芸酥什么人?”  “那是家妹!阿殃果真是玲珑心思,一点就透。”说话间又是斟茶一盏,只是这次对方却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过。  温锦见此,笑着将杯子放回桌上倒也不觉尴尬。  后面还不待两人再说些什么,便闻一阵敲门声响起。  一个侍从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覆手在温锦耳边说了几句后,对方便以要事为由告辞了。  温锦等人一走,整个室内再次沉寂下来。  殷九歌虚手在空中一摆,黑影闪过,室内瞬间又多出个男子的身影。  “可是查清了?”殷九歌依旧方才那副慵懒的样子,只是眸中的散漫却已消失不见。  绝面色平淡道:“如少主所料,那人的确出于宫中,只是...”  “只是什么?”殷九歌抬头正巧迎向绝那双同样上了锁的眸子,心中忽然一酸,神色愈发缓和。
  第六章:羽埋名  清冽如水、流彩深邃的眸子,虽然总是淡淡的看人,却有种说不出的明澈。  “少主是否一早便知他们的底细?”绝说话间将目光移至别处,那双眸子虽然清透却藏了太多东西,他不敢再看怕就此沉沦进去,不可自拔!  “呵...”殷九歌轻哼一声。  “那少女一看便知是宫里偷偷溜出来的而且是第一次,再看那娇蛮冲动的模样...多半,又是哪位受宠的公主无疑。”  “这...恕绝愚昧,不知少主是如何推断的?”绝安静的站在一旁,纵然那张冰块似的脸上依旧古波不惊,微蹙的双眉却是表达了心中的疑惑。  殷九歌笑了笑,嘴角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解惑道:“很简单。首先,她的穿着看似简单朴素甚至说有些陈旧,但布料却是选用最上等的玄鹅缭绒,而此料纵是一般的大户人家甚至某些官员都不见得有,毕竟物以稀为贵很多东西都是有市无价,如此看来她最少也是世家女,但...出门在外除了两个随行的丫鬟,全部家当居然只有一块玉佩连基本的钱财都有没带,说明她定是第一次出门。”  “再者,就算这城中再深闺的女子也多少该懂得银子的重要性,但以她今天的作态来看显然连其中的用途都不太明白,还有那连个丫鬟!退一步来讲:就算她不懂,难不成连身边丫鬟也都如此无知?显然,这...就只能说明两件事...”  “两件?莫非...”听着殷九歌的酌情推理,绝也猜出了大概。  “没错!”殷九歌见此,眉脚一挑道:“第一,说明是她真的太过‘单纯’(说白了,就是傻子!)第二,就是她久、居、深、宫,不谙世事!”  “如此,绝认为...答案...会是哪个呢...”  绝没有说话,但看那微抿的双唇却知他的想法必与自己相同。  气氛瞬间又沉寂下来。  良久,殷九歌道:“你就不想问那温锦的身份?还有...我又是如何知晓的?”  绝摇了摇头,淡淡道:“少主要说的自然会说,不说的...绝身为属下也无权过问!”  “……”殷九歌半眯的眸子在听到绝这番话的时候忽然一睁,凛冽的寒意如实质般闪过又被瞬间敛起。  “这种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殷九歌冷冷的看着绝。  虽然这些都是下属的本分,但...绝对她而言是不同的,比起言听计从、恪守本分,她更希望彼此能像朋友般正常相处。  “温锦那边到此为止,你先不用管了,此事我另有打算。”殷九歌垂眸,抬手揉了揉眉心,说话间竟隐隐带了几分疲惫。  少主...  绝看着此刻疲态尽显的殷九歌,双手暗暗紧握成拳,他好想现在冲上去替她抚平眉心的褶皱,可是...他不能,他还没这个资格...  “少主可还有何吩咐?”压下心中涌动的情绪,松开握紧的双拳,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大猎很快就要开始了,此后会有更多事要做,这几日****你先盯着各处的动向...另外...再去帮我查一个人...”  殷九歌微微倾手,一串由碧睛翡翠雕成的青莲扇坠滑至指尖,她顺势两指勾住再弹指一甩,扇坠呈一道凌厉的青线朝绝而去。  看似凌厉,实则无半分内劲加持,拼的只是速度,绝微微侧身,手掌翻转,扇坠顺势握于手中。  绝看了眼手中的青莲扇坠,双眸一眯转而看向殷九歌。  “如此,绝先退下了。”说完直接转身。  “长风!”  身后传来的声音令绝脚步一顿,挺拔的身躯微微颤了下竟隐隐有些不稳。  “少主可还有事?”  “……”  身后,一阵沉默。良久,一丝清冷又略带疲惫的声音传来。  “我从来...也没有把你当过属下,你又何苦傻到把自己变得跟我一样。”  “……”  “我知道,但这同样...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一句话,说的坚定又果决。  是的,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从他变成绝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要去承受那人所担负的一切。  她是他的主,是他心甘情愿放下一切俯首称臣的主。自那年雪夜她微笑着向他伸手时,他便知道,那个宛如冰雪般的少女会是他此生的魔,而他,甘愿为之沉沦,做她脚下的奴。  长风...  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他几乎忘了自己还有另一层身份。他以为早该忘了...  可惜,往事如绵。冷眼回望,来路白雪茫茫。绝了情,断了欲,灭了念,葬了思。该忘的,都忘了,不该忘的,也忘了,却唯独葬在心里的那份情留了下来。  到此刻才发现...原来他舍不掉,丢不得的那份情,如今...早已糜烂在心里...  看着门外消失的身影,殷九歌一阵长叹后神色再次凝起。  芸酥身为公主,无旨偷出宫必然需要一个掩护,温锦无疑是最佳人选,能够轻松带着三人避开巡卫勘察而不受怀疑,此人必然是地位深重,他又称芸酥家妹,放眼整个皇室可以任意进出皇宫,身为公主兄长,又双腿残疾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当今太子——百里落尘。  “百、里、落、尘!”殷九歌眯了眯眼复又睁开,淡淡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有意思,看来有必要对你重新评估了...”  这边,风起云涌,杀机暗藏。  那边,云淡风轻,细嗅凝香。  “今日正打算去宫外看你,却不想你竟是自己来了,倒废了我好一番功夫!”  一声轻笑,温润如斯。  华贵优雅的孔雀翎帘被一只纤长秀雅的手掀开,来人眉眼含笑,正是之前在玉馨居与殷九歌结识的温锦无疑。  “哦~如此说来,倒是我的错了?”  清雅悠然的声音自帘内传出,似水如歌。  温锦,应该说是百里落尘,闻言摇头轻叹:“哪敢?难得你主动来一趟,这在平日里可是不多见的,说吧,什么事?”  “原来在落尘心里,我竟是这么一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不堪之人?倒真是令人寒心呐!”  来人一袭青衣,素雅卓约,笑着将百里落尘推到室内的一张红木雕葡萄纹嵌理石圆桌旁,浓郁的茶香瞬间扑鼻而来,百里落尘微微一笑,转而抬手轻摆,遣退了下人。  “来,尝尝我新沏的上等武夷岩茶。”  偌大的室内仅剩两个人,男子面色从容的笑道,说话间顺手将一杯刚刚沏好的茶递向百里落尘。  “嗯,这是...武夷山九龙窠岩壁上的‘大红袍’吧?”  百里落尘接过茶,纤长而细致的手轻缓又优雅的掀了掀杯盖复又端近些轻轻一闻,笑道:“香气馥郁,宛置幽兰,且...香高而持久,‘岩韵’十足,不愧为极品!可惜...”  百里落尘垂眸,将茶只于唇间轻抿一口,浅尝辄止转而说道:“茶虽好,然,非我所爱!相比于这大红袍的清苦我倒反而更喜龙井的香甜,却是让埋名你见笑了。”  “你呀...”被唤作埋名的人,轻叹一声无奈摇头。  一缕斜阳划过精致的角楼又透过雕花的窗棂撒在他如玉的脸上,清浅的和风柔柔吹过,三千青丝宛如着墨般于轻拂间翻飞数缕,交织在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浅色青衣上,越发衬得他肤白细腻。  坐于其对面的百里落尘见此,不由一叹,调笑道:“你这般模样若让人见了去,不知又要惹得多少思春少女驻足痴望、芳心暗许!”  羽埋名闻言神情一滞,嘴角的笑顿时僵在脸上看的百里落尘一阵好笑。  半晌,羽埋名反应过来拿起放于桌上的紫檀香木绘了丹青白莲的雅致折扇在对面正努力憋笑的某人头上轻轻一点,咬牙道:“若再想那些有的没的,看我不敲碎你这脑袋!”  百里落尘努力忍下心中的笑意,故作正经道:“让我想想...没记错的话埋名你似乎在外还有个青莲公子的雅号吧!”  “百、里、落、尘!”羽埋名脸绿了,真真正正的绿了,惨绿,惨绿。
  第七章: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那时年少,华灯初游。  阑珊夜色下,百里落尘扬指轻弹,一曲尘歌毕,曾引得多少痴情少女为之侧目。  只可惜,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这世上:一种缘分,没有预约,却有种行径叫偷梁换柱!  可怜羽埋名那时还天真的以为百里落尘将琴丢给他,只是碍于腿脚觉得麻烦,直到那隔了人群的水色珠帘被人缓缓撩开,一个容貌秀美,手拿一只巴掌大小的五彩水晶碧莲灯的女子走来流眸溢彩怔怔的看着他时,方才恍然:自己这是...被坑了!  这原本没什么,可气的是百里落尘接下来一句对他琴技高绝,自愧弗如的莫名称赞,却是令他整个人如同被泼了盆冷水般,直接从头凉到脚。  转头看向一脸笑意的百里落尘,羽埋名的脸一垮瞬间黑了起来:这下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本就一身如莲的清雅之气再加上那昳丽的形貌,结果可想而知,那女子对他一见倾心。  微风细卷,清香摇曳,他却狠心留一个满目伤情的柔弱女子独自在帘间碎洒芳心。  于是乎,自那日起,青莲公子的名号算是传开了,甚至市集坊间有词传曰:  浊世有清莲。风起,万悲人间舞,风刹,花开转瞬残。情戚戚,思念念,愁靥几时尽?非花似梦,一念起,一念落,何日倚清莲?独恋我,万般皆愿。  据说,时至今日,那女子仍是对他念念不忘,茶饭不思……  每每思及此处,羽埋名便觉胸口一阵气闷。  强忍下心中的愤懑,恢复一贯的冷静,他笑:“难得你这闷葫芦也有心思在这挪揄我,说吧,出宫一趟是见识了什么有趣之事?”  百里落尘悠然一笑:“确是如此,知我者埋名也!不过这次...有趣的是人而非事!”  “哦?”羽埋名闻言放下手中的折扇,端起自己沏好的茗茶细细品尝一番后笑道:“如此,我倒有几分好奇!”  “好奇什么?”  “……”斜睨他一眼,羽埋名淡淡说道:“你这人本就无趣至极,生的跟葫芦一般,可想而知,能被你这番说道的又该是何等的...啧啧...”  羽埋名没有说下去,想来百里落尘也明白他话里的贬褒之意。  “你这话倒是说对了!”百里落尘却是施然一笑:“我若不闷又岂会识得你这等‘有趣’之人?”  羽埋名闻言,嘴角几不可见的一抽低哝道:“是你这清和宫太过冷清罢了!”  话落,百里落尘置于桌上的手一紧,面色沉了沉,缓缓开口:“若非如此,岂不是白白枉费了这么好的名字?”  羽埋名见他这番模样自知说错话,戳了他的痛处,却依旧坦言:“即便如此,这里也不见还能清静多久?以防万一,落尘...你也该做打算了!”  风起绡动,从窗外望去,远处湛蓝的天空下,御銮殿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辉煌,只是...深深宫邸,糜烂与纸醉金迷,早已将人性腐朽殆尽,谁又知...到头来还剩下些什么?怕是...什么也不剩了吧!  百里落尘深深吸了口气,看向对面此时已同样神色黯然的羽埋名道:“听说,昨日...有人在那藜园中发现了柳云峥的尸体?”  “嗯。”羽埋名轻轻应了声,神色一敛,之前的黯然全然不见。  “今日,我正是为此事而来!”他长袖一拂,侃侃说道:“藜园一事曝光后,柳云峥早已成为众矢之的,百里琦融之所以还留他到现在无非是想借他与沈家曾以往经济上的那点儿交情,为自己提前寻条后路。如今...既已成功借此搭上沈钰这条长线,那么柳云峥也就失去了他最后一点儿价值,沦为弃子。”  “百里琦融向来谨慎,而他知道的事又太多,为了避免此事牵扯己身必然会选择杀人灭口。”  殊不知,这局棋...从开始便是他掌控,即便百里琦融再能走,也逃不出布局人的手掌心。  羽埋名依旧是那份卓约的清雅之姿,只是他的眼里此刻却闪烁着骇人的幽光,阴森诡异令人不寒而栗。  百里落尘抬眸,深深的看了一眼对面的人说道:“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九弟的武功虽然废了,但这世上多的是奇人异士也并非没有恢复的可能,是否...需要我再派人前去试探一番?”  “这倒不必!即便我们按兵不动也自会有人为我们代劳,何况...”羽埋名顿了顿严肃道:“你一口一个九弟,他又可曾拿你当过兄长?百里落尘,你给我记住,你不欠他的,从来...也没有!”  “没有吗?”百里落尘似是喃喃自语般说着:“真的没有吗?可即便如此,埋名...你不觉得这种尔虞我诈的日子过久了,心...也会麻木吗?即便最后能得到这江山,登临象征无上荣耀的皇位,可是...如果连一个可以说话的知心人都没有,空有一座冰冷的宫殿和一把龙椅,那样的我...真的...还会快乐吗?”  “落尘...”羽埋名看着神色黯然,一脸倦意的百里落尘,不由唏嘘。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他说:“我以为,生于皇室的你...不会如此天真!”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这些本就不是可以奢求的,在这座冰冷华丽的牢笼里,活着比什都重要!因为,只有活着才可以拥有想要的一切,也只有活着才可以...保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还有...人...  “我明白!高处不胜寒,这是生于皇室的悲哀。”  只是...随着他明白的越多,才发现:到了他这般境地,已经不再只是为了单纯的活着而活着!  百里落尘一双眸子深深注视着对面的人,认真的问:“那么你呢?埋名?告诉我,你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他想知道,那个永远一身清雅高洁站在他身后,看似无害实则深沉善谋的知己,是否...真的如他表面看去的那般简单?  “落尘,你不该问的!”羽埋名手中的茶因为主人的抖动泛起圈圈涟漪。  他别开眼,不与百里落尘对视。轻颤的睫毛微微翕动着仿佛断翅的蝶翼般无声申诉。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世人只知青莲公子空有一身才华横溢然则无心权势,孑然一身。却不知,到头来他才是那个求得最多的人。  百里落尘闻言也只轻叹一声:“果然!”然后转而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他从很早就知道!羽埋名表面是在帮他,实则身后还有一位不知名却在主导一切的存在。  同样身为棋子,他很清楚,无论做什么,打从一开始他们的路就被是别人事先铺好的,不管对与错都只能顺着那一条走下去,无法回头……  百里落尘将目光收回,不经意间扫上羽埋名同样沉寂的眸子,心中一钝。  他还记得,初见时,那人一袭水色青衫,倚栏听风,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清雅高洁。  “在下百里落尘,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碧水清风下那人凝眸一笑,笑容颇有一种风流少年的佻达:“在下姓羽,无名。生平所愿便是做一个逍遥恣意的闲人,不问世事只听风月,了无拘束,是以取字名埋名。”  如果...一切都没变,或许,他真的该是那样一个人,继续过着自己闲云野鹤的日子,纵情人间,笑看冷暖。  只可惜世事无常,所有人也终究逃不过命运二字,那些嘴上说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人,却不知...又有几人能够真正摆脱命运的轨迹,还是...最后都迷失在过往的轮盘中覆为尘烟,终不...得见...
  第八章:大猎开始  数日后。  晨色微蒙,清风独倚。凝眸处,落花纷扬随风飘远,于水墨清韵间铺陈一段过往如绵,不尽蜒远……  殇王府内,殷九歌此刻正一派悠然的坐在后院的明鸾凤雕圆石凳上,削葱根的纤长玉指优雅的端起锦花蟠龙雕青石圆桌上沏了白毫银针的青釉白瓷杯,于唇间轻轻一抿,瞬时心爽眉舒。  “公...九歌。”碧华下意识的要喊公主二字,却在殷九歌如针芒冰刺般犀利的目光下生生压了回去。  “九歌,今日皇家大猎,当今陛下特允此次随行的王爷、卿臣可以自行带两名家眷、随从一同前往,王爷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你...这是不打算去了?”  “去与不去有何分别?”殷九歌放下手中的茶杯顺势斜靠在一旁身侧粗壮的桃花树干上,云淡风轻的说道:“反正结果都一样,我又何苦去凑那热闹,到头来也不过惹得一身骚罢了!无趣至极!”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  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碧华看着斜倚桃花树下的殷九歌,一袭白色紧袖,衣摆处绣有银丝莲花暗纹锦压边的男装,凤眸微阖,光滑如绸的墨发被一根同色镶了羊脂玉的发带高高束起顺着珍珠般的脖颈一路倾泻而下,有风轻过,舞醉了满枝落花清浅的落于额上,香染眉间。  殷九歌感觉到额上的清凉缓缓睁开眼,锁眉的刹那,斜挂的一帘心事,谁知?谁懂?谁又怜?  “树上的那位,想必腿也该麻了!还不打算现身吗?”伸手捻下额上的落花,殷九歌懒懒的扶起身子侃侃笑道:“想不到,堂堂殇王殿下的贴身护卫竟还有如此癖好!”  “咳...”话落,殷九歌方才倚过的桃树上一阵娑响,只见眼前黑影一闪,霎时,惊起无数落红纷堕。  段烨拂了拂身上的落花,站到碧华身前一脸尴尬的笑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殷九歌斜睨他一眼用一贯平淡的语气说道:“不久,从我坐在这儿起就发现了!”  “……”  “本来不打算叫你的,只是...”殷九歌对上段烨呆滞的眸子,又在其身上上下仔细打量了番,眼中满是戏谑。  “你这么大个儿猫树上,我怕...好不容易盼来的满枝繁艳,来不及观赏,便受不住‘打击’折在你的‘贵腰’之下,那...岂不是可惜了!”  “噗嗤!”一声轻响,如山涧碧水般澪叮入耳,原本站在一旁安静看戏的碧华一个没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  “……”段烨看着自家“夫人”无情嘲笑的样子,嘴角狠狠一抽,再看对面好整以暇依旧坐着看戏的某人,忍不住又是一顿咬牙切齿!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不就是上次在玉馨居跟她甩了通脸色看吗,竟然如此记仇,他真想把那人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有没有针眼大!  “我说,段护卫...你再拿如此‘暧昧’的眼神看我,我会...误以为你爱上我的!”殷九歌无比“暧昧”的挑了挑眉,然后看向一旁的碧华道:“不介意的话,你我日后便以姐妹相称,可好?”  “殷、九、歌,你差不多就行了!”  段烨一把拉过碧华拽到身后转而看向对面一脸玩世不恭的人,愤愤道:“此生,我段烨有碧华一人足以,至于你——殷九歌?在下怕是无福消受!”  段烨冷哼一声,却见二人正以一种不知名的目光看着他。尤其是后者,干脆整个人往旁边树上一靠,整个将脑袋埋于两臂之间也不知在干什么,不过从那微微抖动的肩膀来看应该是在偷笑无疑。  半晌,殷九歌露出脑袋,坐直了身子含笑的目光看向段烨时不由一闪,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挑眉道:“段护卫想必是弄错了吧?我自幼便得碧华照顾,名义上是主仆,可情份上...不输于寻常姐妹,我二人如此相称有何不对?”  殷九歌说着起身,缓缓走至段烨身前在他耳边倾吐芬芳道:“还是说,段护卫从一开始就会错了意,想到别处去了?”  “我...我才没...没有...”段烨嗑嗑巴巴的说着,脸上只觉一阵火辣,不用看也知道此时怕是早已红的不成样子了。  殷九歌见此强忍下心中的笑意“啧啧”两声,然后,一记白眼丢过去,留下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后大步离开,她怕待久了智商这东西会传染。  看着殷九歌临走前留下的那个“貌似”不屑外加嫌弃的眼神,段烨郁闷了,他转而看向碧华道:“什么意思?我有那么不堪入目吗?”  好歹他也算是英姿挺拔,玉树临风了好不好,至于污了她的眼吗?  碧华对上段烨那双闪着精光满是希冀的眸子,喉咙一梗,实在不忍打击某人的自尊心,于是,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半晌,碧华艰难的张了张嘴,几乎整句话都是一字一字吐出来的道:“其、实、你...很好!”说完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在我眼里!  段烨闻言神色一松,继而自信满满的说:“虽然我比不了王爷,但也差不了多少,对吧!”  “呃...这...”一瞬间,碧华被彻底噎住了。  她该不该告诉他实情呢?思量间,碧华细长的眉毛拧做一团,毕竟,她不擅长说谎,只是……  事实上,段烨差吗?并不,相反还很优秀,但也只是针对部分人而言,至于百里流觞吗……  “怎么了?是我的问题很难回答?还是……”  “没什么!”段烨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碧华一口打断:“我在想...在想...其实你跟王爷...好像也...也差不多的样子,最多也就这么大...”碧华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比划,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话头一改,那根指向上空的手指也收了回来转而指向石桌上的一只杯子,说道:“其实,也就差这么点儿!”  “真的?”  “真的!”在我心里是真的!碧华又默默搁心里补了一句。  “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实在不愿昧着良心说话的碧华直接转身,头也不回的朝兰轩方向而去。  “原来...我和王爷也差不多!”段烨看着碧华离开的身影,顺手摸起方才碧华指的杯子美滋滋的想到。  “唉?不对!这不是刚刚那丫头用过的吗?”段烨一时不解,拿着杯子又仔细看了看,然后接着傻笑。  若是殷九歌在,定是要忍不住吐槽一番:情人眼里出西施,人家那是不忍心打击你卑微幼小的心灵而已,麻烦您老就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成不!还有,放下我的杯子……  ……  帝都皇家林场。  百里流觞一身深紫色武士便装,刚好理完袖口,检查着不久前发放的箭筒中插放的箭支时,迎面走来一个男子。  “九弟,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百里琦融着一身暗黑色紧身的金丝织锦劲装,袖口及衣摆处绣有暗织金丝番莲纹,在初日晨光的照耀下倒反出暗暗丝花纹波,愈发衬得他幽暗深邃,气质凌厉。  “劳二哥惦念,臣弟近来一切安好。”  “哦~是吗?”百里琦融见百里流觞一如既往的从容淡然,双眸微眯成线,面不改色心中却是不由嗤笑。  暗道:百里流觞,你安不安好我不知道,不过...有一点,不管传言是真是假,今日过后我必要你成为一个真正的废人!  清风细卷,不知从何处携来片片艷丽仿佛途经晕染过的嫣红,夹杂着初时淡淡的桃花清香袭入鼻间。  林场中,几瓣灼艳迤逦着幻美的飘飞残红下,两双同样深沉似海的眸子无声对撞,眼波翻转间尽是暗潮汹涌,激浪澎湃。  只是此间林场涉棋,星罗棋布的密轨中博弈的两子,谁又能率先先冲破出局?真的会如百里琦融想的那样吗?  可能吗?  谁知道呢?
  第九章:林场遇袭  “皇上驾到——”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忽然响起划破天际,远远传来。  百里流觞与百里琦融彼此在深深对视一眼后皆是收回了各自许以冷厉的幽深目光。  “父皇来了。”百里流觞淡淡的说:若二哥暂无他事,臣弟就先告退了!”说完,微微一阂首,转身间,衣摆处本不显眼的同色联珠小团花纹在日光的晕染下仿佛镀了一层淡淡的暗金色辉芒印在深紫色的便装上,衬得他雍容华贵、气质超然。  “百、里、流、觞!”百里琦融看着前方从容自若的背影走的那般潇洒,狭长的眸子不由微微一眯,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弧度。  ……  “恭迎陛下圣驾!”众臣一个个拱着手围成一圈半跪在林场四周。  “众卿无须多礼,都起来吧!”林场中央百里翀霄大手一挥,周围顿时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谢恩声。  “谢陛下!”众人起身。  只见林场中央的木制台基上,百里翀霄今日倒舍了一贯的宽袖龙袍,穿了件窄袖骑装,通体墨黑不掺半缕银丝的头发被一顶镂空雕花的金冠束于脑后,一身黑衣袖口禄口也缀着明黄缎边儿衬的他颀长的身体更显高大,尊贵的教人不敢直视。  “此次大猎不同往日,前几日滱州来报说袁庆侯之乱已平,其余同党也已一并伏诛,为了以示庆祝朕决定...此番狩猎最多的人,朕可以给他一次无条件奏请的机会!”  平静的说完此次重点,百里翀霄一双龙目炯炯有神,淡淡的扫视一眼台基下已经忍不住窃窃私语的众人,无风波澜中自有一番威严荡漾。  此时,下面的人已经开始躁动了。说是奏请,事实上明眼人都清楚那可是一个帝王的承诺,也就是说:在一般能力范围内,只要不触及陛下自身底线和朝堂利益根本的前提下,可以任意提一个条件!  此刻,所有人都在兴奋,在激动!只有百里翀霄半晌见众人还在私语,不由眉头一皱喊道:“好了,此次狩猎所有人须凭实力夺冠,凡发现作弊者一律严惩并取消资格!现在,朕宣布...大猎正式开始!”  雄浑的声音响彻耳畔,威严中端的便是一股霸气凛然。  “是!”  周围又是一阵高亢的回声齐刷刷响起,众人恭敬的行了个礼后继而转身去牵自己预先备好的马准备正式狩猎。  ……  “咻!”一声箭鸣。  只见东边的某处林道间,一支快如闪电的箭矢划破长空,携着万钧之势朝树下的一丛灌木间呼啸而去,所过之处尽是风声碎裂。  接着“哧!”一声,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不远处一棵合抱的树身后忽然窜出一个身披铠甲的士兵迅速捡起地上被一箭贯穿,浑身染血的灰色兔子,将之高高举起,然后记录下来。  百里流觞见士兵高举手中的猎物示意,随手便将弓箭收起置于身后,执着马缰的手轻动,正打算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却闻身后一阵马蹄嘶鸣,执缰绳的手顺势拉紧一扭,转身,便见不远处马蹄溅扬尘烟弥漫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疾驰而来。  “吁——”  “九哥!”来人一身乳白色领口及袖口处覆银丝绣了莲座双翼树纹的简练劲装,顺直柔滑的漆黑长发尽数散于脑后,五官精致宛如刀削。  “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九哥的伤好些了么?还要不要紧?”百里晨风启唇轻笑上下细细打量着对面的人,嘴角弯起的弧度给他本就阳光帅气的脸庞无形中又添了份不羁。  “已无大碍!”百里流觞淡淡的回了一句转而问道:“你呢?十弟此番打了多少猎物?”  “这个...”百里晨风闻言尴尬一笑:“九哥,你也知道我这人的性子,向来散漫惯了,本就对那些你争我抢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倒不如趁此机会好好的这儿观赏一番权当是游玩了。”  说着撇了撇嘴,两手一摊道:“反正只要在比赛结束后随便拿两只猎物出来,交个差就行了,不会有人说什么。况且,好不容易来一趟,又何必为了区区几只猎物而白白错过了这周遭美景呢?”  百里流觞依旧是淡淡的看着他,只是眼中却多了些许无奈之色。  这个十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与世无争,不过也正是如此,才能在这勾心斗角的权谋争斗中抽身而出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那十弟就继续在此游山玩水吧,我先去别处看看!”  “驾——”  说完,百里流觞直接勒转缰绳,向林场深处而去,哒哒马蹄后扬烟无数,只依稀还听得到身后百里晨风的呼喊。  ……  越往深处走,周围的景像换的越快。  清浅的和风从山间林廊回旋穿过,卷起大片的飞红乱舞。  “吁——”  百里流觞忽然下了马,目视前方脚步清浅,确定无半分厚实的履音后,伸手从背后箭壶里抽出一根箭矢搭在弓箭上瞄准,将弓拉成满月状,前腿微曲做好准备。  确定方向无误后拉着弓弦的手一松,疾射而出的箭矢气势磅礴,宛如雷霆闪电般呼啸而去。  “咻——啪——”  然而,世事无常,总是不尽如人意。  原本这一箭是必中无疑,却偏偏在即将射到的刹那被一支突如其来的疾矢拦截,两箭相碰锋利的箭头彼此擦出光亮的火花,只听“刺啦”声从空中响起,下一秒箭身尽断,只余锋锐的箭头直接从猎物头上掠过纷纷射进插入了一旁的树干里。  “扑棱——”原本还在一旁“发呆”的白色小狐被锐利的摩擦声惊起,短小的四肢一撒直接委身钻进了密丛里,片刻便没了踪影。  百里流觞见此,也不恼。从容的将弓收起置于身后转而将目光移向箭射出的方向。  清风掠过,和畅间却曾吹的树叶声声作响,只见密林环绕自那重重掩映的青翠苍茫间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着一袭宝蓝色金丝暗纹压边衣摆处绣有彩兰蝶纹的窄袖紧身便装,黑丝如绸的墨发被一根同色镶了极品蓝水翡的发带高高束起,几缕鬓发垂至额前。  所谓:“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说的大抵是如此了,那人刀削斧刻般的容颜上更是鼻如泥塑,薄唇轻抿间透着高山深海的凌厉,当真把冷酷二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三哥?”  “九弟?”  同样看清对方的两人不由微微一愣,顿时语默。  “你怎么在这儿?”百里夜寒眉心一皱,冷冷问道。  “……”  “三哥又是为何至此?”  百里流觞反问,说话间眉梢轻挑,眉宇中尽是一派怅然无比。  他不过就是打个猎,这若放在平日里是再正常不过,怎的偏偏这次反被接二连三的打断?还是素来与自己较为要好的十弟跟三哥?  “那只狐狸是我的猎物!”  百里夜寒一句话简单概括话,冰冰的样子,甚至连语气中都夹杂着淡淡寒意。  “三哥...”  百里流觞无奈摇了摇头正欲说什么,忽然双眼一眯周身寒气乍现,同时听旁边的百里夜寒喊道:“小心!”  “嗖!”一只通体发暗的玄黑箭矢闪着幽光从暗处袭来,锋锐的箭头隐约可见覆了一层乌黑的色泽,显然是被人淬了毒。  百里流觞眸光一闪,正准备出手却被百里夜寒一个闪扑直接推离了箭矢的轨迹。  “哧呤!”一声,那淬了剧毒的箭射在了方才百里流觞身后的巨树上,粗糙的树面瞬间变得焦黑一片,仿佛被什么东西腐蚀般稀脆无比,接着“咔咔”的龟裂声响起,原本附在树上的坚硬糙皮直接化作无数碎片从树上脱落掉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直隐匿林中脸覆黑巾,黑衣裹身的蒙面杀手也从各处涌了出来。  百里夜寒见此,双眸一眯,深幽的瞳孔中寒光乍现瞬间变得凌厉无比。  “你们...究竟是何人所派!”
  第十章:变数的开始  “砰!”  “什么声音?”林场外的一个守卫听到声响侧头朝左后方看去。  却见身后古木深幽,寂静寥落,并无半分异常,不由挠了挠头疑惑的看向对面的同伴。  “刚刚你听见动静没?”  “没有啊,你听错了吧?”另一人看了看周围,只见四下除了片密密层层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木外一片平静甚至有些冷清,不由拿胳膊肘撞了一下跟前人的手臂眉目上挑笑道:“喂,你...不会是昨晚醉春楼里,咳咳...那什么多了...幻听了吧!”  “去去去...一边去,哪有的事!”守卫甲老脸一红“义正言辞”的说道:“我这一看就是个老实憨厚的主,怎么会背着我家婆娘去那种****地方!”  “咳咳...明白明白,你对你老婆那可谓一心一意,是兄弟我说错话了!”守卫乙拍了拍守卫甲的肩膀,抛去一个“兄弟我懂”的眼神,心想:“还好我家没有那母老虎,不然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两个守卫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些没营养的话题,却不知内围中早有人偷偷混进了林场。  此刻的百里芸酥一脚站定,好不容易稳住了晃晃悠悠的身子,这才微微吐了口气,心道:“差点就被发现了!还好本公主聪明,不过...”  微微扭了扭头看向后面高高筑起的围篱两条细长的柳眉不由一拧:“刚刚爬过来的时候怎么感觉好像有谁推了我一把?”  使劲甩了甩头,不懂!再甩...还是不懂!到底是不是错觉?  “算了,管他呢!”百里芸酥实在想不通,最后干脆下巴一抬,手一甩,乐颠颠的朝林场深处跑去,丝毫没有留意身后尾随的身影。  ……  林场深处。  清风拂过,回荡在山间林廊的角落里。高大的乔木挺立着,树杈相互紧紧偎依在一起,形成了一堵厚厚的墙壁,中间蜿蜒交错了些许葳蕤的桃树,一簇簇,一丛丛远远看去桃枝灼灼璀璨夺目,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铮——”  忽然间,寒光一闪见有利刃出鞘,雪白的剑身在空中快速翻转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仿佛破开空间的虚流引得周围碎裂的风声肆虐,惊起落花无数。  百里夜寒双眸一眯,反手拉过背在身后的长弓对上迎面劈来的冰锋冷刃。  “咔嚓!”几乎是对上的瞬间,坚硬厚实的铁桦弓在锋锐的剑茫下化为粉碎,中间竟是没有半分停滞。  百里夜寒瞳茫一缩,在长弓破碎的刹那,脚步一转飞快向后退去同时身体四十五度斜倾,行动处覆了内力的右手掠过间向上一抬,扼住对方的手腕几乎是瞬间闪至敌人身后。  也不管那人眼中的惊诧和慌乱,攥着对方的手用力向后一拉,剑柄直直的撞在了厚实的胸膛上。  随着呼吸一滞,手上力道不由一松,微忽停顿间剑已落到百里夜寒手中。  紧接着,来不及反应只听“哧”一声闷响,百里夜寒手腕翻转,锋锐的长剑如深渊光影般闪过,在那杀手的喉咙处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即便捂着脖子,浓稠的鲜血也依旧如滔滔流水般顺着指尖的缝隙喷涌而出,那人双目圆瞪奈何终究只来的及发出声“呃...”的哼响便带着满心的不甘和怨愤绝了最后的生息。  其他杀手见此,互相对视一眼后默契的点了点头,然后不出所料,换成各种方位一拥而上……  深深林道,古木幽幽,无声的风带着轻薄的翼浅浅走过卷了碎红无数,浅易清香,却也遮不住空气中浓重的血腥之气。  百里夜寒此刻似是想到什么,忽然心下一紧,也顾不得此时还围在身边虎视眈眈的几个杀手,运足了内力提着剑使劲乱砍,直至手中大抡的长剑几番起落漩涡回旋,将几人重伤后立马往百里流觞所在的方向跑去。  “可恶,他们的目标是九弟!”  狠狠咬了咬牙,一路疾驰赶到百里流觞所在之处,却是看到了令他无比惊讶的一幕。  只见“铿锵”不绝的刀剑声中,百里流觞以真气凝聚白手化刃,对上杀手那些密集的剑茫,手掌起落间光华浮动气浪翻滚竟比那嶙峋剑光还要耀眼。  “果然...”  百里夜寒微愣后,唇角微微一扬,紧了紧手中的剑,足尖一点,便向着中间杀气冲天的包围圈中掠去。  “九弟,藏的够深啊!”  百里夜寒冲百里流觞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剑扔给对方,自己又转身掠到杀手堆里随手扣住一人手腕,使劲一扭又往前一拽如法炮制的夺过一把长剑后再次与大片杀手厮杀在一起。  百里流觞看了看手中的剑,又看了眼一路挡在前面奋力厮杀的百里夜寒不由摇了摇头,随即握起手中的剑,气势无声一展向前掠去,所过处衣袂间不经意染了空中乱坠浮红,两相而对更显冷厉缥缈。  “嗖嗖——”刀戈相向一连串金属碰撞的声音,电光火石间忽然林中一阵嗦响,又是大批的杀手涌了出来。  百里流觞愣了。  百里夜寒傻了。  连带着那群杀手都是不明所以。  杀手甲看向对面同样一脸茫然的杀手乙递了个眼色——兄弟,你哪头的?  杀手乙一愣,随即眉毛高挑双眼含怒直接又是一个眼神送了回去——老子搁这儿杀半天了,你问老子是哪头的?老子还想问你小子哪冒出来的呢!  杀手甲尴尬——呃...兄弟我就是来打打酱油的,看他废没废。  ——哦,那我就放心了,老子是来杀人的!  ——嘎?那个...大哥,等我试完了你在杀成不?  ——你傻呀!这俩厉害着呢,一块儿上,到时候你试你的我杀我的两不误。  杀手甲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主意!就这么办了,那,咱们...动手吧?  这边,百里流觞和百里夜寒两人还在互相对视着无语抽搐。  那边,达成协议的两方已经手持利刃如期而至。  良久。  漫漫苍木间杀戮还在继续,刀光剑影中生命短暂犹若露珠消散,金戈交响里早已分不清谁的刀剑。  只见人群中的两人背靠背贴在一起,手中的剑寒光冽冽,剑光腾舞。起落间出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对方人太多了!”  语气微喘,连番的打斗,百里夜寒手中早已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脸色苍白,相比之下,百里流觞倒是依就淡定如初面不改色,只是手中微颤的剑以及眉心皱起的波痕可以猜到此刻他也定不好受!  这些杀手都是精英,尤其是前面来的一拨也不知是出自哪里,个个出手狠辣,招式诡异若非有百里夜寒与自己左右互补,同攻固守,猝不及防之下,只怕...今日他还真有可能交代在这儿了!  更可怕的是,凭自己多年的经验以及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周围密林中还有人在蛰伏,而且...看样子还不止一处...  就在百里流觞和百里夜寒两人面对敌人的来势汹汹一筹莫展,打算拼死一搏之际,一道清脆又几带了几分欣喜的声音传来,打破了空间的沉寂。  “三哥?九哥?”  不远处,只见百里芸酥两手撑地,咬着牙费力的支起身子一点点挪动着爬上矮坡,然后就带着满脸灰尘仿佛刚经历一场大战般风尘仆仆的跑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险境。  “别过来!”  “快闪开!”  两道同样焦急的声音一前一后的响起,百里芸酥这才意识到危险,只是...已经晚了。  冰冷的剑光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划破长空,卷起一片浮沉的光带宛如倾泻的瀑布般碎裂风声无数。  长剑所过,一切尽挽破没有丝毫阻碍。  直到锋锐的剑尖刺向眉心时,渺无边际的幽深密林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嘶吼,声音之大,震彻九霄……
  第十一章:魑魂渊  “啊——”  一声尖锐的叫喊自林间传来,“悠转”回荡。  百里芸酥此刻一双杏眼圆瞪,红润的小嘴微微翕张,仿佛见了什么怪物似的满脸惊诧,只是这“略带”浮夸的表情却并非缘自眼前疾驰而来的长剑,而是...此刻正横在她腰间的那只手…  “怎么,几天不见就把我的话忘干净了?等死这习惯不好...得改!”  清润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然后,只听“噌”的一声清响,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撞在一起,随后便如石沉大海般没了动静。  总之,预想中的剑没有飞过来!  “是他...”百里芸酥痴痴的看着眼前从天而降将她揽在怀中的人,目光迷离间只觉一阵心神摇曳轻颤不已。  “怎么,又傻了?”殷九歌一个回旋侧身转过,平稳站定后,笑看着怀中正对着自己发呆不知在臆想些什么的某人,无比自恋的调侃道:“我当真...那么好看?”  “啊?没...”百里芸酥微怔,待反应时方觉自己话中不妥,急忙辩解:“不是,我的意思是...是...”百里芸酥卯足了气,到头来却不知该说什么。  半晌,见解释无效干脆脸一红“刷”的一下从殷九歌的怀里跳了出来,只是那双圆澄澄润了水似的杏眸却是不时的抬起偷偷瞄向跟前的人。  殷九歌微微一笑,覆在脸上的精致嵌纹银蝶面具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璀璨的幽光异常夺目。  她轻轻转身,目光所过...在触及不远处百里流觞身上密集的大小伤痕时,眸光一闪,凛冽的寒气如实质般迅速蔓延凝结至周围流动的空气。  “你们,很好...”殷九歌上前一步,无形的威压瞬间展开令直面临视的杀手不由一阵胆寒。  “原本打算留你们一命,是有几句话要问,现在看来倒是不必麻烦了!”她双眸细眯来回扫视着一众杀手,目光森寒凌厉,仿佛隔着层面具都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浓浓杀机,以及...深深的不屑和鄙夷。  “你是谁?”首拨的某个杀手头子一脸警惕的看着殷九歌,他从此人身上嗅到了一种名为危险的气息,还有那漠然如冰的凌厉眼神...明明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撇,却仿佛能感受到...她正透过眼角微敛的余光看一群死人...  自己是...死人?  杀手头子被自己的想法惊到,浑身莫名一颤。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她看来这就是一群死人——由她钦判的必死之人!  殷九歌倏然一笑,自嘴角勾起一抹邪狞的弧度,紧接着身影一展,众人只觉眼前似有白影晃动,回神时却发现人已不见。  “在找我吗?”  清冷幽深,宛若地狱之下九幽溟水般的渗骨声音在耳边响起,森寒可怖。  那杀手头目只觉背后一寒,下意识的就要出手反抗,却被身后倏然而出的芊枝玉手一把扣住。  “魑魂渊!”殷九歌冰冷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杀手坠在腰间的赤红色铁牌,然后...双眸微眯,只见其扣着对方的手看似轻巧的一翻,便听“咔嚓”的骨裂声响起。  被卸了整条胳膊依旧咬牙硬挺没有任何表情的杀手,此刻闻言却是神色骤变。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杀手满目赤红,扭头恶狠狠的盯着压制他的“少年”,此人居然知道魑魂渊...想来必不简单,情报有误,竟不知殇王身边还有这等人的存在,若日后想再有所行动怕是难了!  殷九歌抬头,看着神色百转却无丝毫畏惧的杀手,冷然一笑:“不错,是条汉子!可惜...你是那里的人,如此...便留你不得!”  “你...”  那杀手话未出便觉颈间一痛,接着双目圆瞪缓缓倒了下去。  殷九歌搭在杀手脖子上的手顺势往右一甩再撤,干脆利落的将尸体扔在了一旁。  “情况不对,撤!”  杀手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人这才意识到此时的处境急忙赶着撤退。  “想走?晚了!”  殷九歌嘴角一扬,对着不远处的百里流觞抬了抬下巴然后足尖一点向前面企图逃走的那群杀手掠去。  “嗖!”  白光一闪,前面跑着的一人倏然倒下,头上插着根明晃晃的银针。  所有人见此,心下一沉,更是不要命的朝四下散去。  不远处和百里流觞一起的百里夜寒皱了皱眉看向身边的人道:“九弟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人?”  “很奇怪吗?”百里流觞淡淡一笑:“你也认识!”  “我?”百里夜寒闻言一怔转而看向不远处正在杀敌的殷九歌。  只见林木深深,宽敞过道中少年一袭白衣潋潋,如玉的脸上覆了张精致的银蝶面具,遮住了大半的脸看不清姿容,唯见露出的红润双唇和光洁下巴足见其容貌煜秀。  至于倾城二字...百里夜寒表示那是用来形容女人的...  “三哥,九哥。”  思索之际,只见一旁的百里芸酥不知何时也跟到了这边。  “那个...你们跟他熟吗?”某人双手捧胸,一脸期待的问。  “……”  “不说话就等于默认了!”百里芸酥一喜,瞬间打了鸡血似的兴奋道:“快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姓什么叫什么?住哪里?可曾婚配?还有,还有……”  “停!”  这是在查户籍吗?  百里流觞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某人的喋喋不休。  “先不谈这个,说说你是怎么回事的吧!我记得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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