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队友小小扔清水寺到高台寺上了,求助,急,在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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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微笑的陶陶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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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最锋利的武器
薛明璃是早知道陆锦惜要与琅姐儿说话的, 从请安到用饭开始,一颗心便一直悬着, 一直等到陆锦惜开口留薛明琅了,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 & 另一边的薛廷之,却是不由多看了陆锦惜一眼。
& & 琅姐儿与陆锦惜之间的矛盾, 他当初也是亲眼见过的,只是并不清楚原因。
& & 现在陆锦惜叫住薛明琅,只怕是要解决这个问题了。
& & 他们两个, 都没有多留的理由。
& & 所以陆锦惜一说,他们也都躬身告辞,薛明璃还给薛明琅递了一个带着点鼓励和安慰的眼神,似乎想让薛明琅放松些。
& & 但薛明琅放松不起来。
& & 这个时候,她很想拔腿就跟着薛明璃一起离开, 或者根本不听陆锦惜的话, 冲出去就好了。
& & 可她这个念头才生出来, 已走到她近前的陆锦惜,便好似全部看穿她想法, 只半弯者身子, 朝她微微一笑:“你若想走, 娘亲不拦。但你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知道真相了。”
& & 那一刻, 薛明琅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
& & 眼见着就要迈出去的脚步,立时就顿住了,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样。她忍不住抬起头来,望着陆锦惜。
& & 那样温柔的面容, 看上去与旧日没有什么区别。
& & 只是一双眼睛,好像更清澈透亮一些,又好像更深邃了一些,若说原来笼着一层轻愁,如今便是笼着一层薄雾,让人有些看不明白。
& & 就好像是她这一句话一样。
& & 真相……
& & 是什么意思?
& & 薛明琅很想走,但隐约觉得今天娘亲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话要对自己说。不然,姐姐今日也不会费尽苦心,让大哥拉着她来了。
& & 她该走的,但是迈不动脚步。
& & 陆锦惜见状,却是想起之前在这屋子里与大嫂贺氏发生的争执,还有对方埋下的那些祸患。
& & 如今,都由她一一拔除。
& & “想知道娘跟你爹的事,便过来吧。”
& & 她终于还是朝着薛明琅,露出了一个带着暖意的笑容,想要借此抹平她心中的不安,又朝她伸出手去。
& & 但薛明琅始终带着抗拒,看着她伸出的手掌,却十分警惕,并不搭手过去。
& & 她不愿意,陆锦惜当然也不强求。
& & 当下只是宽容地一笑,便将手收了回去,只让白鹭去端些茶果糕点,跟自己一道往书房走。
& & 薛明琅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 &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 & 书房里有着隐约的墨香,今日陆锦惜在外面买的一些东西也都挂了上去,顾觉非送的棋盘,就在棋桌上搁着。
& & “坐。”
& & 陆锦惜落座在在了靠窗设着的罗汉床上,只对着走过来的薛明璃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 & “我知道你最近不想跟娘亲说话,但有的话,我终究还是要告诉你的。你也该慢慢到了懂事,且能明辨是非的年纪了。”
& & “……”
& & 薛明琅小脸粉白,没什么血色,唇瓣紧抿。
& & 她打量了陆锦惜一眼,只觉得她眼底藏着千般万般的了然,让她无法逃避。
& & 终究还是坐下了。
& & 但依旧没有说一句话。
& & 明明原本是个挺活泼的孩子。
& & 这是要跟她娘冷战呢。
& & 陆锦惜笑了一声,只摆摆手叫丫鬟们都出去,才对她道:“认识的,知道我是你娘亲,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我是你仇人呢。现在改嫁的事八字没一撇儿,你就已经这样;若真等到改嫁了,你不得为着你爹,跟我反目成仇?”
& & 这是何等轻飘飘的一句话?
& & 可落在薛明琅的耳中,简直如同一道惊雷,炸得她立刻瞪大了眼睛,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她娘的嘴里出来!
& & 自从无意之间听到她娘与青雀说话之后,这件事就成为了薛明琅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 & 她从来不敢向别人吐露。
& & 就连素来无话不谈的姐姐薛明琅,她也不敢让她知道。
& & 这件事若传扬出去,娘亲可能会为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 & 可如今,她却如此坦然,甚至完全不当一回事一般,毫不遮掩地说了出来!
& & 薛明琅愣住,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 & 陆锦惜却是镇定自若,见她这般,不由笑起来:“不必如此惊讶,娘亲知道你应该也知道有些时日了,今日,也是想要开诚布公,跟你好好谈谈心。”
& & 谈谈心?
& &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以至于薛明琅其实不是很适应。
& & 她觉得自己应该大声质问她:怎么敢就这样说出来,怎么可以这样坦然,毫无羞耻心……
& & 可话到了嘴边,触到陆锦惜注视着她的眼神,她又觉得这些言语锋锐如刀剑。
& & 而她的娘亲,素来是个很柔弱也很脆弱的人。
& & 终究还是没有将这些质问说出口。
& & 薛明琅开口时,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卡着沙子似的,有些涩然,有些僵硬,也有些颤抖:“……那你真的要改嫁吗?你跟青雀姐姐说的那个宋大人……又是谁?”
果真是知道的。
& & 而且应该是无意之间听到的墙角。
& & 算薛明琅态度变化的时间,应该是她没来之前,陆氏交代青雀去给宋知言送信的时候,薛明琅得知了。
& & 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了。
& & 薛明琅肯开口,这件事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 & 陆锦惜缓缓开了口:“改嫁的事情,眼下是不会的,但往后谁又说得准呢?宋大人的事,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你。但在说这个之前,你能不能也老实告诉娘亲:你大伯母是不是跟你说,女人出嫁从夫,若是改嫁,便是不守妇道,便是水性杨花,便不再是你们的娘亲,也不要你们了?”
& & “娘亲怎么知道?”
& & 薛明琅顿时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但也很迷惑:贺氏说的话,陆锦惜今天要说的事,有什么关系?
& & “大伯母是这样说过,珠姐儿也这样认为,她看的书上也是这么说的。”
& & 最怕的就是潜移默化了。
& & 一想起贺氏来,陆锦惜心里头一股邪火就往上冒着,差点都没压下去,听了薛明琅的回答,已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哪里都有她这害人精!”
& & 话里头夹着几分冰冷的意味儿。
& & 薛明琅一下就听出来了,见着陆锦惜这满面的冷凝,一时竟也忍不住有些害怕:“是、是她们说得不对吗?”
& & “说得对不对我不知道,但你大伯母这半辈子过去,读过的书还没你多,读书写字虽会,诗文策论却是一概不读的。”
& & 陆锦惜背后损人的功夫,从来不差。
& & 要抹黑就往死里抹黑。
& & 区区一个贺氏,放现代,充其量也就是个刚读过小学语文的水平,也敢替她教女儿?
& & 让薛明琅去教训她还差不多!
& & “你大伯母的父亲,也不过只是个县令小官。她去过的地方,屈指可数,也不曾从万卷书海中看到外面世界的形貌。”
& & 陆锦惜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 & 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格外吸引人的力量,引得薛明琅忍不住跟着她的声音徜徉。
& & “你已经读过了《海外游记》,也默过了《诗三百》,翻过了《梦斋笔录》,知道海外有蓬莱,知道蒹葭伊人,也明了百姓民生……”
& & “你本已比你的大伯母优秀出不止十倍,为什么要去听她的话?”
& & 一个简简单单的疑问,就这么抛了出来。
& & 没有半点咄咄逼人之感,却让薛明琅脑子里空白的一片,只觉得陆锦惜的话好像很对。
& & 去珠姐儿那边玩的时候,常常看不到几本书。唯一有的,被翻阅过的,便是一本《女戒》。
& & 而她初次翻阅的时候,其实也觉得不很对劲。
& & 但时间一久,也就忘了。
& & “娘的意思是……”
& & 她开始有些动摇起来,隐隐感觉到了陆锦惜的意思,但一时又像是雾里看花一样,不特别明白。
& & “皇帝不会找村夫谈论治国之策,鸿儒不会找目不识丁的乞丐谈诗书文章。”
& & 陆锦惜注视着她,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 & “你是我的女儿,当朝礼部尚书陆九龄的外孙女,也是大将军薛况的掌上明珠,将军府的嫡小姐。读万卷书,也得要行万里路,岂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 & 外面的风光,何其秀美?
& &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 & 可薛明琅还从来没有见到过。
& & 听见陆锦惜这样说,她已经怔忡极了,隐约觉得娘亲说的跟大伯母和珠姐儿说的背道而驰,可那样的景色与人生,又如此让人向往,是一种巨大的诱惑。
& & 这一时,她竟然无法反驳半句话。
& & 世上有一句很矫情的话:谁也无法阻挡人向往自由的天性。
& & 时代也不是问题。
& & 问题只在于,是否觉醒这样的天性,以及是否有能力去追求和实现。
& & 只是陆锦惜也不会在这方面讲太多,只是想起了自己落在纸面上的“三观矫正计划”。
& & 第一步已经顺利完成了。
& & 那么……
& & “你刚才说,想知道宋大人是什么人,那娘亲就给你讲个故事吧。”
& & 夜色深沉。
& & 烛火摇摇,将陆锦惜的侧影,投落在了雪白的窗纸上,是与她声音一般的清冷与柔软。
& & “这个故事,要从十几年前说起。”
& & “那个时候,如今的礼部尚书陆九龄大人才不过供职翰林院,刚刚被提拔为礼部侍郎。他有一个女儿,就像你在娘亲这里一样,被他视若掌上明珠,是他的心肝宝贝。”
& & “她的名字,叫陆锦惜。”
& & 一言一语,娓娓道来。
& & 从容里,有淡淡的回忆色彩,仿佛褪色的彩画。
& & 燕子飞时,又是青梅竹马。
& & 陆锦惜讲的,是陆氏的故事。
& & 她完全将自己放在一个客观的、讲述者的位置上,仿佛置身事外,声音里却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悲悯。
& & 为陆氏完全不受她自己控制的命运。
& & 这是一个很老套的、青梅竹马的故事。
& & 但在薛明琅这样年仅七岁,还不懂得什么情情爱爱的小孩子听来,已经足够动人,甚至足够让她向往。
& & 两小无猜,彼此知根知底。
& & 一个是陆锦惜,一个是宋知言。
& & 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便也渐渐知道避嫌。
& & 但越是如此,感情越是浓烈。
& & 花前月下,发乎情止乎礼,却又带着一点浪漫的情调。
& & 对陆锦惜来说,拼凑出几个有情调且动人的场景,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她一一讲来,便看见对面薛明琅脸上,表情已经有所松动。
& & 这样的一段感情,谁又能不被打动呢?
& & 本来谁也没有错。
& & 年少时便已经相识,相互之间更有家中父母们的支持与承认,本来该是极为登对的一对。
& & 薛明琅听着,其实一点也不愿意去相信。
& & 可里面的每一个细节,都那样的真实,那样地美好,让人根本不忍心去打破。
& & 但如今陆锦惜是她的娘亲,而她的父亲,却是大将军薛况。
& &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薛明琅心头升起。
& & 她定定地注视着她的娘亲,却发现她眼底似乎有莹莹的光芒,仿佛泪光,但一闪又消失了。
& & 她的脸上,挂着跟以往毫无差别的温软笑意。
& & 只有那出口的话,带着一点浅浅的愁绪:“他们定下了白首偕老之约,死生契阔之誓。他们在月老面前盟誓,永不分离。甚至,他们很快就要谈婚论嫁……”
& & 薛明琅的心,已经揪了起来,甚至有些希望陆锦惜不要继续往下说下去。
& & 但事实,永远都是残忍的。
& & 陆锦惜慢慢道:“但就在这个时候,继位两年的新皇,忽然颁下了一道圣旨,将他赐婚给了薛家年轻的将军薛况。那一年,他二十二,但在边关与一个胡姬两情相悦已久,且已经育有一子……”
& & 真相如何,她是不知道的。
& & 至少目前也懒得去知道。
& & 她只知道薛况这一段“感情经历”,对她目前处理琅姐儿这件事很有利,也就拿过来用了。
& & 而且,这件事也是琅姐儿知道的。
& & 薛廷之的身份和来历,在京城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即便府内讳莫如深,但越是讳莫如深的事情,越是会在私底下为人提起。
& & 只是不拿到面儿上说罢了。
& & 一个已有青梅竹马之约,就差成亲;一个已经与胡姬情定边关,育有一子。
& & 这样的两个人,竟然被赐婚的圣旨凑到了一起。
& & “陆老大人当初急火攻心,去宫门前跪了好久好久,想要劝说皇上收回成命,但最终也没有成功。”
& & 陆锦惜想来,也有些唏嘘。
& & “所以,他们最终还是成婚了,但他们从未相爱。一年到头,镇守边关的将军,也少有回来的时候,他的妻子便只好在家中等待,等待一个不爱她的人回来,看看他们儿女……”
& & 那该是陆氏最真实的想法吧?
& & 从未相爱。
& & 因为她爱上了,薛况没有。
& & 等待他归来。
& & 因为他们还育有儿女。
& & 没有感情,但有责任。
& & 这样捆绑在一起的两个人,过的到底是怎样一种日子呢?
& & 陆锦惜说到后面,声音便渐渐模糊了下来,只看向了已经怔然许久的薛明琅,轻声道:“她的前半生,曾知道幸福的模样,也知道心上人的模样;可她的后半生,都被禁锢在这小小的院落里,等待着一个很少归家、如今也不会再回来的夫君。明琅,这个人,便是你的母亲……”
& & 那一瞬间,她其实说得很动情。
& & 陆氏固然不厉害,却怎么也不应该落得这样的结局。在这样一场多方角力形成的悲剧之下,谁应该为此买单?
& & 陆锦惜也着实不很清楚。
& & 薛明琅抬起头来的时候,只看见了她那说不清是悲还是喜的神态,带着一种深沉的思索,与她此前所见过的任何一个深宅妇人,都不相同。
& & 她给她的,是一个她从没有听过,甚至也从没有想过的故事。
& & 曾经,薛明琅只觉得:娘亲怎么可以改嫁,怎么可以背叛父亲,怎么可以抛弃他们?
& & 可如今,她才知道……
& & 原来他们并不相爱,原来他们各有所爱,原来这一场亲事从头到尾都藏着哭声……
& & 于是她想起了娘亲长久以来的沉默寡言,想起了娘亲不喜欢她跟薛廷之接触,想起了娘亲看到迟哥儿时偶然的恍惚……
& & 心底,一时酸酸涩涩,一片难受。
& & 好多好多的愧疚,就这么忽然涌了上来,让她无所适从,一片的混乱。
& & 眼泪忽然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
& & 薛明琅眼眶红红的,小小的肩膀耸动着,抬了袖子想擦,却根本止不住那决堤似的眼泪,半个袖子都湿了。
& & 陆锦惜心底一叹,只起身来,走到她身边,伸手环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温声宽慰:“没事,没事,娘亲还在这里。没事的,别哭……”
& &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薛明琅竟哭得更厉害了。
& & 根本忍不住。
& & 靠在她怀里,那眼泪珠子不住地掉,小手伸出来抱着她的腰,紧紧地,要哭断气了一样:“都、都怪明琅不好……”
& & 这哪里能怪得到她身上?
& & 陆锦惜心里无言,只觉得这气氛太悲情,忍不住拍着她的肩膀,笑着道:“真的别哭了,脸都要哭花了。娘是你外祖父的掌上明珠,你也是娘的宝贝心肝儿。别说娘现在已经跟那位宋大人断绝了往来,改嫁没一撇,便是真改嫁了,我也是你们的娘亲啊。”
& & 薛况人都死了六年,还能从棺材板里蹦出来,给他们娶个后娘不成?
& & 别逗了。
& & 别说她现在还没有跟谁成婚的念头,即便是有了,也顶多是带不走孩子们。但她身为他们生母的身份,却不会改变。
& & 更别说,将军府这边还有个永宁长公主撑腰。
& & 哪里又有他们想的那样艰难呢?
& & 陆锦惜手扶着薛明琅的发顶,变着法子的想让她别哭。
& & 但薛明琅从她怀里抬起头来,两只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抽抽搭搭地问道:“为、为什么跟宋大人断绝往来?娘亲不是喜欢、喜欢他吗……”
& & 这孩子……
& & 陆锦惜有些惊诧,垂眸与薛明琅目光对上,已看出她在想什么了。显然是被才子佳人青梅竹马的故事打动,竟想要把她跟宋知言凑一块儿了。
& & 她不由得笑出声来,却叹了一声,平静道:“娘亲固然喜欢他,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他家有贤妻,娘亲已经复信给他,不会再与他往来了。有的事情,错过就不会再有。娘亲只希望,琅姐儿他日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好好过一辈子。”
& & 薛明琅有些没有想到。
& & 她更不知道陆锦惜已经与宋知言断绝了往来,还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听着她那后半句话,她眼眶便更热了,眼见着又要哭起来。
& & “真的别哭啦,好好一个小美人,都哭成了大花脸。”
& & 陆锦惜是真见不得孩子们哭。
& & 她没有什么哄的经验,只能坐下来,抽了手帕,将薛明琅脸上的泪擦干净,道:“笑起来才好看嘛,娘亲给你讲个新的故事好不好?”
& & “新的故事?”
& & 薛明琅还有些抽咽,巴巴望着她,但手也没从她腰间放开,有一种浓重的依赖,仿佛怕一松开她就不见了。
& & 陆锦惜也由着她,只给她讲了《长生剑》的故事。
& & 这是古龙先生在《七种武器》里讲述的第一个故事,发生在一名叫白玉京的浪子和一个名为袁紫霞的女人之间。
& & “白玉京的剑,叫做“长生剑”,是天下最锋利的剑。袁紫霞则是一介弱女子,她的武器不是剑,而是微笑。”
& & “传说,天下最锋利的武器,也敌不过她一笑……”
& & 陆锦惜回忆着,慢慢讲述出来。
& & 纠缠在重重阴谋与疑云之中的爱情,相遇之后的相互吸引,甚至还有怀疑和放弃怀疑,都渐渐在她言语之中完整。
& & “……到了最后,袁紫霞说:一个人只要懂得利用自己的长处,根本不必用武功也一样能将人击倒。”
& & “白玉京于是问她,你的长处是什么?”
& & “袁紫霞便笑了起来,甜极了,也美极了……”
& & 薛明琅都听得呆住了,忍不住拿手往自己泪痕方干的脸上一贴,眨巴眨巴眼道:“那……那最后呢?青龙会的红旗老幺真的是袁紫霞吗?”
& & “不知道啊。”
& & 陆锦惜轻松地摊了摊手,看薛明琅已经缓过劲儿来,也就松了一口气。
& & “白玉京永远也猜不出袁紫霞是不是青龙会的红旗老幺。但他也不需要猜出来,对他来说,重要的是袁紫霞在他的身边,而且永远不会离开。这就足够了。”
& & “啊……”
& & 这样不大明白的结局,显然让薛明琅有些不明白。
& & 但好像也的确是这样,白玉京喜欢袁紫霞,她是不是青龙会的红旗老幺,又有什么要紧呢?
& & “反正呢,娘亲讲这个故事,就是想告诉你,不要经常胡思乱想,要多笑笑……”
& & 她两手搭在薛明琅粉粉的小脸蛋上,揉了揉,觉得手感还不错,便唇角一勾,满面温柔的笑意。
& & “我们琅姐儿这么漂亮,笑起来一定比袁紫霞更好看!”
& & 比袁紫霞更好看……
& & 薛明琅又眨巴眨巴眼,目光却陷在陆锦惜的眼底,抽不回来,她心里只觉得:娘亲的笑,才是故事里的那个袁紫霞,动人得可以抵挡天下最锋利的刀剑。
& & 只不过……
& & 谁会是娘亲的“白玉京”呢?
& & 她其实有些懵懂,觉得自己的想法好像又跟《女戒》上写的不一样了。
& & 但娘说了,不需要一样。
& & 她是薛明琅,独一无二的。
& & 她希望娘亲能开开心心,就像娘亲希望她以后能找到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一样。
& & 陆锦惜放在她脸颊上的手掌,温暖极了。
& & 她感觉着,有些害羞,但因为现在心完全定下来,没有了原来的惶恐与慌张,更有一种世界都豁然明朗的感觉,于是忍不住地弯了唇角。
& & 这一下,又是一个活泼可爱的薛明琅。
& & 送她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三更。
& & 薛明琅说要回去陪姐姐睡,因为姐姐怕黑,又不要陆锦惜送,只叫她早点去睡,说自己不怕黑。
& & 临走的时候,还带着几分祈求开口问她:“娘,今天的故事,明琅可以回去也讲给姐姐听吗?”
& & 于是那一瞬间,陆锦惜想起了那天晚上的薛明璃,还有姐儿两个睡在一起时的模样。
& & 心底,便柔柔软软的一片。
& & 她含着笑意点头,只回她:“当然可以。”
& & 薛明琅这才高高兴兴地走了。
& & 陆锦惜送到门口,注视着丫鬟们送她的灯笼消失在了拐角,又站了一会儿,才搭着青雀的手,回了自己屋中。
& & 人往妆台前一坐,已经是浑身的轻松。
& & 琅姐儿的事一落,剩下的都是水磨工夫,宅邸中便没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了。她好像能腾出手,筹划筹划别的事,或者操心一下那个顾觉非……
& & 青雀一面为她摘下头上几枚简单的发簪,一面笑着问她:“您跟琅姐儿说了什么?奴婢瞧她走的时候,笑得可好看了。”
& & “是么?”
& & 陆锦惜恍惚了一下,才抬眸起来,注视着镜中的身影与面容。她想起那个故事来,于是一点一点地将唇线弯起,一分,两分,三分。
& & 恰到好处的笑意,便将这一张脸上太过的柔和和笼着的轻愁,驱散干净,反添上一点极其幽微的冷静与锋芒。
& & 近乎完美。
& & 这是属于她的笑容。
& & “不过讲了几个故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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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微笑的陶陶 于
17:19 编辑
☆、第59章 以战养兵
这一夜, 陆锦惜少见地没说什么话,洗漱后便躺上床睡了。
& & 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 却是自己跟琅姐儿说过的那些话不断在脑海之中萦绕,直到天将明了,才勉强睡着。
& & 次日里一早起来, 免不得又被白鹭和青雀惊讶一番,说她眼下怎么青了一块,要琢磨着给她进补。
& & 陆锦惜自然是一笑便罢。
& & 她很清楚自己为什么睡不好:那些话, 固然是对陆氏人生的一个总结和回顾,可又何尝不是她对自己的警醒?
& & 周围环境对人的影响其实很大,最怕的是潜移默化。她虽然成为了将军府的陆**奶,当朝的一品夫人,可她不会让自己成为下一个“陆氏”。
& & 琅姐儿的事情, 暂时就这么落定了。
& & 虽然最根本的问题没有解决, 但昨天谈话的目的已经达成。缓和掉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后面不管是针对教育,还是潜移默化, 改造三观, 都会变得容易起来。
& & 说到底, 琅姐儿不会相信一个她不信任的娘亲。
& & 但有了信任, 一切好说。
& & 在这方面,陆锦惜并不着急。
& & 用过了早饭后,她便将白鹭青雀叫了进来:“昨日哥儿姐儿们来请安的时候,人都已经站到了门外, 外面那群木头丫鬟不通报也就是了,你们两个竟也瞎了。抽空都给我把外头的丫鬟梳理一遍,不得劲儿没眼色的都换掉。至于你们,月例银子一人扣一两,可都没意见吧?”
& & 昨日那件事,白鹭青雀两个早知道会有一罚。
& & 毕竟当时陆锦惜就半开玩笑似的跟薛廷之说过“丫鬟们不懂规矩”,只是昨夜后面就接上了琅姐儿的事情,之后**奶又疲乏下来,没顾得上说罢了。
& & 两个丫鬟本都是准备今早来领罚的,却没想到陆锦惜先说了。
& & 这一时,自然没有半点不服气的道理。
& & 更何况她们也算聪明,几乎立刻就知道,先罚过了她们,才好下辣手把外头的丫鬟们都整饬一片,也好不落人话柄。
& & 当下便都道:“奴婢们领罚,自将内外整饬一片。若有换上的丫鬟名单,回头再递上来,请夫人过目。”
& & 陆锦惜于是点了头,让她们拿着令箭去折腾了。
& & 昔日的陆氏或许不大在意谁忽然来听个墙角,但她可就不一样了,天知道什么时候有露出个破绽来?
& & 所以,还是得小心为上,防微杜渐。
& & 除此之外,便是贺氏那件事了。
& & 怀恨在心挑拨谁都不要紧,对小孩子下手,便是犯了底线。
& & 一想起这人昨日满嘴的胡言乱语,她心里到底不很舒坦。
& & 账本一拿过来,略算个几笔,陆锦惜就派了账房那边的人,去“关照关照”贺氏。但“关照”的同时,又给珠姐儿带了好些日常的器用,并着几件昨日外面买回来的小玩意儿和礼物。
& & 至于贺氏怎么想,怎么折腾,她可就管不着了。
& & 反正她已经给下面人打过了招呼:“盯着些,不过若没折腾出什么大事,都别管她。太太若有什么话要问,但叫太太来问我。”
& & 贺氏这种色厉内荏的货色,整治起来是最没技术含量的。
& & 陆锦惜不会在这件事上掉以轻心,所以派人盯着,确保不会出岔子;但她也不会在此事上花费太多的功夫,一则犯不着,二则的确没有太多的手段能用。
& & 还能让她把个寡妇往死里掐不成?
& & 打一巴掌出口恶气便好。
& & 毕竟这会儿还有个不明不白说要娶她的顾觉非搁外面蹲着,总让她觉得心惊胆战。
& & 什么叫做“但请夫人给我一些时日”?
& & 这货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 & 陆锦惜仔细地回想过了当初顾觉非在翰墨轩里面说的话,只觉得脑门子后面冒冷汗,心里头拔凉拔凉的。
& & 她曾以为自己了解顾觉非,因为他是自己的同类,披着善解人意的伪装,在这个世上横行霸道。
& & 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 & 在感情这回事儿上,顾觉非的脑袋绝对不对劲。
& & 所以她根本无法猜测这人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 & 解决过薛明琅这件事和料理过贺氏之后,她就派青雀在外面探听着点消息,看看太师府近日来的动静,自己则在屋里,开始烦恼给薛迟讲故事这件事。
& & 自打那一日讲过了“薛况温酒斩伊坤”这一出戏之后,罗定方还好,毕竟是国公府的孩子,没办法过来缠着,但薛迟就不一样了。
& & 仗着陆锦惜是他娘,每日下学回来,都不往外面跑了,就朝她屋里钻。
& & 左一句“娘你再讲讲呗”,右一句“你随便再编编嘛我爱听”,那口气,黏糊糊的,简直跟牛皮糖一样。
& & 就是陆锦惜这样坚决的定力,最终也都被这烦人精给缠化了。
& & 不讲也不成啊!
& & 不讲他不上学的时候能从早上唠叨到晚上!
& & 到底还是架不住这小子能磨,陆锦惜最终还是屈服了。
& & 她拿着几份战报,比对了一下基本的情况,挑了《三国》里几个比较契合的故事,加以镶嵌,最终昧着良心精心炮制出了“薛况刮骨疗毒”“大将军挥泪斩马谡”等“经典”桥段,把个薛况吹得天上有地上无,好像天上战神下凡。
& & 有时候陆锦惜自己想想,薛况有这么厉害吗?
& & 她不知道。
& & 经典桥段一凑就这样了啊,厉害得不得了。
& & 每次讲得心虚了,她就只能在心里头默念:大将军若泉下有知,还望海涵。吹您是吹得过头了一点,但人谁没个身后名呢?这些身后的虚名,您为国为民,都是担待得起的,担待得起的……
至于薛迟,自然是每次都听得很仔细,像是要背下来一样。
& & 有时候第一天讲了,他第二天下学回来,还要跟陆锦惜讨论讨论昨天的剧情,或者某个战争的细节,哪里哪里是不是有漏洞,跟真正的战役好像有哪里不对。
& & 搞得陆锦惜十分怀疑:这小子该不会把她讲的又讲出去显摆了一遍吧?
& & 还别说,不想不觉得,越想越怀疑。
& & 陆锦惜没两天就警惕了起来。
& & 前面几日的故事,因有那一日乱改“温酒斩华雄”的教训在前,她都改得很仔细,挑的都是战报里情况较为详细的来套用或者杜撰;但是剩下的战报,就没那么详细了。
& & 这故事要讲下去,必得要拿到更详细的战报。
& & 于是,陆锦惜便有了个一箭双雕之计——
& & 她派人去了一趟永宁长公主府。
& & 一则送上点上次劳她帮衬九门提督刘进时的礼物,也算是她这个晚辈的孝敬;二则是想拿一份薛况在边关大小战役的具体情况,坦言是想要给孩子们讲故事。
& & 若能拿到这些东西,她既可以给薛迟讲故事,也可以了解到薛况有什么经历,是个什么样的人,且还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 & 实在是再好不过。
& & 永宁长公主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件事,听见说是给孩子们讲故事,就交代人下去打点,没两天就给她搬来了一只沾了灰尘的大箱子。
& & 里头放着的,都是旧日的战报甚至是大小卷宗。
& & 送来的人说:“这都是几年前的东西了,放在那儿许久没动过。长公主说了,扔那边也没用,就叫给您搬过来。也不拘什么时候看完,放您这里也没关系,您慢慢看,给孩子们讲故事要紧。”
& & 陆锦惜当然是谢过,给这送东西的塞了点银子,才叫人把箱子搬进了屋里。
& & 原本从借战报卷宗到这东西送来,没什么问题。
& & 可在打开箱子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了一点不对。
& & 箱子里的卷宗,都是一卷一卷整齐排放,特意整理过的。
& & 但上面依旧有着一层灰,证明很久没动过。
& & 且虽说是放了很久,但实际上每一卷看上去都很“新”,不是年月短,而是说用得少,并没有像是寻常常用常增的卷宗那样起毛边。
& & 甚至每一卷的新旧程度,看上去是一样的。
& & 陆锦惜打开来粗粗一看,便发现这些卷宗果然都是誊抄下来的,应该是在往年的某个时间集中誊抄,从字迹到用墨到格式,都很统一。
& & “约莫人死后,抄录的备用吧?”
& & 死后整理功绩,抄录这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 陆锦惜心里虽有些奇怪的疑影儿,但也还没太多心,只感叹永宁长公主随随便便就能拿出这么一箱子东西,挺有本事。
& & 可后面的几天,那一种微妙的感觉,就更重了起来。
& & 这一箱子卷宗,她让白鹭青雀带着人把灰尘都清干净了,忙活了约有半日,才把东西一一按着时间先后排列整理,放到了书房的书架上,方便她查看。
& & 不查看不要紧,一查看她竟然发现这些卷宗的起止点不对。
& & ——永嘉三十六年到庆安七年。
& & 年号没差,永嘉是先皇的年号,三十六年是先皇驾崩的那一年,薛况在此之前已经入军随父兄作战;庆安七年则是当今皇帝萧彻的年号,这一年薛况战死含山关。
& & 但这里面几乎每一场战役都有,详尽无比,却独独缺了最后那一场。
& & 没有含山关一役。
& & 两种可能:
& & 第一,卷宗抄录的时间,在薛况殒身之前。含山关一役,自然没有进入卷宗,因为还没发生;
& & 第二,卷宗抄录的时间,在薛况殒身之后。但因为某种原因,含山关一役并不在抄录范围内。
& & 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 & 春日的暖阳,斜斜找在了窗棂上。
& & 鸟儿啁啾的声音,从外面林间梢头传来,青碧如玉的嫩叶已经在枝头舒展开,园子里的花已经有不少开始含苞,早一些的海棠已经压满枝桠。
& & 书房里弥漫着书墨的香气。
& & 棋桌上一盘残棋还摆着没收拾,桌上摊放着几本卷宗,白鹭折来的海棠就插在前头的玉瓶里,日光一照,便有一条影子落了下来,正好挡了陆锦惜面前那“那耶扎”三个字。
& & 她左手把玩着一颗温凉的白玉棋子,右手则压在卷宗旁一页排着几行字的澄心堂纸上。
& & 这都是印六儿孝敬来的。
& & 如今他已成功进了隼字营了。
& & 陆锦惜转眸看了那海棠一眼,又慢慢将目光转了回来,重新落在卷宗上。
& & 这是庆安六年的卷宗了。
& & 也就是薛况殒身含山关的前一年。
& & 在庆安五年收复玉门之后,匈奴贼心不死,大将那耶扎虎狼之心,再次怂恿匈奴上下,卷土重来,再次叩关。
& & 玉门关前,又是一场大战。
& & 此战中,薛况率军歼敌三万,关上弯弓,一箭将那耶扎射下马来,大败匈奴。
& & 这一箭,深可见骨,伤及了那耶扎的心脉。
& & 对方虽然大难不死,在匈奴军士的护送下,成功返回了匈奴,却因此元气大伤,养了好久,给了大夏好一阵的和平。
& & 足足等到次年,才再次发动了含山关之役。
& & 薛况当真是个英雄人物,说是用兵如神也不为过了。
& & 这那耶扎能从他手中逃脱六次,其实也算是当世名将,只是在薛况的衬托之下,变得有几分滑稽可笑罢了。
& & 陆锦惜想着,便看了纸面上那几行写下来的字,都是三国里面的经典桥段,是她还没讲的“过五关斩六将”“华容道”“长坂坡”“三气周瑜”等等……
& & “啪。”
& & 一声轻响。
& & 她便慢慢将手中的白玉棋子,轻轻按在了书案上,有些遗憾:“这那耶扎若是从薛况手中逃走七次,说不定也可以凑一出‘诸葛亮七擒孟获’了……”
& & 其实有六次也是可以凑的。
& & 只是这故事前因后果和背景都凑不起来。
& & 《三国》的诸葛孔明对孟获“七擒七纵”,乃是要此人真心归服。最终孟获果然心服口服,甚至为诸葛亮说服了其他各部落投降。
& & 这故事透着一点传奇的味道。
& & 事实上,对孟获俘而不杀是可能有的,取一“仁”字,但来回折腾七次,纯属杜撰。
& & 在薛况这件事上,这个发展就更不可能了。
& & 毕竟那耶扎此人不比孟获,会为仁义所感。此人狼子野心,一直妄图率领匈奴部落入主中原。
& & 薛况每回与此人交战,都是力图致其于死地,哪里会如孔明一般,擒了又纵呢?
& & 陆锦惜摇头一笑,就想要将“七擒孟获”这个桥段从纸上划掉。
& & 可就在提笔的那一瞬间……
& & 她只觉得眼皮忽然就跳了一下,刚划到第二个“擒”字,就怎么也划不下去了,好像手卡住了一样。
& & “哪里又会如孔明一般,擒了又纵……”
& & 呢喃一声,脑子里竟然都是这一句的回音。
& & 纸面上的墨迹,已经晕染了开去,散成了一团大大的乌黑墨迹,渐渐将那“七擒孟获”四个字都挡了。
& & 陆锦惜竟有些晃神。
& & “笃笃笃。”
& & 直到外头叩门声起,她才回过神来。
& & 陆锦惜这才把笔一扔,暗笑自己这小人之心的毛病老改不了。
& & 看当日长顺街上,以刘进为首的那一批将士,哪个不是义胆忠肝?薛况能使他们折服,必是千百般的英雄气概,哪里轮得到她来怀疑?
& & “进来吧。”
& & 她只把卷宗合上,唤了人进来。
& & 青雀端了些糕点进来,给她放在了桌上,面上的表情,却有些古怪,只道:“您前阵让奴婢留心的事,有了点消息。”
& & 太师府那边?
& & 陆锦惜只知道,最近他们二月二三贤祠收学生那件事,闹得京城沸沸扬扬,不安宁。
& & 不仅是京城有小孩子的人家炸了,就连那些近日到了京城赶考的文人士子,也个个都跟扔进了油锅里一样。
& & 一时之间,好像全京城的人都在想拜师。
& & 往昔那些没嫁成顾觉非的闺阁小姐们,如今都已为人妇,更是卯足了劲儿要让自己的孩子拜顾觉非为师。
& & 前不久,叶氏来她这里的时候,都半开玩笑说:“京城里现在流传一句话,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当年嫁不了他顾觉非呀,今日也非要过上一把干瘾不可。”
& & 陆锦惜当时听了,只觉得五雷轰顶。
& & 那会儿,只能啃两口饼子,抽抽嘴角,半句话说不出来。
& & 如今她见青雀这面色不对劲,想起那一日顾觉非留下的话,心里就有些打鼓了,只问她道:“看你这模样,我怎么觉得不是好消息?”
& & “奴婢有两个消息,好像是一个好一个坏,您……要先听哪个?”
☆、第60章 真将军不佩剑
什么叫做“好像”一个好, 一个坏?
& & 陆锦惜这心里头就更微妙了起来,知道恐怕是青雀也无法判断, 于是就道:“你先说你觉得坏的那个吧。”
& & 青雀看她的眼神,便越发小心翼翼起来。
& & “坏的,就是这回庄子上传来的消息。”
& & “老太爷和老太太那边, 不是每隔一阵就有人要去那边探望探望吗?今早府里就去了人,回来的时候说……”
& & “说在庄子外头,好像是见着了太师府的马车, 但一时擦着过去了,没看得太清楚……”
& & 青雀其实不很闹得明白,在翰墨轩的时候觉得自家二奶奶跟顾大公子有点什么,可后来探听消息的时候又觉得像是在避豺狼,以至于她不大敢确定, 极为忐忑。
& & 话说到后头, 声音已经很小。
& & 但陆锦惜已经听了个清楚, 眼皮顿时一跳,心里头一股寒意, 也就慢慢淌开了:这两位, 可是将军府真正的“大家长”啊!
& & 青雀说的“老太爷”和“老太太”, 指的其实是薛况的祖父和祖母, 也就是薛老将军和薛老夫人。
& & 因早年在外征战有负伤,且已经上了年纪,薛老将军就褪下了戎装,寻了京郊一处庄子住了下来, 与夫人一起种地养花,颐养天年。
& & 京城大宅里的事情,他们早已经多年不管了。
& & 但若真要计较起来,在将军府里,谁说话又能越过这两位去?
& & 如今太师府的马车竟然去了京郊庄子上……
& & 陆锦惜在将军府这一段时日,对将军府上下的关系已了如指掌,从没听说过太师府与将军府之间,好到了可以随时串门的程度。
& & 更何况,还是京郊那么远的地方。
& & 巧合?
& & 还是蓄意?
& & 去的到底是谁的马?
& & 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 & 只消这么一想,陆锦惜莫名就觉得有点背后发凉。
& & 因为信息有限,她强压住了自己往深里去思考怀疑的想法,因为想了也没有意义,更阻止不了。
& & 只续问道:“那好消息呢?”
& & “今早下朝的时候,就传了消息,说皇上金口,已点了顾大公子重回朝中,不过仍在翰林院中,未分派任何差事。”
& & 青雀说得有些忐忑,犹豫了一下问道。
& & “奴婢觉得,这算是个好消息?”
& & “……”
& & 这一瞬间,陆锦惜有种扶额叹气的冲动:青雀的坏消息,的确是坏消息,可好消息也完全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 & 兴许是见陆锦惜神情不对,青雀越发不安:“夫人,可是哪里不对?”
& & 哪里不对?
& & 哪里都不对啊!
& & 顾觉非才回京多久?
& & 父子分别,按理说应该要享一阵子的天伦之乐,即便是重新回翰林院,也只需要走各部的规章手续,一步步地来。
& & 哪里有皇帝特意点某个人重新回朝的道理?而且还只点回了翰林院,也没个别的差事。
& & 顾觉非若是个庸碌无能的鼠辈,于她而言是好事一件。毕竟宁愿被只小老鼠盯上,也不愿意被头老狐狸盯上啊!
& & 可顾觉非偏偏有家世有人脉有本事,如今还回了朝中。
& & 虽依旧只挂职翰林院,可以他的手段,还怕没有鹏程万里、高官厚禄?
& & 她怎么老觉得自己这回踢到铁板了?
& & 一时头都大了一圈,陆锦惜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压着眉心一摇头:“没什么不对。事情我都都知道了,外头没什么事吧?”
& & 这言下之意,自然是没事就下去了。
& & 但青雀还真有一件事:“外头大事没有,只有三奶奶那边遣人来问,说后日便是二月二,龙抬头。前段时间她问过您要不要去踏青,你还没给个准话。”
& & 这件事?
& & 陆锦惜眼皮都没撩一下,只道:“回绝了就是,就说这阵我忙不开。这春日景色刚起来,踏青也不急在一时。等改日我不忙了,自当请三奶奶出去踏青,就当赔罪了。”
& & 后天去小钟山踏青?
& & 三贤祠就在小钟山下,白月湖边,顾觉非那一日就要在那边开试收学生,想也知道到时候一定人山人海。
& & 就算不为了躲顾觉非,她也不能跑去看人头啊。
& & 更何况,若真在那边遇到顾觉非,天知道又会发展成什么情况。她若一个没忍住,再往下啃这老草两口,可就不一定能“悬崖勒马”了。
& & 三贤祠?
& & 呵呵,谁去谁傻!
& & 陆锦惜对自己“秉性”亦算清楚了解,主意早已经下定,这会儿让青雀去拒绝,口气也甚是镇定。
& & 青雀听了,这才一头雾水地去了。
& & 很明显,陆锦惜这避之不及的态度,依旧让她很困惑。毕竟,谁能想到,陆锦惜才看上顾觉非,转头又后悔了呢?
& & “吱呀”一声,门又合上了。
& & 陆锦惜慢慢靠回了椅背上,将身体放松下来,可脑海中却依旧萦绕着方才青雀给的两个消息。
& & 一时间,竟跟魔障了似的,满脑子都是顾觉非。
& & 她就在这么枯坐了半个下午。
& & 外头院子里,薛迟却是挂着满脸的笑意还是满额的汗水,风风火火跑了进来,远远见着在外头忙碌的青雀白鹭就喊:“青雀姐姐,白鹭姐姐,我娘在里面吗?”
& & “在书房呢。”
& & 白鹭手中正拿着几支新摘的花儿,听见便忙转身回他,可一见他这满头大汗的模样,不由又有些讶然。
& & “哥儿你这是?”
& & “没什么,就是下学出去玩了一会儿。”
& & 薛迟摆摆手,却也不说自己玩了什么,反正一副很开心的模样,就直接朝着书房跑去了。
& & “我去找我娘讲故事了!”
& & 这几天,他是已经听故事入了魔。
& & 只觉得自己娘亲讲的故事,胜过外面说书先生们十倍。不仅把学里的小伙伴听得一愣一愣的,就连刘叔叔和方叔叔听了,也都是目瞪口呆呢。
& & 不知道今天娘亲又会讲什么故事?
& & 薛迟心里期待极了,到了书房门口,就高声大气地叫喊起来:“娘,我回来啦!”
& & 他那喜庆的而声音,陆锦惜隔大老远就听见了,早就回过了神来,却是忍不住一叹气:得,又回来听故事了。
& & 她只把桌案上的卷宗连着宣纸等一卷,就收好了放回背后书架上。
& & 薛迟这时便已进来了。
& & 陆锦惜转头一看,不由有些奇怪:“学斋跟咱们院里,也不过就那么一段路,还是早春的天气,你怎么跑得满头是汗?”
& & “嘿嘿……”
& & 薛迟凑了过去,就直接抱住了他娘的手臂,两只眼睛亮得不得了。
& & “跟二方出门玩去了,在路上还遇到了刘叔叔。他们好多人,骑在马上,可威风了!我都没打招呼,刘叔叔就认出了我,还带我跟二方一起骑马呢!”
& & “……刘叔叔?”
& & 陆锦惜一怔,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 & “你说的是九门提督刘进刘大人?”
& & “反正是刘叔叔,别的我也不大记得,好像是吧。”
& & 薛迟其实有些迷糊。
& & 他只知道那些都是父亲的朋友,见过几次,每回自己生辰他们都会送礼物来。所以也没在意,反而越兴奋。
& & “娘,那里还有个我以前没怎么见过的方叔叔,他的剑也特别好看,可沉了,我都抬不起来。他还笑我!我说我有一把洪庐剑,他还不相信,气死我了!”
& & 方叔叔……
& & 陆锦惜嘴角一抽,只觉得眼皮子跳个不停。
& & 薛迟还没察觉出他娘的异样来,还叉着腰,气鼓鼓道:“这个人实在是太讨厌了。娘,您明天让我把洪庐剑带着去吧,我非要他说不出话来不可!”
& & “……”
& & 让他带着去?
& & 可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把这小子好好关上一顿,拿块破布把他这一张闯祸的大嘴巴给塞住!
& & 糟心啊!
& & “娘亲?”
& & 薛迟见她半天不说话,有些奇怪起来,不由又摇了摇她的手。
& & 陆锦惜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心里叹一声自己命实在苦,破罐子破摔道:“不就是把破剑,你爱怎么就怎么吧。那剑鞘也已经打好,你回头让小厮们帮你拿,到底沉,别累着自己。”
& & “我就知道,娘亲最好了!”
& & 薛迟一听,立刻欢呼了起来,声音甜得像块糖。
& & “刘叔叔还说了,以后有空了,可以教我习武练剑。那我以后,岂不是也可以跟父亲一样,带着宝剑,上战场,杀好多好多的人,建功立业,当大将军?然后就能成为万人敬仰的大英雄了!”
& & 陆锦惜顿时皱了眉。
& & 薛迟却还在兴奋之中:“这样的话,以后娘亲就可以讲我的故事了……对了,娘亲,今天讲什么故事啊?”
& & 陆锦惜一垂眸,只看见薛迟那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巴巴等着她讲故事的模样。
& & 可是……
& & 她微微拧着的眉,并没有松开,只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 & “刚刚?”
& & 薛迟不大明白。
& & “说让娘亲可以讲我的故事,又问娘亲今天讲什么故事啊。”
& & 陆锦惜摇摇头:“不是这句,前面一句。”
& & 不是这句?
& & 薛迟思考了起来,但记性也不错,拍手道:“那是以后带宝剑,上战场杀敌,当大将军,大英雄!”
& & 是这一句了。
& & 陆锦惜是忽然发现,约莫是小孩子想得简单,薛迟这小子的想法,好像歪了一点。虽是孩童无心之言,但谨慎着提点一些总没错的。
& & 她问他道:“迟哥儿觉得你爹为什么是大将军、大英雄呢?”
& & “因为他上战场杀敌,武功高强,建功立业,击退了匈奴来犯之敌啊。”
& & 外面人都是这么说的。
& & 陆锦惜又问:“那你想跟你父亲一样建功立业,也希望上战场打仗,希望有战争让你功成名就,有敌人让你杀吗?”
& & “是啊,不然大家怎么知道我那么厉害,我又怎么建功立业?”
& & 薛迟不是很明白,这样浅显的问题,怎么娘亲还要问自己?
& & “娘,是我想的不对吗?”
& & “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
& & 陆锦惜想了想,到底还是笑了一笑,柔化了自己面上过于严肃的表情,只拉着薛迟,在旁边坐下来。
& & 薛迟更不明白了:“也对,也不对?”
& & 他现在不过才五岁,字已经识得很多,但道理还不大通,又是刚上学,先生还没教太多的东西。
& & 兼之他出身将门,耳濡目染,有此想法,再正常不过。
& & 等到以后知道得多了,见得多了,其所思所想自然也会随之改变。
& & 陆锦惜其实原不必操心,只用顺其自然便好。但如今见了,正好又跟薛迟谈到这里,也就不妨多说几句。
& & “说对,是因为你这句话,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对的。”
& & “表面上?”
& & 薛迟顿时来了兴趣。
& & 陆锦惜也不卖关子,笑道:“表面上,有外敌入侵,才有敌人可以杀,有仗可以打,有建功立业的机会,被朝廷封为大将军,于是人们称他为大英雄。”
& & 对啊。
& & 不就应该这样吗?
& & 薛迟又问:“您只说了表面上,那还有实际上喽?”
& & 这小子也是个聪明的。
& & 会接话。
& & 陆锦惜坐在他身边,摸了摸他脑袋,声音平缓而悠长。
& & “实际上,我们要知道一个人被称为‘大英雄’的根本原因。”
& & “你爹的确征战四方,被朝廷封为了大将军,但他被所有人尊为‘大英雄’,却不仅仅是因为战争,而是因为他守护了家国平安。使我大夏疆土,免于匈奴铁骑所践踏。”
& & “百姓们,免了战乱之苦,无须颠沛流离,因此安居乐业。”
& & 当日长顺街上那一幕,当真是铁血铮铮,陆锦惜说的时候,便不由得回想了起来。
& & “真正的大将军和大英雄,都是百姓们封的。”
& & “所以,并不是身佩宝剑神兵、会打仗、会杀人,就可以成为你父亲,必得要百姓们认了才是。况且,娘也不希望你成为他?”
& & 薛迟诧异:“为什么?”
& & “因为真正大将军和大英雄,都不喜欢打仗。就像是真正的神医,不喜欢天下有人生病。百姓们不喜欢打仗。一打起来,就是战火肆虐,生灵涂炭。边境上民生凋敝,好多人要流离失所,也有好多战士要抛却家乡,丢掉年轻的性命。”
& & 陆锦惜凝视着他。
& & “娘亲不希望你会成为其中一个,更不希望将来再有战争。”
& & 边境已经议和了。
& & 不管是对大夏,还是对匈奴,都是一件好事。
& & 没有百姓喜欢打仗,天高皇帝远的事情,他们原也是管不着的。真正喜欢战争的,都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们……
& & 为着一腔的壮志野心,为着一沟难填的欲壑。
& & 她的声音有些缥缈,连带着双眸都给人一种镜花水月的虚幻之感。
& & 薛迟就这么看着,想着她的话,隐隐有些明白,可心里又很矛盾:“但娘不希望孩儿去打仗,那孩儿以后要怎么才能成为大将军、大英雄?”
& & “……”
& & 陆锦惜险些失去了言语。
& & 合着讲了大半天,这小子还惦记着上战场杀敌当英雄呢!
& & 难怪都说,是男人就有个英雄梦。
& & 薛迟这样小的年纪,都没能幸免。
& & 她不由摇头叹气,气得摁了薛迟的脑袋:“谁说一定要打仗,才能当将军、当大英雄了?”
& & 薛迟傻眼:“不、不然还能怎么办?”
& & “大将军之所以被称为英雄,是因为他救了更多的黎民百姓。那么你只要能救黎民百姓,只要能为百姓所敬仰称道,不也是大将军、大英雄了吗?”
& & 说到这里,陆锦惜便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咏叹的腔调。
& & “须知,这天下,真将军不佩剑。”
& & 真将军,不佩剑。
& & 薛迟听了,一时竟然有些发怔。
& & 这话听着实在是太新奇了,是将军,又怎么可以不佩剑呢?
& & 可结合着之前陆锦惜讲的其他话,他又觉得脑海之中隐隐有什么迷雾,一下就拨开了。
& & 他不由习惯性地啃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皱着眉头思索。
& & 其实,这是汪国真诗里的一句话,陆锦惜当初读到时,就觉得印象深刻。用在此刻,却也是应景之极。
& & 眼见薛迟沉默思索,她也不去打扰。
& & 足足过了有小半刻,薛迟那一双乌黑的眼眸,才渐渐明亮起来,一拍手道:“我知道了,娘,我知道了!”
& & “哦?”
& & 陆锦惜面上是春风般和煦的笑意,一副要考校他的样子。
& & “你知道什么了?”
& & “但愿世间人无恙,何愁架上药沾尘!”
& & 薛迟脱口而出,竟是一副楹联,两道据闻酷似薛况的长眉便是一扬,很有几分飞扬的神采。
& & “这是孩儿在回生堂看见的话,是不是跟娘说的这句话差不多?”
& & 但愿世间人无恙,何愁架上药沾尘……
& & 回生堂。
& & 那一位老沉着张脸的鬼手张啊,到底不愧神医之名呢。
& & 眼前的薛迟巴巴地望着她,期待着陆锦惜的回答。
& & 陆锦惜却是终于没有忍住,唇边的笑弧扩大,变成了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忍不住轻轻弯了手指,一刮他鼻梁。
& & “差不多,差不多,我们家迟哥儿就是这么聪明!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呢!”
& & 她夸得也太明显了吧!
& & 薛迟本来是很得意的,就差高兴得起来蹦一圈了,她这一夸却叫他素来很厚的脸皮都挂不住了,耳根子发红。
& & “娘,你真是……”
& & “真是什么?”
& & 陆锦惜不由想逗他。
& & 薛迟恼了,嚷着转移话题:“不说了不说了,该娘你给孩儿讲故事了,我要听故事!”
& & 还知道害臊了。
& & 之前嘚瑟的时候怎么没觉得?
& & 陆锦惜心下觉得好笑,面上却很迁就他,只道:“好,好,讲故事。”
& & “今天讲什么?”
& & 薛迟顿时期待了起来。
& & 陆锦惜便忽然一怔。
& & 她整理过了战报,也早准备了几个合适的故事。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目光却有点不受控制地,落到了被排在书架上,放得整整齐齐的那些卷宗上。
& & 这些都是永宁长公主送来的。
& & 它们很早就被誊抄好,放在了箱子了,但唯独没有薛况最后的含山关一役。
& & 若非那最后一战有问题,那什么情况下,才会整理一个人先前所做过的所有事情呢?
& & 陆锦惜忍不住换位思考了一下。
& & 要么是档案丢失或者需要重建迁移,要么原来负责此工作的人要离职卸任,需要交割工作,要么就是……
& & 念头一到这里,陆锦惜便有些微惊。
& & 之前因见“七擒孟获”偶然至极地冒出的那念头,是小人想法,捕风捉影根本不可能;但眼下以永宁长公主这一箱卷宗的蛛丝马迹推测出来的东西,却让她有些怀疑起朝廷的用意来。
& & “娘,不讲吗?”
& & 薛迟见她有点走神,问了一句。
& & “当然是要讲的。”
& & 陆锦惜听见,只把脑海中的想法,都收敛了起来,身子一转,就要给薛迟讲故事。
& & 可在开口的那一刻,也不知怎么的,她竟鬼使神差,把原本准备好的“薛况过五关斩六将”的故事,换成了“长坂坡刘进单骑救将军”。
& & 薛迟不由奇怪:“娘,今天不讲爹了?”
& & 其实陆锦惜也不明白自己那一下是怎么想的。
& & 但回目都已经说了出来,加上的确有“刘进单骑护薛况”这么一段故事,她也就没纠正。
& & 只道:“你爹厉害,但打仗也不是一个人的事。你爹手下,都是精兵良将,刘叔叔不差啊。”
& & 薛迟撅嘴,有些不大乐意。
& & 但想想刘进昨天带自己骑马,走在大街上,可威风了,又有些心痒痒,便道:“那娘你讲讲,我听。”
& & 听完了还可以回头跟刘叔叔吹。
& & 陆锦惜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当下只把这个故事慢慢地讲给了他听。虽不是薛况的故事,可赵子龙那般的英武神勇,又岂是一般小孩子能抗拒的?
& & 薛迟听完,与前几天一样,露出了心驰神往的表情,大叹道:“没想到刘叔叔也这么厉害啊!”
& & 陆锦惜顿时一阵心虚。
& & 但想想一个薛况都吹了,再吹个刘进算什么?反正三国还有那么多牛人,薛况麾下也有那么多战将,而且她吹的都是确有其事,只是加以演绎。
& & 所以……
& & 吹就吹了,怕什么?
& & 她自己给自己塞了颗定心丸,面上一片平静,一本正经地回薛迟道:“对,你刘叔叔就这么厉害。”
& & “那我爹那个时候负伤——”
& & 薛迟一张嘴,还要问什么,没想到外头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将他打断。
& & 青雀夹杂着点奇怪惶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启、启禀夫人,京郊庄子上来了老太爷的信,是、是给您的。”
& & 陆锦惜刚才说了一通,正喝口茶润嗓子。
& & 听见这一句,差点惊得把含着的茶水给喷出来:“老、老太爷的信?”
& & 京郊这一位薛家的大家长多久没管过事儿了!
& & 就是过年人都懒得回来。
& & 眼下竟然来了信?
& & 陆锦惜立刻就想到了之前青雀说的那个“坏消息”,那一辆太师府的马车,这可也是太巧了一点吧?
& & 强压下不安,她叫青雀进来,只拆了信一看,顿时在心里把顾觉非这王八蛋骂了个狗血淋头!
& & 这是釜底抽薪,直接从上面跟她玩啊!
& & “欺人太甚!无耻之尤!”
& & 陆锦惜向来是温文谦谨的,谁见过她这般咬牙切齿的时候?
& & 青雀一见已经冒了冷汗。
& & 薛迟却不怕死,嚷着“是曾祖父来了信吗我看看”,便忙好奇地凑过来一看。
& & 这一看可不得了,跟着就惨叫哀嚎了起来:“啊?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要——我不要去拜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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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微笑的陶陶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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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三贤祠再遇
陆锦惜捏着信的手指, 已经有些骨节泛白。
& & 这一封信也不知是不是薛老将军的字迹,不是特别好, 却已经透出了一种不同于武将的平和之感,仿佛人到了晚年,万事都已经看开。
& & 信上的口吻, 也极为平和。
& & 信的内容也显得简简单单,没什么赘言——
& & “素居田庄,陶然自得, 望家勿念。”
& & “今闻二月二三贤祠有大儒开试选生,多闻达天下者,实乃难得之机。孙媳固诸事繁忙,然重孙薛迟,天性聪颖, 灵性十足, 尽可一试。”
& & “若得拜名师, 亦天赐福缘,幸甚之至。”
& & 呵呵。
& & 陆锦惜还能说什么?
& & 她素来不是轻易表现出情绪的事情, 但触及原则底线与可能危及自身的事情除外。
& & 人都说, 老太爷素来是外面刮风下雨打雷闪电都不会多看一眼的性子, 早就练出来了。
& & 如今却为着这劳什子的三贤祠开试特意来信?
& & 不是有人在背后“撺掇”, 怎么可能?
& & 说句难听的,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是谁在背后捣鬼!
& & 看看老太爷这一句“孙媳固诸事繁忙”,这简直像是在规劝自己,万万不能以自己忙碌为借口, 不带薛迟去三贤祠啊!
& & 太大了。
& & 顾觉非这胆子太大了,脸皮也实在太厚了!
& & 竟然在薛家老太爷那边给她上眼药!
& & 她如今可是陆二奶奶,薛家的掌事夫人,薛老太爷的重孙媳妇。
& & 顾觉非前脚跟她说过什么相亲的名册上没有她的名字,叫她不用再看,言语间一副要娶她的架势,后脚就敢直接把计谋使到薛家老太爷那边去,这可是她头顶上的家长啊。
& & 陆锦惜是真的忽然很想知道:薛家老太爷知道他心思吗?
& & “娘,我不去,我不去!不是说好了学斋里的先生就已经够用了吗?这是要玩儿死我啊……”
& & 薛迟还在惨叫,一副大祸临头的表情。
& & 其实陆锦惜的心情,也没比这便宜儿子好多少。
& & 她捏着那一页信笺,目中波光流转,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隐隐有一种生疼的感觉。
& & “这可是老太爷啊……”
& & 在府里地位很高不说,信中所言这件事,也都是为了晚辈好,可以说挑不出半点的差错来。
& & 陆锦惜可以不带迟哥儿去,没有人会说什么。
& & 但若是上面的长辈已经发话,让薛迟去试试,可就不是能推脱的事情了。
& & 白纸黑字,句句都在上头。
& & 薛迟哭丧着脸,生无可恋地惨叫央求,痛诉自己学业有多繁忙,如今的先生有多严厉。
& & 陆锦惜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拧着眉,又将信反复看了好几遍,在屋中踱步起来。
& & 青雀自打进来递信之后,就知道要出事,听了薛迟的哀嚎,也就猜到信上说的是什么事情了。
& & 再联想今早的马车,近日京中的传闻,一时便心惊肉跳了起来。
& & 她素来稳重谨慎,眼下看陆锦惜在屋内踱步,也不大敢说话。
& & 屋内的棋桌上,还搁着墨玉棋盘。
& & 陆锦惜脚步缓慢,目光一错,就落到了棋盘上,上面一局厮杀惨烈的残棋,至今还摆着没有收拾,更没有分出胜负来。
& & 送棋盘,可是非常挑衅的举动。
& & 她走到了棋桌的边缘,只随意从棋盘之中捡起了一枚乌黑的棋子,眼眸却慢慢眯了起来。
& & 原以为她不回应顾觉非的一切举动,这人应该就会识趣消停一些。
& & 没想到,他竟然是主动进攻那个类型的。
& & 以如今他敢上门去打扰薛老太爷的情况来看,只怕她即便是缩在家里不出门,他都有足够多的手段,能逼她出来。
& & 而且……
& & 这仅仅是个开始。
& & 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呢?
& & “啪嗒”一声响。
& & 陆锦惜面上没什么表情地将手中的棋子扔回了那一盘残棋里,屋内顿时安静,她却只勾唇一笑,带了几分兴味:“既然是老太爷发话,少不得要迟哥儿去一趟三贤祠。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青雀你明日便准备一下,我们后日一早出发。”
& & 此言一出,青雀诧异,薛迟也懵了。
& & 他着了急,可怜巴巴地叫喊:“娘,你之前明明说过,我可以不去凑那个热闹,我们只是去看热闹的啊。孩儿已经有那么多的先生了……”
& & “娘也没办法啊。”
& & 陆锦惜转过身来,走回薛迟面前,两手搭着他的肩膀叹气,带着几分恳切与叹息,注视着他。
& & “曾祖父可不是一般人,他是长辈,也是关心你。我们必定是要去的,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京城里那么多人都要拜师,还有今科的举子,你一个五岁的小孩,哪里就那么容易被挑中了?就当是去玩了一趟好不好?”
& & “……”
& & 不好。
& & 一点都不好。
& & 薛迟只用幽怨的目光看着她,一脸就要哭给她看的模样,但接触到陆锦惜的眼神,又不由衷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好、好吧……”
& & 大不了,到时候交白卷就是。
& & 不费力气,曾祖父也责怪不到娘亲的身上。
& & 于是,二月二三贤祠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 & 薛迟是万般的不情愿,但因为有热闹看,且不觉得自己有本事被挑中,所以其实也不是很担心;
& & 青雀白鹭却是万般的惊诧。
& & 毕竟陆锦惜前不久才拒绝了卫仙一同出游的邀请,一转脸就反悔了不说,还要带着迟哥儿去阅微馆考试,个中总给人一种藏着玄机的感觉。
& & 但是她们也猜不透。
& & 毕竟陆锦惜自打病了起来之后,虽然依旧是那个看起来温和的人,可处事的手段简直天翻地覆,也不是她们可以揣度的了。
& & 陆锦惜吩咐了她们,去张罗出行的日子,又叫人去知会卫仙那边,邀她同去。
& & 卫仙一开始知道她改了主意还挺高兴。
& & 可将军府就这么大,没多久她就知道原来还是老太爷来信的“功劳”,当下就关在自己屋里里,把陆锦惜骂了一顿,颇有一种受到轻视的感觉。
& & 可等到两天后,她还是老老实实带着丫鬟出现在了侧门。
& & 出府的马车已经准备妥当,前后三辆。两辆是坐人,后面一辆则用来放各种不知会不会用到的器用——大多是卫仙的。
& & “谁不知道二嫂你去是带着迟哥儿去考试?我去可是出游踏青。这些东西,万一要用到呢?”
& & 卫仙手里掐了一把湘妃扇,袅袅娜娜就从道上走了来。
& & 陆锦惜这边正惊讶她带的东西很多,跟丫鬟问了一句,也没想到她就来了。
& & 听见她声音,她只微笑着回转身去,笑了一声:“弟妹所虑周全,带的东西齐全,也是件好事。迟哥儿是要去考试,看看能不能有幸拜先生,我却是不去的。届时还要与弟妹一同游山玩水,还望弟妹不嫌弃我准备得不妥帖。”
& & 卫仙乃是太傅府的千金。
& & 什么都没有,就是家底厚,嫁妆多,据说手里握着京城四通街好几个铺子,更别说京郊的田产了。
& & 她用的东西,自然也是精致细巧至极,远远超过将军府一般的水平。
& & 陆锦惜这是句玩笑话。
& & 卫仙也知道,陆氏的身家虽没自己厚,却也不是贪图这一点的人,当下都懒得搭她这话茬,只轻哼一声:“还是别废话了,趁着天儿早赶紧出城。今日的三贤祠,还不知有多热闹呢!”
& & 这倒也是。
& & 原本二月二去小钟山踏青、去三贤祠烧香的人就不少,更不用说如今还有个顾觉非要去凑热闹。
& & 满京城的人气,都要汇聚过去了,还不知道城门口堵成什么样呢。
& & 陆锦惜一想,就觉得有些头疼,便回头去问:“大公子与迟哥儿,怎么还没见人?”
& & “娘,我来了!”
& & 话音刚落,夹道上就传来一声喊。
& & 众人回头一看,便只见薛迟迈着小短腿跑在前面,一副急匆匆的模样,一面跑还一面跟陆锦惜挥手。
& & 那瘸腿的薛廷之,便跟在后面。
& & 他人长得高,虽腿脚不方便,可一步也能顶薛迟几步,只跟在后面,倒有点不紧不慢的味道。
& & 丫鬟婆子们跟在后面,个个都看得胆战心惊。
& & 前不久陆锦惜安排给薛廷之的丫鬟香芝,则穿着天青色的夹袄,紧紧跟在薛廷之的身后。
& & 卫仙一见,这么扫了一眼,却是拿那湘妃扇掩唇:“唷,二嫂怎么也带了他?”
& &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薛廷之了。
& & 陆锦惜也遥遥看着,唇角依旧勾着,却有点不冷不热的味道:“都是大将军的孩子,有什么不能带的?”
& & 话虽这样说着,可她却想起了昨日发生的事情。
& & 薛老太爷的信,是前日传回来的;昨日光阴学斋就放了假,先生们说让学生们都回去好好为明天准备准备。
& & 那时候,陆锦惜正被薛迟扭着讲故事。
& & 才讲完了一出“薛大将军三顾茅庐请蔡先生”,外面就通传,说薛廷之来请安。陆锦惜让人将他请进来,他倒也直言不讳,竟直接跟陆锦惜说,二月二三贤祠,他也想去。
& & 薛廷之是庶子,且是个胡姬所生。
& & 在府里,他从来都是能低调就低调,十多年了都没有什么存在感,更不用说强出头这种事了。
& & 陆锦惜当时很惊讶。
& & 便是到了今时今日要出门的时候,她其实也不很明白,薛廷之到底在想什么:胡姬所生,血脉不纯;患有腿疾,仪容不周。这便几乎已经绝了他的“官途”,即便能有幸拜师,又有什么用?
& & “拜见母亲。”
& & 到了陆锦惜跟前儿,薛廷之便停了下来,躬身一拜。
& & 他今天穿着一身藏蓝的锦袍。
& & 一条绣银的革带绑在腰间,只显得身材颀长,加之他本就面容英俊,轮廓深刻,瞳孔深邃,却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反而有一种明明如月,难以高攀之感。
& & 陆锦惜注视着他,淡淡颔首,又扫了一眼气喘吁吁的薛迟:“猜也知道你是等迟哥儿才来得这么晚,也是辛苦你了。时辰不早,你与迟哥儿便一道坐在后面。”
& & “是。”
& & 薛廷之躬身应道。
& & 薛迟却吃了一惊,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最终看了看周围人,还是没说出口,跟着躬身行礼,便闷闷不乐地朝第二辆车走去。
& & 陆锦惜就站在第一辆车旁边,看着丫鬟们扶了薛迟上去,又看着香芝扶了薛廷之上车。
& & 这时候,卫仙才嗤笑:“虚伪!”
& & 正常人都会这样想。
& & 毕竟多年前对薛廷之不闻不问,如今又要领一个瘸子去三贤祠,谁知道有没有用这个庶子来衬托自己嫡子的心思呢?
& & 陆锦惜哪里能看不出卫仙的想法?
& & 可她半点不在乎。
& & 薛廷之是个心怀利刃之人,虽还不够老辣,可心思细密也不是寻常人能比。如今的薛迟不过就是个小屁孩,怎么可能盖得过他去?
& & 是以,她只一笑,也不回卫仙,便扶着青雀白鹭的手登上了马车。
& & 卫仙在原地站着,都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气得大叫:“陆锦惜,你就这么寒酸吗?竟然又让我跟你一辆车?!!”
& & 那声音,府门外走的人都能听到的。
& & 可又有什么办法?
& & 陆锦惜就这么安排的。
& & 卫仙即便有千般万般的不满,大叫之后,依旧只能捏着鼻子认栽,到底还是上了车。
& & 只是在出城去往小钟山这一道上,她竟硬是叽叽咕咕,讽刺了陆锦惜一路。
& & 青雀白鹭都听得麻木了。
& & 唯有陆锦惜还饶有兴趣,一面掀车帘看着外面车水马龙,一面听着卫仙的话,偶尔还认同地搭上两句。可不管是心境还是表情,那都是纹丝不动。
& & 卫仙差点气了个半死。
& & 谁能想到,陆锦惜竟是这么个挨得住的人?几番试探,几番讽刺,都跟水泼在石头上,什么反应都没有。
& & 所以,出了城之后,卫仙便也不自讨苦吃,干脆也去看外头风景,懒得说话了。
& & 这时候,车里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 & 一路上,周遭都是宝马香车。
& & 将军府的三辆车,在周围一片的车流之中,都被淹没得没了影子。出城排了许久就不说了,出城之后竟然也堵了一路。
& & 从内城到小钟山,快的话本也就是一个半时辰的模样,可他们却足足走了近两个时辰。
& & 小钟山在南城外,山前便是白月湖,向来风光旖旎,虽不比西湖,在北地也算是难得的秀美,因此得名。
& & 三贤祠建在山脚下。
& & 阅微馆则恰依山势,临水而建,高出平地十余丈,为两层楼阁厅榭,近可观山,远可望水,乃是一派匠心独运。
& & 若是寻常出来游玩,自是个极好的地方。
& & 但如今放眼望去,不是车就是人,还有那些嗅着了铜臭的贩夫走卒,全都聚到了这里,说话声,嬉笑声,叫卖声,交织成了一片。
& & 将军府的马车,才刚到山脚下,竟然就走不动了。
& & 外头的车夫擦着冷汗给里面禀:“夫人,前面已经堵住了,只怕要等那些送了人的车离开,咱们才能进去了。”
& & 陆锦惜一听,顿时扶额。
& & 卫仙的脸色也不好看,早料到会挤,但也没想到会挤到这个程度,虽是更容易制造机会让陆锦惜“出出墙”,但也实在让她没有游玩的兴致啊。
& & 一时之间,整条道上都是怨声载道。
& & “看来一时半会儿又过不去了。”
& & 陆锦惜靠坐在窗边,叹了一声,也是觉得自己何苦来受这一遭罪,只将遮挡的帘子掀开。
& & 一阵拂面的暖风,带着一点桃花香息,便从远处飘来。
& & 伴随而来的,当然也有喧天的人声和车马声。
& & 路边仅有的几家酒楼茶肆里,已经宾客满座,几乎看不到空位,更不用说沿路一架比一架豪华的马车,堵住了周围的道路。
& & 素日里香火都挺旺的三贤祠,就在前面一点了。
& & 门口的位置,竟然都围满了人。放眼一看,全是文人打扮的书生士子,有老有少,彼此絮絮低语,声音却不敢很大。
& & 各家穿着体面的仆役,也竟像是不敢插到这些人中间一样,只站在角落里。
& & “天哪,这不都是今年的举人老爷们吗?”
& & “怎么都聚到这里来了!”
& & “他们怎么都在三贤祠外面,不进去上香?”
& & “土鳖,这都不知道。这么多大儒在这儿,是个读书人都不会错过。如今站在外面不进香,势必是大儒们在里面。”
& & 几驾车的车夫,忍不住为此争论了起来。
& & 陆锦惜听见了,眉头却微微蹙起,目光落在三贤祠的门口,没有收回。
& & 三贤祠内,光线有些昏暗。
& & 几个小道童捻了香,恭敬地递给站在堂中的七个人,其中大多都是白胡子的老头或者头发花白上了年纪的人,唯有一个顾觉非,年轻且英俊。
& & 小童将香递给了他,他便低声道了谢。
& & 转头一看,周遭的童儿们早就换了面孔,不是他六年前参加会试时来拜时的光景了。
& & 唯有眼前“明道”“伊川”“南稼”三贤之像,依旧肃穆。
& & 燃香在手。
& & 顾觉非这么看着,其实心里没有多少尊敬的意思,先贤已逝,眼前不过是泥塑木偶,又有什么可尊敬的?
& & 他只是面上沉肃,心底轻慢。
& & 遥想这六年清苦时光,他终究也只是一笑,上前将这一炷香仔细插i进了三贤像下的香炉中。
& & 这一刻,堂中有一声苍老的叹息响起:“上回见让想来此上香,还是六年之前,及冠不久,尚且有几分年少轻狂气,如今却是都不见了。可见大昭寺那六年,实在磨去了你不少的锋锐啊。”
& & 顾觉非回过头来,便看见一旁已经上完香的六位大儒了。
& & 方才说话的,乃是个须发尽白的老头,年纪已经很大,但满头的白发却用雕成竹笔形状的青玉簪束起,双目却圆融通透,干净竟堪比稚子。
& & 此刻,面上有几分可惜,可赞叹却有十分。
& & 顾觉非由是一笑,拱手道:“都是年少轻狂事,还请计老为觉非留些面子,不敢再提了。”
& & “哈哈哈,你啊你啊!还是没变!”那老头儿听了,便不由笑了起来,“不过也对,磨磨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又所谓过刚易折,慧者天妒。你这六年,算天妒,也算是天眷了。”
& & 周围几个老头儿,见着顾觉非这模样,也是微有唏嘘。
& & 他们与顾觉非是亦师亦友,素来因其大才,与之平辈论交,更莫说今日要一起开学斋,收学生。
& & 眼见顾觉非浪费了这六年,又岂能不感慨?
& & 倒是顾觉非自己反应平平,但一摆手道:“诸位先生这几日已经将觉非耳朵都念叨空了,今日自有无数优秀的学生,待诸位先生遴选。我等还是先出此祠,待上了阅微馆,再继续叙旧吧。”
& & “哈哈哈……”
& & 几个人都听出他话里那一点轻微的无奈来,便一起笑了起来,却也果真不再多说,只两三个凑一起随意地走着,朝三贤祠外去。
& & 外面早已经有无数人候着。
& & 挨着门口那一群书生们,远远看见了人影,更是早就兴奋了起来,同时立刻安静下来。
& & 待得几位先生出得门来,站到了台阶上,所有人便是躬身一拜:“晚生等拜见诸位先生!”
& & 七个人,气质不同。
& & 但不管长什么样子,是什么年纪,竟都有一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味道,只有神态举止间透出那一股诗书气韵,让人觉得不凡。
& & 即便白发苍苍,那也是一个“儒”字,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 & 陆锦惜听见这动静,远远就已经瞧见了。
& & 当然,也看见了站在最中间的顾觉非。一身青袍,好似倒映着山光水影,挺拔则如苍松翠柏,即便与当世几位大儒比肩而立,竟未输半分气韵。
& & 巨大的青铜香鼎,就放在三贤祠门口。
& & 此刻正有袅袅的青烟腾起,飘飘摇摇,消散在湛蓝的天幕下,似欲与白云缠绕。青山碧水间,这等场面,竟让人有安宁祥和之感。
& & 但她的目光,只落在顾觉非的脸上。
& & 唇边是儒雅俊逸的弧度,眼眸里好似流淌着山涧醴泉,举手投足间尽是丰神俊朗的章姿。
& & 好一张画皮啊。
& & 世间谁人见了不心生倾慕呢?
& & 可她却只想起了那一封从薛老太爷庄子上送到她手里的信函……
& & 本来她已经打算收手,放顾觉非这一棵老草一马,谁想到他竟然苦苦相逼,还把计谋用到了薛老太爷的身上。
& & 真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
& & 陆锦惜望着那一道身影,只在对方的目光朝着这个方向扫来的时候,慢慢地松了手指,任由车帘垂落下去,隔绝外面的一切视线。
& & 唇边一抹笑意,柔软里却带着点冷峭了。
& & 自打拆了那一封信,她原本躲着的打算就已经改了。
& & 如今是顾觉非自己送上门来,她真的不啃都对不起自己!
& & 至于啃完之后……
& & 责当然是不会负的。
& & 顶多就是处理起来麻烦了一些,但也死不了人。
& & 没有过感情经历的人,大半都以为感情这东西很美好。
& & 但实际上,不过那么回事儿。
& & 陆锦惜觉得,事情发展到如今,自己十分有必要让顾觉非这等大龄男青年,领略一下人世间种种七情六欲的美好与残酷……
& & 主要是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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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楼上楼下
“诸位抬爱, 今日躬逢盛会,多赖让先成全, 才能……”
& & 三贤祠前,老先生计之隐跟下面人说着客气话,便准备从这里离开, 去往阅微馆,没想到,一转头郑邀与顾觉非说话, 却发现他的目光,落在了远处。
& & “让先?”
& & 远处的马车,分明就是将军府的马车。
& & 顾觉非想起自己近日探听到的消息,唇边勾了一抹笑容出来,听见声音, 却若无其事地回头, 接上了计之隐的话:“计老, 我们这便往阅微馆去吧。”
& & 计之隐一怔,只觉得他这一心二用的功夫又长进了, 才笑了一声道:“走吧。”
& & 几个人一一拱手, 向着候在前面这些士子文人们道过谢, 便告了辞。他们往人群之中一走, 便如同潮水忽然分流一样,所有人都自动地让开了道,倒颇有一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 & 尤其是站在其中的顾觉非,更有一种灿若星辰的风采, 在众人中显得格外突出。
& & “六年不在京中,可顾大公子所得之忍心,半分不减不说,反而还有增……”
& & 马车里,卫仙撩着车帘,见着外面的场面,终是没忍住,想起了自己还在闺阁中做姑娘时候的那些事,不由就感叹了一句。
& & 陆锦惜早没看外面了,闻言只笑了一声。
& & 倒是卫仙听见这笑声,回头来一瞧她,便将车帘放下了,带着几分揶揄道:“不过也是可惜了,如今顾大公子在,我嫡姐却已经入宫。否则呀,她见到二嫂,故人叙旧,必定也有好一番话可以说呢。”
& & 卫仪?
& & 原身陆氏曾不被卫仪待见,可不是什么秘密。卫仙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要跟她过不去呀。
& & 陆锦惜微微一挑眉,知道她话里夹枪带棒,却也不在意,只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弟妹说得不错。若贤妃娘娘在,必定有好一番话聊。不过我与贤妃娘娘并不很相熟,反倒是弟妹,乃是贤妃娘娘嫡妹,该是她有好多话,会跟你说才对。”
& & “啪”地一声轻响,卫仙手中执着轻晃的湘妃扇,一个不小心没控制好力道,就撞在了窗沿上。
& & 她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顿时含着几分怒意,瞪向了陆锦惜。
& & 陆锦惜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 & 京城里有门道的,对这些深宅大院里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 & 正如大家都知道陆氏不与卫仪相和一样,所有人也都知道卫仙这个太傅继室所出的嫡女,并不受元配嫡妻所出的卫仪待见。
& & 卫仙能用卫仪来刺儿她,她哪里就不能反击了呢?
& & 更不用说,她不是陆氏。
& & 若是原来的陆氏在这里,可能还会感觉出一点难堪来,但陆锦惜对卫仪却是没有太大的感觉。
& & 唯一的一点微妙,或恐来自于顾觉非吧。
& & 对这两人间的关系,她也是有点好奇的。
& & 一念及此,她便淡淡垂了眼眸,靠回了引枕上,注视着卫仙的眼神,却是越发惬意了起来,只问她道:“我是带着大公子与迟哥儿出来的,一会儿或恐要先去一趟阅微馆。不知弟妹今日游玩,如何打算?”
& & 卫仙捏着扇子的一只手,都因为用力过度而僵硬。
& & 听见她问,只告诫自己,把陆锦惜赶出薛家要紧,不能因小失大。
& & 如此,好半晌才把火气压下去,勉强平静道:“那二嫂先带孩子们去阅微馆吧,我就去三贤祠那边烧香,再往山上游玩。不过今日开试也有两轮,二嫂待在那边也无用,不若趁此机会出去玩。我就在三贤祠这里等你好了。”
& & “也成。”
& & 陆锦惜笑眯眯地,只觉得卫仙这强忍怒意的模样,格外憋屈,格外可爱,只猜她背后该在谋划什么,所以也没拒绝。
& & 两个人议定了行程,三贤祠前面聚着的人群,也就渐渐开始散了。
& & 一些人选择了去进香,也有一些选择跟去阅微馆看热闹,还有的则开始去湖边游玩……
& & 那些送人的马车,终于得了空隙,从道中让开。
& & 将军府的马车,便先去了三贤祠门口。
& & 卫仙在这里下车,先进去进香,陆锦惜则依旧在车内,让车夫打到去另一头上山的路,到了山前,才让停下来。
& & 陆锦惜扶着白鹭的手,踩着矮凳下了车。
& & 还没等站定,旁边就传来兴奋极了的一声喊:“娘!”
& & 回头一看,后面的马车也已经停下。
& & 薛迟早已迫不及待地钻出了车帘,也根本没要别人扶,就直接自己从上头跳了下来,一阵风似的跑到了陆锦惜身边来。
& & 他两只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周围的时候格外有神采:“好多人,好热闹啊。”
& & 天气回暖,青山浅碧。
& & 小钟山不高,山道蜿蜒,夹道偶生桃树,略有几点粉意点缀其间,看着颇为喜人。阅微馆就在低矮的山脚上,根本不高,此刻已经有不少人朝那边去,也有很多人朝着山的更高处去游览风光。
& & 真真的一派踏青热闹景象。
& & 陆锦惜跟着看了一眼,顺势就拉着薛迟的手,笑了一声,只教训他道:“下个车都风风火火,你也不看看把旁人吓成什么样子。再这样,可仔细你的皮!”
& & 薛迟顿时悻悻,一吐舌头,却不敢再反驳什么了。
& & 他自然是跑得很快的,但车上的薛廷之,却还没下来。
& & 他腿脚不方便,也不是很跳脱的性子,这会儿只低垂着俊逸的眉眼,安安静静从里面出来。
& & 伺候他的香芝,已经先下来,向着他递出自己的手去,依旧带着点怯意,声音却很甜:“大公子,您当心。”
& & 她桃红云纹的袖子,因伸手的动作翻出来一些,于是露出了一截雪白的手腕,还有上头缀着的一颗颜色浅红的红痣。
& & 薛廷之搭手过去的时候,目光一错,一触及,神情便有片刻的怔忡。
& & 香芝却未察觉,依旧小心地扶了薛廷之下来。
& & 陆锦惜就在前面不远处看着,也没注意到这一点微处的细节。
& & 她只瞧见,在薛廷之下来的这一刻,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甚至带了点惊讶,好似在奇怪:京中何时有这般好人才的少年郎了?
& & 但目光在落到薛廷之腿脚上的时候,又都带了几分叹惋。
& & 这般的锦衣少年,朗目疏眉,端的是俊美无俦,可惜了……
& & 竟偏生是个瘸子。
& & 这些目光,有的直接,有的含蓄。
& & 薛廷之却都像是没看见一样,只依旧来到陆锦惜的身前,躬身一礼:“廷之腿脚不便,让母亲久等了。”
& & “不过略站了一会儿,哪里算得上久等?”陆锦惜摇了摇头,对他这过于客气造成的生疏,也不在意,只道,“前面便是阅微馆,走不多几步路,我便先陪你与迟哥儿过去,看看那情况。”
& & 薛廷之点了点头,不反驳。
& & 薛迟却是一下垮了小脸,被陆锦惜拉着,只觉要入虎穴一般,了无生趣。只是有曾祖父的信函在前,再不愿意也得去。
& & 一行人就这么朝着阅微馆去。
& & 沿路有几座凉亭,前后走着的人大多都在谈论诗词文章,也有人在想顾觉非这一次会收谁当学生,还偶尔能听见什么“三生有幸”“人中骐骥”之类的话,也不知到底指的都是谁。
& & 阅微馆就在前面不远处。
& & 先前在马车上,只能远远看见个大概的轮廓,如今绕过了重重绿树的掩映,才算是看了个真切。
& & 飞阁流丹,下临平湖。
& & 山光水色,可尽览于层楼之上。
& & 二层楼皆以木制,门窗和匾额上皆雕云琢鹤,清漆一挂,极其风雅。
& & “阅微馆”三个字则用的古篆,更觉意蕴深厚古朴。
&&挨着湖面的底层周围,修筑着长廊,也有几条栈道通向湖中,几只小船系在旁边,正有几个文人站在那边吟诗作对。
& & 二楼上则开着几扇窗。
& & 看得出是一些隔开的房间,隐约能见其中雅致讲究的摆设,却看不见几个人,完全不同于下方的热闹。
& & 有白发苍苍的老头,也有青年的士子文人,当然也有由书童和小厮跟着的年幼富家公子……
& & 大家伙儿都聚集在阅微馆门口了。
& & 大儒们与顾觉非都已经先进去了,外面则留了陶庵书生孟济,带着一干人,阻拦着想要进去的众人。
& & 陆锦惜他们来得,正是时候。
& & 孟济穿着一身体面的深蓝色长袍,笑着对周围一群人一拱手,倒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今日几位老先生并顾大公子在阅微馆开试收学生,承蒙诸位看得起,来了这许多人,大公子殊为感激,特命不才孟某在此迎候。”
& & 人群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 & 陆锦惜身边有不少丫鬟,自然也没往里面挤,就在外围止住了脚步听着,晃眼一看,周围甚至有几张在顾太师府寿宴那日见过的熟面孔,都是京中的贵妇人。
& & 孟济也没理会下面人怎么想,只让人将写在大画屏上面的告示给抬了出来。
& & “本日开试,想必诸位也都听说了,前后有两场。第一场简单,请大家入阅微馆堂内,于瓶中抽题简单作答,能过者方入第二轮。届时将由几位先生一道出题,给一个半时辰,于堂内作答,先生们将看答卷录学生。”
& & 这规则,还真是……
& & 陆锦惜一听,便不由摇头笑了起来,看了看人群之中那些明显是今科举人的几个人,只感叹这些人只怕不是冲着学识来,而是冲着“权势”二字来。
& & 殿试放榜尚且要录近百人,眼前这许多人之中,先生们要收的学生却恐怕不能超过十个……
& & 算算这入选的难度,竟比科举还要低上许多。
& & 薛迟是听得翻白眼。
& & 薛廷之却是将目光投向了那已经放好的告示,但见上面的字迹工整清晰,且透着一种内敛的潇洒气,竟是一手难得的好字,眼神便不由一闪。
& & “多半也是顾大公子写的。”
& & 陆锦惜也注意到了,对比着自己那一日收到的请柬,便轻而易举地判别出了这告示上字迹的来源,一时笑起来。
& & “这一回倒是大方,一字千金,数数这一幅怕也能卖不少钱呢。”
& & 薛廷之有些意外,不由回眸看她。
& & 却只瞧见她脸上带着些微浅淡的笑意,正注视着摆出来的那一架画屏,这样的眼神……未免有些柔和,隐约藏着一种他不曾见过的光彩。
& & 是错觉吗?
& & “怎么了?”
& & 感觉到了薛廷之的注视,陆锦惜有些奇怪,于是回了头来。
& & 于是,薛廷之正正触到了她的眼神。
& & 那些注视着画屏时的奇妙神光,在她看向自己的这一瞬间,便如消散的冰雪般,很快从眸中隐匿,又好似某些光亮的东西,被藏了起来,只余下普普通通的、带着几分疏离的和善。
& & “没什么……”
& & 就好像是什么东西被他抓住了,但又消失不见,只剩下满手满心的空落落,薛廷之心中悸了一下,微微抿唇,面上却若无其事。
& & “只是没想到,名满天下的顾大公子,似乎是真才实学。”
& & 这话说得……
& & 陆锦惜不由莞尔:“你这么想,倒也正常的。”
& & 毕竟顾觉非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
& & 大到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 & 但天下的事情,从来都是名气叠着名气。
& & 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少数人,即便是草包,即便是做错事,也有一票支持他的人,为他寻找借口,或者从一首狗屁不通的诗里面分析出千百种深意。
& & 顾觉非这样本就才华出众的,自然就更为人所追捧了,旁人吹起来都不用心虚。
& & 更不必说,今日开试收学生这件事,他与几个大儒一同出入,眨眼就将自己摆在了与大儒们等同的位置上,也不让人觉得突兀,不可不谓手段好、心机深。
& & 薛廷之往日应该只听过顾觉非的名字,不曾见过真人吧?
& & 陆锦惜拍了拍手道:“往日没见过也不要紧。这一位顾大公子的本事还是不错的。迟哥儿年纪还太小,只怕没那个本事让诸位先生青睐,但大公子的学识我看不差,未必不能得先生们垂青,说不准就拜了顾大公子为师呢?”
& & 顾大公子……
& & 顾觉非。
& & 顾承谦的嫡长子。
& & 后脚处,又是一阵阵的隐痛,恍惚又是女人的哀求声,又是匕首刎颈后时雪亮的光芒,又是尖刀刺入脚踝挑断脚筋时的溅出的鲜血……
& & 薛廷之微微一垂眸,唇边挂上几分弧度,才慢慢点了头:“廷之才疏学浅,不敢高攀。”
& & 这时候,陆锦惜其实很想说:好歹你也是薛况教过的,不必如此谦虚。
& & 但回头一想,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 & 她干脆懒得搭理,只把自来到这里之后,就缩在她身后的薛迟给拎了出来:“你也别躲了,时辰不早,你这便跟着你大哥一起进。娘亲呢,先去三贤祠为你们烧香,一会儿再过来看。可好?”
& & 一点也不好。
& & 薛迟心里说着,腮帮子已鼓得老高,看一眼拥挤的人群,却道:“那您一会儿一定要过来接我。”
& & 好小子,用的是“接”,都不是“看”。
& & 陆锦惜不用想都知道,这小子是准备交白卷了,一时忍不住要发笑,只一戳他腮帮子,给戳泄气了,才道:“先去考了再说,别废话。”
& & 薛迟这才不情不愿地,与薛廷之一道进了阅微馆,入堂抽题作答。
& & 陆锦惜却没往里面踏一步。
& & 眼见薛廷之与迟哥儿一前一后地进去,她才将目光朝着阅微馆二楼边角上那一扇开着的雕窗前投去。
& & 前不久,还是她在翰墨轩的窗前,提着一管湖笔,守株待兔;
& & 到如今,却是顾觉非站在阅微馆的窗前,勾着一支苍蓝的玉笛,含笑而望。
& & 就像是她第一次在大昭寺看见这人一样,先前便已经注意到了,只是那时候薛迟与薛廷之俱在,所以她并未表露出来。
& & 等到人走了,她才不紧不慢,抬头看过去。
& & 约莫是站在阅微馆屋内,他外面披着的鹤氅已褪了去,只穿着浅青色的长袍,于是宽肩窄腰尽显,文气不减,却多三分鹤势螂形。
& & 人是侧着身子,手中把玩着一支短笛,似乎正跟里面其他人说话。
& & 但他的目光,却是直直落在陆锦惜的身上,唇边挂着一点翩然的笑弧,眸底好似凝着星辉万点。
& & 两人目光一接,一时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 & 陆锦惜忍不住就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但愿回头被啃了不认账之后,他还能笑得这么……
& & 妖孽。
& & 她收敛了内心所有的情绪,是半点也不急着去勾搭,只也向顾觉非浅淡一笑,是礼貌且克制的。
& & 微一颔首,远远地欠身一礼,便不再看他,只带着白鹭青雀,一路看花花草草,山山水水,循了原路,往三贤祠那边去。
& & 楼上。
& & 手中那转着的玉笛,不由一停,顾觉非无名指的指腹,正正好按在音孔上,感觉出了外面风吹到手上的凉意。
& & 心底,却是越发兴味起来。
& & 那一日翰墨轩见过后,他本以为陆锦惜是属意于自己的。所以为此筹谋了一番,但之后的几日,偶一派人探听京中消息,才知道将军府那边根本没什么动静。
& & 这个女人,竟半点没有要送薛迟来“拜师”的意思。
& & 这是勾引完了他,就不准备负责,也不准备继续了吗?
& & 顾觉非有时候也是个很信直觉的人。
& & 回想着方才陆锦惜那浅浅淡淡、温温和和的一礼,颔首欠身,细致周到,唇边的笑意却是多了几许深思……
& & 总觉得,这个陆锦惜,似乎不大对劲……
& & 他其实也不大清楚这种微妙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也无从追究。
& & 耳边是几位老先生的声音,还在聊江南某位诗人的新诗。
& & 陶庵书生孟济通告了一声,拿着折子进来,禀告道:“大公子,这是已经来录过了名的前面百人的名单。”
& & 顾觉非便是一笑。
& &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儿子还在呢,倒也不担心他娘跑了。
& & 他接过来一看,扫了一眼,便轻易在末尾发现了“薛迟”二字,但很快,也发现了写在前面的三个字:薛廷之。
& & 眉头,一时蹙起。
& & 顾觉非有些诧异:“这个庶子……”
& & 薛况跟那个胡姬的儿子?
& &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随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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