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二千双,没刀十二双,没排十四双,没排坏四双,要多少刀,多少排

杀手Mr.NeverDie--无与伦比的自由
BY九把刀 (最变态的杀手登场!!)
风很强,还带着点让人颠簸的旋转。苍叶看着三十七楼底下的风景。从这种连猫都不敢接近的高度看下去,整个城市变得模糊又后现代地旋转,许多原本死意坚决的人都会因为过度害怕而却步,逆向产生人生再怎么悲惨、也不想经历这种自由落体的求生意志。苍叶打了个哆嗦,将衣领拉得更紧些。他跟所有人一样,都很怕死。站在这个城市上空,已虚耗了一个小时又五分。&不公平,这一点也不公平&&&苍叶缓缓曲起膝盖,将重心放低,免得真的因为一时头晕而摔了下去。他曾在早餐店桌上沾满蕃茄酱跟酱油的报纸专栏里,看过一个不知道资料何来的专家说法:在天台上考虑自杀超过九十分钟的人,当天绝对不会自杀。拿着水果刀盯着自己手腕超过一百分钟却迟迟割不下去的人,当天绝对不会自杀。拿着一大罐安眠药或农药考虑超过一百一十五分钟而没有一鼓作气吞下去的人,当天绝对不会自杀。超过一个固定的时间限制而无法果断做出毁灭自己的决定,当天,便不可能再考虑毁灭自己的选项。这是上帝装在人类身上,好令人类远离危险的自我保护机制的证明?还是,这是某个心理学家为了嘲笑死意不坚的人所作出来的无聊研究?距离绝对不可能自杀的时间限制,还有二十五分钟得熬。&这一点也没有道理&&为什么我要在这种鬼地方吹风?&苍叶将脸埋进了膝盖中间。自己从不贪心,也没有过剩的物质欲望,这辈子从没买过超过三千块的东西,会欠下这种令他穷极一辈子都无法清偿的巨债,完全就是太天真。出于对从高中栽培自己到大学的国家教练的信任,他豪爽地在借据上落了保证人的名字,谁晓得那个叫&忠佳财务整合管理公司&如此冠冕堂皇的契约甲方,竟然是恶名昭彰的地下钱庄。国家教练,在他签字后的第二天,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苍叶一个堂堂的田径国手,从此比赛奖金就不曾进了自己口袋。不管到哪里比赛,都可以看见讨债人坐在观众席上的身影。回到家,迎接他的是满墙怵目惊心的红色油漆,一包装在信封袋里的子弹。所有放在手机通讯录里的亲戚朋友都被讨债人轰炸过三轮,就连交往三年的女朋友也不断被骚扰、动手动脚地要她下海帮男朋友还债。最后当然只有分手。&欠钱的明明不是我,你们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死缠着我!&苍叶这么咆哮过。&请各位大哥放过我一马吧!如果你们活活把我打死,我怎么还钱啊!&苍叶如此哀求过。地下钱庄根本不会管你,欠条上有你的名字,无论如何就赖定了你。白天的法律管不到黑夜的世界。黑夜自有见不得人、却运转自如的秩序。身家都被剥光光,稍微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当掉,肋骨被打断了两次,鼻青脸肿的裸照也拍了,甚至还冒奇险帮那伙人从泰国携带进毒品两次,肛门痛得要命。这么听话的结果?欠债的数位竟然还用诡异的数学公式累进繁衍,多了一个零!&报警&这么彻底普通的选项也不是没作过。只是报了警也逮不到人,或者该说无人可逮。那个帮苍叶作笔录的警察,十之八九连想过办这个案子的念头都没有过,或者只是将笔录装模作样记在一张根本不是报案三联单的纸上。&先生,能帮你的话我们都会帮,法律就是为了保障市井小民而存在的,不是吗?只是法律规法律,有些不文明的人也不管你这么多,在他们眼中只有欠钱还钱这四个字。先生,我看这件事真的要解决,还得靠你自己的诚意。&&&&&苍叶目瞪口呆。承办案件的警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另一间财务管理公司的联络电话,说:&这间公司是几个退休警察自己投资搞的,比外面那些牛鬼蛇神开的店要正派多了,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问问看?&苍叶还知道蠢字怎么写,之前他只是过度信任恩人犯了大错。那张名片苍叶出了警察局就撕了。走投无路了。什么也做不了。自己怎么逃也逃、怎么躲,也避不过那些神通广大的讨债人。除了死。只剩下死亡,是苍叶唯一可以替自己决定的事。如果早晚都要被打死,却徨徨终日不晓得哪一天会是自己被扔下海的忌日,还不如尽早自己替自己作决定,至少可以尊严点,省下那些明知道待会死定了、却还是不争气地下跪磕头求饶的烂戏码。风很强。从这栋高楼跳下去,一定会死,且死得一塌糊涂,迅速而确实。直接跳过想多活几分钟也好的懦弱动机,苍叶说服自己,为了避免堕楼中间回光返照的时间不够,苍叶挤出残余的力气回忆了自己短暂的二十六岁人生。第一次偷东西。第一次打架。第一次养狗。第一次考试作弊。第一次参加测试就赢了田径校队所有选手。第一次赢得全国大赛的一百公尺冠军。第一次跳远就打破区运纪录,可惜无人见证。第一次改练十项全能就夺得大专杯冠军。第一次参加欧洲杯十项全能大赛就获得第四名,前途似锦。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做爱。第一次劈腿。第一次被劈腿。第一次被提名宜兰县十大杰出青年。第一次当保人&&第一次当保人&&&够了。&苍叶下定决心仅仅回忆到这个部份就足够。接下来的人生全都是马桶壁上冲也冲不走的污渍。苍叶看了一下廉价手机上的时间。&在我跳下去之前,我得说个清楚&&听仔细了&&&苍叶拿出插在口袋里的、上头印有某某立委候选人服务处的地址电话的蓝色原子笔,在手心上用力刻着&我考虑了一百分钟,还是打算跳下去。&像是对这个世界某个角落的某个无聊心理学家的微弱反驳。然后将原子笔朝空中用力扔出,那抛物线一下子就消失在视线之下。自己过几秒也会干净利落地消失在地球上吧。站在危险的天台围墙边在线,张开双手,苍叶呼吸困难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来自远方一股强风,顺势将自己的命运吹倒。苍叶不自禁地流下眼泪。&&其实就算往前踏出一步就会绝命,自己还是没这个胆量。结果还是要呆等一阵毫无干系的风帮他了断。风来了。苍叶的头发往后吹拂,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双眼闭得更紧。&&不够强。风不够强。风过去了,苍叶还是伫立在围墙边在线。&&&&他诚实地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坚定地张开双手。过了十七次呼吸的间隙,风又来了。这次风从后面卷扑,苍叶感觉到自己的全身寒毛都往前竖了起来。在微微前倾的体势中,他明显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噗通,砰砰!噗通,砰砰!但。&还是不够强。&苍叶的鼻头渗出冷汗,在风过后颤抖地咬着牙。半个钟头过去了。风来来去去,左左右右,强又更强。可这个国家田径好手还是没给吹下楼,苍叶完全忘了,或刻意忽略这样的事实:自己受过严格锻炼的双脚肌肉,透过畏惧死亡的潜意识,像钢铁一样强硬地焊在危险的墙台上。这种程度的高楼强风无论如何别想吹动苍叶的双腿。正当苍叶试图感受下一股强风的时候,口袋出现震动声。苍叶面无表情地伸手将手机捞了出来。无来电显示&&一定又是那些吸血流氓打来的。一改前几天一拿起手机就断然挂掉,这次却想都没想就按了接听,苍叶直觉接听这通电话有助于增强他的死意。&干你娘你这不知死活的臭小子!终于想清楚要接电话啦?&是小陈。&&&&苍叶干咽了一口口水。&听好了,不管你躲到哪,就算逃到大陆,公司还是会把你找出来!&&嗯。&苍叶想大骂,却只能窝囊地吐出这个字。&不过你也别想那么多,走运了你这狗娘养的,今天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一个还钱的好办法,上次你去泰国办的护照还留着吧?还留着吧?&小陈的口水好像从手机那头直接喷了过来。&要&&要做什么?&苍叶身体里的语言系统,开启了自动回应机制。&公司要买你的护照,出行情价八万块。&&买了,要做什么?&&你他妈问个屁啊!八万块抵得过这个礼拜的利息钱了,你想什么?&&&&&&你别给我装模作样不出声,给你这么轻松的活路你看不见,找死啊!&八万块啊&&至少可以抵过这个礼拜的利息钱吗?一般人不是都可以靠八万块活上大半年的吗?手机另头持续传来小陈带着恐吓意味、却又装作大方施舍的猥琐声音。苍叶很清楚,再多活一个礼拜,他的人生也不会出现转机。不过苍叶还是在电话里将小陈说的时间地点听了个清楚,然后睁开眼睛。当他整个人往后摔倒在天台上的时候,看着巨大的灰濛濛天空时&&&我,连死掉的资格都没有吗?&苍叶没有哭。只是用手指装作手枪,朝自己的太阳穴开了虚伪又孬种的一枪。2今天天气很好。厚重的阳光暖暖地覆盖这座平凡无奇的城市,好比特效药,将沉淀在熙熙攘攘行人脚底下的忧郁化学成份,悄悄地透过光合作用中和稀释了不少。就连三天前想要自杀的苍叶,此刻在路边摊吃炒面的时候也感心情愉快。一边津津有味咀嚼着面条,一边看着桌上的苹果日报。那些因为悲惨又邪恶的社会新闻被画成刻板幼稚的&犯罪示意图&,这真是太讽刺了不是吗?明明遭到性侵的被害人已经够惨了,不仅在内文中被详尽描述她们被性凌虐的过程,还要被画成那么狼狈的图案,以供社会大众进行集体视奸,情何以堪?不过这些悲惨的阴暗故事,倒是给了苍叶奇妙的安慰。人类是一种很懂得用各种方式安慰自己的动物。明明这个世界上过得比自己好的人满街都是,却总是喜欢说惜福,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吃廉价食物的时候老是喜欢缅怀非洲那群素未谋面、以后也不可能谋面的、缺乏蛋白质、缺乏维他命、什么都缺乏、就是不缺乏部落大屠杀的大肚子小孩。缅怀过后,嘴里的食物其实也不会变得更好吃。整天被追债讨债逼债鄙视恐吓威胁的苍叶,透过报纸上那些彻底消费那些受害者的新闻,看见有人无论如何过得比他还惨,比如被丈夫用酒瓶割花脸的越南籍老婆、遭人蛇集团丢到海里的对岸雏妓、在毕旅时被朋友灌醉轮奸的国中生,被亲生父亲与祖父连手性侵八年还怀孕&&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完全是个谜。见鬼的,苍叶的灵魂深处仿佛得到了安慰。每当苍叶从别人的极端痛苦中得到这种安慰,他也会产生罪恶感。特别当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算个完全的好人时,苍叶也会有一种自身报应似的安慰&&也许自己从不贪心也从不乱花钱,但就因为自己不是真正纯种的善良,今天被那些黑道杂种逼到这种绝境也不算太无辜。通过这种罪恶感逆向安慰了自己,当然是廉价得要命。当最后一颗卤蛋放进嘴里的时候,苍叶感觉到身后多了两个影子。心虚地转过头,苍叶看见两个曾经打断过自己肋骨的混混就站在后面。跑!苍叶的屁股才一瞬间离开椅子,肩膀就被混混一把按下。&逃什么?&那混混冷笑。&十项全能又怎样?快得过子弹吗?&另一个混混将手放在怀中,装作里头藏着把枪的感觉。刚刚要跑还是跑得掉的,那朝肩膀上的一按虽然粗鲁却不特别大力,挣脱一下就闪了。且苍叶知道这两个混混还没有混到可以随身带枪的地步,但他就是没办法抵抗。根本上苍叶失去了勇气。站在对面的面摊老板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低头拿着杓子烫着早就烫烂的地瓜叶。多管闲事只会招惹麻烦,面摊老板只希望这三个人把事情?到别的地方解决。&公司摆明了找你,你躲得过公司这么多眼线吗?&压住肩膀的混混大声说。苍叶突然想到自己其实不用急着逃跑的啊。&等等,我这个礼拜的利息钱已经付了啊,要找我,应该还不到&&&至少,今天不必。&你说你利息付了?付给谁了?&压住他肩膀的混混狐疑地说。&我付给了小陈啊,我把护照卖给公司了不是吗?&苍叶加大了音量。苍叶的表情虽然惊恐,但卖护照抵利息不像是临时编出的谎话。两个混混对看了一眼,这件事可没听小陈说过啊。&总之公司这几天都在找你,你自己跟公司说!&两个混混语气已没那么严峻,只是拍拍苍叶的肩膀,装熟地硬架着他离开。苍叶没有选择。他没有选择很久很久了。3黑社会跟你我一样,喜欢钱,胜过于喜欢打人。打人仅仅是削钱的手段之一,能不打人就收到钱,谁都不喜欢动手动脚&&相信以上这三句话,岂只太天真三个字能形容的蠢。赚钱有很多种&正常的方式&。不选正路,偏走歪路赚钱,显然这个人在心理构造上就不同于常人。干黑社会的不但可以赚钱,还可以恣意妄为地用最原始的暴力威吓这社会上只走正路的人,后者才是主要的、能够燃烧起那些流氓黑暗灵魂里的热血。不然去卖鸡排挣得应该还更多。被带到&公司&的苍叶,彻底领教了什么是无赖。所谓的&公司&,不管是&财务整合管理公司&还是&讨债公司&,都是黑道企业的末端收帐行业,靠着基本的收帐不但可以弄到钱,还兼具训练小弟恐吓普通社会人士的蛮横气势,算是基础的职业训练吧。这间公司的堂口老大来头挺大,叫财哥,财哥之所以能够叫财哥可不是浪得虚名,连续两年吃了不少更小的讨债公司,现在他扛的这铺子是冷面佛底下的三十几间讨债公司中业绩排名前三的,如果再让财哥的业绩长红下去,很快就可以获得冷面佛的青睐,变成热门副手人选。正坐在电视机前,却头也不抬,财哥研究着农民历上的日子,盘算着什么时候把他在泰国买的四面佛佛像安进公司里。当然也没瞄过苍叶一眼。小陈翘着二郎腿抽烟,漫不在乎苍叶因过度愤怒而扭曲的脸。&护照?是,我是要帮大哥成买护照,但你他妈的什么时候给过我了?&小陈吐烟,眼神上飘:&这几天你唯一做的事,就是挂老子电话。&摆明了比耍赖。&三天前我明明跟你约在顶溪站,把护照拿给你了!你当场给了我两千块说要给我吃饭,还说卖护照的八万块就当作这个礼拜的利息钱!&苍叶激动大叫:&财哥!你要相信我!&财哥充耳不闻,继续看他安神像的日子。小陈朝苍叶的脸上缓缓吐出一大口烟。&这年头想换个名字大大方方搭飞机逃出境的通缉犯多得是,谁不知道护照正本一本的行情价涨到了二十万,你他妈的说你只卖了我八万,说给鬼听啊!&小陈白了苍叶一眼。谁不知道?护照可以卖多少钱这种事,正常人谁会知道!&二十万&&你跟我说八万块!你跟我说八万块!&苍叶一阵头晕。&我小陈的信用谁不知道?如果这东西真的值二十万我就一定给足你二十万,干!八万块?天诛地灭啊!你他妈如果现在拿出护照来卖我,我不只给你二十万,我他妈的再加你十万!&&我哪来的护照再卖你一次!你&&&不管苍叶跟小陈之间吵得多大声,别说财哥,这间公司其他混混连正眼都不瞧苍叶一眼,他们也不插嘴,一边看电视新闻,一边意兴阑珊地嗑着瓜子。半个小时过去,苍叶的脑子已经彻底混乱了。就算是白痴,在这两人旁边听上五分钟也该知道说谎的是谁。这群无赖要不就是彻底白痴地信了小陈的话,就是根本就觉得小陈就算是侵吞了卖护照的钱也不打紧,反正垃圾一定挺垃圾&&而苍叶兀自激动地大声反驳,不过是自取其辱的表演。&财哥!你相信我还是相信他!&苍叶的眼睛充满血丝。财哥皱眉,心想怎么最近都没什么好日子啊&&苍叶有了觉悟。&好!财哥连你也给我听好了!要含血喷人谁不会!我说我早就还你们六百万!你们谁买单啊!&苍叶失控大吼:&从今天开始就算我把债都还清了!谁给再来讨债我就&&&这绝对是他这半年来作过最有个性的事了。&&每件事都有它的代价。不知道是谁拿了一根大铁条,一把用力挥下,将苍叶的大腿整个给打肿。然后是一阵完全没有对白的拳打脚踢。小陈看向财哥一眼,财哥缓缓抬头,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妈的不识相,欠钱还编故事,看到你这狗样子我就满肚子大便。&小陈捻息了烟,径自往厕所走去。五分钟后,没听见冲水声,小陈就一边扣好皮带一边从厕所走出来。在这五分钟里苍叶有一搭没一搭地都在挨揍,身上都是脚印。饶他是正值巅峰的前田径国手,骨架精实,也不可能捱得住这种乱打。回到沙发上,小陈继续吞云吐雾,看着痛到说不出话来的苍叶被拖去厕所。昏昏沉沉的苍叶很快就醒了。连流氓都称不上的混混们将苍叶的脸压进马桶里,浸在小陈臭气冲天的大便水里,一压一上,一压一上,一压一上,呛得苍叶鼻腔、口腔里都是带着黑褐色颗粒的粪水。&呜&&呜&&呕呕&&噗呕&&不&&&苍叶的胃甚至来不及觉得恶心,气管完全暴烈挣扎起来。那些施暴的混混心知肚明他们正在虐待的这个人是无辜的&&至少今天是无辜的,但虐待人这种事一旦上手了就停不下来,尤其一群人集体作这种丑事,(奇*书*网^.^整*理*提*供)先手软的那个人以后在大家眼中肯定没什么份量。厕所外,上演着更冷酷的对话。&倒楣这种事&&真可怕啊。&拿着微微弯曲铁条的混混,笑嘻嘻看着小陈。&是啊,人真的不能倒楣。&小陈眯着眼,笑说:&一倒楣啊,就没完没了的。只是他的血型生得不好,他的霉运还没走完咧。&这间公司一但确认了组织跟债务人之间的永久欺压关系后,便会带债务人到医院作一份价值上万块钱的全身精密检查,那可不是关心债务人身体健康用的。而是恶魔的投资。眼睛闭上,财哥终于动了动脖子,扭了扭,发出老态龙钟的髂髂声。此时全身狼狈的苍叶被拖了出来,像抹布一样被扔在地板上。整张脸都是碎大便,狂躁地气喘,不断不断地对着空气干呕。&&这恐怕还不是欠债人曾在这间公司出现过最没尊严的画面。&如果你吐了,就把你吐出来的东西全都吃下去。&小陈警告。七、八个混混面无表情地站在苍叶身旁,准备一接到暗示就继续乱踢下去。财哥看了小陈一眼。小陈朗声说:&给他热毛巾。&于是苍叶得到了一条他妈的热毛巾。盖住五官,慢慢擦脸的同时,苍叶也用力将不小心流出的眼泪楷干。他绝对不让这些人有机会看到他的眼泪。绝对。不要。他也暗暗发誓,一旦走出这里,第一件事就是毫不犹豫地朝十字路口的车阵冲进去,就算带给生平第一次开车撞死人的某位陌生人麻烦也在所不惜。财哥放下农民历,看着苍叶。他终于开口了。&你不觉得,一个人有两个肾,就是告诉你人要大方一点的意思吗?&财哥将农民历慢慢卷成筒状。苍叶茫然地看着财哥,一时之间竟不明白。&还有肝。肝那么大,不觉得太累赘了吗?&财哥的语气很平淡。这下子,苍叶全听懂了。这群仲介器官黑市买卖的吸血鬼,将来一定会下地狱的&&财哥说完了,继续他的农民历研究。小陈接着说:&听好了臭小子,你身上这两样东西,刚刚好可以折扣你的债务三分之一,不过,我多算一点给你,就当一半吧。医院那边我们都打点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只要负责吃饱睡好,健健康康地去开个刀。动完手术后你的人生就轻松一半啦!&苍叶抓着热毛巾的手不自觉地抓紧。好啊。你们这些人渣都已经全想好了吧。那就先假装应承下来,然后在离开公司之后,就想也不想地冲向马路让车撞死吧。苍叶宁愿身上的器官被砂石车撞烂,也不愿意帮这群人渣换成新台币。&&&好。&苍叶的声音发抖,头不敢抬起。可惜,苍叶想得美。&这就对了嘛,这个世界上哪来这么便宜的事呢是不是?&小陈用鞋子底拍拍苍叶的肩膀,说:&喏,把他关在厕所旁边的那间房,给他一个塑胶桶装屎装尿。&苍叶大吃一惊。&什么&&为什么要?&苍叶骇然,全身冰冷。小陈又点了根烟,说:&你别想太多啦,我小陈做人谁不知道?我当然不是怕你出去后就跑不见人,而是怕你出去后没钱吃饭、没棉被好盖,而且你现在全身都是伤,万一走路又跌倒了跌坏了肾跟肝怎么办?所以这几天你就住在这里吧,等客户付了钱准备动手术,就直接送你进医院。来!&浑身是伤的苍叶,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混混将自己捞起来。黑社会绝对不只是想赚钱的一个选择。有些人,就是特别喜欢看其他的人因为自己的存在而痛苦。在这些人渣下地狱之前,得有很多人先被他们推进地狱&&4连续四天,苍叶都待在厕所旁边的打扫工具间里。大小便都拉在同一个塑胶桶里,没有地方倒,只好二十四小时放在脚边。没有枕头,所以头都靠在拖把的软脏毛上睡觉。不停不停地睡觉逃避现实。没有窗户,手机被拿走,苍叶完全不晓得白天黑夜,只有不定时有人打开门丢给他便当吃的时候,他才勉强知道这个世界还在运作。但那又怎样?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关心他。&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苍叶坐在塑胶桶上大便,茫然地收缩着肛门。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那一天真应该大着胆子跳下楼的。那些关于人一旦自杀死亡后,当初求的解脱根本不存在,灵魂反而会夜夜重复自杀的传闻,说不定全是假的。那些恐吓生者的灵异传闻,全都是讨债集团为了逼迫欠债者努力还钱所编造出来的谎言吧!一定是这样。当然了,假使时光真的可以倒流,应该再倒退回更早更早的时间点。当初要是没有帮教练在借款契约上落字,今天的自己肯定还驰骋在田径比赛里,不敢说自己可以打破一项又一项的纪录,但肯定也是个风云人物吧。备受期待的明日之星,在少了肾跟肝之后,要回到田径场上,想都别想。今天是肾跟肝,明天要是有个有钱人心脏坏掉怎么办?要是医院比对后,自己的心脏血型跟大小都合适,自己还能继续活下去的机率绝对是零。不。不不不不&&说不定,说不定这一次要被摘掉的其实就是心脏?只是公司为了诱骗自己至少采取最低程度的合作,才唬烂他是要他的肾跟肝?如果是这样,自己不久后就会死在手术台上!想死是决定好了的事,但绝对不想被如此占尽便宜地死去啊!苍叶想过逃跑。原本若自己施展不顾一切的全力,逃跑绝对有机会。但现在大腿上的伤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不仅肌肉发肿,好像还打伤了骨头,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万一逃跑不成,免不了又是一阵压吃大便的暴力伺候。&为什么&&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为什么!&苍叶无法克制地大吼。几秒后,苍叶听见铁条重重敲在门板上的声音。拿着铁条的混混没有说话,但苍叶倒是知趣地闭嘴了。身体彻底被剥夺自由,时间一长,精神也慢慢自我剥落。人类的精神构造远远比有形的器官组织还复杂。只要在底层性格里彻底拿掉一个元素,其他性格就会缺乏连结,整个崩塌,人就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这些混混最擅长拿走别人的性格元素之一,就是尊严。没了尊严,整个人就萎缩干枯了。苍叶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叱吒风云的十项全能选手。那些闪亮的纪录无法兑换成现钞,他只是一条任人践踏的虫。5就这样。当工具间于第五天被打开的时候,苍叶只是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他知道,他明了,他清楚,时候到了。小陈嫌恶地捏着鼻子,扔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跟一条干净的短裤给他。&去隔壁厕所洗个澡,洗干净点啊。&一个混混大声嚷着。苍叶无意识地站了起来,无意识地走进隔壁的厕所,用橘色橡皮水管接着水龙头,洗了个简单的冷水澡。没有肥皂沐浴乳洗发精,只有半罐洗手液,他便挤了些涂涂抹抹。过程中他慢慢考虑,今天是不是要让僵硬的脑子打开运作,还是继续无意识地让该发生的就发生在自己身上&&如果这样比较不痛苦的话。套上干净的衣裤走出来,苍叶的心情竟出奇的平静。&喂。&小混混拿着手铐在他眼前一晃。苍叶自动将双手伸出去被铐住,连屈辱感都忘了。公司大厅里,财哥站在甫安好的四面佛神像前仔细拿布擦拭,没看苍叶一眼。办公桌上的电脑传输着股市交易的即时资讯,无人理会。一台电视显示门口监视器拍摄到的状况。另一台电视开着,几个混混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随意乱转,新闻台、电影台、购物台、娱乐综艺台,没一个频道看超过十秒,没人说想看也没人抱怨。小陈神清气爽地走了过来,说:&精神好吗?&苍叶呆呆不语。&看起来这几天睡得不错啊。&小陈鼓励似地拍拍他的肩膀,像多年不见的好朋友一样说话:&我说苍叶啊,虽然医院都打点好了,但终究是别人的地方,看到医生该有的礼貌要记得啊。&&&&嗯。&苍叶僵硬地点点头。小陈勉励地继续拍着他的肩膀,说:&如果你好好合作,手术完了你照样健健康康找工作还钱,我们也巴不得你长命百岁是不是?说不定将来你赚了大钱,还可以回过头来拜托我们帮你找个肾接回去是不是?大家合作是长远的事。&话锋一转,小陈板着脸说:&可万一你不合作,敢在医院搞鬼,手术的时候公司就会叫医生把你的眼角膜顺便拔下来卖掉,他妈的反正你白目不需要了嘛!&&&&嗯。&苍叶的背脊发凉。这可不是开完笑的。硬拔眼角膜&&亏这些吸血鬼想得出来。此时小陈的手机叮咚了一声,他拿起一看简讯,点点头。&客户已经进房了。&小陈笑笑,说:&走吧!工作还债啦!&小陈才刚刚把手机按掉,就听见有人按门铃。监视器显示,是一个梳着油头的中年男子。一个看起来最年轻的混混自动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门口。&谁啊?&那混混对着门大声喝道。监视器的画面中,站在门口的油头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按着门铃。&&应该是看报纸广告来借钱周转的人吧,怎么老是有那种不看社会新闻的笨蛋呢?年轻的混混心底嘲笑着,伸手将门打开。门一打开的瞬间,小陈随意地转头往后一看。只见那油头中年男子左手从怀里拿出一把刀,手腕闪电倒转,将刀子从小混混的咽喉往上猛插进下巴。同一时间,|奇+_+书*_*网|油头男子的右手不知怎么多了一把黑色手枪。&?&小陈愣住。看电视的小混混们同一时间朝门口看去。砰!苍叶的脸溅满了热腾腾的红色液体。小陈的后脑杓爆开了一个大洞,骨屑、脑浆与血水稀哩哗啦地在空气中涂开。这&&透过血淋淋的这个大洞,苍叶看见油头男子正推开捧着脖子摔倒的小混混,用绝对没得商量的表情&&朝自己扣下第二次扳机。苍叶没有呼吸,也来不及闭上眼睛。甚至连害怕也来不及。冲出枪口的子弹就这么追击至苍叶面前,擦出十几道金黄灿烂的金属碎光。!没死?苍叶只是感觉到一股灼热的火焰掠过眼前,将睫毛吹断了几根。原来他刚刚本能举起双手的时候,竟阴错阳差令子弹将手铐的链锁击断,子弹经过微不足道的金属抵抗、再弹擦而出时已冲出另一种可能。&&子弹,有了全新的轨迹。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还是回光返照时激发出人类动态视觉的超潜力,就在那颗子弹吹断苍叶睫毛的瞬间,他好像看见了子弹高速旋转的连续行进画面。子弹因惯性作用的旋转有了变异。轨道急速偏离,令子弹四周空气阻力不均衡,旋转前行的轨迹有些颠晃。弹头周遭的气流逆时针扰荡,吹晕开来。断裂手铐上擦出的金属碎光飞溅,每一滴光都拼命燃烧,在消逝前尽情放大。苍叶的瞳孔在子弹在最接近的距离时,甚至逼视了独特的膛线刮痕。无比清晰、定格播放、魄力十足!苍叶的眼睛就这么呆呆追着子弹,直到它炸在身后的仿古董花瓶上&&匡啷!花瓶爽快地爆裂。&!&苍叶看着墙上冒烟的黑色弹孔。&?&油头男子的右手食指还压着扳机。面对这罕见的近距离失误,油头男子只用了半秒发怔,即决定不再花任何时间在思考为什么刚刚上一枪没命中对方的咽喉、而是射断了对方手铐这一回事。他微微倾斜手臂跟手枪之间的联合角度,朝一脸呆样的财哥扣下扳机。大难临头的财哥手中还拿着擦拭神像的白布,只做了一个吓呆了的表情,便死命抓着喉咙往后摔倒,躺在地板上,两腿疯狂抽动。油头男子从进门后一共杀了一刀又开了三枪,怎么说也足够其他人反应了。没有对白。没有叫嚣。刚刚还坐在沙发上的四个小混混迅速压低身子,借着沙发的掩护抄起藏在地板里的改造手枪&&这些枪虽然都是玩具手枪改造的假货,粗制滥造,但此时却是他们活下来的一线生机。突变陡起前大厅电视正好转到有线新闻台,插播着一起不幸的重大事件。&现在为您播报一起不幸的消息,就在刚刚中午十二点整,我们接获&&&主播用甜美的声音念着热腾腾的事故新闻稿,为这场生死屠杀充当背景。原地不动,油头男子只是对着沙发开枪。砰!砰!砰!子弹穿过沙发内部的木质构造、再不规则地穿出黑色牛皮,烧出巨大的弹孔。大受惊吓的小混混不甘示弱地躲在在沙发后试图反击,却不敢将头探出瞧清楚目标,只是将枪口伸出就一阵乱七八糟地猛扣板机。这是他们微薄的幸运&&以他们半调子的烂枪法,要是他们站起来跟油头男子对着干,一下子就全灭。油头男子面对没有章法的危险乱枪,毫不犹豫后退到两步之远的门外。&干!你是谁派来的!知不知道我们后面是谁在罩!&&我们四个你一个!干给你死!再开枪就一定给你死!&&干你娘咧&&干干干干干!干干干干干!&&财哥都被你挂了还想怎样!还不快走!找死!&四个混混里有两个已经尿裤子了,还是扯破喉咙大骂,给自己人壮胆。子弹像是不要钱似的一直开、开光了就轮流手忙脚乱装子弹。躲在门外的油头男子冷静地持续朝沙发开枪,逼迫那些小混混现身对决。苍叶就站在专业枪手与黑道小混混中间,动弹不得。两边子弹呼来啸去,深陷在炽热的枪林弹雨中的苍叶每一秒都可能会死。&&&&苍叶暂时失却了语言能力。真是被强制经历的、奇妙的濒死体验啊。热辣的鲜血在苍叶脸上如蜡融下。他任由咸咸的热流沿着大腿、贴着小腿、不急不徐地浸湿穿着拖鞋的脚掌。咕噜。咕噜。他听见肾上腺素在体内大量分泌、快速流窜的幻声。电视新闻的主播声音变成夸张的、弯曲难解的哞哞声。&今天上午十点十五分从台北飞往曼谷的东航KH202班机,在行经太平洋上空的途中发生了不明意外,从三万英尺高空坠落在太平洋公海上,据了解&&&同一时刻,那些不长眼的子弹在四周空间快速交叉前进。时间被紧张感急速压缩,子弹在空气中冲锋破浪的声线彻底盖过了火药声。嗉&&嗉&&嗉&&子弹很快,但还没快到逃脱苍叶视觉之外。金属光芒越来越清晰,空气波纹越来越像水波纹,子弹上的刮痕&&他深刻感觉到,捕捉子弹行进过程并非单纯的视觉体验,而是一种灵魂经验。或许部份是幻觉。或许全部都是幻觉更接近令所有人都能满意的理解。或许在某个梦里曾经看过类似的画面,残存扭曲的记忆瞬间接枝在现实里。都不重要。站在彼此杀戮的两边子弹中,苍叶缓缓张开双手,宛若承蒙上天宠爱的信徒。电视上的新闻主播:&机上满载的四百五十七名乘客生死未卜,航空公司已紧急联系各国相关单位前往坠机现场协助调查,至于台湾旅客的名单方面&&&那些子弹从他的指缝中穿过。从他的耳上头发削过。从他的大腿跨下穿过,将裤子的纤维烧出一个大洞。差半公分就刺穿颈动脉的近距离飞过。每一颗子弹都极度威胁苍叶的生命,却更像在飞行的短暂旅途中打个招呼。究竟过了多久,精准的时间已丧失意义。传说中的回光返照真不是盖的&&苍叶的心脏连跳一下都没有。情势终于有了改变。苍叶听见的背后传来凄厉的惨叫。幻觉无限夸张地扩大。他听清楚了子弹捣碎好几颗内脏的沉闷声响。也听清楚了子弹插进头盖骨缝隙,直接钻坏脑袋的啾唧声。油头男子冷静的压迫性攻击,在灵魂时间外的真实世界里,快速获胜。沙发被轰了好几个大洞,四个小混混在仓皇抵抗的过程中逐一被打趴在地。最幸运的一个脑袋直接中弹,快速坠入地狱。一个混混垂着脖子,看着身上几个血窟窿,陷入支离破碎的迷惘。一个混混坐在一屁股的血渍上,仰头看着如旋转木马般的天花板喀喀发笑。最不幸的那个拼命喘气,全身冷汗地抽搐,颤抖的手按住鲜血直流的腹部。枪声静止,电视画面依旧。新闻主播的语气越来越平静:&事故发生的原因还有待调查,根据东航公司公布的飞航通讯纪录初步显示没有异常,一切详细调查需得找到纪录所有飞航资讯的黑盒子才能进一步&&&懂枪的杀手有很多种。真正好手的定义,绝不是对敌人一枪毙命,而是在枪战中绝对的冷静,与果断的压制力&&就算不是直接开枪射中对方又怎样?这个油头男子可没有那种病态的&高手心态&,在危险的子弹阵型中全身而退才是真的。他是用枪的杀手。不是用枪的高手。开几枪都没关系,重要的是任务完成。油头男子缓缓从门后走出,像看着外星生物一样打量着苍叶。这个幸运地&闪过&所有不长眼流弹的外星生物,正在尿裤子&&油头男子的表情,就是如此难以置信。手中还冒烟的枪随意抬起,对着苍叶。刚刚开了十四枪,弹夹里还有一发子弹。&我&&&苍叶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终于吐出这一个字。也许在这一瞬间,他真心想大声谢谢这个单枪匹马杀进讨债公司把所有恶棍都杀光的英雄。不管这个冷酷的杀手是为了什么原因出现在这里,究竟自己能够保住肾跟肝,全都是因为眼前的男人挑了个好时间闯进来啊!但,油头男子没等苍叶把话说完。比起苍叶错把油头男子当成救命恩人的感动,油头男子只是淡淡地扣下扳机。喀。苍叶的瞳孔再度缩小。在那致命的生死一瞬,苍叶听见心脏终于恢复跳动的巨响。噗&&通!油头男子狐疑地看着满脸鲜血的苍叶,又扣了一次扳机。喀。这时油头男子心中的困惑瞬间暴涨。这把老式P85手枪跟了自己一年半,没想过是什么宝贝,但连续扣了两次扳机都莫名其妙卡住,这种事该怎么解释?困惑是杀手最多余的情绪了,要解决这种鸟屎大的疑虑,最快的方法&&油头男子罕见地将手枪扔在沙发上。取而代之的,油头男子弯腰,伸手拔下刺在开门混混下巴上的短刀。刀一拔,鲜血像喷泉一样从早一步断气了的混混喉咙上,狂喷上涌。油头男子这个直截了当的动作,终于唤起了苍叶本能中的本能。苍叶微微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直到脚后跟轻轻碰上了墙壁为止。&&&你误会了!&苍叶嘴里咕哝,肾上腺却彻底支配了他的身体。&也许吧。&油头男子终于说了话,短刀反手紧握,像猛兽的牙齿。油头男子不是用刀的好手。不过,对于偶而用刀切开人类的咽喉这一点,他不介意。没有电影里华丽的跳跃,油头男子只一个箭步就将苍叶笼罩在刀子的杀戮范围内,刀子并没有多余的高举,而是顺着手臂的劲甩快速绝伦地平行划出。苍叶仗着惊人的恐惧感,他看见刀子逼近自己的轨迹。矛盾的是,这把刀子的速度竟比刚刚子弹飞行的速度还要快上好几倍!看见了,却避不掉&&无法完全避掉!刀子割破了苍叶的胸口,斩出一道辣呼呼的切口。苍叶的视觉领域,不,应该说是灵魂领域,从四面八方、全三度空间一百多个镜头,看见刚那一刀的每一个角度。苍叶自己,与油头男子身体的移动方向,姿势互动关系,全都笼罩在这一百多个隐形镜头里wωw奇Qisuu书com网,快速进行后制剪接。真不愧是体育选手精密锻炼过的身体。苍叶以非常狼狈的动作,倾斜,滑倒,往左边异常快速地闪过了刀子。油头男子隐隐心惊,他这百无一失的快刀竟然只割伤了对方。同一时间,苍叶的左脚足胫骨狠狠踢中了油头男子的腰。!油头男子砰地撞上墙壁,与硬水泥相撞出车祸等级的闷声。苍叶这一脚充满了求生意志,是肾上腺催化的绝佳作品。一百多颗隐形镜头瞬间消失。三度空间的灵魂视角回归到正常的双眼所见。&&&&油头男子面无表情,稳定呼吸。他的肋骨断了,手里却牢牢握住刀子。刚刚那一踢,可是前十项全能的体育国手此生最厉害的一搏,代价很大。没能一刀杀死眼前的&目标之一&,令目标起了非常巨大的变化。恐惧感持续扩大,却也相对地激发出苍叶&一定要活下去的信心&。苍叶很冷静地看着油头男子,那个要夺取自己性命的陌生人。过去几天囚禁在这里所吃过的每一个便当,都在苍叶的肌肉里储存了微薄的能量。每一吋肌肉,乃至每一个细胞都准备就绪,全神贯注地等待爆发的时机。空气凝结。&可以告诉我&&为&&&苍叶突然开口,打破了极短暂的僵局。没打算放过人类在进行语言时自然而然的放松,油头男子的刀又冲了过来。那一瞬间,一百多颗镜头轰然绽放开来。苍叶又从四面八方仰角侧角俯角看见了关于这个生死对决的所有画面。画面的切片无比零碎,却又在灵魂深处中瞬间拼凑完整,成为一个世界。空气被切开。苍叶不知道哪来的胆气,举起双手就往刀子上砸去。还扣住苍叶的手铐硬生生挡下了刀子,刀刃只在手腕上留下极浅的切痕。然后是一连串不可思议的&刀子/手铐&攻防战。金属交击的亮光如屑,绵绵密密,铿铿锵锵,偶而鲜血喷在彼此的脸上。的确苍叶的身体中了好几刀,却都是无关紧要的浅伤害,用手铐抵挡快刀做到这样的程度,显示防守的精密度远远胜过于攻击。油头男子认定自己遇上了个中好手。一眨眼,苍叶的防守逐渐变少,他擅长十项全能的身体在办公室大厅内快速奔逃。跳上沙发,跳上桌子,跳向墙壁借力跨跃,往后,低身,摔四面佛挡刀。借着一百多颗隐形的运动镜头,苍叶将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此时他还不明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变是怎么回事,身体与潜意识却先一步运作了这个异变的本质,掌握了整个对决。苍叶的身子不断被刀子逼近划过,刀刀危险,却毫不意外尽数落空。寻常杀手所作无功到了极限,不耐烦的情绪会扭曲攻击的节奏,提前落败。但油头男子依旧冷静地做他该做的事,杀出的每一刀都又快又讲究。&哼。&只是油头男子的胸腹部剧烈作痛,不断用力挥刀的结果就是动作慢慢僵硬。百分之一的镜头捕捉到男子挥刀动作的瑕疵。锁定。&呼!&苍叶又是火力全开的一脚。命中!这一脚踢中刚刚踢中的同一个位置,力量与角度都无可挑剔&&油头男子的姿势维持不变,身体却狠狠撞上了沙发,翻跌在混混的尸体上。这一摔,断裂的肋骨刺穿了油头男子的肺部,大量内出血涌进了肺脏。还没结束。同一时间苍叶跳上半空,一百多颗镜头瞬间调整角度。落下时苍叶一脚踩在油头男子的胸口,将断掉的肋骨重重又压裂了一次。油头男子双眼一瞪,口中吐出鲜血。纵使油头男子的手还是死命地握住那把刀,可什么都结束了。听着震天价响的心跳,剧烈喘气,双脚慢慢离开油头男子的身体,苍叶的世界恢复到他原先认识的模样。双眼习惯的那个世界。&这是怎么回事&&真是,太不切实际了。&苍叶喃喃自语,看着油头男子的鼻孔冒出虚弱的血泡。再过几分钟,甚至是几秒钟,这个油头男子就会变成一具尸体。苍叶就这么蹲在油头男子旁边,脑子一团混乱地看着这个陌生刺客。&&&你是谁?&苍叶的声音在颤抖:&是黑道吗?杀手吗?还是&&&油头男子嘴角微动,却不像是想说话。而是在笑。像是自嘲般那样地笑着。&你杀了那么多人,是&&是谁的命令?为甚么又要杀我?&苍叶厌恶油头男子笑的表情,沉着声说:&在说出来之前,你别想就这样死掉。&但他又能怎么办?实际上就是油头男子想说也说不出来。伤得太重了。一分钟后,血水灌满了肺部,这位陌生刺客终于停止呼吸。苍叶真正杀了一个人,杀了一个想要杀掉他的人。这种体验虽然是逼不得已的结果,但苍叶还是难以置信。坐在沙发后的混混还剩一个还没死,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地看着苍叶。&救救我&&求&&&那混混按着腹部,全是血,根本不晓得伤到了哪。苍叶认出他就是拿着铁条将自己的大腿打肿的坏家伙。这一认出来,苍叶感觉到左大腿顿时又剧痛了起来。刚刚肾上腺素大量分泌,让他忘了许多会阻碍他活下去的感觉,现在肾上腺素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仅左大腿,被刀子割伤的好几个切口都伤烫了起来。&你去死吧。&苍叶瞪着那个濒死的混混。不,只是死还不够。苍叶霍然站起,走出大厅,在厕所旁边的工具间外面找到了那根铁条。趁着那混混还有意识,苍叶快速回到他身边,高高举起微微弯曲的铁条。&这是你欠我的,别想拖到下辈子!&苍叶用力挥下,然后将铁条随意扔在一边。毫无希望了,那混混的脚挨了这么一下,一分钟后就死了。该算谁的呢?苍叶想,既然最后那么一下是自己挥下去的,这个死混混应该算在自己头上吧。距离自己第一个杀掉的人,这第二次杀人来得好快。有点虚。这个空间充满了刺鼻的硝烟味、与让人头晕的血腥味。八具尸体,一个活人。尸体里包括一个最不可能死的超级刺客。活着的是所有人中最应该停止呼吸的倒楣鬼。&我该怎么办?报警吗?我应该去报警吗?&苍叶摇头,又摇头。该怎么跟警察解释,自己身处在这个空间的无奈角色呢?又怎么跟警察解释,这个油头男子是怎么一口气屠杀了六&&还是七个人的吗?警察会相信透过苍叶口中复述一次、那种只会出现在电影里职业杀手等级的压倒性力量吗?不,这个油头男子根本就是货真价实的职业杀手吧?是吧?没有理由不是吧?如果警察天真到照单全收以上的讲法,最后又怎么说服警察相信自己只是碰巧踢了那个职业杀手两下,于是就幸运地大获全胜了呢?没时间犹豫了,得想出一个备胎的第二版本说法才行。这栋商业大楼的其他楼层还住着其他人,听到那么吵的枪声,一定会报警的。可都过了那么久,警察怎么还没来呢?苍叶想着警察快快来,却又隐隐觉得警察来了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只有一连串的麻烦罢了。浑身是伤的苍叶根本不可能注意到,从刚刚油头男子将刀子反插在开门混混的下巴开始到现在,墙上时钟的分针才走了四格半而已。&&&&苍叶越想越混乱,抓着自己的脸。触觉又黏又怪,这才想起脸上都恶心的血,忍不住想吐,但又觉得吐很麻烦。电视新闻依旧播报着关于悲惨空难的一切。事故调查才刚刚开始启动,所有关于坠机的原因都是一片空白。贫瘠的新闻报导内容无法支?起这么重大的飞安事故,却又不能不报,于是主播开始重复着毫无进度、毫无意义的揣测性报导,而新闻画面底下的跑马灯跟着附和,逐一逐排地列出这架飞往曼谷的班机上所有台湾旅客的姓名、与身份证字型大小。苍叶原本空白如荒原的脑袋,在他无意识地抬起头,视线与跑马灯上的一行字高速对撞时&&如一道闪电击中另一道闪电。心脏停了一下,又跳了一下。他的命运快速归零。死亡确认,吴苍叶&&当代杀手最强的三大传说之一,就从这间充满焦灼弹孔与血浆的办公室开始。Mr.NeverDie。绝对的不死,无与伦比的自由。6吊在天花板上的电风扇,摇摇欲坠地隆隆转。&所以,你就从阿莫身上拿走手机,等我打电话给你?&&我翻了很久,那个男人的身上完全没有能够证明他是谁的东西,就连手机里面也没有任何人的电话号码跟简讯。我想弄清楚这个男人的来历,他是谁,为什么他有这么厉害的身手,还有&&为什么他杀不了我。&&真是让人舒服的自夸啊。&长春路这间装潢过于老旧的生猛海鲜店里,地上脏脏滑滑的。龙蛇杂处,吵的很,一点也不适合谈事情。满座穿着短裤凉鞋的客人红着脸高谈阔论,大火快炒的爆油声,壮汉挥手大喊直接点菜,此起彼落的哈哈大笑声跟咒骂声。这间店最常出现的两个单字是&干杯&跟&来了来了&。每张桌子下都堆着好几只空玻璃啤酒瓶。但邹哥却选在这里,跟杀了他底下最优秀刺客的陌生人说话。冷气开得太强,刚上桌的菜还冒着蒸气,拿着筷子的手却早冰凉了。&你的名字叫苍叶?&邹哥又夹了一块生鲔鱼肉,用筷子掂了掂。&不,我还没决定我的新名字。&这个不想再叫苍叶的男人说道。为了遮掩十几道伤口,他的身上贴满了OK绊,看起来愚蠢至极。&随你便啊,不过我该怎么称呼你?&&&&暂时就叫我,杀死阿莫的家伙好了。&&呿。&邹哥的心里颇有矛盾。仲介杀人十七年了,在邹哥底下做事的杀手,有一半不能好好完成制约退休。一半都会在任务中送命、或是制约定得乱七八糟导致有多少就宰多少。最优秀的不见得就能活到最后,邹哥看得很多,这没什么。底下的杀手被黑帮逮到用尽种种残忍的方式虐待死,邹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公义&&干这一行还要跟人谈公义,会惹人发笑。不过,这个人在杀死他经纪的王牌杀手后,接着还想办法跟他接触、见面、聊天&谈生意&这种事,是不是有点白目过头了呢?邹哥在吃了大半盘生鱼片后,试着了解了为什么此刻坐在他眼前不是阿莫&&而是这个白目又自以为是的狂人。这个狂人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在见面十五分钟内吃了非常非常多的东西。&你相信命运吗?&苍叶毫不客气又塞了一大堆东西进嘴,含含糊糊地说。&我当然相信。我也相信命运可以被掌控。&邹哥说着熟悉的杀手经纪语言,开了瓶啤酒:&我相信只要给我钱,这个世界上就会有至少一个人的命运,被我控制了。&邹哥为自己倒了一杯,也为苍叶倒了一杯。苍叶一鼓作气吞下满口的食物,为他要说的做好准备,也为了刚刚倒满的酒。他吐了一口气。&就在今天中午,一个拿着我护照的陌生人登上了那一班预计从台北飞到曼谷的东航班机。那班飞机摔下来了,摔在太平洋上,就是今天新闻里不断提到的那一架。&苍叶好整以暇地说:&四百五十多个乘客,全数罹难。&&喔。&邹哥自顾干了一杯。一架飞机坠毁了,然后呢?苍叶也干了一杯。&我不知道讨债公司到底将我的护照卖给了谁,我也不在乎。不过现在航空公司将我的名字列进了死亡旅客名单里,飞机又摔成那个样子,几百条尸体不是烧焦了就是被鱼吃了,或是根本被海流卷走了,绝对不会有什么费事的验DNA确认的问题。&苍叶为自己斟了一杯,像是下定心地说:&在法律上,我已经死了。&邹哥无动于衷地夹了一把炒花枝。干杀手,也干经纪人,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二十年了,遇过的怪事可曾少了?这种离奇的生死经验他不是没听说过,不过呢?要说,邹哥自有更精彩的故事。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接了应该打给阿莫的确认电话,就为了跟他说这些屁话?&我说这个呢&&杀死阿莫的家伙。&邹哥嚼着炒花枝,晃着筷子说:&不知道应该说你无知咧,还是该称赞你很勇敢?我管你什么飞机掉不掉下去的,你宰了我的人,你宰了我的人,你宰了我的人&&&说这三叠句的时候,邹哥拿着筷子不断指着苍叶的鼻子。终于,邹哥像是释放情绪地恐吓道:&你不怕我找了其他杀手埋伏在这间店里、街上、巷子里,帮我的&&好员工报仇?&苍叶沉默了片刻。最后,他点点头。&我怕。可是我不会死。&&唉呦?这么屌?&&&&自从那架飞机摔下来,在死神的名单里,我也一并死了。&&唉呦?还挺会幻想的嘛。&&死过的人是不会再死一遍的。&邹哥点点头,用筷子在桌上一片狼籍的酒菜上划了一圈,示意两人一起吃完。餐厅很吵,给了苍叶更肥的胆子。&轮到你回答我了。你口中的阿莫,就是职业杀手吧?我要怎么样才能成为其中之一?你能教我吗?我该怎么做呢?&苍叶连珠炮地问。邹哥只顾着吃,一个眼神也没给苍叶。这阵子屈辱惯了,苍叶也不在意,便跟着大快朵颐。菜吃完了,酒也干了。苍叶还没开口,邹哥就擦了擦嘴。&阿莫的手机你还留着吧?&邹哥起身。&要还你吗?&苍叶也茫然地起身。&&&五分钟后我传简讯给你,若那时你还活着,就来吧。&邹哥冷笑。什么意思?苍叶正想问,却在邹哥背对他结帐的一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一股电流从脚底冲向头顶,苍叶的全身寒毛直束。惊讶的是,他竟然非常喜欢这种危机感充满全身的感觉。一百多颗隐形镜头自动绽放开来,立即从四面八方监视着这间餐厅每个动静。两个正在吃海鲜面的古惑仔散发出不寻常的、略嫌笨拙的杀气。一个正在剔牙的壮汉,不怀好意的眼神从吵杂人群中飘了过来。靠在墙角独自喝酒的长发流浪汉,腰际鼓了一大包硬硬的东西。是了。要走出这间店,没四条命还真不够死。不。远远不只。一百多颗镜头快速震动起来。苍叶全身发抖,裤裆里的尿意飙升到眼睛,差点就要哭了出来。&好好玩。&邹哥结帐完,便径自走了。走的时候,邹哥的手里还?着一瓶未开的酒。苍叶没有目送邹哥。因为他已全神贯注在&&面对巨大的恐惧上。刚刚还在大火快炒的老板面无表情关掉瓦斯,跟两个服务生将铁门拉了下来。所有一秒前还在高谈阔论的客人们全都安静下来。&&&&苍叶不自禁伸手,慢慢抓起了桌上的空酒瓶。仿佛刚刚吃尽肚子里的数千卡食物,瞬间都转化成肾上腺素在体内熊熊燃烧。以恐惧为薪柴,苍叶的全身快要沸腾起来了。二十几个客人同一时间站了起来,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两只空玻璃酒瓶。&没&&没得商量?&苍叶握住酒瓶的手,剧烈发抖着。商量?二十几个客人不约而同将酒瓶敲碎。7路灯是很稀薄的惨绿。邹哥坐在公园的喷水池旁,将酒瓶打开。&其实不晓得你喝不喝酒&&&邹哥眯着眼。喝了一口,然后将其余的洒在池子里。每个的杀手离开的背影,都不一样。少有杀手希望在任务中鞠躬尽瘁,身后的好名声并无太大意义。名声只有活人才用得到,死了,就什么也没了。绝对的消失是好事。天堂?地狱?应该没有杀手会幻想自己上得了天堂吧,他们几乎都是无神论者。相信也没有杀手在吞咽最后几次呼吸的时候,会抱怨降临在身上的命运。他们的工作内容清一色在掠夺地球上其他人呼吸的权利,一旦轮到他们被子弹击中内脏、被刀子割开喉管、被推下火车近距离欣赏铁轨,闭上眼睛的时候很少有仇恨,|Qī|shu|ωang|十之八九还会偷一点点回光返照的宝贵时间,去反省最后一次任务的工作内容。检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会导致他们没办法在工作过后到熟悉的小酒吧点上一杯&&&老板,老样子。&杀人还人,天公地道。阿莫跟了自己几年,一直都是相当优秀的杀手。不多话,冷静,没有多余的情绪反应。典型,典型中的典型。说了时间、地点跟目标,有时候加上一些特殊要求,讲好了价,就万事足够。在别的杀手忙着制造个人风格化、在杀手手段上加油添醋的时候,阿莫跟几个老牌杀手一样,直接用枪打爆对方的要害,用刀利落切开对方的喉咙,沉稳地杀着人。完了事,就走人,不会娘娘腔地将现场当作杀手的装置艺术来布置。这种极度刻板的杀手印象,根本就是杀手教科书里拿出来的活范例。阿莫如此公事来公事去的人,要说邹哥跟他有交情?根本没有。甚至连双方见面也只有一次,那一次,也不过是认可了彼此关系的初次见面。初次,也是最后一次。从此之后就只有电话往来,跟账号往来,干净简洁。但男人之间有时候是如何触动对方的,怎么回想都解释不起来。话说,客户的要求有时候很无理的。尤其是冷面佛。出了名的七日一杀。偶而也不介意多杀几个。冷面佛为什么要付钱宰掉为他赚了一大堆钱的财哥,邹哥没兴趣,反正要惹冷面佛生气未免也太容易。一个不对劲的眼神、说错一句话、笑话没有梗,可能就种下剧烈的杀机,他妈的莫名其妙。最出名的就是,有一次冷面佛跟两个保镖在百货公司搭电梯,当时还有三个刚刚结束购物的上班族女郎也在里面。电梯门才刚刚关上,冷面佛便在里头闻到一个闷屁。冷面佛问了句:&谁放的屁?&当时没人承认,冷面佛还被其中一个上班族女郎白了一眼。事后冷面佛便用关系调出了百货公司电梯监视器的录影带,请私家侦探将画面中三个上班族女郎的身份查了出来,再聘雇杀手将那三个女人分成九次扔进海里。若非跟在冷面佛身后的保镖都是出了名的职业杀手,猜忌心超重的他一定也一并将他们作掉。冷面佛,可说是黑社会里最小心眼的暴君。邹哥从冷面佛手下绅豪那里接到的当日任务内容,是在中午十二点整杀光财哥那间讨债公司里面所有人,是的,统统杀光,一个都不剩。当他将任务委托给阿莫的时候,阿莫也只是多问了一句话。&如果当时送外卖的也在里面呢?&阿莫在电话那头。&冷面佛付了钱。&邹哥在电话里说。就是这么一回事。那个又臭又脏的死白目,明显就是今天阿莫任务中唯一&意外增额出来的目标&。任务的内容不算有了变动,却起了致命的变化。原本邹哥可以完全不追究阿莫是怎么死的,就当作一般的任务死亡。不过死白目找到了自己面前,那又是另一回事了。那二十几个乔装成食客的凶神恶煞,就是邹哥用还没付给阿莫的尾款买来的黑帮流氓。这种用钱就可以收买的廉价打手,一两个不够看,但二十几个加起来硬干,就算是阿莫也给作成生鱼片了。&那么,再见了。&邹哥将空酒瓶沈进了喷水池底。隐隐约约,邹哥听见玻璃瓶与池底轻轻敲击的声音。池水的倒映里,多了一个全身狼狈不堪,整体却散发出异样神魄的男人。在这一刻,邹哥明白了阿莫的死必非偶然。也绝不可耻。那个浑身血水、伤口刮满碎玻璃的男人慢慢走到他的眼前。苍叶晃着手机,露出极度疲倦却也极度兴奋的笑容。&要试我的命,二十几个人还不够。&这种笑容邹哥见过,是深埋着极度彻底疯狂的笑脸。那笑脸会无限膨胀一个人的心神意志,令他看起来比实际的身形更巨大。拉下的铁门里,躺了五、六个流氓打手,跟数十只破烂不堪的酒瓶。血脚印一路从一楼店家地板,以仓皇的节奏一路跳冲到二楼,消失在阳台前。铁门外,大街小巷里。十几个气急败坏的流氓拿着破酒瓶东张西望,找着他们再无法追上的目标。&都死了?&&只是逃得好。&才短短不到一个钟头,这个臭小子仿佛换了个人。邹哥暗暗讶异。是蜕变。朝着与世界傲然对立、绝不妥协的方向飞奔而去的那种蜕变。苍叶大刺刺走进喷水池里洗澡,将一身乱七八糟的血污与汗垢抠掉洗掉。&挺惊人的。&邹哥忍不住点了点头:&也许你说的有点道理。&或许他的死亡,真的紧跟着那一架冲进太平洋的飞机,瞬间被死神所确认。&我要好好想一个新名字。&苍叶的血色笑容,在路灯下格外妖异。邹哥从怀里掏出支烟。&不管你叫什么,那个名字一定会让人很不舒服。&点着了,随意扔向了苍叶。苍叶张嘴便含住,笑嘻嘻地抖了抖眉毛。烟头上的火光大盛。8从这座台北市最高的天桥上看下去,每个人都变成蟑螂一样大小。双手凭靠在天桥护栏上,邹哥抽着烟,慵懒地吞吞吐吐。无视危险的高度,Mr.NeverDie一屁股大刺刺坐在护栏上,顾盼自得。就在一天以前,他还是一个被囚禁在厕所的蛆虫。而现在,他自己起了个视上帝无物的名字。邹哥将烟蒂抖落,随着风吹落在底下熙熙攘攘的行人头上。&每个人都有想当杀手的理由。有人是为了赚钱,把杀人当作打卡上班。有人是想听到别人惨叫的声音,所以很享受把刀子插进对方内脏的感觉。有的杀手觉得自己是正义使者,杀人就是帮社会清除害虫。更多杀手不晓得为什么自己要干这一行,只知道没能完成制约前不能停止。&Mr.NeverDie没有回话。&以上,哪一种杀手比较变态?&邹哥朝旁瞥了一眼。&&&有差别吗?&Mr.NeverDie的直觉。&很好。&邹哥点点头,说道:&如果一个人的职业是削铅笔,不管他抱着什么心情在削铅笔,只要把铅笔削好了,就是好的削铅笔人。如果他没办法把铅笔给削好,就是一个差劲的削铅笔人。&Mr.NeverDie皱起眉头。&&这算什么比喻啊。&要干这一行,现在你得作两个决定。第一个,你想我当你的经纪人吗?&&我没得选择。&Mr.NeverDie强硬地说:&你也没得选择,你得让我入行。&对这种充满强烈威胁的眼神,邹哥倒是不屑一顾。不过,话说回来,心理正常的平凡人是绝不可能当杀手的。眼前的极端疯子,稍微导正一下,或许&&&第二个,你得决定一个退出杀手这行业的方式,我们说是&制约&。&&&&&Mr.NeverDie不明白。&在你第一次动手前就得先想好,想好后,除非你在任务中翘毛了,否则在完成制约前绝对不能退出。&邹哥用了稍重的语气:&这是规矩中的规矩。&&不理解。&&也就是说,你可以订定这样的制约&&当你有一天结婚了,就无附带条件地退出杀手,到时候没人可以强迫你干下去,我也会把你的联络方式从我的手机里删掉。&邹哥继续解释:&但如果,你一天没有结婚,就得一直接我的电话。&&了解。&Mr.NeverDie倒是有点雀跃起来了。这一行真不简单,越多的特殊规范反而显得这一行的神秘价值。而自己也即将加入这一群尽解这些秘密的杀手,一想,心头火热了起来。&不过,通常大家都怎么定的?&Mr.NeverDie好奇:&杀满几个人就退出?赚到多少钱就退出?&&别拿别人的想法当参考。&邹哥白了他一眼。&&&&&想好了也不必告诉我,你自己知道就行。&邹哥想起了,阿莫退出杀手的制约。阿莫在电话里曾提到过,等到U2合唱团来台湾办演唱会的那一天,他就退出。&你喜欢U2?&邹哥随口问。&很讨厌。&阿莫拒绝往下讨论。邹哥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经纪人,所以底下有六个杀手跟他分享片段的人生。阿莫愿意将他隐藏在心中的制约说给邹哥听,邹哥有点珍惜似的保存着。理性上,邹哥当然可以接受这一个为了生存不得不杀掉阿莫的神经病新人。但情感上,他不由自主憎恶这一分来自杀手世界的理性。两者平衡的话或许是最佳结果,莫过于,在某个诸事不幸的晚上,这个神经病新人接了一张没人想接的烂单子,与目标来个尸块黏满地的同归于尽。Mr.NeverDie没有注意到邹哥复杂的表情。他专注地看着天桥底下的熙攘人群,思考着关于制约这一件事。没有花多少时间,他有了很奇异的答案。他看向邹哥,再一开口就是最现实的问题:&干这一行,怎么收钱?我的身手越好,就值得越多报酬吗?&&我给你多少,你就拿多少。&邹哥直接说出最后答案。邹哥底下的杀手只能说要不要干,不能向他多要,因为他从不少给。这是当经纪人最基本的职业道德。&我死不了,谁都挡不下我。&Mr.NeverDie一张单都没接过,口气却很大。邹哥继续他擅长的不屑:&我认识一个坐轮椅的老家伙,他每个礼拜固定洗肾三次,可平常不仅卖彩卷,还兼差杀人,他杀人的手段稀松平常,就是近距离用枪,可杀得死人就很足够。&&&&&&成功是基本条件。其次要看目标是谁,再其次看雇主的特殊要求。&邹哥打了个装出来的呵欠:&平常没太多难缠人物给你杀,可要你杀了一个小学生,值不了几个钱,身手再好有什么用?但若雇主命令你分十次支解一个小学生,就值得了很多钱,因为不见得每一个杀手都能狠到这种程度。&&哼。&&不过你放心,我很看好你的神经病。&Mr.NeverDie不予苟同这种比喻。他的不予苟同全写在脸上。&等真正入了杀手这行,还有三大职业道德,跟三大职业法则得严格遵守。不过&&&邹哥回以冷笑:&以前你为了生存杀掉了阿莫,可不是为了得到报酬动的手。你,还不够称杀手。&Mr.NeverDie嘴角微颤,脖子发热,眼睛周围的空气登时灼热了起来。用狮子的语言来说,这已是同类厮杀前的危险试探了。原本有循序渐进的方式可以磨练新手,但看现在这样子,只能来个速成。&你会摺纸飞机吗?&邹哥将只剩一点点的烟屁股踩在脚底。&谁都会吧。&Mr.NeverDie勉强应道。邹哥捡起地上被往来行人踩得灰灰脏脏的广告宣传单,递给Mr.NeverDie。Mr.NeverDie接过,用最简单的折法折了一架。&射下去。&&?&&朝底下人走在行道上的人群,射下去。&Mr.NeverDie机械式地照办。脱手的纸飞机飞啊飞地,滑翔,风一吹,在空中停留的时间又多了一会。最后,机嘴歪歪斜斜敲到一个上班族女郎的左肩上。年约四十岁的上班族女郎往后看了一眼,眉头微蹙,转回头,继续往前走。邹哥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百元钞票,压在食指与护栏之间。&条件一,杀了她。&邹哥简单说完。&她是谁?为甚么我要杀她?&Mr.NeverDie吃了一惊。&眼睛不要离开她。&邹哥严肃地说:&条件二,今天晚上十一点前完成。&&&&&Mr.NeverDie只好将视线拉回那一个越走越远的中年上班族女郎上。&条件三,不能被任何人看见。被撞见,一起做掉,不另支酬。&&为什么是&&&说到一半,Mr.NeverDie将后面的句子吞下肚。取而代之的,他将压在邹哥食指下的百元钞票抽了出来,用力揉在拳心里。&全身而退的话,今天晚上,记得盯着从你门缝送进去的东西。&&会是什么东西?&&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你就合格了。&邹哥说完,眼睁睁看着Mr.NeverDie一屁股从护栏上翻落,直接跳下天桥。后面的汽车吓得还来不及按喇叭,Mr.NeverDie便豹子一样往旁边的人行道冲去。&&这个家伙,好像真以为自己死不了似的。邹哥的额头抵着护栏,闭起眼睛,想忘记刚刚那一个转头后看的女郎脸孔。快速忘记脸孔的技巧,他一直没能熟练。头疼了起来。尽管没亲自动手杀过人,可干杀手的经纪人,他没想过自己双手干净。于是邹哥跟大多数杀手一样,都是无神论者,不相信上帝魔鬼,不相信报应轮回。相信那些凌驾命运之上的&东西&,一概没有好处,只是徒增困扰。只不过,用一百块钱取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的性命,尽管刻意用毫不在乎的态度去逼迫那一个神经病新人成长,心底还是&&&很不痛快啊。&邹哥离开天桥的时候,放了一张千元钞在断腿乞丐的帽子里。9关于Mr.NeverDie离经叛道的嚣张传说,一开始其实是这样发生的。距离条件规定的晚上十一点,还有三个小时。Mr.NeverDie从捷运、公车、步行,一路尾随中年上班族女郎来到她位于淡水的租屋小套房。或许一路上已经慢慢消化过杀人的迷惘感,或者从一开始在精神上就没有任何模糊空间,体力惊人的Mr.NeverDie想出了一个勉强及格的计划。刻意放慢脚步,他保持足以令猎物松懈的两个楼层距离,直到女人将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的了喇声,耳朵一竖,他才用田径选手的肌肉爆发力自昏暗的楼梯间冲了上去,趁女人开门的一瞬间朝她的颈子重重一斩。这一斩,绝对是电影看太多了的后遗症。李连杰、史帝芬席格、甄子丹、吴京、尚范克劳美乃至麦特戴蒙,用这经典一斩落在敌人的颈子上,敌人一声不吭就昏死倒地,绝对不会有一斩再斩还是斩不晕人这种事。可Mr.NeverDie这一斩并没有如预期般发挥作用。上班女郎重重倒在地上,但没有昏倒,而是吓得腿软。&!&Mr.NeverDie自己也很惊讶,只好趁女人想起尖叫前,重重一脚踢向女人的脸,然后快速将她拖进只有五坪大的小套房,反手锁上门。上次杀人只是被逼急了的极端意外,这一次,不算有经验的Mr.NeverDie所有的肢体动作很粗暴。&不要出声。&他好像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又好像只是默念。然后一拳砸下。为了不让女人有机会发出求救声,他使尽全力挥打女人的脸、喉咙、肚子、腹部&&根本就是一阵狂风暴雨似的乱打。女人被揍得很惨,很惨,鼻梁歪曲,嘴巴糜烂,眼窝粉碎。她完全错乱地屈服,拼命想告诉对方床底下的鞋盒有一叠钞票、皮包里银行金融卡的密码、甚至愿意解开身上每一颗钮扣,可这个凶神恶煞完全没有给她机会做这些求饶的动作。最后Mr.NeverDie用左手抓住女人的头发,将她的头往下压,右脚膝盖不断上抬蹴击女人的脸。女人身体猛抽搐,他就用右手手肘往她的后脑杓撞下、撞下、撞下,感觉那块头骨越来越软,好像果冻一样的触感。像是有点嫌腻了重复的攻击,Mr.NeverDie将快要失去意识的女人摔在地上,如同摔角选手压在她肚子上,用最原始的小孩子打架的姿势猛揍女人身上的每一处,每一揍,对方肌肉骨骼的悲鸣都渗透到他的拳缝里。他没有停,反而加重力道。他的运动肺活量可是三个成年男子加起来的量。在原本的计划中,Mr.NeverDie本来想在那一斩后,再用夹臂活活勒死这个女人,但就在他重新想起这一个简单的杀人方法前,这一个可怜的女人已被他活活打死。这一顿打,一共花了五分钟,死因大概是内脏破裂导致的大量内出血吧?或许根本没五分钟。女人很可能是在他察觉到目标死亡之前,就已完全死透透。&&&好累。&看着鼻青脸肿的女人尸体,剧烈喘气,Mr.NeverDie这才回神,他完全没有考虑过这间房子会不会不只住了这个女人。万一还有其他人,他是不是也会机械式地动手。他不晓得,应该会吧?但难道全都是这种拼命乱打地打死对方吗?好累,真的好累。大多处自己打在那女人的地方都不是要害,徒增她的痛苦,也耗费自己很多不必要的力气,追根究底是太紧张了。会这么紧张,当然是因为不熟悉杀人这种事,以后杀的人多,慢慢熟练了,对目标,对自己,都有好处,&双赢&这两个字应该就是用在这种场合吧。先不想了,总之干掉了这女人。Mr.NeverDie将女尸拖进窄小的厕所,将四肢简单地折叠好,塞在马桶旁。有点饿了,于是他打开小冰箱,自己抓了一颗苹果吃。&原来杀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坐在硬梆梆的床上,不经意看着拳头上的破皮伤口,还有点瘀青发肿。从&这个角度&思考,他觉得人类的身体真是脆弱,明明就是自己将对方打得不成人形,却也得受点伤当作代价。如果自己用上兵器,或干脆修炼武术,也许现在一点破皮都不会有。所以了,也许该找一把枪,到无人的山区练习练习。至少也该拿把刀。也许该去武术馆报名练武,学个空手道跆拳道或是咏春拳什么的,他想,自己的体能出类拔萃,田径十项全能,不管修炼哪一种武术都能很快上手吧。胸口有点闷闷的,不过他拒绝从&另一个角度&思考刚刚发生的事。那一个叫做苍叶的悲惨家伙可能会因为打死一个无辜的女人感到罪恶,但Mr.NeverDie不想拥有类似的感觉&&&我是一个杀手。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一个专业的杀手,没有回头路了。&Mr.NeverDie大口咬着苹果。连续吃了三颗苹果,他打开电视,转来转去,最后看了一部很糟糕的港片。烂片比杀人还叫他疲倦,眼睛一闭,直接就在不属于他的床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两点多。杀了人还可以呼呼大睡,让Mr.NeverDie安心了不少,这种道德匮乏的空白感很可能是他身为一个杀手的最佳证明。他起身去厕所。马桶旁,女尸沉默无语地看着他脱下裤子、在她旁边尿尿。他哆嗦了一下,不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尿液射尽的自然反应。&你有办法变成鬼的话,就尽管来找我吧。&Mr.NeverDie相当认真地看着她,拉上拉链。回到房间,他瞥眼注意到门缝底下,躺了一只黑色牛皮纸袋。Mr.NeverDie先是心头一揪,是谁?但他很快想起了几个小时前邹哥的交代。难道是邹哥跟踪他?但自己一点也没察觉被谁跟踪了啊。他弯腰将黑色牛皮纸袋捡了起来,小心翼翼撕开。里头是三张让人摸不着头绪的文字,读了一下,应该是份小说。不过这三页小说虽然各自完整,凑在一起看却前后文兜不起来,一看边角的章节名称,显示都不一样。原来这些文字已经散乱脱勾。可读起来,却更有神秘的气息。&究竟是什么鬼啊&&&Mr.NeverDie不买帐,嫌恶地扔在一旁。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他打开冰箱,喝了一整罐优酪乳,还有一块吃到一半的小蛋糕也进了肚,然后又躺回床上。这么晚了,他其实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精确来说,就算是大白天他也无处可栖身。于是他再度睡了个饱满的回笼觉。第二天早上,女人的手机响了起来,吵醒了Mr.NeverDie。他没有理会,只是从女人的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拿起钥匙出门去。&回家&时,Mr.NeverDie的手里提着一大罐家庭号的鲜奶、一串香蕉、两碗维力醡酱泡面、几包零食饼干,以及一张空手道入门的教学光碟。接下来的七天,Mr.NeverDie一共出门了十一次。第七次回家的时候,他手里提着的大卖场塑胶袋里,放了一瓶号称强效的空气芳香剂,当天就用剩一半。冰箱里的东西不断更新,DVD播放机里读着一片又一片的空手道教学光碟。他将家具堆在一旁,腾出一个小空间,让自己跟着电视画面上的师范打打拳、踢踢脚,总之是有样学样。他喜欢有目标的感觉。期间那死去的女人手机一共响了十七次,来电显示有十次来自公司,三次来自家人,四次来自不知道名字背后意义的朋友。他不予理会。门铃倒是一次也没人按过。很好。Mr.NeverDie没兴趣从房间里的摆设与收藏,去了解这个被自己杀死的女人背后有什么样的故事,喜欢做什么、喜欢想什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一个人独居、有没有男朋友等等。甚至连放在皮包里的身份证都懒得拿出来看。她死了,遗下的一切归他暂时保管,如此简单。他甚至连一把纸钱一根香烛都没为她买过。每天晚上他都睡得很安稳。每次大小便、甚至洗澡,他都会跟缩窝在马桶旁的发黑女尸简单说个话。&你又更黑了。&&你好臭。&&冰箱太小。&&热水不稳,应该是水压不够。&&明天是你的头七,你会变成鬼回来吗?&&让我见识一下吧。&直到第八天中午,尸体发出的腐烂味道实在无法被空气芳香剂压制,Mr.NeverDie才将钥匙扔在女尸上,告别了他的处女杀人现场。为什么Mr.NeverDie不像其他杀手一样,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杀人现场?有犯罪学家说,Mr.NeverDie从一开始就希望警察逮住他。有杀手同行说,Mr.NeverDie的退出制约与这种古怪行径一定有关。有别的经纪人说,Mr.NeverDie从没有感觉到罪恶感。或者,无法感觉。有媒体记者猜测,这个连环杀人犯喜欢玩弄死者。也有许多人冷眼冷语,疯子的想法根本无须研究。总会有一个人说对。10&那是蝉堡。&&蝉堡?&死神餐厅里,邹哥切着熟到完全不带血的牛排。Mr.NeverDie手里拿着第十七杯鸡尾酒,肉也啃了两大块。钱花光了,邹哥请客请得正是时候。&每个杀手做完事后,当晚就会得到一份小说,叫蝉堡。大家都会看,也会讨论,有的杀手彼此会交换阅读,算是每个杀手都会看的小说。&邹哥的语气,带着点淡淡的怀念:&不过没有人知道那小说是谁写的,也没有人看过小说送到的信差长什么样子,理由跟方法,都是个彻底无解的谜。&&每个杀手都会看的小说?&&只有杀手才会收到的额外报酬。&餐间,邹哥仔细解说了关于杀手的三大法则,与三大职业道德。既然是规矩,自然就有破坏规矩的人。吊诡的是,杀手都非常人,可规矩被这么多非常人共同遵守,自有规矩不可逆的背后道理,绝不只是字面上的辞令而已。这一行干得越久,就会越了解遵守规矩的好处。Mr.NeverDie将两个礼拜前他赤手空拳将女人活活打死的事,钜细靡遗说了一遍。&活活把人打死的,除了他,大概就只有你了。&邹哥感觉到刀尖上的迟钝。&&&&他&是谁?&他很敏感。没有回答。邹哥不想回答。&你的身上,有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气。&迟迟没有将切好的肉块送入嘴里,邹哥直截了当地说:&我不会管你用什么方法做事,能把事情做好的方法就是好方法,不过,你要记得,杀手跟杀人犯终究不一样&&你别不收钱就自己动手制造尸体。&&不会。&Mr.NeverDie自信满满地说。不收钱就乱杀人,那可是外行人才会做的事。不过做了一次事,收了一百块钱,Mr.NeverDie已自诩为行家。瓷盘上的肉块终于只剩下了骨。烟点着了。淡黄色的牛皮纸袋从桌子这一边,轻轻滑到了桌子那一边。&这一次的目标,资料都在这个牛皮纸袋里。&邹哥看着落地玻璃窗外,一只落单的麻雀在人行道上登登登跳着。Mr.NeverDie迫不及待打开了纸袋。十几张彩色照片,照片后面都写上了简单的目标资料。姓名,身高体重,相貌特征,过去的学经历,之类之类的。&还是个女人?&他很失望。&这个女人偷了大哥的钱跑不见了,对方不只要你做事,还要砍下女人两只手。&邹哥面无表情,像是说着跟自己无关的事:&你在做事之前,有很多事得计划一下。&&未免也太简单了吧?&Mr.NeverDie毫不隐藏他的不满。&不简单。&&&&&&这个女人在哪,雇主一点头绪也没有。你得先找到她。&他怔住了。手中那十几张照片背后,林林总总写了一堆资料,就是没写这女人在哪。&那我要怎么找她出来?&&杀手不是侦探。&邹哥拿出一张黑色名片,上免只写了一串号码,竟然还是0800开头。&这是目标的电话?&&是鬼子。大多数的时候你可以找鬼子,让鬼子帮你。&杀手这古老的行业,蔓生了很多相关的职业。有专门接单的&经纪人&。有负责善后尸体的&黑手&。也有专司训练杀手的&烧盆&。而所谓的&鬼子&,就是帮杀手打探目标虚实的情报人,寻找目标、监视目标、研究目标、搜集关于目标更多的日常资料,诸如此类。许多鬼子都有征信社、记者或私家侦探的长期经验,有些鬼子甚至是私德败坏的警政人员。有的鬼子,也很擅长隐藏自己的过去,干过什么没人知道。代价不一样,鬼子收取的价码自然比正常的征信工作要高,有的鬼子,收取的报酬甚至不比杀手便宜,只因他们有一只什么也嗅得到的鼻子,可以找到人间蒸发多年的目标,比起来,杀手要做的事反而简单得多。大多数的杀手都有固定合作的鬼子,备而不用也好。有些杀手,更养了专属于自己的鬼子。家用猎犬似的。不过,有些杀手并不倚赖鬼子,自己有找到目标所在的本事一方面,要杀一个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消息走漏。另一方面,纯粹是个性使然。&请这个鬼子找人,要花多少钱?&&鬼子找到人之后会报价给你,你全数给了就是。&&该不会很贵吧?&&这就不关我的事。&Mr.NeverDie跟很多杀手新人一样,还不晓得自己会成为哪一种杀手。在明白答案之前,他得试着跟名片上那串号码的主人合作看看。不过谈到钱&&不等Mr.NeverDie开口,邹哥给Mr.NeverDie一个邮局信箱钥匙。用任何形式汇款都会留下转帐纪录,蛛丝马迹都会要人命。邹哥的行事老派,对科技一类的发明信任有限,上一代怎么教他做事,他就怎么照办下去,毕竟到现在他都活得好好的,就是这套办事方法最佳的背书。&从下次开始,在电话里我会尽量用词精简,见面这种事能省则省。至于详细的目标资料、跟附带的雇主特殊要求,我都会放在信箱里,像今天一样用牛皮纸袋装着。当然报酬也会一并放在里面,一开始是前金,方便你做事用的,做完事,隔几天余款就会放在里面。&邹哥指着死神餐厅对面的小邮局:&有问题,试着自己解决,解决不了再打电话给我&&要记住,你不能解决的问题十之八九我也没本事帮你擦屁股,你打来,我也只是听你抱怨,我不喜欢听,我不喜欢听,我不喜欢听。&钥匙平凡无奇,上面刻着一个D14编号。Mr.NeverDie将钥匙勾在粗长的左食指上,宝贝似的。&再没有练习了,从现在起你就是独当一面。&邹哥起身时顺手拿起帐单。Mr.NeverDie咧开嘴,那条线笑得很开很开。尽管还是不喜欢,但邹哥仍得提醒Mr.NeverDie最重要的事。&我不喜欢你,你也不需要喜欢我,不过工作关系就是要互相忍耐,我不希望我的人闯祸,或出事。记得三大法则跟三大职业道德,除了确实把事情做好之外,其余的,就当作一片空白的好。&&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杀一些比较厉害的人!&邹哥白了他一眼。现实人生不是小说,哪那么多精彩刺激。&等。&11那串号码三响内就通,接听的是个女人。&怎么又是个女的?&Mr.NeverDie脱口说出。&吃吃吃。&对方孩子般笑了,接着把电话挂掉。Mr.NeverDie只好又打了一次。这次电话响了十一声才接通。Mr.NeverDie与鬼子在手机边都不说话,难以忍受的沉默。许久,有所求的人注定要输。&我怎么把资料传给你?&他冷冷地说。&吃吃吃,将你有的所有资料拿到汀洲街十四巷巷口的南华影印店,跟谁说话或不搭腔都没关系,把你要给我的资料放在进门第一台影印机下面,这样就可以了。吃吃吃。&&事后要给你多少?&&看了资料再说罗,吃吃吃。&吃吃吃&&吃什么啊?这样装白痴说话不累么。Mr.NeverDie挂上电话。对方的声音,有一股说不出的甜腻感。在鬼子搜集情报的那几天里,Mr.NeverDie继续他的流浪。是,他是有了点钱。他在邮局的出租信箱里找到了一小叠钞票,出奇的少,他原以为人命很有价值,一百万、两百万买一条活生生人命之类的。可真正的市价叫Mr.NeverDie颇为失望。那一小叠钞票,怎么说也够他找间不用看证件的小旅社洗个热水澡,住好几个晚上,可他莫名其妙地抗拒&找个正常的地方住&的念头。半夜的时候,桌上摆了一大杯早没了气的可乐,几条严重缺乏水分的薯条,手机电源线插在脚边的插座上。他睡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里,乱七八糟混过一天晚上。然后又一个晚上。就像以前躲债的时候一样。他开始怀念那一间五坪大的房。虽然有一点臭,但有一张真正的床,还独立筒的。还有一台冰箱,出门买几罐啤酒冰着,睡觉前干掉一夜都好眠。&宰了那个女人后,一样继续住她那边吧。&他很快做出结论。白天的时候,他全身肌肉酸痛地醒过来。到处闲晃,在公园看一群老人练甩手功,坐在公车站牌底下看学生无精打采地排队等上学,到刚开门的百货公司吹冷气,将捷运站四种颜色的路段都坐上一遍。饿了吃东西,渴了喝东西。他很无聊。无聊到很不爽。&等待&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可真的很要人命。巨大的、无限的时间,让&悠闲&这两个字膨胀得很空洞。&那些杀手,平常不杀人的时候到底在做什么呢?&他皱眉。他们平常也兼差另外一份工作吗?另一个身份?即使没有别的工作,也有家庭的吧?也有朋友跟爱人的吧?一旦需要跟其他人相处,就算不愿意,也会消耗大量时间吧。问题是,工作是杀死人类的&人&,有办法跟一般人类好好相处吗?Mr.NeverDie坐在便利商店门口,手里反覆卷着一份昨天的旧报纸。&没办法的吧?&他咕哝。那个被自己杀死的杀手阿莫,看起来就是一副平常就很认真杀人的模样。而邹哥,那一脸不快乐的老练,显然也为了仲介杀人的事忙得很。大家都很认真忙着份内的事&&自己呢?Mr.NeverDie有股冲动想打电话问邹哥,看看有没有什么具体的建议,但想必&&邹哥他不喜欢听。他不喜欢听。他不喜欢听。没有人可以相处,少了很多麻烦,可该做些什么事呢?他还是想起了阿莫。阿莫单枪匹马,拿着一把枪,就将整个黑道事务所的小混混全给干掉。比人,比枪,比子弹数量,对方都凌驾在阿莫之上,但阿莫那冷静开枪的气势,几乎是每扣一次扳机就送掉一条命,简单讲就是专业。若非自己在最恶劣的时机中脱胎换骨,从中作梗,阿莫将所有人的脑袋都轰烂后,吹吹枪口上的焦烟,楷楷油头转身就走。跟平常一样,顶级杀手的姿态。自己能够杀死阿莫,完全就是强大的命运力量使然,跟实力无关。那个阿莫,像这种时候肯定不会像自己一样无聊吧。哪来的悠闲时光?十之八九,他一定在练枪。&&练枪?Mr.NeverDie的后脑勺,像是给火车撞上了。这么简单就能打发无聊时光的事,自己怎么一直没能重新想起?要以杀人维生,就该好好钻研一下杀人的技术。电影拍过许许多多杀手的故事,自己也亲身遇过两个。一个很专业,一个很不专业&&自己。&好像,应该把身手再练一下?&他想起那几天在那屋子里勤练的空手道。那个刚刚乱打死人的自己,脑袋反而比闲闲没事干的这个自己还要灵光,那时看着空手道DVD练习所留下的汗水,让他活得非常充实。话说回来,新学乍练的空手道还没找过物件呢。想着想着,好像有点重获目标的感觉,他不禁摩拳擦掌了起来。走在大马路上,阳光有点刺眼,眼睛只能半睁。&!&一瞬间,他全身寒毛直竖。每个毛细孔都像长了眼睛般,从四面八方、远远近近看着自己。发生了什么事?镜头失焦,聚焦,以光速移形换位。在Mr.NeverDie产生真正的意识前,他的膝盖已急速绷紧,小腿肌肉抽动,整个人全力往上一跳,还不由自主在半空中侧过了身,肩膀内缩,双手抱头。感觉时间以不正常的断裂停滞起来。在弯弯曲曲的时间轴线上,那些琳琅满目的镜头天旋地转了好几番,其中几个特殊位置的镜头快速格放、格放又格放,让他明白什么事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喔,原来如此。&最后他轻轻摔落在地上,鼻子沾了一点石砾,眼睛看着地上的人孔盖。此时五公尺外的左手边,传来沉闷的轰隆一声。原来刚刚一台失控的计程车闯了红灯,几乎就要从后面撞上了他。几乎?不,是真的撞上了他。&&&&Mr.NeverDie慢慢站起,拍拍沾在掌心上的沙土。看看地上,一点点煞车痕都没有,再看看撞上路边消防栓才勉强停下来的车子,那车子整个车头全毁,喇叭声长鸣,冒出黑烟,附近路人面面相觑。几个路人拿起手机像是在报警,有的路人拿起手机,却是在照相留念。如果Mr.NeverDie刚刚没有往上一跳,藉着物理惯性在车顶上无比顺畅地滚了四五圈、再鹅毛般柔软落地,现在说不定肠子撒了满地,或至少已给撞断了两条腿。差点被车给撞了,那九死一生的微妙感,以前也曾体验过三次。全身每一寸肌肉颤动,每一条神经传递反应,每一个细胞释放能量,都为了在千分之一秒中凑齐&生存要件&。那种在绝对的&生&与&死&中奋力挣扎的刺激感,他爱透了。回想起来,在拳打脚踢把那一个女人打死的时候,好像没有这样的刺激感?是了。那种纯粹暴力的乱打乱踢,哪有什么生死之界的紧张感?Mr.NeverDie走到计程车旁边,看着头破血流的司机昏倒在方向盘上。&安全气囊没爆开啊?&他笑了笑,什么也没做便走了。12很快,Mr.NeverDie新学的空手道就出现了练习的物件。&&或许也称不上练习吧。晚上九点,网咖前的红砖人行道上,聚集了几个高中生。有的三七步站着,有的坐在栏杆上甩脚,有的无视路人大刺刺蹲在地上。学校制服都还没换下,就人手一根烟,大声聊着刚刚在虚拟世界打怪的过程,聊着路过辣妹的大腿,吹嘘着谁认识哪一个帮派的老大。现在没了发禁,每个高中生的头发都乱搞成一头又一头的鸟窝,小一点的养麻雀,大一点的可以住乌鸦,这些奇形怪状的发型,让从学生时代起就为了练田径、屡屡把头发剃成平头的Mr.NeverDie看不顺眼。不过所谓的发型问题,也只是随便找的理由罢了。Mr.NeverDie直接了当走到那群高中生中间,手指点啊点的&&一、二、三、四、五&&他装模作样数着。&喂?冲虾小?&一个把头发染绿的矮个子瞪着他。六、七、八、九、十、十一&&他的手指终于停下。没了。&喂喂?喂喂?你哪里的?在问你啊!&坐在栏杆上的高个子皱眉,用烟指着Mr.NeverDie的鼻子。这些放浪不羁的高中生,不约而同,用生涩的不悦不爽看着他。Mr.NeverDie一点紧张感都没有,那些&镜头&一个也没打开。就这十一个还不够&&算了,勉勉强强吧,当作是练习一下空手道的正拳。他注意到坐在栏杆上的那个高中生,耳朵上正挂着时下最流行的ipod。嗯嗯,等一下就当作战利品带走吧,这样就不算不专业的抢劫了。&你们几个,打我一个。&Mr.NeverDie笑笑。&啊?&每个高中生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放心,我不会打死你们的。&Mr.NeverDie走向前一步,用夸张欠揍的嘴脸笑着说:&不收钱就打死人,不专业啊。&&你最好&&&染绿发的矮个子正要伸手推他。Mr.NeverDie迅速摆出空手道的正拳姿势,噗哧一笑:&最好怎样?&矮个子正要骂出口,Mr.NeverDie猛地一拳,将矮个子的脸整个往后轰倒。&干!&所有人登时清醒,一拥而上。这正是Mr.NeverDie想要的。人行道成了一场大混战的屠宰场。年轻气盛的高中生有的是激动的高剂量荷尔蒙,更多的是群起攻之的满满自信,如果给他们不顾一切扑倒在地,就算是跆拳道金牌国手也等着送医院吧。&好胆别跑!&一个高中生大叫,高高举起拳头。&说给你自己听!&Mr.NeverDie一掌朝那高中生的眼睛劈下。&抱住他!&第一个被揍倒的矮个子从地上爬起。&干,给他死!&胖胖的男生一拳打了个空。隐隐约约,有几个悬浮在半空的镜头出现又消失。很快,Mr.NeverDie在慌乱的闪躲与攻击中忘记了空手道的架式,什么中段正拳?什么掌底?什么手刀?什么冲顶膝?什么横踢?统统都还给了教学DVD,每一拳每一脚又回覆到了硬揍硬踢的流氓打架。他秉持着绝对死不了的张狂凶性,将眼前十一个高中生当作不断移动的沙包。历时两分钟的一对多大乱斗,就在Mr.NeverDie摸着满脸的鼻血下结束。九个倒在地上的高中生,意识不清地哀号着。两个鼻青脸肿、站得远远不敢再靠近的同党,摆出了架式,却明显失去了斗志,浑身发抖。&明天这个时候,我一样会在这里,你们尽管带人来报仇&&哈哈。&他走之前,没忘记捡起了地上机壳刮伤累累的ipod音乐播放器、跟名牌铁三角的耳机,然后补了那爬不起来的高中生一脚。Mr.NeverDie说:&对了,你,明天把充电的变压器带来,不要忘了啊&&&往后走了几步,Mr.NeverDie还是忍不住走回屠杀现场,蹲下来,用原子笔在那高中生的手心上写下&明天带充电器&六个大字。&真的,别忘了啊。&他又补了一脚。那两个还站着的高中生,只能目送Mr.NeverDie的背影大刺刺消失在街头。第二天,同样时间,同样地点。十一个鼻青脸肿的高中生原班人马站在网咖前面,只是每个人的手里都多了根铁条,或球棒,以及非得杀死对方才能吐一口恶气的怒火。Mr.NeverDie出现的时候,正在听ipod里的联合公园Minutes to Midnight专辑,耳朵里还塞着耳机,身体晃啊晃的。&&&&绿发的矮个子冷笑,看着装模作样的他。Mr.NeverDie用手指点了点人数,正好还是十一个整。&那么爱面子啊?&Mr.NeverDie有点失望:&还是没朋友?&绿发的矮个子压低声音,像是花了很大力气克制着杀气:&昨天,我们有个朋友的眼睛,被你打瞎了一只。他才十七岁,这件事&&&&喔,所以换成他替补上场?&Mr.NeverDie注意到一个特别高大的男生。长得很魁梧,像只大狗熊,如果台湾也流行橄榄球的话,他一定是先发。一百九十公分高的大狗熊双手,拿着两把沉甸甸的机车大锁,准备好要开工。&他的眼睛,今天要你&&&绿发的矮个子紧握着手中的铁棍。&快没电了,充电器有带吧?&Mr.NeverDie看着被抢走ipod的那个高中生。他只在意这件事。眼前这十一个高中生,分不清谁先喊了第一声打,一起冲了上去。&嘿嘿,血气方刚喔!&他睁大眼睛,感觉身上的隐藏式命运镜头,一个一个绽放。今天晚上,他还是没能用出空手道。事实上他也放弃了成为一个功夫高手,如此不切实际的理想。头痛欲裂,皮开肉绽,他浑身疼痛地体认到&&只要拥有能将对方打倒、而自己不被打倒的力量,与技术wωw奇Qisuu书com网,就是战斗的最高境界。他走到一个被揍到屎尿齐出的高中生旁,伸手在他身上摸了老半天。没有。没有他想要的东西。&是忘记带?还是瞧不起我?&Mr.NeverDie嫌恶地说:&如果你明天再不带充电器&&&Mr.NeverDie摸着好像断掉的肋骨,扭曲着脸,摇摇晃晃走到大狗熊的旁边。接下来,大狗熊发出的惨叫声,让倒在地上的所有高中生吓到痛哭。&明天晚上,明天晚上啊&&&他一跛一跛,扬长而去。第三天,不要命的时间与地点。网咖前聚集的人数多了两倍,大部分都是前两天没看过的生面孔。那个应该带着ipod充电器的高中生不在里面,看来充电器今天也没着落了。这一次来的这二十几个倒楣鬼,已不是高中生模样。不知是从找来的打手,每个人都一附身经百战的臭屁样。这几个凶神恶煞手里拿着的家伙,除了球棒铁棍外,也多了几只又报纸随便包好的开山刀,看来大伙儿已经抽签过要由谁去坐牢了。远远的,Mr.NeverDie就看见了这大阵仗,却还是跩步走近。&那么多人,还拿刀?真当我金刚不坏啊。&Mr.NeverDie笑了出来。笑的时候嘴巴很痛,嘴角肿了好大一块,还没来得及消掉又要打了。看着传说中以一打多的疯子毫不畏惧走近,这些流氓混混心里有点受伤。自己这边&&完全被看扁了啊!&街上少了个流浪汉,警察也不会在意的。&带头的恶棍朝地上啐了一口痰。&他妈的真嚣张啊,会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啊?&一个光头摸着脸上的刺青。&反正好几天没砍过人了,今天要见一下血啊。&拿着开山刀的混混狞笑。这些倒楣高中生花钱找来的流氓打手,今天没打算让对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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