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津市到大阪都有什么好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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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到底有人看么。。好像在单机
第二十三章  “关于监控的事,我要跟你再商量一下。”高栋躺进办公椅里,舒展了下略感酸楚的手臂。  李卫平为难道:“张队查不出结果,我怕我这边也……”  “嗯,我知道,确实遇到了瓶颈。”高栋点头道,“但是也不用气馁,虽然暂时不知道车子是怎么在服务区消失的,但总不可能是飞上天去的。今天需要你的人再做一件事,你派人去一趟服务区,到服务区外围去看,看看有没有吊车近期开过的痕迹。当然,我知道吊车直接把一辆车从服务区里弄出去,手法太大了,有些不合常理,但毕竟没有完全否定过这个可能,查一下,彻底确认。”  “如果结果没有吊车把车子弄出服务区呢,接下来我们再怎么查?”  高栋也明白,吊车在服务区外围操作,太显眼了,服务区工作人员不是瞎子,这种可能性极低,之所以还要查一遍,无非是确认后,彻底排除各种可能。  他眯起眼,道:“这项工作的目的是让我们彻底放心地删除掉各种可能性,才能更集中精力考虑其他方向。另外,林小峰当过兵,身高体重符合脚印特征,专案组里不少人现在都怀疑他是凶手,只不过没有实质证据。工商所七个人,六个人尸体都找到了,唯独林小峰到现在无影无踪。而绑架一车人,虽然什么手法不太清楚,但若不是内部人员犯罪,服务区不动声色控制一车人,不可思议。所以林小峰这个人是重点排查目标。你去找各种林小峰的照片,把他五官外貌牢牢记在脑子里,再把服务区的几个监控全部调出来,把他找出来。”  高栋接着道:“另外,老公路沿线是没有监控的,但通向老公路的方向上,总该有几个监控吧?”  李卫平道:“我在附近区域跑了一趟,离老公路方向最近的监控也要在路口三公里外,有多个方向的路段可以通往老公路,这个调查比查服务区难得多。”  高栋思索片刻,点点头,服务区是封闭区域,而通往老公路方向是开放区域,周围的监控探头难以围拢成一个封闭路段,这方面的监控虽然能查,但工作量很大,并且也未必能找到涉案的别克车。  高栋道:“不管怎么样,别克车最后出现在老公路上,不去管它是怎么离开高速的,但它肯定是从路上开过来的,也必然会被监控拍进去。大海捞针也要想办法,尽快从监控里找出来。”  李卫平用力地点头:“我这边会和马队一起商量,仔细规划一遍,争取早点找到。”
第二十四章  下午,李卫平给高栋拿来了去年9月17日工商所聚餐命案的卷宗,高栋反复看了几遍,努力把每个细节都印在脑子里,随后闭上眼睛,把整个过程如电影般过了一遍。  卷宗搜集了现场所有相关人员的口供,包括当时第一时间赶到的刑警,将不同人对当天情况的描述做了汇总,对每个人供述的细节都一一做了印证,基本还原了整个过程。  9月17日,那天是星期五,下班后大约五点半,工商所一群人和部分家属来到县里的金港大酒店。  工商所不定期进行聚餐,短则一个月,长则一季度,费用由“工商协会”负责。这次的聚餐是副所长姚江提议的,本来上个星期就准备聚餐了,结果当时所长王红民外出开会,所以顺延到这个周五。  金港大酒店共十七楼,一层是大厅,二到六层是饭店,七层以上是住宿。当时工商所吃饭位于二层的中号酒席厅“熊猫厅”,这里的名字都以珍惜动物命名。  他们共开了六桌,六名男性正式工和司机林小峰同坐一桌,位于门口进来的左侧。往右一桌是他们几人的女性家属和小孩,再过去四桌是其他的合同工和部分家属。  当时县局刑侦队在上星期拿了三万元的破案奖金,这星期县局又额外批了他们五千元的庆功奖,所以也刚好在9月17号那天来到金港酒店消费,他们在三楼的“鲸鱼厅”,开了四桌。  工商所聚餐开始后,两名女服务员拿茶壶给每位客人倒了大麦茶,此后一直站在门内左侧的服务间内,通过服务间的窗口拿菜上菜,并不时按照客人吩咐,开酒、倒饮料、换托盘。  根据两名服务员的交代和相互证明,从聚餐开始到汪海全最后倒地,她们俩均未出过酒席厅,厅外的监控也证实了这点。厕所位于服务间旁,两名服务员说从头到尾没去上过厕所,但这点除了两人自己相互证明外,没有其他人或监控能作证。  上菜开始后,第一桌的七个男人觥筹交错,相互敬酒、分烟,没有发生任何状况。执法队长汪海全背门而坐,他的右手边坐着工商所的司机林小峰,再右边是所长王红民,下面依次是副所长姚江,三个科员徐涛、周国贸、方剑,七人间距均匀。并且由于一张大桌只坐了七个人,彼此距离很宽敞。  过了二十多分钟,门突然被打开,一位做水产品外贸加工的企业老板闯进来,当时他的脸通红,显然喝了不少酒,站在门口看了一圈,目光马上对准了前面离他最近那个位置上的汪海全,直接走上去,拉过汪海全骂道:“你个短命有完没完!前天封了我家店算什么意思!有本事把我工厂封了啊!——”  汪海全喝了一些酒,外加他性格本就暴躁,顿时转身一把挣脱开对方的手,用力推搡起来,大喝:“你干嘛!这地方是你来的吗!你算什么东西,滚出去!滚出去!”  对方比汪海全更高大,在酒精的作用下并不惧怕,一把把汪海全反推回去,撞到桌子上,撞翻了汪海全自己和旁边司机林小峰的酒杯托盘,乒呤乓啷。  邻桌的女眷顿时吓得跳起来,本能地向后躲去。  其他桌工商所的合同工纷纷站起来,很多人向打斗中心这一桌靠拢。  那名老板见他们人多势众,稍微有些退缩,只是伸直了脖子大叫:“你们敢动我?你们公务员要打人是不是!”  汪海全怒不可遏,伸出脚就朝他肚子踹去,还想继续上前打架,被旁边的科员方剑拉住。那名老板也被此时赶来的朋友死死抱紧。  两名当事人依旧叫骂着,伸腿隔空做着踢打的动作,其他人纷纷呵斥着劝架。  场面很混乱,大家都注意着两名当事人的这一块区域,纷争至少持续了一分钟,王红民走了出来,瞪着那个老板大声说:“今天我们单位吃饭,有什么事你明天过来找我行不行?”  那个老板经过一番宣泄,又见对方人多,酒也清醒了大半,此时哼了声,挣脱朋友的束缚,大步走出酒席厅。  工商所众人指责对方一阵,也陆续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经过这一番折腾,大家兴致大减,除了继续指责刚才那家伙外,也没吃多少东西。  汪海全回到座位上后,酒店的几个男服务员和领班跑进来,问有没有事,王红民说算了,打发他们走了。此时,汪海全和林小峰的杯盏全部被打翻了,旁边人叫服务员换新的来。众人继续纷纷劝汪海全消消气,王红民把自己的那杯大麦茶拿起,放到转盘上,道:“老汪,我这杯没喝过,先喝口水,消消气。”  其他人也附和着劝他。  王红民转动转盘,把茶杯移到汪海全面前,汪海全拿起茶杯,喝了几口,嘴里继续骂着刚才的人。  很快,服务员从服务间里拿来新的酒杯托盘给汪海全和林小峰换上,汪海全随意吃了几口菜,过了大约三四分钟,突然呼吸变得粗重,没一会儿,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同桌的人连忙问:“老汪,怎么了?”  “好像……好像抽到筋了。”汪海全说话变得艰难,说完这句,突然从椅子里滑了下去,顿时同桌人全部起来过去扶他,但扶起后,他状态更差了,连话都说不出,很快全身抽搐,大小便失禁,睁大眼睛停止了呼吸。  有人赶紧按人中,但毫无反应,瞬时整个酒席厅里众人大叫:“快,快叫医生。”  王红民连忙拿起手机打120急救电话,其他的人围在旁边,救援了一阵后,急切地叫喊着:“不对啊,这情况不对啊!……”  这时,两个合同工跑出去找酒店工作人员救援,瞬时,整个二楼吃饭的人都知道了这事。很多人跑到门口来看热闹,工商所的人主动地把看热闹的无关人员拦在外面。  有人说死人了要报警,县公安局刑警队一群人正在楼上吃饭,于是酒店工作人员第一时间就找到楼上的刑警,李卫平等人听说死了人,放下筷子就赶下楼来,至此,距汪海全死亡还不到五分钟。  县局的法医一看尸体,面若桃花,又询问了旁人死前症状,典型的中毒迹象,怀疑是氰化物中毒的可能性很大。其他刑警看了死亡特征,凭经验也都断定不是正常的猝死。刑侦队连忙现场展开工作,拉起警戒,整顿秩序。并且考虑到有可能是食物中有毒,投毒案是重案,于是立刻把所有人都控制起来,仔细询问刚才的事发经过。李卫平又打电话调集了更多警力,进行现场的物证搜查。  但此后经过一晚上的调查,却一无所获。  现场所有人员身上、酒席厅、厕所、服务间均没有找出毒药,甚至连地毯都经过了详细搜查,也是一无所获。  最后的鉴定结果,汪海全生前喝的那杯大麦茶里含有剧毒氰化钾,杯子上只发现服务员、汪海全和王红民三个人的指纹。  茶是王红民给汪海全的,王红民没喝一口,据他交代,他肠胃弱,大麦茶是通便的,他喝了会拉肚子,所以从头到尾没喝。从王红民周围人的调查看,他确实肠胃弱,过去吃饭他也不喝大麦茶,所以他没喝过那杯茶不能作为疑点。  关于两个服务员的调查,两人都是外地人,和工商所一干人完全不认识,并且她们身上也没搜到残留的毒药成分。  此后虽然据他人交代,王红民和汪海全似乎并不太合,警方一度怀疑王红民或许有什么把柄落在汪海全手里,因为在短短一年间,王红民就把汪海全提拔为执法队长,手下安排了最多的人,并且言语间旁人明显感觉到他在让着汪海全。但警方找他谈了几次,他完全否认这些情况,由于他叔叔的身份,即便有怀疑,在没有证据印证的情况下,警方也不能抓他强行审问,于是案子就成了死案。  高栋看完整个卷宗,似乎从动机角度看,王红民是可疑对象,但也没办法肯定。更无法确定这个案子和现在的案子是否有关联。  他揉了揉太阳穴,感觉现在的侦查有些陷入混乱了,需要一个明确的突破口,需要一道光照下来。
第二十五章  到了傍晚,又有消息传来,李卫平的搜查队再次从案发地找到了物证。  这次找到的是只手机,经确认该手机属于朱梦羽,是在公路旁的一处草丛里找到的,位于出事车辆和朱梦羽中间。当时李卫平刚重新安排完现场布置工作,和两个队员一起去路旁方便,其中一名队员眼尖,在落下的尿液冲开几株杂草后,看到了这只遗留现场的手机。  搜查队员马上戴上胶皮手套,拾起手机,小心装进物证袋中,送到县局,经法医鉴定,手机上只有朱梦羽自己的指纹,手机已经摔坏,法医组取出里面的存储卡,装到了新的手机上,打开后发现了重要线索。  待处理好手机中的文件后,陈法医连忙跑到高栋办公室汇报:“老大,手机里果然有东西。”  从接到消息说找到手机后,高栋一直在办公室焦急地等待着结果,一见面,马上问:“什么东西?”  “我已经把手机里的一段视频发到你邮箱了。”  高栋立刻坐回电脑前,打开邮箱,点出刚刚收到的一段视频。  画面有些暗,毕竟是手机的像素,无法与DV比,但不影响大致的观看。  视频一开始就处于轻微的抖动状态,显示有人正拿着手机拍摄视频。画面在晃动几下后,镜头里出现了好多人在饭桌旁,有人坐着,也有人站着,里面声音嘈杂,似乎很混乱的样子。从镜头角度看,手机被人拿在手中,放在较低的位置拍摄。  此时,画面中的一个坐着的人突然站起来,走出镜头外,视频里传来一个相对清晰些的声音:“今天我们单位吃饭,有什么事你明天过来找我行不行?……”接下去的话听不清楚了。  此时镜头没有移动,继续对着刚才的位置。  刚刚离开画面这个人左手边坐着的一个人,突然回过头朝镜头方向看,随即画面中出现了一只手挡住了镜头,镜头变得漆黑,过了几秒钟,那只手移开镜头,画面依旧对着那个方向。  回头看的那个人手伸进口袋里,迅速地拿出一个瓶状小东西,他转了几下那个东西,随后站起身向前倾,画面中刚好能够看清他手里拿着一只小瓶子,移到他右侧的一个茶杯前,往里点了几下,随后他迅速把手伸回来,藏在桌子下,把瓶子放回了口袋里。  视频到此结束。  高栋直愣愣地瞪大了眼镜,转头看着陈法医,惊讶道:“这是去年9月17号工商所毒杀案的视频!你也看过卷宗了吧?”  陈法医点头:“下午看的,刚刚离开画面说话的人是他们所长王红民,下毒的这个坐他左手边,很好辨认,就是司机林小峰!”  高栋连连点头,道:“有视频为证,林小峰下毒是千真万确的了!他本要毒害王红民,谁知阴错阳差,王红民把这杯水给了汪海全,于是汪海全就做了替死鬼。而现在这次案子,七个人里面唯独林小峰下落不明,他有极大的犯罪嫌疑!”  陈法医点头道:“视频从朱梦羽的手机里得到,朱梦羽尸体旁的皮包被翻动过,财物不少,只少了这个手机,看样子当时林小峰拿走手机就是因为惧怕手机里的这段视频。”  高栋微眯了下眼,琢磨道:“林小峰为什么会知道朱梦羽手里有这段能要他命的视频?”  陈法医按照常理进行推断:“一定朱梦羽事后拿这段视频威胁林小峰,我们从朱梦羽的手机里还找到多条短信,是她和副所长姚江相互发的,内容暧昧,怀疑朱梦羽和姚江之间有某种关系。如果王红民死了,所长的位置理所应当由姚江顶替。或许朱梦羽借此要挟林小峰,再杀一次王红民,但林小峰想着证据在朱梦羽手里,迟早是个隐患,于是把所有人都杀了。”  高栋不解地摇摇头:“可林小峰要杀王红民,动机是什么?真是报复工商所?他自己就吃这口饭。”  “不管什么动机,毒是他下的,这点视频为证,千真万确。”  “视频的真实性还需要再鉴定下吗?”  陈法医摇摇头:“不需要,画面中有清晰的当事人肖像,无法伪造。”  高栋皱眉低下头,沉吟了片刻,道:“明天我再让张一昂调查一下工商所各人间的关系。这案子我始终觉得总有地方不对劲。”  等陈法医走后,高栋又兀自想了许久,案子似乎突然间柳暗花明了,但他觉得太多的细节没有实证作为依据,还达不到破案的高度。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关上办公室的门,按好保险,打开电脑,拨打了徐策的网络电话。
第二十六章  “能把视频发给我看下吗?”听完高栋大致讲了去年工商所毒杀案卷宗记载的经过,又听他说发现了视频的事。  高栋犹豫了一下,最后道:“你看完一定要马上删除视频。”  “当然,我不想给你找麻烦,也不想给我自己带来麻烦。”  高栋笑了笑,爽快地把视频传了过去。  “怎么样,你怎么看?”高栋耐心等了几分钟,问。  “稍微再给我一点时间。”  短短不到一分钟的视频,电脑那头足足过了十分钟,终于有了明确的答复:“对这个视频,我有一个怀疑。”  “怀疑什么?”  “视频造假。”  高栋笑道:“我下面的专业人员说了,视频不可能伪造,因为上面人物肖像清晰,要伪造,呵呵,太难了,除非找那几十个人拍一遍戏。”  徐策不解道:“抱歉,对专业技术我不懂,说错了请见谅。我只是有一个疑问,朱梦羽为什么会拍摄这段视频,难道她未卜先知,提前知道了林小峰会下毒犯罪,于是准备好手机,拍下罪证?”  高栋微微一惊,过了些时间,道:“我猜想的情况应该是,当时现场出现打架,现在很多人有随手拍的习惯,朱梦羽拿出手机,准备拍冲突的情况,无意中拍到了这个画面。”  “镜头角度没动过,若是准备拍冲突画面,应该对向汪海全这个主人公,可镜头里从头到尾没对向汪海全。”  高栋想了想,道:“这个也容易解释,这段视频不是原视频,只是原始视频的一个部分,本来朱梦羽是在拍汪海全这边的,随后她注意到了林小峰的异常,于是把镜头对向他。最后作为罪证,只需要保留下林小峰这一段就够了。”  “可是镜头一开始的林小峰并未表现出足够的异常。”  “这……”高栋似乎陷入了难以自圆其说。  徐策继续道:“你有注意到遮住镜头的那只手吗?”  “看到了,怎么说?”  “当林小峰转头的瞬间,这只手挡住了镜头,也就是挡住了当时的手机,应该是不想让林小峰发现此时正有人拍他的举动。”  “没错。”  “这只手的主人,应该就是拿着手机的人。从镜头角度看,手机的位置在下方,并没有举在手里,可见这场拍摄从头到尾都很隐蔽。”  高栋继续点点头,道:“是的。”  “除了视频是朱梦羽手机里找到的外,你有办法证明这段视频是朱梦羽拍的吗?”  高栋道:“怎么证明呢?”  “手的主人就是拍摄视频的人,我这边一帧帧播放手出现时的画面,发现刚好背光,看不到手上的指纹或掌纹,你那边的技术人员有办法弄清楚吗?”  “我问问,过几分钟再打你电话。”  高栋挂断电话后,来到物证勘查办公室,看到还有图像专家在加班查监控,叫过来把情况简单介绍一下,让他看看视频里的这只手的指纹能否确认。  图像专家把出现手时的视频按每一帧画面提取出来详细查看,最后摇头告诉高栋,没有办法,手当时是背光的,像素分辨率也低,完全无法确认指纹。  高栋无奈回到办公室,再次打网络电话给徐策,告知了这一结果。  徐策想了一会儿,道:“这只手虽然看不出指纹,但还有留了一些特征。首先,这是只右手。其次,骨架纤细,指甲修长,八成是女人的手。”  高栋完全认同,男人手指细的也有,但这只手都蓄着指甲。男人里,顶多有些恶心的家伙小指上留了长长的指甲,掏耳朵、挖鼻屎,弹一弹。如果其他手指也蓄指甲,就成野兽了。  徐策继续道:“我找了其中一个最能体现手指特征的画面截图。”他把图传给高栋,接着说,“这只手有个很特别的特征,拇指、食指、无名指、小指都蓄了指甲,唯独中指,指甲很短,至少画面中看起来很短。可以猜想,当这只手伸展开时,食指和中指的指甲顶端差不多是齐平的。”  “嗯……是这样,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按这条特征去核对视频是谁拍的?或许当时此人刚剪过指甲。”  徐策道:“一名女性,手指蓄指甲的目的当然是为了美观,葱葱玉手,女性都追求。其他手指都蓄了指甲,唯独中指没有蓄,在旁人眼里或许压根从不会注意,但在女性自身心里,应该会觉得这样子不够漂亮。一个女人,唯独中指不蓄指甲的原因,我能想到的只有两个。第一个是她的中指指甲之前磕到了,于是修正过。”  高栋等了片刻,徐策迟迟没说第二个原因,不由问:“第二个是什么?”  那头的徐策缓缓道:“第二个原因是这个女人缺乏性生活。”  高栋冷不防一向很正经的徐策突然冒出这一句,他刚喝了口水,差点喷到电脑上:“拜托你开玩笑别这么突然好不好?对这起案子,我是很严肃的。”  谁知徐策却很认真地说:“我不是开玩笑。大部分女性都蓄指甲,但大部分女性的指甲并没那么长。蓄指甲对很多人的日常工作、生活多有不便,视频中的女人其他手指都蓄着指甲,证明是个爱美的人,选择了美,而忍受日常的不便。一个选择美的人,不会拒绝更美。当全部手指都是葱葱玉手时,才是最完美的。可是偏偏中指没有蓄指甲。当然,我不能排除此人中指刚磕到了,修剪过指甲。但如果不是呢,而是她原本就是保持这样的指甲。那么这根不蓄指甲的手指拿来做什么用?如果是工作,并没有特定的工作需要中指不留指甲的。比如握笔写字,没指甲的应该是食指,而不是中指。所以除指甲磕到以外的唯一答案就是该女子性生活欠缺,她需要自慰。”  高栋无奈抿抿嘴,叹口气道:“我真佩服你的思维了,一根手指能让你想到这么多东西,看来你一定常观察女性手指,如果发现某人指甲符合你的推理特征,你可以试图去安慰一番了。”  徐策笑道:“不用揶揄我了,我只是就事论事,进行合理性的推测。因为我觉得这案子很有疑点,想必你也是这么认为的。现在看,你们很大程度上都是怀疑林小峰。不过这案子真是他犯的,他处心积虑地设计了高速汽车消失,显然他并不想让警方查到犯罪经过吧。结果他杀了六个人,自己活着,警方难道会不怀疑到他头上吗?此外的各项细节,现在也完全不知。在对犯罪经过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得出谁是凶手的结论,不可靠。”  高栋点头道:“是的,我和你想的一样。”  “你那边能否查出视频本来就是用王梦羽的手机拍的,还是此后再把视频文件传进手机里的?”  高栋道:“对这种专业技术我不是太懂,现在问题是手机已经摔坏了,更没办法确认这一结果。即便能确认,也不能说明什么,这段视频可能是经过剪辑,只留下林小峰的片段。”  徐策道:“在现在线索有限的情况下,我认为应该把已有线索做最大化的分析利用。比如这段视频,你们有办法确认那只手到底和王梦羽的是否一致。”  高栋应了声,道:“明天我拿朱梦羽尸体比对一下。”  “好吧,关于这段视频,我们聊了这么久,接下来我再把对于高速汽车消失的想法跟高总队汇报下,希望对你的工作有帮助。”
  第二十七章  “在回答服务区汽车消失的谜底前,我需要再问几个问题,接下去的每个问题,你只回答肯定、否定,或者不确定,好吗?”徐策问。  “行,当然没问题。”  “第一个问题,服务区四周一整圈,没有其他出口?”  “不错。”  “不不,请不要用‘不错’这样的含蓄的方式回答,只用肯定、否定,或者不确定。”  高栋无奈撇撇嘴,道:“肯定没有其他出口。”  “好的。第二个问题,不是吊车弄出去的吧?”  “今天已经调查过了,肯定不是。”  “第三个问题,肯定不是装上其他货车,运出去的吗?”  “肯定。”  “第四个问题,两个监控探头,肯定没有任何的盲点吗?”  “肯定。”  当高栋回答完这四个问题,那头的徐策笑了下,道:“我所有的判断依据的前提,均建立在你这四个问题肯定回答的基础上,也就是说,除非你手下对这四个问题的调查存在漏洞,否则,我的结论没有问题。”  “真是够自信的。”高栋咂咂嘴,笑道,“不过就算你猜错了也没关系,你不是我的人,我也没法扣你工资。”  “不,不是猜测,而是严谨的数学模型。”徐策的回答很认真。  高栋有点意外:“这东西也能建数学模型?”  徐策笑笑:“当然,现实中的一切都能建出相应的数学模型。许多人对数学模型的概念并不清晰,以为数学模型就是要量化地计算某样东西的结果,这是很狭义的数学定义。实际上,在这次的服务区汽车消失事件里,尽管没有任何的数字,但这也是个模型,一个动态的几何模型。”  高栋仔细地听着,道:“你接着说。”  “我昨天说过,车子在服务区消失,用枚举法的方式来思考,理论上有无限种可能,枚举法是不靠谱的思维方法。不过你知道枚举法的极限是什么吗?”  “是什么?”高栋好奇问,他对数学的理解与徐策比,自认为是个小学生。  “穷举法。穷举法就是列出了所有可能性,是严谨的、科学的思维方式。但不是所有问题都可以用穷举法解决的。适应穷举法的问题,必须有多项条件限制。比如说,平面上的三条直线,会有几个交点,这个答案是固定的,结果是零个、一个、两个或三个,不存在第四种可能。相对的,枚举法的条件限制不严格,答案也就有了无穷多个。比如说男人的身高是多少,答案有无数种可能。为什么前一个问题的答案是有限的?因为它有足够的限制条件,同一个平面、三条、直线。后一个问题如果增加限制条件也能采用穷举法,把问题改成某单位的男人身高是多少,答案就是有限的了。——嗯……真的很抱歉,我又啰嗦了,这几年教书的结果就是让我总有说不完的话。”  高栋很理解地笑道:“职业病,不奇怪,现在的你总比过去在投行说话很谨慎的你,更让人觉得亲切。”  徐策笑着道:“昨天的限制条件很有限,只有服务区这一项,所以我没办法给你肯定的回答。今天,当更多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把限制条件加上后,就能用穷举法解决问题了。我也能给你肯定的答案。我们先把服务区假设成一个空间。服务区四周一圈没有出口,这个空间的四个侧面都被限制了。服务区总不可能存在地道,让车子出去吧?所以空间的底面也被限制了。车子不是吊车吊出去的,当然,更没可能是直升飞机,车子也不会飞上天,所以空间的顶面也限制住了。”  徐策咳嗽一声,接着道:“现在服务区这个空间的四周和上下都被限制住了,我们就可以把整个服务区看成一个盖上的纸盒子,这个纸盒子有两个小孔,相当于出入口。我们把经过服务区的车辆模拟成蓝色的小球。现在,有很多蓝色小球从盒子外通过小孔,进入盒子里,同时盒子里的蓝色小球也不断地通过小孔滚到外面。两个小孔都会自动记录每一颗进出小球的颜色。我们再把工商所的那辆车想象成红色的小球。这时,一颗红色的小球跟着一群蓝色小球滚到进盒子里了。此时盒子里的情况是有很多蓝色小球,中间混着一颗红色的小球。过了些时间,我们打开盒子,此时发现盒子里没有红色小球了。这种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红色小球还在盒子里,被涂成了蓝色。第二种,红色小球已经滚出盒子外了。”  徐策接着说:“通过你们之前的调查,红色小球还在盒子里的可能性已经排除了,那么只剩下第二种解释,红色小球已经滚出盒子外。这时,我们通过两个小孔的颜色记录,发现滚出盒子的小球里,并没有红色的。现在就只剩一种可能了。小球在盒子里被涂成了蓝色,混在其他蓝色小球里滚出去了。”  高栋分析着他的话,过了半晌,迟疑道:“你的意思还是工商所的别克车是从监控眼皮底下直接开走的,只是我们的人员没注意到它?”  徐策非常肯定地回答:“没错!”  高栋犹豫道:“可是我们派了这么多人查监控,每段监控不同的人至少看了十多遍,怎么会没发现呢?如果我手下几个人能力不行,我信,如果说所有人都能力不行,我不信。”  徐策道:“无关能力的事,只不过红色小球被涂成了蓝色。这个结论的前提,就是你之前回答过的四个问题。要验证我的结论是否正确,很简单,查数量!”  “怎么查数量?”  徐策道:“先统计所有进入服务区的别克商务车,再统计所有开出服务区的别克商务车。如果这两个数字是同样的,那就证明涉案车辆光明正大从监控眼皮底下开走了,你的人没看出来。”  高栋顿时如同醍醐灌顶,这个办法科学!  现实里没有变形金刚,车子的形状是不会变的,别克车从头到尾始终是别克车,不可能变成桑塔纳。如果别克车要伪装,只能选择车身颜色、车身细节、车牌等方面。  但就算靠伪装骗过查监控的警方,进出监控的别克车总数是不会变的!  进去的如果有100辆别克商务车,出来的也是100辆,那么就表明其中一辆是伪装的。  如果数据差了一辆,那么说明别克车并没通过监控,而是被装上货车,或是其他现在根本没想到的可能。  经徐策这一提醒,高栋的思路瞬时被打开了,明天就安排人查!
第二十八章  第二天一早,因昨天发现的视频清楚证明了林小峰是去年毒杀案的嫌疑人,专案组立刻召开了紧急讨论会。  高栋先给所有人看了这段视频,随后道:“关于去年工商所毒杀案的凶手,现在已经可以明确肯定是林小峰了,但他是不是这次的凶手呢,大家怎么看?”  一名刑侦专家马上道:“毫无疑问,肯定是,案发现场搜了这么久,其他六个人尸体都找到了,唯独少了林小峰。在服务区绑架一车人,除了车内人作案,其他人根本不现实。我看他简历介绍,他当过兵,具备直接扭断他人脖子的能力。他的身高、体重、体型和留在案发现场的脚印吻合。我看,开完会就可以发布通缉令了,只要抓住他,案子就破了。”  所有人都议论纷纷,高栋看得出,基本上所有人都认可这个结果,听到要破案了这消息,兴奋都写在了脸上,不用说,这么大的案子告破后,集体至少要记一等功。连高栋自己一瞬间也觉得案子马上就要告破了,有些按捺不住心底的兴奋,可是他转念一想,想起昨天和徐策的对话,这案子不应该这么轻松就告破了。凶手设计了高速汽车消失这套不可思议的计划,到现在并没留下具备指向性的证据,显然布局周密,反侦察能力极强。  如果凶手是林小峰,具备这么强大反侦察能力的林小峰,他会想不到就他一个尸体没下落,公安还不怀疑他?既然肯定要怀疑他,何必布这么庞大的局?  高栋强行压住心中跳动着的那份喜悦的冲动,把情绪控制回理性的平静,他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所有人,问道:“其他人怎么看?”  另一名专家谨慎地道:“按一般破案思路,目前的证据情况,可以先假定林小峰是嫌疑人,通过各项其他证据的侦查来印证这个结论。目前最主要差的是犯罪经过和动机这两项。”  一人道:“动机是报复工商所,这一点很明确了。”  那名专家说:“可他自己就是工商所的,又怎么会报复工商所?”  张一昂道:“昨天我们初步找工商所其他人了解过各人信息,据说林小峰是四年前进工商所当司机的,只是个临时工,工资才一千五,算不上工商所的人。在这之前,别人听他自己说过,他从部队退役后,做过好几样小生意,也都没做成,后来开了家修车店,最后也关门了。这之后他就应聘到工商所当司机了。会不会他开修车店关门,与工商所各种收费多有关?当然,其他店也都交各种钱,他做关门了主要还是他自己经营不善,但他会不会心里迁怒是工商所的乱收费把他的店铺弄倒闭了?最后想办法混进了工商所,先是毒杀王红民,没成功,这次索性杀了所有人。”  李卫平和市局的马队都点头附和:“极有可能!”  另一人道:“他潜伏工商所几年才动手,这耐心有点久吧,这得结多大仇,都四年过去了,还想不开?”  李卫平道:“我们实际工作中抓捕的很多犯罪分子,他们心理想法和常人不太一样。我以前抓的一个人,就因为十多年前老婆被人睡了,十多年过去了,本该说早就物是人非了,他老婆也人老珠黄,本分在家呆着了,结果因对方在街头和他起了点小冲突,他联想到十多年前的事,忍不住,当晚拿菜刀闯进对方家里把人砍死。这种事,我们正常人想不通,问十个,十个都会说不值。可有些人他心理就是这么古怪,心里这个结就是打不开。我觉得可能林小峰过去就记恨着工商所的乱收费,虽然进了工商所,但他这个心结也一直打不开,可能去年也因某些事加重了他的心理负担,所以忍不住了。你看他杀了六个人,还打电话威胁警方,这都是极具心理宣泄性的行为。其实归根到底,咱们工作中哪管得了罪犯去犯罪有什么动机,法律讲的是事实,只要犯罪事实成立,就够了。”  其他人也多表示同意此观点,也许他就是上述所说的动机,也许他另和工商所多人有恩怨,管他呢。分析动机是在命案发生后,为缩小侦查范围、锁定某个方向而准备的,现在林小峰是凶手的预兆已经非常明确了,到时抓捕、判死刑,这些程序可用不着管犯人的动机。也许你杀人的理由很悲壮,可再悲壮,也改不了这起最恶性案子判死刑的结果。  高栋听着众人的讨论,一直沉默着不说话,通缉林小峰是必然的,至少上回的毒杀案是他干的,这案子嘛……如果说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解释不通怎么绑架一车人的。关键问题是,是否还有共犯?  “高局,你怎么看?”马党培一脸焦急地问道。  高栋自然知道他最盼着案子早点了结,不管后续问责与否,他作为当地一把手,总是难辞其咎,何况当天工商所家属报案说人联系不上时,他除了派人问了沿途交警和查了汽车GPS以及手机信号,压根没往更深的情况想,也没做任何实质性的调查举措。——当然,他不是神仙,他不可能想到一车人会在那晚被害,就算他想做点实质性举措,也改变不了结局。不过总归责任最大的还是他。  “老大,可以发布通缉令了吧?”李卫平也跟着问。  其他人纷纷看着高栋,也都是这个意见。  这里不是一言堂,大家的意见也有道理,高栋想了想,转头对自己手下的一名警察道:“散会后去发通缉令。”又看向大家,“我担心的问题不是林小峰是不是凶手,我担心是否只有他一个凶手。”  众人都愣了一下,如果不止一个凶手,那么就麻烦了。  高栋继续道:“现在这个案子看似很明了,但还差林小峰绑架杀人的实质证据,以及犯罪过程依然模棱两可。我这几天派人监视林小峰一家,暂未发现异常情况,林小峰现在在哪也未可知。我看这样吧,待会儿我派人去搜查林小峰的家里和单位,看看能否查出什么结果。等掌握基本情况后,再安排抓捕林小峰的具体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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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散会后,高栋把张一昂单独留下,道:“我要你亲自去趟林小峰家里,问他老婆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高栋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道:“换成以前,这种调查的工作交给你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了,你知道这次我为什么要你亲自去?”  张一昂茫然不解地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  高栋笑了笑,不知道是正常的,很多情况下领导需要下属问为什么,通过对下属的解释来显示自己的“高瞻远瞩”,加强自己的存在感。如果有个特别聪明的下属,领导想什么都知道,不给领导发挥的空间,这种聪明显然就成了“不聪明”了。  高栋打心底里喜欢张一昂这家伙的一个原因也是他常问为什么,当然,有些显而易见的问题你如果要问为什么,领导一定觉得这家伙蠢得要死,跟白痴一样,无药可救了。  高栋低声道:“我们很快就要发林小峰的通缉令了,今天会上的其他人都认为林小峰是凶手无疑,当然,大家的怀疑是有道理的,他身高、体重都符合,当过兵,前一个毒杀案是他做的,这次七个人唯独他尸体找不到,绑架一车人的案子外人很难操作,有很多理由怀疑他。不过我还是有几分顾虑,毕竟现在整个犯罪过程几乎一片空白,也许凶手另有其人,也许是共犯,我不想被对方牵着走。让你去找林小峰老婆,主要是调查清楚林小峰的真实情况,他的过往经历,他的个性,他是否有足够的犯罪动机。换成其他人去,此刻心里已经认定林小峰是凶手了,调查会不客观,而且其他人去恐怕就不是询问的口吻,而是审问的口气了。通缉令我会让他们晚点发,并且林小峰是嫌疑人的消息暂时保密,你去找他老婆,只是为了调查七人的案子。如果让他老婆知道了我们已经把林小峰锁定为嫌疑人,询问上恐怕很难配合,会保留很多。”  张一昂顾虑道:“可是如果林小峰真是凶手,他老婆是否知情呢?我去问,会不会跟我们演戏?”  高栋摇摇头:“应该不会,有报复社会倾向,并杀害多人的谋杀案,凶手是不会跟家属透露的。杀这么多人,对他个人,对他家庭,没有任何的好处,他老婆是个正常人的话就会阻止了。假设他老婆真是知情不报,当你面撒谎,你干了这么多年警察,这点辨别力总有吧?”  “问明情况后还搜不搜他们家?”  “当然搜,问清各种要问的事情后,你再出示通缉令,看他老婆是什么反应,派人对他家和单位进行详详细细的搜查。”  “好,我这就去办。”  高栋想了一下,又道:“昨天嘱咐你调查工商所其他人的人际关系、那份手机通话分析和别克车最新保养维修记录的事怎么样了?”  “手机通话记录下面的人还在整理,其他的事也在抓紧。”  高栋点了下头,道:“好,人际情况的调查向来都纷繁复杂,你这边任务最重,但还是要加把劲,过年也近了,大家都想回去过年呢。”  张一昂斗志激昂地用力点头:“我马上去落实!”
第三十章  安排完张一昂这边的工作,高栋又马不停蹄地找到李卫平和马队,刚好两人正在讨论查监控的方案,高栋掏出两支烟,扔他们面前,自己也点上,道:“查怎么样,有情况吗?”  马队愤恨道:“真是奇了怪了!查来查去居然真查不到这辆车!”  高栋安抚道:“别急,咱们调整一下方案,我们需要统计一下进出服务区的所有别克商务车数量。”  马队不解问:“统计数量做什么用?”  高栋解释道:“首先可以肯定的一点,别克车是在服务区失踪的,现在已经调查清楚,别克车不是被吊车直接吊下高速,也不是装上了其他货车,所以它肯定是从监控下面过去的,当然,它肯定是经过了伪装,所以才没让我们查出来。”  “伪装?”马队似乎并不认可这个判断,“车子想要伪装,顶多套个牌,总不能变个车型吧。咱们这次不是只按车牌查的,而是直接按车型和车身颜色等信息。所有颜色的每辆车的车型、车身和车牌都跟车管所的登记资料核对过,一辆套牌的都没有。每一辆出去的车都和它进来时的状态比对,全都一一对牢,就是没看到工商所的这辆出去。而且还考虑到这案子是白象当地人干的,特别注意了进出的所有白象牌照的别克商务车,除了工商所这辆外,只有三辆是白象的,三辆车全是民营单位的,都经过调查完全排除了嫌疑。”  高栋抿抿嘴,看得出调查已经很充分了。没有套牌车进出服务区,所有的车牌和车身都能对得上。每一辆车子进出也都比对过,没发现问题。案子发生在老公路,显然凶手是本地人,就连三辆白象本地号牌的车辆也排除了嫌疑。真是头痛。  他只好道:“也许有其他我们没想到的伪装方法呢,咱们以前没遇到过,这次可能是个新问题。当然,我相信车型是变不了的,就算把别克商务车的标志换成其他牌子商务车,整体外观动不了。至于到底是怎么伪装的,我还没想到。不管怎么样,就先按我说的办,把进出的总数都统计起来,如果出去的别克车比进来的车少一辆,那说明我的猜想是错的,到时再另想办法。”  李卫平也对高栋的这个想法表示质疑:“老大,就算别克车是直接从监控下出去的,它高速通行牌不还在高速上嘛?它最后怎么下高速?它也许有办法伪装骗过监控,逃出服务区,可它逃不出收费口啊。马队的人查了,最近全省和周边省市都没发生通行证丢失或强行冲卡的事。”  高栋顿时又被李卫平这个问题问住了。  是啊,如果是徐策所判断的那样,别克车经过伪装后,从监控底下过去了,可最后还不是要出收费口?通行证没下高速,它怎么出的收费口?  往小了看,服务区是个封闭区域,车子逃过监控出去很难。  往大了看,整个高速也是个封闭区域,没有车辆通行证丢失,也没有车辆强行冲卡,车子要下高速,高栋想到的是两种可能,一是车子被装上货车,二是车子被吊车吊出去了。  来回折腾后,这道题目又回到了原点,车子在服务区内被装上货车或是被吊车吊出去了?  被吊车吊出去可能性已经彻底排除了。  难道最终结果依然是别克车上了其他货车?  高栋不由怀疑起之前针对服务区货车的调查是否存在纰漏,存在严重瑕疵。  他想了一下,只好问:“对了,通向老公路方向的监控查得怎么样了?”  李卫平道:“已经查过一遍,没发现那辆别克车。所有经过的各种颜色别克也都仔细查了,包括车牌也都找车管所核对过,没有套牌车,也没有发现司乘人员异常的车辆。特别是银灰别克,我们更看得仔细。不过那些监控组成的区域不是完全封闭的,监控存在盲区,我们怀疑工商所的车绕过监控了。”  高栋微微不满道:“不可能绕过所有监控!这得做多少反侦查工作!一定,路上一定有很多个监控拍到这辆别克车了!”  李卫平无奈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们现在不知道别克车是怎么出的高速,从哪里出的高速,沿哪些路返回的白象县,包括什么时候返回的。别克车要从绍市那边返回白象县,有国道、省道,还有各种穿梭其中的路可以行,对此我们一无所知。我们只有几十个人查监控,在这种完全不知道哪个监控可能会拍到嫌疑车辆的情况下,就算有几千个警察一起查,恐怕也很难出结果。”  高栋咬紧着牙齿,突然间他感觉窒息,无边的黑暗笼罩下来,那个凶手仿佛神通广大到可以穿梭时空,直接从服务区出现在老公路上。  关键,关键的问题果然还是徐策一开始所说的,别克车是怎么离开服务区的,因为后续的所有调查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  不清楚它怎么离开服务区,就不知道它怎么离开高速,也不知道它几点从哪里离开高速,更不知道它会几点从哪条路返回白象县。说不定它没有直线沿路返回,而是绕行呢?  全省公路网上的所有监控,自然有多个监控会清楚记录下别克车的一切,可是,哪几个会拍到?谁也不知道。  别说死了整个工商所的人,就算死了整个工商局的人,警方也没能力把全省的所有路面监控彻查清楚。那就相当于几乎把全省所有别克车都调查一遍了。  高栋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坚持道:“老公路附近的监控怎么查你们两个再商量着办。尽快把进出服务区的所有别克商务车,按我说的,统计每个颜色的进出数量。记住几个统计的要点。第一,所有出服务区的别克车,都要和他进来时的状态比对一遍,包括车身颜色、号牌,还有,司机前后是不是同一个人,有没有异常。第二,看看有没有车的司机长得像林小峰的。第三,每辆车的进出时间间隔做统计,如果在服务区停了一个小时以上的,重点关注。”  李卫平和马队只好点头应承。
第三十二章  “哦,你觉得苏春伊不知情,林小峰案发前情绪异常。好吧,等我回头看完笔录。哟,你那边已经开始搜他家了?好吧,有什么结果再告诉我吧。”挂下电话,高栋默默无言,林小峰案发前情绪异常,种种迹象越发显示他就是凶手了。  可是,他这个在所有警察看来都“一目了然”的凶手,何必要折腾汽车失踪,这不是骗他自己吗?  高栋不明白,不理解,有所怀疑,有所保留。  暂时先不去管了,等张一昂那边的调查结果吧。  现在他想起昨晚和徐策的对话,徐策对手机里那段视频的来源抱有很大程度的怀疑,高栋也在怀疑。  正如徐策所说,那段监控的拍摄角度,显然是偷偷藏在手里拍的,但镜头从头到尾一直锁定在林小峰身上,难道视频拍摄者提前知道林小峰会下毒?  唔……不可思议。  如果上回的毒杀案中,视频拍摄者提前知道了林小峰会下毒,那么应该是林小峰的同伙,可是同伙何必要用视频记录下这一切,岂不是会害了林小峰?  他想到了毒杀案卷宗里记载的各人座位情况,结合手机视频的角度,这名拍摄者当时应该身处第二桌,也就是朱梦羽、王红民老婆、姚江老婆等多名女眷的一桌。  视频真是朱梦羽拍的?  可惜视频里的那只右手背光,显示不出掌纹,不过应该可以通过手指的粗细长短和朱梦羽的比对一下。  想到这里,高栋起身离开办公室,去找陈法医。  来到法医的工作间,高栋叫出陈法医,道:“朱梦羽的尸体还放着吗?”  “暂时放在冷柜里寄存,该做的尸检都做了,是要拿去火化了吗?”  高栋摇摇头,道:“让我再看下。”  “都查完了嘛,还要再看什么?”陈法医对自己的工作经验非常自信,高栋还要再看尸体,莫非怀疑自己尸检不够仔细,漏了什么?陈法医很有不满。  高栋笑了笑,道:“那段手机视频里不是出现一只右手嘛,我比对一下,看看这只右手是不是朱梦羽的手。”  陈法医奇怪问:“你是怀疑视频不是朱梦羽拍的?”  高栋摸摸下巴,道:“嗯,有一点这方面的怀疑。”  “这不太可能吧,视频是她手机里放着的,而且视频里出现的那只手明显是女人。如果不是她拍的,难道还是其他女人拍的,再传给她?你看林小峰财物都不碰,就拿走她的手机摔了,而且还把她单独杀死,可见是恨透她用视频威胁他了。”  连陈法医现在也确信一切都是林小峰干的了。  高栋无奈抿抿嘴,道:“朱梦羽用视频威胁他,要他干什么?”  陈法医理所当然地道:“这恐怕只有问林小峰自己了,不过肯定是威胁他一些很难办的事,所以他一怒之下,把所有人杀了。”  高栋略显无奈道:“他一怒之下,杀了朱梦羽就行了,何必要把所有人都杀了。”  “这……也许其他人也有知道视频的事了呢,或者林小峰以为其他人也知道了。”  高栋深深吸了口气,黑着脸问:“你这些想法都是怎么来的?纯属猜测,纯属无稽之谈。”  陈法医无奈撇撇嘴,道:“除此之外,我就想不出林小峰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了。当然,我听其他刑警说他过去做生意亏了,怨恨工商所,又加上朱梦羽用视频威胁他,彻底把他惹恼了。听说他性格内向,这种个性的人一旦犯罪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会特别极端。”  高栋哈了口气,摇摇头,苦笑起来:“老陈啊,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犯罪心理分析了?重实证才是你法医的工作啊。哎,不行了,再这么下去,我身边又多了一个张一昂了。”  陈法医大笑起来:“好吧,老大,不开玩笑了,说你的事吧,你要找朱梦羽尸体比对手,恐怕不太行。”  高栋不解道:“为什么?”  “你忘了呀,朱梦羽尸体被石头狠砸了多下,两只手都砸烂了呢。”  高栋顿时一愣,他回忆起朱梦羽尸体的模样,心里多了层怀疑,连忙道:“快带我去看看。”  陈法医带高栋来到冰柜前,拉出朱梦羽的尸体,高栋正要上前,陈法医道:“老大,等我给你拿副口罩和手套,尸体不卫生。”  “不必了。”高栋急不可耐,直接凑到尸体跟前,专注地看着面前这具冻得像块石头的冰尸。朱梦羽脸上只有轻微的擦伤,甚至连化妆品的痕迹都在,两侧手臂、手掌以及中间的胸口一带,被石头砸烂了,尤其是两只手,破损最为严重。  高栋回头看了陈法医一眼,道:“照理,就算凶手极其憎恨死者,死者死了,他还要砸石头来发泄。可是有点奇怪,他为什么不砸头,砸身体,尤其是两只手受损最严重?”  陈法医马上替高栋想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解释:“很好理解,林小峰怨恨朱梦羽偷拍他犯罪的视频,在杀死朱梦羽后,他拿起石头,嘴里骂着‘叫你拍!叫你拍!老子砸烂你的贼手!’所以拍视频的手受损最严重。”  高栋无奈咳嗽一声,心里想着陈法医和张一昂是不是有某种程度的血缘关系。他抿抿嘴,俯身凑近右手旁,仔细观察着朱梦羽的右手。  手指尽管被石头砸得破损很严重,无法和视频中的进行比对,不过指尖部分保存尚可,尤其是指甲部分,基本完好。  朱梦羽的右手上,几根手指都蓄着指甲,但看上去显得比视频里的短些。他着重看着中指,果然,中指的指甲剪平了,看上去其他手指都蓄着指甲,唯独中指没蓄,这点和视频中的相吻合。  唔……看来是自己多心了,视频确实是朱梦羽拍的。  等等——这指甲似乎刚剪过。  他赶紧招呼身后的陈法医上来,道:“你瞧瞧,朱梦羽手上的指甲是不是刚剪过?”  陈法医戴好手套口罩,拿着一把镊子走上来,小心扳起尸体的右手掌,先用镊子剔除了指甲中的部分泥土,仔细地看了几遍,点头道:“没错,应该是死前一两天内刚修剪过指甲。”  高栋又来到左边,看她的左手,她左手指甲长度和右手差不多,不过左手的中指蓄了指甲。他仔细观察几根指甲的尖部,个别指甲也有刚修剪过的痕迹。  高栋马上走出尸体房,来到外面的工作间,打开电脑又看了一遍视频,对陈法医道:“你瞧,视频里这只手的指甲是不是比朱梦羽的长?要长许多,大概零点五到一公分。”  陈法医点点头,又摇摇头:“你的意思还是怀疑视频不是朱梦羽拍的?视频是去年拍的,大部分人两个星期内都会修剪一次指甲,去年她指甲留得长,后来剪短了一些,不是很正常吗?而且你看,视频里中指没有指甲,尸体的中指也没留指甲。”  高栋皱眉看着他:“可是尸体的中指没留指甲是死前刚剪过的。”  “这点也很正常吧,我办公桌上也放了把指甲刀,三头两头剪一下,很多人都是这样的。”  高栋认真地望着他,道:“你难道不觉得这有点巧合吗?尸体的手被砸烂了,无法直接根据手指长短比例比对视频,唯一有特征的是指甲,可尸体上的指甲却在死前修剪过?会不会是视频拍摄者压根不是朱梦羽,凶手怕我们看出这点,故意砸烂朱梦羽的手,又把朱梦羽的指甲修剪成和视频中的相似?”  陈法医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谨慎地道:“老大,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是你钻牛角尖,用主观的态度,先入为主地给出结论,然后再找线索,想印证你结论是正确的。你只会去注意那些和你猜想符合的线索,而抛弃和你猜想违背的线索,这是很不客观的。在我这个旁观者看来,这一点都不巧合。朱梦羽的手是被砸烂了,无法比对视频。可是她被砸烂的不仅仅只是手,更多的还有手臂、胸口。你主观地看问题,所以才会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凶手砸烂的是手。事实上,砸烂的不只是手。而朱梦羽死前一两天内剪过指甲,这就更没什么奇怪的了,通常人一两星期内至少剪一次指甲,凑到死前一两天内剪过,没有稀奇。况且她不是每根手指都剪过指甲,只有其中的几根剪过,这也完全符合正常人剪指甲的习惯。你觉得视频的拍摄者不是朱梦羽,而是另有其人。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又多了新疑点,凶手为什么要伪造成是朱梦羽拍了视频?谁拍下林小峰犯罪的视频和这次的案子有关联吗?没有。难道视频是凶手拍的?可视频拍摄者明明是个女人,杀这么多人的案子如果是个女人干的,我把尸体吃下去。”高栋古怪地看他一眼,很难理解他是什么心理,他还是浑然不知地自顾说着,“话说回来,拿到视频后,大部分人也是理所当然认为视频是朱梦羽拍的,压根没想过要比对手指,看看到底是不是朱梦羽的手。凶手怎么会料到警方会去怀疑视频中出现的这只手,是不是朱梦羽的呢?假如您没查这一节,其他人更没人提这一节啊。”  听完,高栋沉默半晌,最后点点头。  是自己太主观了?先入为主地看问题,所以把正常的情况都看成疑点?  还是凶手处处算计,在所有细节上确保警方不起疑呢?  现在的情况,大家似乎都认定了林小峰是真凶,都往这个方向查,都先认定了林小峰是凶手,再找他的犯罪证据。  这是本末倒置的呀!这是严重违背刑侦重实证、轻猜想的精神啊!  可是现在已知的线索,似乎越来越多地指向了林小峰犯罪。  高栋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感觉,觉得现在一切都在朝一条相反的道路上走。  到底是自己太多疑,不客观,这案子压根没想象得那么复杂。还是真凶是个极其厉害的高智商罪犯,把一切都算计到了?  他感觉有些气闷。
第三十三章  “我们是省刑侦总队的,今天需要来做几项调查工作。”张一昂把证件递到面前一位四十多岁的眼镜男手里。  眼镜男双手接过证件,仅看了一眼,就还给张一昂,道:“张队长需要我们怎么做,我们都会全力配合,市里和县里领导都已经交代过我们要全力支持公安部门的工作。”  “好的,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是县工商局的常务副局长费国安,这不,出了事,现在暂派我和几个人来临时管理工商所的日常工作。”眼镜男也把自己的证件交给张一昂看一眼。  “好的,待会儿我们找人做笔录时,还要再麻烦到费局。对了,几个人的东西,没人动过吧?”  “前几天李局带刑侦队的人过来粗略检查一遍,嘱咐了相关七个人的办公室和各项东西都不准动,等刑侦总队的再调查。我们完全按照要求,几间办公室都上了锁,所有可能相关的物件全都封存了。”  “哦,家属有来拿过遗物吗?”  “有几个来过,我们拒绝了,说要等公安的意见。”  张一昂放心地点点头,道声谢。他很清楚,案子闹这么大,除了公安外,最坐立不安的就是工商系统的人了,毕竟凶手当初的要求直指工商所的乱收费,既然是乱收费,那账目肯定没进财政专户,作为直接主管单位,县工商局的对下面乱收费自然一清二楚。目前是命案为先,没查经济账,万一到时结案了上级再派经侦队过来查,工商局的也逃不了干系。这种大事面前,当地官吏不敢不配合,必然会全力按上级要求办事了。  张一昂先安排了一队人去搜查七个人的相关物件,看看能否发现什么额外的线索。随后又拉过费国安,道:“费局,现在我们需要找些人了解下几个当事人生前的情况,所里还有哪些人对他们比较了解的?”  “不是问了大家好几次了吗?哦,你们省队的人还没来过。剩下的都是合同工,有几个在所里干了五年以上了,前几天李局带来的人已经问过一批,你这边是需要再找这批人,还是再问问其他人?”  张一昂想了下,道:“把对所里日常情况了解的都叫过来吧,我们分几组人一起做笔录,费不了多少时间。”  “好吧,那我马上去召集人员。”  很快,费国安带着十来个合同工赶过来,张一昂安排人在工商所临时腾空的几间办公室分别做笔录。他和一名记录员请了所里一位工作了八年的女员工,给对方倒了茶,简单客套几句,说明了来意。  虽然公安对外口径一律是工商所的七个人出了车祸,但警方都来所里调查好几次了,其他的合同工心里都清楚这所谓的车祸非比寻常,私下风传各种故事版本,但面对警方的当面问询,都装作毫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听说你是所里工龄最长的?”  这位四十来岁的胖乎乎女人道:“不算长,非正式员工里面我算最早进来的吧。”  “你对王所、姚副所这几个人熟悉吗?”  “嗯……这个怎么说呢,每天见面的,应该算了解吧。”  张一昂点点头,继续问:“你们所里的司机林小峰,对这个人,你熟吗?”  “小林呀,当然熟,他很腼腆的,我们平时都叫他小林子,《笑傲江湖》里的那个,——”  张一昂打断问:“哦,好像《笑傲江湖》里的那个小林子是反派吧,抱歉,我不太看电视?你们这么叫他,他不生气吗?”张一昂心目中的林小峰,应该是个肚量小,容易生气,但即便生气,也会憋在心里不让人察觉的内向者。  “不会,他从没生气过,他没有脾气的。我们一开始这么叫他,他每次都是笑笑,后来就叫习惯了。从他进单位到现在,从没见他生气过呢。”胖女人的回答很轻快。  好吧,心肠最歹毒的人,往往平日里反而让旁人觉得很和善,国外一些变态杀人狂的案子他看过很多,总是这样。和善的大叔往往是腹黑男,腼腆的男生通常是老流氓。  “林小峰和所里其他人关系怎么样?”  “很好呀,跟每个人都挺好,因为有什么小活计,大家总是差使他,他从来不会抱怨。所里以前大家开玩笑,说要评个最任劳任怨奖,一定非小林子莫属。姚副所常说他是个大枕头,打一拳马上就弹回来。”  张一昂心里在嘀咕,整个社会都喜欢捏软柿子,越是单位里的老实人,越受各种差使,反而好处往往被别人拿走。看吧,你们以为他脾气好,容易捏,哼哼,到头来突然吓你们一跳吧。  “对了,他和王所还有其他人,关系怎么样?谁和他关系最好,谁和他关系最差。”  胖女人心里在想,为什么一直在问林小峰呢,前几天县公安局的过来,可没问这么多他的事。不过领导已经告诉她,今天是省公安厅的人过来,要全力配合调查。她也不敢多问,只能回答道:“王所最看重他了,凡事外出开会办事,一定会带着小林子,关系好得很,据说王所想把他转成正式工,无奈他学历太低,没办法。其他人嘛,和他的关系都还不错,他们去开会时,都是小林子开车的。”  张一昂着重提醒她一句:“所里有人和他关系不太好的吗?”  “不太好?”胖女人思索着,“这我得想一下,哦,不太好的是汪海——,哦,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张一昂眼睛微微一眯,连忙道:“过去的事情也可以说,也许对我们的调查有帮助。”  “哦,是汪海全,以前所里的执法队长,不过去年一次吃饭的时候,中毒死了,据说县里的警察最后也没调查出什么结果。以前小林子好像很怕他,当然,也不光是小林子了,反正大家都不太喜欢汪海全,他每次差使人,态度都不好,很凶的,但我们怎么敢说呢。好像以前汪海全刚来单位时,不是这样的,人还挺和气的,大概从去年上半年开始,就像变了个人。王所应该也不太喜欢他,我们私下跟王所说过,最好把他调走,王所总是笑笑说,他没人事调整的权限。实际上王所要调走汪海全,应该不难吧,王所叔叔是谁你们总知道吧,王所说的话在县里都管用。可是王所一向为人很厚道的,不想跟他计较,但其他人都看不惯汪海全。”  “哦,你们王所这个人的脾气很好吗?”  胖女人立刻夸奖起来:“不是我夸自己单位的领导,王所实在是大家公认的好领导了,为人很客气,很大方,不仅对所里的其他人员,还有我们下面这些非正式工,他经常给我们发这个发那个,我亲戚事业单位的都羡慕我。按说他叔叔做那么大的官,可王所对所有人从来没一点架子,也从来不会骂人,反正脾气好得很。”  “嗯,那个汪海全,这个人林小峰很怕他,会不会恨他呢?”  胖女人不明白他所问的画外音,只是道:“恨他?不知道诶,反正心里一定是讨厌他的了。不光我们所里的人,反正社会上的人对汪海全评价都很差,好几次告到上面去了,最后还是得王所出面,替汪海全擦屁股。”  张一昂好奇问:“别人什么事情把汪海全告到上面去?”  “他呀,”胖女人撇撇嘴,显示出不屑,“他总是弄得好像周围人都欠他钱似的,常常找社会上工厂商店的麻烦。得罪他的人,他三天两头带人上门执法,要么检查执照有没有过期,要么检查食品卫生,还有打假。有个做工厂的老板,另外开了家饭店,不知怎么得罪他了,他三天两头去查卫生,终于被他抓到把柄,把饭店查封了,那个老板去年吃饭的时候喝醉酒,找上汪海全打起来,就是那回事啦,公安一度怀疑是那老板下毒,后来查了没证据把人放了。还有我听说有个跟他结怨的人开了家中等规模的超市,他说要查验是不是假酒,把对方店里的一排茅台、五粮液这种高档酒都收走做检查。检查结果当然是真酒,可别人平白损失几千块,后来他又上门查,逼急了对方告到市里,最后王所出面调解,补了几千块损失给对方,私下替汪海全承诺不再无故找麻烦。”  张一昂点点头,他知道,做生意得罪工商部门会相当麻烦,工商有权去你店里抽检产品是否合格,当然,抽检的产品是不会付钱的,小东西也罢了,如果拿你几瓶高档酒去做检测,那只有哭的份。  “对了,汪海全是什么时候进你们工商所的?”  “大概三四年前吧?”  “他这年纪不是考公务员进来的吧?调进来的?”  “对,他原来是下面一个乡里的副所长,调到我们这儿当执法队长。”  张一昂点点头,这几个问题把林小峰、王红民、汪海全几人的形象缓缓印在了脑子里,他询问一下记录员,前面的问题是否记录妥当,得到肯定答复后,他继续问其他人的情况。
第三十四章  “朱梦羽你熟悉吧?”  “小朱呀,当然熟了,她是正式工里的唯一一个女同志嘛。”胖女人似乎在为有一个女公务员而自豪。  “她这人性格怎么样?”  “她是考公务员进来的,大学生嘛,所里最年轻,最漂亮,多才多艺。人又聪明,很能干,她是所里唯一的财务,反正大小账目都靠她一个人。都说做财务的为人刻薄,她这个小姑娘不是这样的,我们平时工作中需要报销的地方,她尽量都会帮我们解决。”  张一昂点点头,又道:“她和你们所里其他人的关系怎么样?比如说,和谁关系最近,和谁关系比较差。”  “关系最近?”胖女人眼神闪烁一下,道,“都是差不多的吧。”  张一昂注意到她的眼神,继续问:“她和林小峰关系如何?”  “他们俩?好像没什么吧。”  “林小峰不是长得挺帅的吗,朱梦羽也很漂亮。”  “哟,你是说这个呀,”胖女人笑起来,“他们俩不可能有那些关系的了,小林子结婚有孩子了,小朱还是个年轻姑娘呢,从没听过他们俩有私下往来的事。”  “那么朱梦羽和姚江呢?”张一昂知道朱梦羽手机里,有较多和姚江间的暧昧短信。  胖女人顿时闭了嘴巴,表情有些尴尬。  张一昂笑了一下,道:“你放心,你把你知道的情况说出来,我们做笔录肯定是保密的。”  胖女人犹豫再三,张一昂反复保证所做的一切调查,绝不会向他们县任何人透露半句,才总算半推半就地开口:“好吧,我说的只是些道听途说,都是别人传的,我都是听别人说的。”  张一昂连声道:“我知道,你尽管把你听说的说出来。”  “他们有人风传小朱和姚副所有那种关系,当然啦,都是传言嘛,姚副所是有家室的人。不过有好几次都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出差去,也不要小林子当司机,喔,傻瓜都猜得到这是要做什么呢,嘿嘿,傻瓜都猜得出。而且听说当初公务员面试时,是姚副所直接跟考官打了招呼,说要这个女的。好像她笔试成绩是排第三的,最后总成绩是第一。听说她在笔试前就托人找到了姚副所,当然啦,这些都是传言啦,我不过随便说说,随便说说的啦。再后来有一回姚副所老婆闹到单位,说要打死狐狸精,王所出面做工作劝回去的。再后来,我们见两个人平时不再直接联系,也不两人偷偷出差了,都是跟其他人一起去出差。但是我们看得出,他们两人还是眉目传情……眉目传情的意思啦,还有哦,出差的人私下说他们两人开了两个单间,可是半夜别人听到姚副所房间里传出怪声,呵呵,好怪的声音哦,结果你猜怎么着?小朱的房间里没人,呵呵,没人。”  张一昂只好也跟着干笑几声,刚刚这胖女人还佯装不敢说,结果一开口谈别人的私情,马上说得连眉毛都跳动起来,生动如画。刚说自己只是道听途说,但说起来好像当时他们出差开房时,她就住在隔壁一样。  张一昂接着道:“那么王所和朱梦羽呢,他们有关系吗?”  “你说那种关系吗?肯定没有的。你没见过王所的老婆,王所的老婆比小朱还有漂亮呢,嗯,简直是……简直,哦,反正很漂亮的。尽管年纪要比朱梦羽大几岁,但没人看得出她有三十多了呢。王所自己长相就好,家世也好,娶的老婆当然漂亮啦,还是个高材生,浙大的博士呢。王所有个这么漂亮的老婆,外面当然不会去沾花惹草了,王所一向风评很正的,从来没有过什么不良的记录。总之,郎才女貌,大家都很羡慕王所。”  “哦,王所老婆是干嘛的?”  “县人民医院的,好像是什么药剂科的副主任,反正是王所给她安排进去的,工作很闲,当然了,她闲也是应该的,漂亮女人又有个这么能干的丈夫,自然不用像我们这样辛辛苦苦给企业办执照,每天应付这么多人,赚点辛苦钱了。”  张一昂点点头,貌似这位王红民,在他们工商所下属的眼里,简直是完美男人了。有个中央级别的亲叔叔,当着工商所的一把手,——据说只要他愿意,至少能做副县长,可是他并不是很有权力欲,只当着他的所长。脾气好,从不对人发火,旁人惹事了,他还出面替人擦屁股。长相好,张一昂见过他照片,四十多岁了,依旧很英俊。娶的老婆是个连女人都夸赞漂亮的美女,学历也高。生活作风正派,从不在外沾花惹草。唔……简直是,反正是个女人,大概都想嫁给他。  “那么姚江呢,姚江这人除了和朱梦羽有点暧昧关系外,他个性、为人处世方面怎么样?”  “姚副所嘛,他一直跟着王所的,一起在工商所十多年了,他平时脾气好坏说不上来,大部分时候是好的,偶尔也会对下面人工作不满意,发脾气。可能社会上对他评价不会太好吧,因为他是管执法这块的,以前汪海全算是他的半个手下,不过他比起汪海全,应该好不少了,毕竟他不会刻意找人麻烦,别人被罚款时,找他说情,也能视情况通融,减免一些。反正县城里嘛,别看我们县挺大的,县城有二十万常住人,上万家商户企业,有些事情难免不像城市里这么正规,很多时候都是私下解决的。作为工商所,执法和人情,两样都会平衡些,姚副所还是通人情的,也不会和人关系闹得太僵,可不像汪海全那样的。汪海全这种货色嘛,反正我们平时都避免跟他靠近,跟他混熟的总没好下场,明知他是老流氓,还跟他走进小树林,不是自讨苦吃嘛。”  看来这个胖女人在工商所多年,各方面情况果然是很了解的。  张一昂又问了三个男公务员的情况,徐涛是王红民的亲戚,从下面一个乡的其他单位调进来的。周国贸是姚江最要好朋友的儿子,也是从其他单位调进来的。还有个方剑,是县长的亲戚,额外落实的。  总之,他们这工商所,算是全县最肥的单位了,不对外招聘公务员,只有个朱梦羽是姚江特意安排考进来的,其他人要么本来就在,要么是调进来的,甚至原级别更高的也想来他们工商所。  了解完人员的情况,张一昂又道:“对了,你们所里下面的工商协会是怎么回事?”  “这个?”胖女人脸色马上变了下,道,“不太清楚吧,所里下属没有事业单位,只有我们这些合同编制人员。”  张一昂不信她居然会不知道,又问了许多,可这个胖女人面对有关工商协会的事,总是吞吞吐吐说点只言片语,张一昂知道这肯定涉及单位小金库的事,所以她才口风守得紧。不过这案子动机和钱财无关,纯属因为凶手电话里提到这个才问,大致了解一番后,又安排其他人来做笔录。
第三十五章  张一昂刚给人做完笔录,一名负责搜查的侦查员过来告诉他:“张队,搜查工作做完了,可能有用的东西,包括各人的办公电脑等,需要带回去一一检查。朱梦羽是工商所的财务,她那儿有大量账本,这案子涉及工商所下面的工商协会,应该账目也会在里面,可是那个费局的意思是账本是工商部门的过往工作记录,和案情无关,不该交由我们警方。您看是否需要通知经侦队的过来?”  张一昂想了下,凶手电话里虽然点明了工商协会这东西,可凶手杀人本身并没有为了金钱,工商所的帐毫无疑问肯定有问题,但也是纪委等监察部门的事了。案子已经闹得很大,查工商的帐肯定会惹工商部门的不满。嗯,还是回去让老大决定。  他便低声道:“我回去问问老大的意见,查账的事其实跟咱们的命案没直接关系,就算要查,也是经侦队的活,跟我们刑侦无关。这帐一旦查了,恐怕会直接把他们县工商局乃至市工商局的都牵扯进来。这种事咱们这级别的决定不了。”  “好吧。”侦查员又道,“对了,我们从林小峰桌子抽屉的最里面找出一瓶药片,透明玻璃瓶装的,没有标明用途,里面有大半瓶,不知道什么用的,很有嫌疑。”  张一昂微微一皱眉,道:“拿回去让法医看看。”  一行人收拾妥当,回到县局,张一昂整理了一下今天的调查结果,第一时间找到高栋汇报,包括林小峰家的笔录、搜查以及工商所的各项调查。  高栋听完他的大致描述,又仔细地把笔录中所有涉及林小峰的信息看了一遍,结果心头的疑虑不减反增。  从苏春伊处了解到的情况看,林小峰案发前的行为举止,似乎更符合他是凶手的猜测了。  他从十月份开始,情绪就显得心神不宁,尤其案发前,这种特征更明显,甚至案发前一晚,他很晚才回家,却不告诉老婆有什么事。  可是从他老婆、单位同事口中描述的林小峰,却是个性格内向,或许有些懦弱,但总表现出一个老好人的模样。  这样性格的人到底会不会做出极端的事呢?  或许该换一种方式问,什么样性格的人才会成为最极端的罪犯。  旁人印象中的表观个性,和成为极端罪犯之间的概率是怎么样的?  高栋一时并没有太大把握。  他是浙大心理系毕业的,从警后到公安院校进修,系统研究过犯罪心理学,可他对林小峰这样性格的人会否成为极端罪犯,依然没有把握。  他记得徐策过去的论文里,对犯罪心理学的常规研究方法很是不屑,用了大量实证数据来批驳所谓犯罪心理学的实用性,从逻辑角度证明所谓的罪犯心理分析纯属概率赌博,没有实用价值。——犯罪心理学门人总是拿成功案例来说明心理分析的厉害,却全然无视误入歧途的典型,社会上的文学作品也往往夸大了犯罪心理学的功能。——高栋笑了笑,当然,徐策永远只信他的数理逻辑,总是从数学化的角度,把信息转化为数学上的量化条件,完全秉持命题式的绝对推理手法,不做任何主观的猜测。  一起案子,对于抓出凶手,这是两套截然不同的破案手法。  一种是假定某人是凶手,再找证据证明他是凶手,或者排除他是凶手。  另一个彻底放弃猜测,纯粹地从已知条件入手,用百分百的逻辑来推算出凶手。  哪个方法才是最科学的?  如果从纯理论的角度,高栋相信徐策的办法是最正确的,因为不作任何的主观猜想,直接按已知条件,进行单方向、必然性的推理,结果必定是正确且唯一的。  而先假定某人是凶手,再找证据加以证明或排除,从过程的第一步——猜想,就带入主观情绪了。  可是现实中似乎很难按照徐策的方法进行查案。  一个案子,比如会得到一千条信息,但只有其中的十条是真正和案子有关的,警方该如何把一千条信息中的这十条完完全全地提取出来呢?  在手里已知条件有限的时候,似乎只能先假定某人是凶手,再把一千条信息逐条与之核对,加以辨别。  可是问题就出在这儿,假定某人是凶手后,侦办人员会把不由自主地把对他不利的线索往其身上靠,而忽视其他或许真正有价值的线索。  可话说回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拿徐策的老本行数学来说,不也如此吗?  大部分数学上的定理,都是先有人提出假设,再有人加以证明,单向性证明得出的定理几乎没有。  高栋抬了下眉毛,摇摇头,徐策的一些想法很好,可他毕竟不是办案人员,没有实际的侦查经验,就像这案子里,到现在徐策也没给他带来多大的帮助,看来当初自己高看徐策了。  高栋思绪回到眼前,看完了笔录,目前他也倾向于林小峰是凶手了。只是不解的是林小峰的动机,以及明明警方很容易会怀疑他是凶手,他何必要搞出汽车消失这种事情来。  沉吟一下,他掏出烟,给张一昂,自己也点燃,随后道:“动机好像还是不够扎实。他老婆说他修理店关门是因为经营不善,不是因为工商所的乱收费。”  “谁知道呢,性格内向的人不会把心底深处的想法告诉别人,即便对自己老婆也不会说。他老婆不认为是因为工商所的乱收费,他自己是这么看的呢。”  “嗯……话是这么说,可是他进工商所后,也没有对任何人表现出该有的敌意吧。”  “这个就很难说了,比如我心里讨厌一个人,可是咱们在社会上生活,很多时候也不能表现出来,反而要表现出一点都不讨厌的样子,还处处讨好。——哇,老大,我对你可决不是这样,我只是打个比方。他心里本来就憎恨工商所的人,结果进工商所后,大家觉得他是个软柿子,使劲捏,各种大小差事总是叫他跑腿,他心里的积怨更深了。后来又遭遇到朱梦羽的视频威胁,他心里最后一根弦也崩断了。你看,他从去年十月份开始,情绪显得不正常,那个时候刚好是毒杀案过去了,想必那个时候他知道了朱梦羽手里有他的犯罪铁证,于是开始构思怎么处理了。”  “可是朱梦羽用视频威胁他干嘛呢?”  “人已经死了,所谓的犯罪动机只有等抓到林小峰才能知道了。反正不管是咱们办案,还是审判,犯罪动机都不重要,重要是有证据证明是他做的就行。现在他各方面都很吻合,只要抓到他,相信一审马上全交代了。”  高栋深吸了口烟,又吐出来,道:“现在抓林小峰也是个难题,我们监视他家这么多天,也没发现他跟家里联系。他现在在哪恐怕谁都不知道。通缉令虽然发出去了,但海捕的工作怕不是一两天就有结果的。人山人海,要找到他,难呀。”  张一昂皱皱眉,道:“可是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一切只能等抓捕他的结果。”  高栋转过身,沉吟了半晌,犹豫一下,回头又道:“话虽如此,我们的侦查工作不能放下。我怕……我怕万一不是,毕竟现在还有好多情况没调查清楚。对了,那个工商协会到底怎么个操作的,现在他的犯罪动机,嗯……我还是挺怀疑的。”  “关于这个工商协会,大概是涉及他们单位的小金库,我们笔录上问的这些人,谁都不肯说仔细。大致情况是这个协会是大家口头叫叫的,其实是家公司,负责县城所有企业商店的办证、年检和各项抽查,另外比如被罚款,可以通过这家公司活动,还有要求一些工商户订购产品之类的,总之,是他们赚外快的手段。这家公司据说一开始是王红民个人名义设立的,但他结婚后不久,就把公司转到了他老婆名字下面,他老婆并不参与经营业务,只是挂个名,工商所的几个人是公司的实际管理人员,那些合同工很多是给这家公司干活的。如果要知道公司的实际操作情况,需要查账。你看是否需要把工商所的账本调过来?”  高栋稍微一想,马上摇头道:“不必,要查也是经侦队的事,和我们无关。而且这案子不是经济犯罪,经侦队也没权限。有权的就是纪委,但这事纪委是铁定不会插手的。如果查账,肯定会涉及多个单位和人员。既然和案子无关,我们也不要去管,免得因这种于己无关的事而体制内树敌。我不需要知道他们工商所赚了多少钱,我只想知道他们平时收钱厉不厉害,是否会触怒当时开修理店的林小峰,我只想更清楚地理解他的犯罪动机,懂吗?”  “明白,我明天会再通过其他渠道了解工商协会的事。”  高栋满意地点点头,道:“你这边的调查不能断,我交给你的几件事,继续一件件落实起来。林小峰是凶手,固然最好。如果他不是,或者还有同伙,我不希望后续侦查陷入被动。我需要详详细细地知道工商所这些人的所有情况,你这些信息还不够,对于一个人的情况了解,要多方面、多渠道,不同的角度共同还原出本来面目。”
第三十六章  晚上,陈法医找到高栋,道:“老大,从林小峰办公桌抽屉里搜出的那瓶药我已经化验过了,是比较常见的迷药。”  “什么成分?”  “主要成分是安眠药,另有其他的制幻药物,足够剂量服食后,大约十五到三十分钟人就会显得很困乏,很容易进入深度睡眠的状态。”  “哦,这种药的来源能查到吗?”  “恐怕很难,现在非法渠道太多,这药我见过多次了,好几个市破获的抢劫、迷奸案子,收缴到的药都是类似这种的。去年网监注意到网上有人兜售这种药,抓了他们整个团伙,收上来一批,就是这种药。我听网监说,广东、广西那边是源头,现在网上卖,私底下非法渠道卖,太多了,应付不过来。一些犯罪团伙拿去偷偷放到别人食物里,等药起作用后,进行盗窃、抢劫等,被害人往往当时已经昏迷,个别没有昏迷的,也因这种药物影响,事后很难完整回忆整个案发经过,对抓捕带来很大困难。”  高栋抿抿嘴,道:“看样子没抓到林小峰之前,要查他这瓶药的来源,不太容易。”  “是啊,如果他是网上买的,他电脑里记录总该有,就怕私底下找什么渠道买的,完全没办法知道了。不过现在更确认了林小峰是凶手这一点了,案子一发生,就有好多刑警怀疑是用药物才能绑架一车人,现在确定了这个结果。我估计可能是林小峰用保温瓶之类的装了饮料,说这种饮料是他当天早上亲自弄的,诱使车内其他人员都品尝了,结果中了圈套。”  高栋微眯一下眼睛,这种可能性很大,瓶装饮料里下毒难以实现,如果他当时拿个保温瓶,说里面是自家熬的酸梅汤,车上人员都会喝上一些,随后就昏迷了。——不过别克车残骸里好像没见到保温瓶类似的东西,也许被林小峰带走丢弃了,他不想留下证据。你看,他把朱梦羽带走两公里外埋了,手机又丢在偏僻的草丛里,而且朱梦羽的包和手机上都没留下他的指纹,可见他犯罪后把诸多证据都清理过了。  现在加上迷药的证据,林小峰犯罪似乎就更加证据确凿了,为了谨慎起见,高栋还是额外问了仔细:“药瓶上有留下指纹吗?”  陈法医肯定地点头:“有,完整的指纹,和林小峰生活用品上留下的指纹比对过了,确认是他本人无疑。”  高栋嗯了声,这个结果表明药瓶是林小峰本人的。  答案变得更清晰了。  陈法医接着道:“另外他平时经常上网,从他的一些个人签名、心情日志里,也找到一些他案发前心理活动的佐证。”  “是吗,给我看看。”  陈法医把整理好的一份文件交给高栋,上面是他长达一年多的网络签名、心情日志等,重点的地方已经印成了黑体字。  高栋从头到尾大致地看了一遍,这份文件的一开始,似乎都是很正常的心情记录。包括发工资、发奖金,儿子如何了,他和老婆吵架了,买的基金亏损了,各种各样快乐和抱怨都有,很生活化。看得出,这个内向的家伙心理情感还是很丰富的。  但自从10月4号开始,似乎开始了有一些变化。  10月4日,猝不及防。  10月10日,生活总是不容易,也许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吧。  10月17日,在忐忑中度过每一天,希望明天都是新的开始。  10月29日,不要在乎压力多大,好好地做自己,所有不开心的事一定都会过去的。  11月8日,生活确实好累,但是想想孩子,我要坚定地走下去。嗯,我一定要坚强。  11月20日,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  11月27日,未知的世界才是最可怕的。  高栋注意到,从10月份开始,林小峰的各种心情签名,更新得越来越少,12月以后,他再也没改过签名。从他在网上的聊天记录中,也发现了这个规律,12月以后,他几乎没在网上聊天了,偶尔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相反,过去的聊天记录中,看得出他还是个很活跃发言的人。  陈法医在一旁道:“从他上网情况看,越接近案发,他越不正常了,和他生活中的情况符合。看来毫无疑问,他就是凶手。”  “好吧。”高栋点点头,答案已经很清晰了,林小峰在案发前几个月的异常举止不会是巧合,他作为一个极端犯罪者的轮廓跃然纸上。  尽管对于他犯下这样大案的直接动机并不太明确,但作为警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罪犯,高栋知道,有些人为什么要走这条路,连他自己都说不出来,他如果自己能说得出来,反而是他心智正常的表现,反而就不会走这条路了。  许多内向沉默的人,总是把生活中的各种琐事、宿怨,像种子一样埋在自己的心底,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心底众多充满仇恨的种子已经吸足了水分,只待一个刺激,最后一根稻草压弯了骆驼,他会像火山一样,喷薄爆发。  连续杀人犯,肆意杀人的家伙,或是无固定目标的杀人者,大都是这种性格。  接下来抓捕是一方面,弄清楚整个犯罪过程是另一方面。当然,犯罪过程这个最困扰高栋的难题,还是需要从监控着手。  想了想,高栋抬起脚步,走向了查监控的办公室。
第三十七章  “怎么样,所有颜色的别克进出数量都统计过了吗?”高栋过来时,看到李卫平和马队正在一起商量着。  李卫平抬起头道:“统计过一遍了,现在还在进行第二次的复查。”  “哦?结果呢?”高栋很是期待。  李卫平抬了下眉毛,表示无奈,拿起手里的打印纸,道:“从监控下面进入服务区的这款车共计382辆,出去的共381辆,少了一辆。其中白色的进来40辆,出去40辆。晶灰的进来65辆,出去65辆。咖啡色的进来57辆,出去57辆。蓝色的进来147辆,出去147辆。唯独银灰色的,进来73辆,出去72辆,少一辆。有三十多辆车停留超过了1个小时,我们一一和对方单位确认过,也联系了开车当时人,均排除了嫌疑。另外出入服务区开车的司机也对过了,全是同个人。并且没有找到长得像林小峰的可疑人物。”  高栋皱着眉,鼓着嘴,来回踱步了数圈,方才停下。  这个结果把徐策的判断也给否定了。  徐策说车子只可能是经过了伪装后,从监控下面光明正大地出去了,所以才需要统计进出的车子总数。  可现在的统计结果,进来382辆,出去381辆,这381辆的车牌都核对过,都是进来的那些车,唯独少了工商所的那辆。  如此说来,工商所的别克车并不是直接从监控下面开出去的?  上天入地不可能,要么被吊车拖出去,这个已经调查过服务区外围,排除了可能性。要么就是被装上一辆更大的货车,离开了。可是服务区货车客车中间有隔离呀,别克车是怎么跑到另一边,被装上货车了?  高栋抿了抿嘴,看向两人道:“这不可能啊,既然是这个结果,那你们说别克车是怎么出去的?”  李卫平道:“我跟马队商量了一下,我们觉得只可能是装上其他货车出去了。”  “可是张一昂他们几次去了服务区调查,服务区客车和货车区中间有铁护栏隔着,并且有人员在管理,它怎么跑上货车的?”  李卫平道:“我觉得我们过去把别克车在服务区消失想得太复杂了,我认为最可能的情况是,林小峰把护栏搬开了,开进货车区,上了一辆集装箱式的半挂车走了。护栏只是放在地上的,要搬动很容易。虽有人员管理,人为管理总有疏漏,并且人员管理的主要时间段还是集中在车流量大的时候,如果等到晚上夜幕降临,服务区没多少车辆时,也不需要人员现场管理了,这时他在把护栏一搬,快速上车开到货车区,随后上了集装箱车,从监控眼皮底下开出了服务区。这种情况我们很难查了,服务区每天有大量的半挂车进出,每一辆车都有嫌疑,别克车上了其中一辆大货车后,事后也没法从大货车上查出痕迹,只能通过口头询问,但口头询问的结果是,我们无法判断对方是否在撒谎。并且需要询问的至少上千名大货车司机。这块工作……没法查。”他皱皱嘴,露出为难的样子。  马队也道:“我也同意李局的看法,我们俩商量了各种办法,全都排除过了,只剩别克车装上大货车,但这样一来,货车这环节的排查工作量太大,且无从判断是否有人撒谎,结果不可靠。”  高栋紧皱着眉,道:“可是如果这么说,林小峰就存在同伙了,这同伙怎么查是个大问题了。”  李卫平道:“这也未必,一种情况是,林小峰租了辆货车,事先就已经把货车开进服务区,或者他事先把货车就近停在高速附近的地面道路上,他下手成功后,再走下高速把货车开上高速,开进服务区。另一种情况是,林小峰跟某个货车司机联系好,谎称他有辆违法车辆停在服务区里,怕被查,需要货车帮忙运出去,开出有诱惑力的运价,货车司机也乐于效劳。行动时只要把别克车里面的人安置好,不让司机靠近发觉异常,事后快速给完钱,离开,从头到尾不让司机接近别克车,这也行得通。”  高栋摇摇头:“这听着像是神话,太不靠谱。”  李卫平道:“可是目前的情况,这也是仅有的合理推断了。对了,我听法医组的人说从林小峰单位的抽屉里搜到了一瓶迷药?”  “没错。”  李卫平道:“现在连物证也确凿了,只要抓住林小峰,关于犯罪过程的疑问全都可以找到答案了,也能早点结案。”  马队也笑道:“是啊,这一个林小峰,害苦了咱们这么多人,再过十天就过年了,弟兄们都想能早点破案,回家过年呢。”  高栋笑了笑,道:“我也想,好吧,今天就先这样,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我们明天再开会商量下怎么抓林小峰,现在这家伙躲到哪去了,谁都不知道,要抓他可不容易。”
第三十八章  “出去的别克车比进来的少一辆,其他颜色的进出数量均相同,唯一银灰色的少了工商所的一辆。这个结果……”电脑那头,徐策在微微沉吟后,立即肯定地说,“你们的调查有问题。”  “有问题,不会吧,每个调查步骤我都派了不同的人,反复查了,怎么可能有问题?”高栋似乎不满徐策对他手下能力的质疑。  “必然是有问题的,按已知条件建立数学模型的结果是唯一的,不会出错。出问题的可能性有两点。第一种情况,数学模型的建立条件是错的,服务区并不是完全封闭的,或者客车区和货车区之间有通行的办法。如果是这里错了,那么‘盒子’模型的产生条件就不存在了,别克车消失有多种解释。第二种情况,如果前面的几项调查是确认无误的,问题还是出在进出别克车的数量上,你们统计错了。”  高栋鼻子呼出口冷气,他对手下的能力绝对信任。这不是信任某一个人的能力,因为这几项调查都是派了不同的人反复多次查证的,如果这都能出问题,那他手下集体都是废物了,还破什么案?  他甚至后悔今天晚上又给徐策打了电话,徐策不但没有给出更好的建议,反而说是他的人调查有问题。  徐策又接着道:“刚才听你说,林小峰的犯罪证据已经确凿了?”  高栋有些不情愿,但考虑到已经跟徐策聊了几次,他对这案子细节也知道很多,对帮助自己也挺上心的,还是开口道:“是的,今天我的人搜了他家和单位,也询问了很多人,得知他是个性格内向的家伙,极端犯罪者大都是性格内向的人,总是把事情累积在心里,对很多事就是放不下,看不开,走上不归路。根据他老婆笔录,他从去年10月份开始,整个人就显得有些异常,闷闷不乐,心里似乎装了很多事,但问他,他就是不开口。他的上网记录也证明了这点,他过去是个挺热衷网络聊天的人,但去年10月份以后,网上聊天频率明显少了,他的心情签名也隐晦可见他当时的情绪想法。另外还从他单位里搜出一瓶迷药,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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