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有没有人想过小花仙幻想旋律万一哪天酥酌

  楔子    蓬莱仙岛中有个薄命林,林中的红颜洞里住着掌管天下百花的百花仙子,百花仙子手下有数名小花仙、一位鹤发童颜的菩提老叟和照顾崖上百花仙草的少年童子。被照料的植株经过千百年的甘露滋润后自能化为人形,下凡为人间增添鲜艳。       这百花仙子生得袅娜纤巧,娇若春花、媚如秋月,行事温柔平和,素日与岛上众仙各个交好,颇得人缘。对待下属亦如此,从没有在上位者的专横架势。       这日,她移驾到遣仙居,接过芍药仙子递上的茶水,浅尝一口,笑道:“这茶益发好了。”       蓼花仙子接口:“此茶出在放春山上,又以灵花仙叶上的宿露烹煮,自然是好的,其他仙品难以匹敌。”       谈话间,鹤发童颜的菩提老叟跟随在杨花仙子身后走来。       “仙子找老叟可有要事?”
      “我刚从咏絮林巡视而来,发现百花仙草都长得郁郁菁菁、茂盛繁荣,独独见紫箢花稀稀落落长得好不单薄,不知是怎么回事?”       “禀仙子——照顾紫苑的是一名唤勖颍的仙童,他素日玩心重,要不就一口气洒上几十瓢水,要不就连着几个日夜不见人影。为了这桩事,老叟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就是没见他有改善的意愿。”菩提老叟叹口气。       “他现在人在哪里?”百花仙子抿嘴轻笑。       “关着呢,我把他关在春冷居,罚他十日不准饮灵泉、吸甘露,令他好生反省。”       “你饿他,他岂不更讨厌紫箢花,这样子他更有借口不对它尽心照顾了。”       “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了。仙子,这勖颍不知怎地就是讨厌紫苑,何不让他换个工作,说不定他会做得起劲些。”       “换工作?!”百花仙子摇头叹息。“冒颍和紫苑有着未竟缘分,上一世他们是夫妻,本注定该有一世情缘,可是紫苑因容貌丑陋不堪,终生不得夫婿青睐。今虽登入仙界,紫苑却仍牵系着对夫婿的爱恋,这份坚持护着早该湮灭的情缘不断。我让他们朝夕相伴,只盼他们早日缘尽情散,谁知会弄成这光景?榴花仙,你走一趟春冷居,把勖颍领来。”榴花领命走出遣仙居。       “仙子,既然他们情缘未尽,何不让他们下凡,待情孽褪去,再让他们重返仙界,这样安排岂不省事。”菩提老叟提议道。       “让我和冒颍谈过再下决定。”她低头凝眉思索。       一会儿,榴花提来勖颍,他在百花仙子面前垂手而立,双眼直直望住仙子的倨傲神情,丝毫不觉自己有错。       “冒颍,我听菩提老叟说,你非常不喜欢紫苑花?”       “我生性不爱受羁绊,这紫苑不能随身携着,陪我四处游乐,我自然不喜欢。”他振振有辞。       “她是你的责任。”百花仙子好言相劝。       “我可以选择别的责任吗?”他迎着仙子问,脸上毫无畏色。       “不可以。”       “既是如此,我只好继续受罚。”他眼中没有妥协。       “我想……还是依您老的意思。”她转头看过菩提老叟后,回眸迎视冒颍。“我命你和紫箢同时下凡投胎,共结三世情,了却这段尘缘后再返蓬莱。届时,我不会再让紫苑成为你的负担,你意愿如何?”       “好!但是我要她还清欠我的。”勖颍嘴上虽然答允,心却有着不甘。毕竟无端受她牵绊,连连受罚,这口气他是无论如何都吞忍不下。       “还清?你指的是——她受你甘泉灌溉,却不断害你受累?”这孩子,他只要求求她,她会重新考虑要不要罚他下凡受苦,偏偏倔强的他说什么都不肯低头。       “对!”       “好,允你,下凡后紫箢将因你受饥饿、皮肉之苦,另外,我要她受你的灌溉之恩,用尽一生泪水偿还。你说,可好?”       听完,勖颍一点头,没再多说话,转身往外走去。       百花仙子轻声叹息——紫箢,这是你的劫数……情爱伤人,你受了一世苦怎还不懂回头,越是执着越是痛苦啊!唉……世间痴愚女子何其多……       她领了众仙来到咏絮林,咏絮林外一排仙梅开得正美,在凡间,此时应是百谷不生的十二月。       百花仙子仙手一指,刹那间,紫苑化成人形盈盈站起。她走到百花仙子跟前屈膝拜倒。       “紫苑,我让你和勖颍仙童下凡了却尘缘,你说可好?”       “但凭仙子做主。”她垂下头,眼角泛泪。想起前世,因丑陋容貌,让他在人世受尽侮笑,他气她、恨她理所当然……这一世她愿还报于他。       “我允了他条件,你有没有要求想我允你的?”       “我……”她偏过头想了想道:“我想要才情、美貌。”       聪明!仙子在心中赞她一声,世间男子有谁不被这些肤浅的表相所吸引?       “好,我答应,你去吧!勖颍已经下凡多时了。”     领了指示,紫苑起身,缓缓走出咏絮林……    一世莫爱    第01节    --------------------------------------------------------------------------------        清朗的大白日里居然无端端地蒙尘,不知打哪来的乌云顷刻间笼罩整个梅花镇,有老人指着天说:“活了一大把年纪,我还没见过这种异象……莫不是……咱们梅花镇要出大事了?”       的确,梅花镇是要出大事了,这事儿让神仙见了都要心凄,索性找来乌云相助,掩去了让人心伤的一幕。       此地名叫梅花镇,是因此镇处处植满梅花,这梅花镇里住了一个御史,姓曹名讳又先,平日为官清廉、爱护百姓,虽然他非地方上的父母官,但老百姓有事相求,他从不借口推托。打官司、告皇族、检举贪污……总之,能帮上忙的他都会尽全力而为,却因此得罪不少皇亲权贵。       曹大人年过五十尚无子嗣,曹夫人设佛堂虔诚参拜,诚心感天,在曹大人五十五岁那年生育一女,女儿出世时满帐紫光,故取名紫苹小名紫儿。       紫儿打小聪慧敏锐、过目不忘,在五岁那年已能认得二千余字,熟读烈女传、三字经、论语、诗词选辑。而今不过十岁光景,她已能吟诗作画,为人解决纷争。在乡里间传为奇事,人人都说,曹御史心慈善报。       这日,程公公带着一批御前侍卫冲进了曹家大门,曹家上上下下均迎在庭前跪接圣旨。家门前挤满围观百姓,扰扰嚷嚷的杂音,在程公公尖锐的嗓子喊出圣旨下……跪……时,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屋内的曹家人、屋外的围观百姓动作一致就地跪下,远远地,带着小紫儿从市集回来的管家福伯,看见家门前围着黑鸦鸦的人群,便拉着紫儿跪藏在人群中,并于耳畔叮嘱她不能出声。       “奉天承运、黄帝诏曰:查御史大人曹又先心怀不轨,与边疆匈奴互有勾结,意图为害朝政,经镇国将军曲怀天检举,人证物证俱全,罪证确凿。今判曹家含婢奴七十三口斩立决。钦此谢恩。”太监细锐的嗓音,让在场的每个人心里泛出阵阵寒栗。       通敌叛国?好大的罪名呀!这曹大人怕是遭人陷害诬告的吧!       虽然人人心里都有这个想法,却是谁也不敢说出来。皇帝老子说话,谁敢反驳?       “曹大人……”程奎奸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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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大人……”程奎奸笑二声。续言:“多年前我不是早教过你为官之道?谁让你不听劝!清廉?清廉可不能保你一家大大小小七十三口人命……”       “乱臣贼子把弄朝政,国之将亡啊!”曹又先仰天长叹,可怜这些陪他入尘的家奴,他们无过啊!他转过身对身后人跪地一拜。“对不起,你们跟错主人了,曹又先欠诸位的,容后世再报。”       “老爷……”众人纷纷跪走到曹又先身边,哭着还揖。“人生最后终将难免一死,这样也好,黄泉路上我们可以结伴同行,不怕寂寞了。”       “好个结伴同行!下辈子愿上天让我们为兄为弟,共结一家情,相互扶携!”曹又先慷慨激昂地说。       “对,为兄为弟共结一家情!”一时间,跪在地上的奴仆全扯着嗓门大喊。       门外的紫苹听了,她站起身就要往门内冲,却被身旁的总管福伯硬生生地拉住。       “福伯伯,我想要进去和爹娘一起……”她饱含泪水的眼睛泛红,拉着福伯的衣袖央求。       “好小姐,要想清楚啊!你进去不过是多添条亡魂留在这里,将来长大才能为冤死的爹娘和曹家几十口人讨回公道。”福伯软言劝慰。他的心如刀割,因为他的婆子、儿子、媳妇和孙女儿都在里面,他也想进去守着家人,但……不甘心啊!       “小姐,你要看清楚,拿圣旨的那个姓程的,叫程奎,他是宫里当红的太监,而举出老爷通敌叛国的人叫曲怀天,曲调的曲、怀抱天空的怀天。要牢牢记住了,将来有能力,定要取他们的项上人头来抵命。”       记住了!程奎、曲怀天,灭她曹家一门的凶手!       紫苹拭去泪痕讨公道,是的,总有一天,她要向他们讨回这笔血债!曹家大大小小的命都要在她的手里获得安慰。沉重的担子落在十岁女童身上,迫使她瞬间长成大人!                  ☆        ☆        ☆             十年后       隐身枫林中,莫情脸上覆着黑色帕子,水灵灵的眸子透露出强烈恨意,死盯着由远而近的两骑。曲炜勖——她不共戴天的世仇!       缓缓抽出长剑,寒月映着冷光,仇恨照着莫情没有温度的心,今夜——她要手刃仇人。       昂然颀长的白色身影随着马匹的晃动缓缓向前行,英挺的俊容上有着淡淡的疲惫,家……就在不远的前方等待着他,挂在脸上的慵懒笑容是所有归家游子都有的松懈。       倏地,他眼底闪过一道锐光,坐直身子,冷笑取代慵懒。       他发现她们了?莫情向草丛里的五名黑衣人莫念、莫意、莫伤、莫痕、莫心,点头示意。       待马蹄声近,一声单音长啸响起,六人自草丛中同时跃出,六柄长剑快如闪电地直取曲炜勖喉间。但剑光快、曲炜勖身形更快,一个云飞蛟龙避开致命剑气,移形幻影几个招式,他由被动反控局势。       掌风急至,首当其冲的莫意喉中翻涌出腥甜,连连退后三步,扑倒在地。       “上!”莫情一喊,密密实实、暗藏无限内力的剑招,同时指向曲炜勖周身大穴,毫不留情。       几个戏弄般的灵活闪躲,她们始终伤不了他,这时心有灵犀的莫伤、莫痕相视一眼,同时发招刺向与他同行的奴仆,武功不及她们的叔端,还来不及呼叫就已被划出几道见血口子。       “该死!”几个凌波微步,一招鹞子翻身,他挥掌夺下莫心的锐剑,剑气一划,瞬间风沙扬起,月光下无数绿叶离枝落地,粼粼剑光在微稀星光中,似成数道光芒。登时,莫伤、莫痕、莫心腕间中剑,血流如注。       这时,又是一声长啸,未受伤的莫念扶起地上的莫意,和其余三人纵身一跃没入黑暗中。       莫情不理会指令,下手快速且无情,发了狠硬取他的性命。不容许自己手软,不允许回忆侵蚀决心,今晚她是无心无情人。       不能再等了,十年——她等得够久也够苦了,就是今夜,她要亲手结束这一切。她知道错过这次就再也狠不下心杀他,她发誓他死后她定会拿性命相陪!       莫情每一招每一式都刺向他的要害,她要他死,不计一切代价!       一记昊云遮日化解了她的凌厉攻式,曲炜勖在她的眼里看到满怀恨意,不明白她的憎恨从何而来,杀手合该是无情冷漠才对。旋身、抬腿、架开她手中长剑,动作一气呵成。       “姑娘,在下可曾开罪过你?”她的眼神让他觉得熟悉,似乎在哪个时间、哪个地点,曾有过这样一双灵秀的眼睛看着他,他拼命在脑海中搜寻属于她的记忆,动作因迟疑而缓慢下来。       她是无论如何都杀不了他了吗?就算她倾尽心力也无法练就他这身武功,那么……她还活着干什么?既然不能为家人报仇,不如刎颈自尽,随家人同入黄泉!       她抬高剑柄,忽地,看见他因分心而变缓的动作,心下大喜,挥手一剑朝他心窝方向飞近。       危险近身,曲炜勖下意识地发掌袭向莫情,莫情却不闪避,闷声一哼、咬牙承受,飞身将剑尖继续往他身上刺入。       曲炜勖双指夹住飞射而来的剑尖,啪地!剑身应声断成两截,反手一转,他把断剑射入泥地,直没入土中。       “你走吧!我不杀你,”受伤的莫情不再是威胁,曲炜勖背对她撕下一截衫袖,为叔端裹伤。       莫情犹不死心地盯住他的背影,缓缓从靴筒中抽出贴身匕首,一鼓作气地冲向前刺向他的背。曲炜勖闪电般转过身,抓住她的手,把原该插入他背部的剑反插入她的肩胛骨。       乍见鲜血流下的那一刻,他立即后悔,快速点住她的止血穴,抽出匕首,莫情控诉般的眼神挑动了他的心,不该伤她的,为什么?对一个想置他于死地的敌人他没必要留情,可是……他无法不心生怜惜……是因为那双熟悉的瞳眸吗?       
  对一个杀手他不该心慈,那只会为自己招惹更多麻烦,但……他摇头苦笑,不再多想。炜勖从怀中掏出一个翡翠玉瓶,倒出两颗血红色药丸递至她掌心。       “你走吧!留得青山、不怕无柴,假若我们之间真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就留着自己的命,再学几年功夫回来杀我吧!我随时在曲府等你!”       握着丹药,她的心又在不知不觉中陷落。好不容易筑起的围墙,只消他一个动作、一句言语,就崩塌颓圯,难道她的心墙永远无法抵挡他的温柔?       扶起叔端坐上马背,曲炜勖执辔领先离去。       莫情紧紧压住肩胛上的伤口,似乎这么压着就能忘记剧烈疼痛,远远地传来主仆对话,她侧耳倾听。       “少爷,为什么要放她走?你不怕养虎为患?”       “她只是玉面观音的杀手,罪不及死,况且杀人非她本意,为难她没道理。”       “少爷,我们家和玉面观音到底有何仇隙?她为什么三番两次派人刺杀?”       “她和父亲……”       马走远了,莫情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凝视着手中药丸。他还是这样一副慈悲心肠、还是这般悲天悯人?十年光阴没改变他醇厚仁慈的性格,而同样的十年,改变她太多太多……       一赌气,她把它们掷入泥中,她不要接收他一分一亳的好意,他们二人是永远的势不两立!       疼痛像涟漪般一圈圈扩大、蔓延……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头一偏,她任自己陷入昏迷。                  ☆        ☆        ☆             莫情呓语不断,梦中的情景一幕幕快速闪过,刺激着她早已伤痕累累的心。她呼喊着、挣扎着,却始终挣不脱这场恼人恶梦。       不要啊……爹……娘……不要啊……娃娃……她不要、不要、不要……       阴恻恻的尖锐嗓音在她耳际响起,穿过耳膜,令她全身泛起颤。       “曹大人,您要是说够了,可否让我们送您一程?”他满布恶意的眼睛扫向曹大人身后的妇人,接道:“这书上说的好——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我看您就和夫人一起上路吧!”       侍卫拉过曹夫人,让两人并排跪地。只见她嘴角含笑、脸上毫无惧意。       她握住丈夫温暖的手掌,轻言道:“来世再续结发情。”       “好!在天愿比翼,在地成连理!”他一生从未对夫人说过情话,谁料得到第一句蜜言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出口?一世夫妻、一世恩情啊!到老不分飞,风风雨雨他们也要一处栖!       “夫人,这生是我负你。”       她点点头,温婉笑容不曾自颊边褪去。“下辈子,我等你偿还。”       “真感动!好个叫人眼红的鹣鳔情深!”程奎嗤地冷笑一声,眼光示意,倏地,大刀挥下鲜血直迸,喷上了跪在后头的奴仆,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老爷……”       “夫人……”       尖锐的呐喊唤不回已逝的主人,众家仆哭得声嘶力竭,门外百姓也随着嚎啕大哭。老天怎不开开眼?这样的好人不庇佑,天理何存?       “曹紫苹那娃儿在哪里?”森冷的嗓音再度响起。       门外的百姓纷纷挪动身子,想挡住曹福和紫儿的身影,大家心里想的全是同一桩事——保住曹家最后一条血脉。       视死如归的福婶,拧了眉、割舍心中不舍,把自己的孙女儿娃娃,往外推出去。       “你就是那个传闻中的才女?过来,给公公看看。”他温柔的语音令人颤,娃娃抖了半天却无论如何也跨不出一步。       “怎抖成这样?一点才女的样儿都没有。曹大人,您可得走慢一点,等等您家闺女……”语音未歇,一柄长剑没入娃娃心窝,再抽出,一道血柱自她伤口射出,活蹦乱跳的娃娃成了没生息的破布娃娃。       她的娘抱住女儿逐渐冰冷的身子,却是再也哭不出声。来世?人间真有来世吗?若真有灵魂轮回,他们这七十几口子前世是做了多少亏心事,才换得今日悲惨下场?       “娃娃……”福伯紧捂住紫儿的脱口悲鸣。       娃娃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呀,她们一起玩、一起读书……她的童年全是与娃娃一起度过的,如今,娃娃走了,她的童年也结束了……她挣扎地想站起身。       “小姐,请你不要让娃娃白白牺牲!”福伯涕泪纵横,娃娃是他唯一的孙女儿,他怎会不心酸、心疼?但是,老天留他这条老命,就是要他护住曹家这条血脉,他不能卸责、不能奔入园内和亲人共赴黄泉啊!       “杀无赦!”第三道指令下,数十条人命在顷刻间尽数丧于刀下,一时间风狂雨骤,阵阵雷鸣夹杂着临死前的嘶叫,整座御史园血流成河,再多的雨露都冲刷不去满地血腥……       莫情自噩梦中惊醒,冷汗湿透衣衫,她觉得好冷、好冷……       她又回来了,回到这住了十年的房间,环顾这房里的一桌一椅,以为再活不成了,怎知……再一次死里逃生,活下来又是另一番折磨吧!收拾起不堪回忆,她又是个没有情绪、没有知觉的杀人机器。       “你醒了?师父在唤你。”莫意没有起伏的声调传入她耳中。       她没敢多迟疑,忍住胸口翻搅的疼痛,起身下床,尾随莫意来到观音殿。她和莫意两人快速加入早已跪在地上多时的四人当中,等候指示。       “莫念,你动心了?啧啧啧,真可惜啊!可惜了我多年调教,谁料想得到,你一见了男人还是动心了,唉……又是一番白费功夫。”玉面观音曼妙的身形轻倚在贵妃椅上,慵慵懒懒的神情风情万种,谪仙般的华贵姿容上没有半分表情,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禀主人,属下没有!”莫念惊惧得手抖足颤。       “是吗?莫言,你来说给她听听。”莫言是当天隐在林中观察众人行动并发出长啸声者。       “是!你招招出剑、招招留手三分,要是你尽了全力,莫意也不会一出手就被震出内伤。”       “禀主人,莫言瞎说,她在胡乱栽赃,是她看上了曲炜勖的英俊逸朗……”       “昨晚月色那么昏暗,你还能看到他英俊逸朗?”莫言一语堵住她的说辞。       “多话!”玉面观音斜眼瞪视莫言,惊得莫言垂首不语。“我最讨厌女人多话!”话落,锐眼闪过,吓得莫念猛然缩身,突地,一柄淬过毒液的柳叶镖直插入莫念喉头,黑气迅速攀上她惊惶的脸。   
  第02节    --------------------------------------------------------------------------------        经过繁琐的重重仪式,莫情坐在新床上等候夫君。       夫君?多年前,他是这么唤她的——小娘子、我最可爱的亲亲小娘子……而今,她果真成了他的小媳妇,然……接下来她将展开杀夫行动,天!她的命运真是与众不同。       曲炜勖……勖哥哥……       软软的童稚音调还荡在耳边……那天月色朦胧,一心复仇的她没看清他的容貌,只有那对眼睛,那对日日夜夜在她脑中盘旋不去的眼睛,总是这么温文柔和、醇厚多情……       一如多年以前——       客栈里,紫苹跪在床前哭红了双眼,床上的福伯再也不会醒来了。       “福伯伯……醒一醒,同我说说话好吗?我一个人好害怕啊!”一张原本洁净灵秀的美丽小脸染满了尘灰,连月下来的奔波,圆圆的身子瘦了一圈,瘦弱的小手臂抱着福伯,一声声悲泣、一颗颗珠泪……却是怎么也哭不回福伯的生命。       一直以为没了家人,忠心的福伯会陪着她长大,亲眼看她为父母亲报仇,谁知他就这样倒下了,怎么办?往后叫她一个孤单的小女孩何去何从?       飕飕冷风从窗缝透进来,冻得她小脸红通通,泪一流,咸咸的泪水滑过,滑出一阵阵刺麻痛觉。       客栈老板叫人撞开门,瞄一眼早已僵直的福伯,歪歪嘴嚷了声秽气,指示两个汉子把福伯用席子里起来,抬到乱葬岗埋掉。他搜搜紫苹的小包袱,搜出了几块碎银,攒入怀中,就拿这些充当这几天的住宿费,不足的算自己倒霉,认了吧!       他一手提着紫苹的领子,一手抓着她干瘪瘪的包袱,把她往楼下拖。沿路走沿路骂:“你这丫头片子,在我店里哭丧,我还要不要做生意?”       “老板求您行行好,别赶我出去……”       “不赶你,留你作啥?我养家活口,担子已经够重了,再多养你这个赔钱千金,养不起啊!”       “我会洗碗、扫地,只求您别赶我,我什么事都做。”紫苹急嚷。       “我们不缺洗碗的杂工。”老板把她提到门口一推,紫苹连连后退几步,向后倒坐在雪地中。       没有厚裘护身,紫苹的手脚全冻僵了,跪起身,她对着门口的老板猛磕头,“我没处去了啊……老板……求求你收留我,我会拼命拼命工作……”       “你没处去可不关我的事,你要是多长个几岁,或许我可以考虑留你下来暖暖床,可惜……”他语带暧昧的扫过她瘦削的身子,继而摇摇头,拿起帚子赶人。“去去去!别留在这里妨碍我做生意,要害我损失了客人,你可赔不起。”眼看着扫帚将横扫上她的小脸,蓦地,围观的人群中斜窜出一个人,他握住扫帚用力一抽,把老板往前拉,老板踉跄了几步,差点儿摔跤。       “老板,你一个大男人在街上欺负小姑娘,不会太难看吗?”说话的是一个年方十四的少年公子,虽然稚气未脱,但唇红齿白的俊脸上满是正义。       “小公子,咱们是做生意可不是盖救济院,这小姑娘白吃白住了我几天,我没和她计较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可能还继续供她吃穿?!我又没欠她,她要真没处可去,红花巷里的春风阁、美人闺,到处都可以收留她。”       “勖儿,不许无礼!”语出,一个年约四十、长相威严的男子扶着夫人往前走几步。       男孩扶起紫苹,打开暖裘,把她冻僵的身体纳入自己的护翼中,他并不懂自己这个动作该作何解释,当他看见她小小的身子在寒风中颤抖时,他的心毫无缘由地纠得好紧、好痛,那种止不住的心痛促使了他的动作。       “还冷吗?”他低着头问怀中那颗小小的头颅。       紫苹环住他的腰,仰起头轻摇一下,几个月来的奔波,她算是尝尽人间冷漠,这份突如其来的关怀撞进了她心中最柔软的角落,她在他眼里看到疼惜、爱怜、纵容,眼眶一红,两颗泪珠顺势滑落。       “怎么了?不舒服?老板打痛你了?”她的泪烧烫了他的心,他伸手忙拭去,不爱看她掉泪!       他大大的、暖暖的掌心熨贴上她小小的冰脸,抚去她所有不平。几个月来的委屈,被他的手掌一挥,转瞬消失无踪。       “她大概是饿了!”夫人见儿子被小女孩的泪水弄得手足无措,竟胡乱栽起赃来,不由得好笑。“老爷,咱们家勖儿好像还没对哪个女孩这么疼惜过。”晴娘转身对夫婿说。       “是啊!”曲怀天转身半蹲,眼光与紫苹齐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里有什么人?”       看着他严肃的脸,紫儿吓得往后一缩,更加缩进炜勖的怀中。       “爹,您吓坏她了。”他护住身前的小人儿。       “不、我不怕叔叔。”她摇摇头,要自己鼓起勇气回答,人家是好心啊!“我叫紫儿,家里……没有人了,伯伯刚刚过世,老板要人草草把他埋掉……”想到福伯,想起这些日子的相依相恃她又想哭了。       “紫儿,我请老板买口好棺厚葬你伯父,往后你就跟我们一起住,我们会拿你当自己女儿疼,好不好?”这回紫苹没闪开他的凝视。       “好!谢谢叔叔,我会做很多活儿,不会白吃白住你们的。”紫儿保证。       “傻女娃儿,谁说要你工作抵债啦!你就安安心心跟着我们,有空就陪陪勖哥哥念念书、练练几招防身拳。”晴娘摸摸紫儿的头,好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听了她凄凉身世不禁叫人心疼、叫人怜啊!       “谢谢叔叔、婶婶,你们的恩德紫儿会铭记在心。”       “这丫头!”他摇摇头,转而对老板说:“店家,我们一行人要住店,麻烦您招呼。这小姑娘跟我们一起,可以吗?”“当然、当然!老爷、夫人、少爷、小姑娘请进。”他换上一副嘴脸,热络地招呼起来。                  ☆        ☆        ☆         就这样,她和曲家一行人一起回杭州老家定居,越往南走,天气越见清朗。       一路上,天气好的时候,她就和炜勖并辔而骑,他总把她包在身前的大衣中,不停地和她说话,偶尔行经市集,他会帮她买个小荷包、小玩意儿,再不就买串糖葫芦、小饼干,紫儿仿佛回到以往,那种被人宠着、疼着的岁月。       “紫儿,娘说等你长大,要让你当我的小娘子,你可愿意?”炜勖抱着她的腰,在她耳畔轻问。       “哪有这样子问人的?婚姻大事应该由长辈作主……”说到这里,她眼神黯然,她怎忘了,没了父母……她早是孤儿……垂下头,悲伤涌入胸臆。       他察觉到了她的失意,拍拍她的脸蛋说:“这是你讲的,可不准反悔!这几天你唤我爹叔叔,唤我娘婶婶,他们算得上是你的长辈了,他们作主把你许给我,你不能有异议!小娘子,从此你是我的亲亲小娘子。”       是默契还是缘分?从第一次见到紫儿,他就认定她是他的,不准别人抢、不准别人欺侮,更不准她伤心难过,她仿佛是他身上分割下来的一块肉,她的心、她的感觉他全明了。       仰起头,炜勖和紫儿同看向天空的纸鸢,各式各样的纸鸢在天空争妍斗丽,一行南归飞雁自天空飞过。       “勖哥哥,你看——云中谁寄锦书来?雁
  “勖哥哥,你看——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她的手指向天际。       “太沉重了!”炜勖回答。       “你说什么?”紫儿不懂他的语意。       “人人都盼着飞雁为他们寄送相思,它们的包袱岂不是太沉重了。”       是啊!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她和她的勖哥哥是永远、永远都不会分离的,因此,相思和她绝缘!侧过身,拥住他的身体、揽住他的怀抱,这里是她这个小娘子的专属地,谁也别想侵入。       “勖哥哥,将来长大你想做什么?”紫儿寻出话题。       “我想经商,在全国各地建立起我的商行。我想赚很多很多钱,兴学堂、办教育,爹爹说国家之所以不进步,就是因为受教育的人太少,他也是因为受的教育太少,大字不识几个,才会遭人陷害。因此,我要办很多很多学堂、印很多很多书籍,让每个穷人、富人都能接受教育。”他年纪虽轻,思想却俨如大人。       “女孩子也可以进入你的学堂里学读书、写字吗?”她脸上带着期盼。       “可以,一个有知识的母亲才能教出爱读书的孩子,我举双手赞成女孩子受教育,尤其是看到你之后,更相信女人是聪慧灵敏的。”他给了个合她心意的答案。       “可是……你要当商人……不好!”       “不好?为什么?”       “因为商人重利轻别离,当妻子的只能在江口守住空船,望着绕船明月江水寒……哪一日夜里醒来,梦啼妆泪红栏杆……当商人的妻子太可怜了,我不想和你分开。哪怕只有一天,我都不要!”       “傻紫儿,当商人有‘商人重利轻别离’、当官的有‘悔教夫婿觅封侯’、当边城守将的有‘寒禽与衰草,处处伴愁颜’,难不成你要我去做‘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的渔夫?、何况就算什么都不当,也有‘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男人,所以,重点不是男人的职业,而是男人的心。要看他喜不喜欢妻子、专不专情于他的结发?”炜勖耐心地向她解释。       “那么……你喜欢我吗?我是指一直一直喜欢下去,不会突然有一天就不再喜欢的那种。”       “我当然喜欢你,很喜欢、非常喜欢、永远都不会改变的喜欢!我当商人时,走到哪里都带着你,不会让你‘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不会让你‘一行行写入相思传’。”       “你说真的?不是骗人?”       “不信我?那么我们来打勾勾。”他伸出小指和紫儿的小手勾在一起。       紫儿笑吟吟地说:“我相信你,那我允你当商人。”       “谢谢你,我最可爱的亲亲小娘子。哦!对了!”他从怀中拿出一条黄金链子,坠子是一块粉紫色宝石。“这是紫水晶,昨天经过市集时买的。紫水晶送给我的小紫儿最适合不过了。来!我帮你戴上。”他摸着她小小的颈子,粉紫色的宝石贴在她雪白的肌肤上,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       躺在他怀中,两小无猜的情愫在两人当中发酵、膨胀……终有一天,随着年龄渐长,这份情、这份感觉、这份单纯的喜欢和占有,会转化为真正的爱情,而不再只是空乏的诗词。       曲怀天和妻子柳晴娘相依在马车上,看着这对小儿女,心满意足地笑开了。       “看样子,我们做对了!”晴娘轻掩檀口笑说。       “从第一眼看见紫儿丫头,我就觉得我们之中系着割舍不去的牵绊,我想这大约就是师父口中的缘分了。”       “缘分?是啊!谁会想到半路捡来的小孤女会成了咱们家的媳妇?就像谁会想像得到,你亲如手足的师妹会……”想起她,晴娘不由地黯然。对她,她有一份歉疚,那件事……她该负一部分责任。       “晴娘,别说了,我已经把她从记忆里剔除。”       “能不说,但能不想吗?要不是因为我……你还是当朝为官的镇国大将军,都是我……”       “别说了,再说也挽不回什么,我这身罪孽就留待身后交由阎王判决。”仰望天空,他喟然长叹。                  ☆        ☆        ☆         勖儿和紫儿的感情益发好了,两人成天形影不离,白天同车同马玩在一起,夜里投宿后吃睡一块儿、连随车南行的夫子也是一起教两人读书。       这夜两人吃过饭、洗好澡,夫子拿着孝经走进来。婢女、书僮早已研好墨、铺好纸候着。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夫子抚着胡须,缓缓地摇头晃脑念着。       “夫子,要是身体发肤受于父母不得毁伤,那么谁来从军报国,谁来身先士卒?”炜勖问。       “这后面也说了,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所以从军报国虽有伤发肤之虞,但并不违背孝道。”夫子耐心解释。       “夫子,古有云:‘父母仇不共戴天’,为父母报仇是否也算孝顺,既谈报仇,又如何能不伤身?”紫苹也想反驳夫子的话。     “  所以扶怨报怨是不智的,上天有眼,做坏事的人自有公道报应,而裁决这一切的是天,不是尔等凡人。”       “可是,有很多人做了坏事也没见天惩,他们依然活得称心快意。”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真是这样吗?”她再度确定。       “是的,因此人生在世不可伤德为坏,莫以为欺瞒得了天地,殊不知时候到了,这一条一条奖惩,没有人能逃得过。要晓得,善恶到头终有报。”       紫儿听懂了,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时机未到,终有一天,那些恶人一个个也逃不过天理裁处。她舒了舒眉,放下多回来的沉重包袱。       可是……福伯临死前的谆谆叮嘱呢?假装忘记吗?不!她做不到啊!他枯槁的十指紧抓住她,要她牢牢记住两个名字——曲怀天、程奎,他要她杀了这两人,还她曹家七十余口清白……她哪能静静等待,让苍天来替她讨回公道?       那锋锐的刀一落,爹娘鲜血喷洒出来,染红了院里几十株梅树……长剑一送,娃娃连挣扎都来不及,活蹦乱跳的身子就瘫软下来,娃娃是为救她而丧命……       她活着,只为报仇二字,她怎能卸责?把事情推给老天?越想越觉晕眩,不知道、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呀!       倏地,她苍白的小脸拧了炜勖的心,放下笔墨,他对夫子说:“一日的舟车劳顿,紫儿可能累了,夫子,我们明日再继续好吗?”       夫子没反对,他们两个是好学上进的学生,他从不担心他们会为贪懒找寻借口,收拾好书卷,他拍拍紫儿的肩膀。       “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们来上你最喜欢的诗词选辑。”       抬起眼,心里满是感激,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她好,这些疼惜补足了她心中的缺憾,也让她逐渐忘却自己的使命。       夫子走出门,炜勖立刻把她抱上床铺,拉高棉被裹住两人的身子,他把手冷脚冰的紫儿圈在怀中。一会儿,体温濡染了两人,暖暖的身子、暖暖的心……他帮她架起一个暖暖的
  夫子走出门,炜勖立刻把她抱上床铺,拉高棉被裹住两人的身子,他把手冷脚冰的紫儿圈在怀中。一会儿,体温濡染了两人,暖暖的身子、暖暖的心……他帮她架起一个暖暖的窝巢。       他拉拉她身上的旧衣服说:“娘说,等回老家,她会找师傅帮你裁几件新衣裳。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秋香?粉黛?还是藕色?”他企图引燃她的好心情,数日的相处,他明白她心里有个沉重的秘密,至于是什么?他并不急着追问,因他相信,终有一日紫儿会主动告诉他。       “我衣裳够穿了,你叫婶婶不用再费心。”她急急推却,这么多的恩情教她如何还得清?       “不够、不够,除了家居服,你还需要几套外出服,因为杭州美景冠天下,我要常常带你出游,另外还要做几套轻便的骑马装,回家后我教你骑马可好?”他拍拍她的小脸,顺顺她皱皱的眉峰。       “还要几天才会回到家?”       她的问话让他开心极了,家!她认定了他的家也是她的家。       “后天,回家后你和我一起住进咏絮楼,好不好?”       “你住哪里,我就住哪里!勖哥哥,那里为什么叫咏絮楼?”她总觉得这名字不知在哪儿听过,好熟稔的名儿。       “咏絮楼旁有一个大池塘,池边种了几棵柳树,风一扬柳絮纷飞,很壮观哦!庭院里,春来各色鲜花争妍斗丽,蜂蝶围绕;夏至,荷花盛开,开出满室清香;秋风吹起,枝丫间满是绽放璀璨的桂花,走到哪里都会闻到沁鼻香甜。那时几个姥姥就会叫丫头们去采下一篮篮的桂花,做成桂花糕、桂花酿……好怀念的滋味。”离家数载,他也有了归乡游子的情怀。       “冬天呢?有没有和白雪相映的梅花?”紫儿追问。       “你喜欢梅树?没问题,一回家我马上命人在园子里种上几株。告诉我,你还喜欢什么?”       “我还喜紫苑,可是爹爹说那有毒,不许我种。”想起爹爹的悉心教诲,想起娘娘小心翼翼的保护,想起被雪染红的梅树,她的心直往下坠,坠入无底深渊饱受煎熬。       “没关系,我种给你,但是你要和我约法三章,只许远观不可亵玩。”       “勖哥哥,你待我真好。”       “我会一直这样待你,等到有一天我老的走不动了,我仍然会把你捧在手掌心疼着。”       “幸福可以维持这么久吗?”       “当然可以。”       “人生很难说的,说不定今天你身处天堂,明天就被推入地狱去了。”       “我同你保证?我给你的幸福会是长长久久。”       真会长长久久吗?那是勖哥哥没碰过坏人才会这么说。她偎进他怀中,贴着他的脸,像只寻求安全的的雏鸟。       “勖哥哥,我告诉你,世界上有很多很多坏人,他们会没道理的乱杀人、乱害人……”她的身子微微发颤,想起落地人头、腥风血雨、亲人成了亡魂……紫儿不禁呜咽成声。       “乖紫儿,别害怕,我会好好练武功,把那些想害你的坏人通通打跑,没有人可以欺侮你!”他软声哄慰,直到她的泪水收尽,温暖侵入心底。       “勖哥哥……”她贴上他的颈间,紧紧环住。       “有勖哥哥在,天大的事有我顶着,为难不到你头上。”这话不仅仅是安慰,更是他一生一世的承诺。       “我知道,往后我会学着不害怕,因为我有你。”挤出一抹微笑,对他——她全心依赖。                  ☆        ☆        ☆             尚未走入石鼓镇,绵绵不绝于耳的震耳鞭炮声,就开始啪啦啪啦响个不停。坐在马车里的紫儿,揉揉惺忪睡眼,一脸迷惑地对上笑得双眼眯眯的勖哥哥。       “勖哥哥,有人娶新娘子吗?好热闹!”打开车帘子,紫儿好奇地往外瞧。       “是镇上的人们在欢迎爹爹回乡。”       “叔叔?他是一个很伟大的人吗?”归乡游子都能受到这样热烈的欢迎,这个镇太有人情味了。       “爹爹本是个当朝为官的将军,他战功彪炳,数次打退番邦贼子,立下不少功劳。这次辞官卸甲返乡,才会受到百姓热烈欢迎。”说到父亲,炜勖脸上有着骄傲。       紫儿瞧着那些拍手欢呼的人群,看到他们高举的红色布幔上写着“欢迎镇国大将军曲怀天回乡”。       曲怀天?曲怀天……叔叔会是曲怀天吗?不,一定是弄错了!叔叔是个最好心的好心人呐,怎会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不是、不是!镇国将军指的是另一个人!       “紫儿,你怎么了?”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炜勖扶着她的肩膀问。       “勖哥哥,谁是镇国大将军曲怀天?”       “你被‘镇国大将军’五个字吓坏了吗?小傻瓜,那是以前的事情了,我刚刚不是说了吗?爹爹已经辞官卸甲,不当大将军了。”他好笑地搂搂她的肩。       “你的意思是说叔叔就是曲怀天?”她迟疑地问。       “对,你的勖哥哥叫曲炜勖,记清楚了吗?”他把她抱在腿间,叨叨絮絮地架构着往后的岁月。“明天,我先带你去游湖,听过‘总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两相宜’吧!西湖的美……”       躺在他怀中,紫儿的心一寸一寸冷去,原以为找到了生命依归,谁料得到竟是认贼作父,这温暖的怀抱不属于她,这想了多日的新家园竟不是她的休憩站。       泪像珍珠断线般,滴滴答答落了一地……幸福……短暂的让人措手不及,想把握,却转眼成过眼云烟……       那一夜,紫儿趁着家宴空隙,带着她的小包袱由曲家后门逃出,经过半个月的颠沛流离,遇上了玉面观音,成为她的弟子,十年后学武有成,成为她手下的杀手。  
  第03节    --------------------------------------------------------------------------------        炜勖带着醺然酒意走入新房,反手把丫头、媒婆全锁在门外,不理会她们在外拍门、呼叫。       今夜他是喝多了,不为庆祝、不为心喜,是悲悼!悲悼存在他心底许多许多年的影子,新婚夜?离情夜!从今尔后,他将把她锁入记忆深处,不再回思、不再忆起……       挑开红巾,炜勖对上莫情的眼睛,突然,一朵灿然笑容从他闷着的下垂嘴角绽放开来。       “紫儿,你回来了?我等你好久、好久……”是酒意、是迷离醉眼?总之,他真的看到他的小紫儿。也许,紫儿的容颜在他心里已经模糊了,但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紫儿的那双灵活大眼,那双饱含了智慧、聪敏的大眼睛……       他还记得紫儿?记得那个怯怜怜的小紫儿?雾气漫上眼眶……多年未曾波动的心湖泛起一圈圈涟漪。       “紫儿,你看到我帮你种的梅树了吗?每到冬天,池塘结霜,梅花绽放……美得像人间仙境;春天梅子结了果,姥姥又忙着做腌梅子和梅酒。”他的醉言醉语,一句句溶入她的情,腐化了她坚硬的心。       他……没忘记他们之间交谈过的一语一句,是情深亦是情痴……       “我为你辟了一个花房,里面植满紫苑……我拼命练功,想为你打退坏人……紫儿……你去了哪里?我走遍五湖四海,都寻不着你的踪影……你一走,谋杀了我的喜乐……我再也无法快乐了……”他落寞地垂下了头。       几分残存的理智取笑他——你这是在做什么?对着新婚妻子揭示自己的少年情事?搞清楚,她不是你的小紫儿,她是章嫣含,不能为了那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就要她扮起无端失踪的紫儿……       抬起头,他努力甩去那份酒精带来的迷离……但……做不来,真的做不来!眼前章嫣含的身影不断不断地和紫儿交叠……她真是他的紫儿……       莫情的泪再控制不住,他的温暖一如多年前般将她密密包围,腐蚀了她心中积压的恨。       那时……他说要她做他的娘子,他说要带她一游浓妆淡抹皆相宜的西湖;他说,他喜欢她、非常喜欢、永远永远都会一直喜欢下去;他说做商人,他要把她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不让她“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回忆如潮涌几乎将她淹没。       “紫儿……”不管了,就当他自私吧!今夜他要放纵自己,在回忆深处搜寻她的影子,今夜是他和紫儿的新婚夜,他的小娘子……       莫情再控制不住脱缰的心,莫情、莫情,不要有情、不要有情……可是……有情人在身旁,要她不动情,谈何容易?       她摇摇头,不再算计自己剩下几个时辰,生命既已走到终点,何不及时抓住到手的幸福?再去斤斤计较其他,不嫌愚昧?       伸出手,她自然的把小手交付他的大掌,轻言道:“我在这里。”       “你是我的紫儿?”他的手指抚上她细致的五官,细细描绘着优雅线条,贪恋的在她红滟唇畔流连游移,而后灵活的手滑向耳根,耍弄着白玉耳垂,渴望着以唇代手,吞含住无瑕白玉。       她羞赧地垂下头,时光仿佛回到多年前的夜……那时,他们终日耳鬓厮磨,那时,他的怀抱是她的安全港湾……       终于,他放纵自己的情欲,唇吻上了她的耳朵,潮湿温热的气息喷上她的脸颊,惹得她红晕满布。       他凑近她,偎入她的肩膀,嗅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味……好想念的味道……他的心、他的情、他的小小紫儿……       串串细碎绵密的吻,吻出她一阵阵心悸,她不能自己了,由着他操纵她的意志、带领着她在陌生的男女情潮中沉沉浮浮。         这对新婚夫妻像全世界的夫妻一样,在新婚夜进行着亘古长存的神圣仪式,从此互属的二人牵系住彼此的生命,再也不离弃……                  ☆        ☆        ☆             月隐星稀,残烛灭明,寂静的深夜只有刺骨寒风在夜空里穿梭。       莫情躺在新床上辗转反侧不能成眠。想起临行前师父交予她的飞魄水,她只要把无色无味的飞魄水放入井中,她就可以全身而退,而他曲家几百口人将无一能幸免……但,那是几百口无辜生命,这作法太残毒、太天理不容……或者,只杀他——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转头看着枕边人,他宽宽的额际,斜飞入鬓的浓眉,挺直的鼻梁……这张脸和十年前的他有很大的改变,当年脸上的稚气已被沉稳取代,斯文秀气的脸庞透露着坚毅绝然……       说改变,她不也改变许多,爱笑爱哭的紫儿成了无情无义的莫情,当年,街坊间人人口中的小才女,如今成了人见人畏、杀人不眨眼的勾魂使者。       说恩义、谈仇恨,要认真计较,曲炜勖对她只有恩没有仇,杀他……不仁,恨他……不义呀!       但父母仇只能由她报,娃娃的死要她讨回公道,而曹家大大小小七十余人要在她手里获得安慰!在这当口,她没有权利和他谈仁义。       转头,捏紧的拳头松了又紧,却始终下不了手……也罢!灭他家的是曲怀天,冤有头债有主,就让他一人来偿还曹家。       定了决心,她将指甲缝中藏的失魂散弹往曲炜勖的鼻息间,习武多年的他几乎是在接收到毒物的同时就警觉地清醒,睁开眼睛,曲炜勖不敢相信对他下手的竟是他的新婚妻子。       “嫣含,你在做什么?”       一旦清醒他就不再认得她?无解的怅然拉扯着她的心,让她狠狠地抽痛一下。       她没回答,轻轻巧巧地站起身换好衣服,看着正运气驱毒的曲炜勖,她轻咬下唇,再重逢,两人已成仇敌……别了,她的勖哥哥……       走出新房,在朦胧月光下,残荷弱柳勾画出冬寒萧瑟的凄凉景象,相对的几株梅树长得正好,几朵早发的花苞在枝头上绽放冷然风华。       他说要为她植上几株寒梅,他说要专心练武保护她的安全,他的诺言一一实现了,只不过……她的心再也收不下这些诺言。       一扭头,她不准自己多想,飞身窜出咏絮楼,凭藉着多年前的印象往曲怀天的居所——拥彗楼奔去。       破窗而入,她的剑锋指向床上男女,习过武的曲怀天纵身跃起,取出长剑护住身后的妻子。两把锐剑针锋相对,宁溢的空气间变得诡谲森冷。       “你是谁?”他率先打破沉默。       “取你狗命的复仇使者!”她冷冷回道。       “想取我命得有点本事才行,你是玉面观音派来的?”       “到了九泉下,再去问牛头马面吧!”   
  一招飞龙在天,利剑直取曲怀天门面,两个旋身,他挟抱着妻子避开这致命一击。一交手,他就明白眼前的女孩武功绝不下于他几分。但他要分神保护妻子,胜算就更少了。       “姑娘,请你等等。”晴娘的音调一如多年前和祥慈蔼,她停了手,他给了她灭门血仇,也给了她收养恩惠,这笔糊涂帐要怎生打理,才弄得明白?       晴娘在她眼里读到一丝犹豫。“姑娘,如果你真是玉面观音派来的人,那么杀我吧!因为,她口中虽恨着怀天,但绝不会真要杀他,玉面观音最珍视的就是他的性命啊!姑娘,你要弄清楚。”       曲怀天将妻子推于身后,不准她再说话。“姑娘,你年纪轻轻就走上杀手这条不归路,太可惜了!”他心怀不忍地规劝于她。       “我虽为玉面观音座下杀手,但我今天不为别人而杀你,我为自己杀你!”她出口话语字字带恨。       “老夫与你可有过深仇大恨?说出来!若真是老夫负你,我绝不还手。”       他的凛然正气激发了她的狂怒。他凭什么理直气壮?凭什么光明坦荡?难道说曹家上下都是该死之人?       “姑娘,老爷做事从来是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地,若是误会,则宜解不宜结。”晴娘加入劝说行列。       “仰不愧天、俯不作地?曲怀天,你敢不敢摸着良心将此话再说一次?”她抬眼冷视于他。       “我要真有罪,但凭姑娘处置,若是无妄栽赃,恕曲某不认。”       “好!曹又先,你认是不认?”       曹又先?这名字朝他脑门狠狠撞击一下。       “曹又先?你是说当年的御史大人曹又先?”他语气激动地问。       “他一生清廉,却因你诬告,曹家七十余口人命尽亡于刀下,你还敢说不愧天地?”她一字一句全是血泪控诉。       “你、你是曹大人的……”       “曹紫苹!”       三字出口,曲怀天悬在心里多年的重担终于放了下来。“谢天谢地,你还活着,你竟躲过那场劫难?曹家有后了!感谢苍天睁眼啊!”       “不用惺惺作态!我活着是为了索命而来。”她嗤之以鼻。       “好!我跟你去!”他的答话出乎她的意料,曲怀天转身面向晴娘。“夫人,这回你不能再阻挡我了,勖儿已经长大也成家立业了,他可以照顾你的下半生。而我……还完这笔债,此生再无缺憾。”       “我懂,我都懂!我知道这十年来,你日日夜夜没敢或忘过曹家事,当年,勖儿尚小,我挡你自刎谢罪、自私地留下了你,而今,勖儿已成人,我们心无阻碍,可以安心的走了。”       “夫人……你……”       “我们一道走好吗?你知道我又软弱、又没武功,没有你真的不行,而且,我好怕孤独的。”她不像慷慨就义,反而对丈夫说起喁喁私语。       “你们演完戏了吗?”他们的恩爱,让她想起父母临死前那幕,爹对娘说——在天愿比翼,在天成连理。多年夫妻有恩义、有情爱……       “曹姑娘,我们不怕死,也死有余辜,但是,我想你有权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晴娘朗声说道。       “晴娘……”他想阻止。       “怀天,我不要她杀了我们之后继续认贼为师,那对她并不公平是吗?我们欠曹大人的已不能弥补,至少该尽力救救曹家之后,她这样年轻的生命,难道你忍心看她一生都活在血腥之中?”她柔声对丈夫道。       紫苹没说话,她已在他们的对话中捕捉到太多消化不掉的讯息。       “紫苹,当年怀天携家带眷,带我们到边陲地带镇守边关。有一天深夜,怀天的师妹全身鲜血淋淋地拿来一份曹又先通敌叛国的罪证,她说,那是她潜入敌军军营盗出来的重要证据,要怀天在朝廷内贼尚无防备时上报朝廷,才能一举将乱臣贼子成擒。       因事出紧急,而当时的确经常发现有军情外泄的情况,于是,怀天没多作怀疑,就快马将罪证送回京城,曹家也才因此灭门。事后,怀天的师妹——也是你的师父玉面观音,才告诉我们罪证是假的,曹家通敌也是假的,她的目的就是要怀天良心不安、终生怀愧……”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懂自己的父亲和师父……不!和玉面观音有何仇怨,她要这般害他?!       “爱情吧!爱情总是让女人变得愚蠢。她痴恋了师哥多年,没想到怀天却娶了我,要认真说起来,我也该负责任。你动手吧!”她闭起眼睛引颈受死。       曹家人的生命居然那么不值?他们成了他们爱情的牺牲者?天……       长剑一闪,几个落点,她把屋内的家具砍成碎片……恨,恨入骨、恨入髓……她成了杀父凶手的杀人机器……该砍、该杀的人正是自己啊!       “当年,你为什么不查、为什么不怀疑,就这样把我曹家送上灭门路?”她的剑尖指着他的喉头,曲怀天不畏不惧。       “所以,我说我该死!”他定了自己的罪。       “你是该死!一举剑却落不下,这个人他已经判自己死刑了呀!行尸走肉十年……他活得不比在地狱里快活……剑锋一转,她削去他的左臂,既而欺近身帮他点住几个止血大穴。       “夺你一臂,你和曹家的仇就此了结。”       “你……”曹大人不愧是曹大人,教出来的女儿虽浸淫在仇恨中整整十年,却仍无法泯灭天性中的善良,这一剑对他而言是释放、是宽恕,更是把他自地狱拉出的救命绳索啊!       晴娘扶住丈夫,唤住想离去的紫苹。“紫苹,留下来啊!让我们……”       推门而去,她迫切想去的地方是观音殿,用自己的性命去问她一声曹家哪里负你?       刚走出曲家大门,已运气清毒的曲炜勖带着几个人迎面赶至。       “说!你是谁?混入曲家目的为何?!”他英俊的脸上满含怒火,眯起的眼里有着暴戾。       她是谁?他居然问她这句话?一夜缱绻,呼唤了无数次的名字竟在此时遗忘。       紫苹没回答,冷漠地看着他的脸……心死……是不是这种滋味?       见她不回话,炜勖掌风一发先声夺人,紫苹挥剑避去致命一击,几个交手,他已探出她的武功路数。       “你是玉面观音的人。”有了答案,他不再手下留情,一招卧龙掌把紫苹震出三尺外。       她呕出两口鲜血,挥剑砍伤两个要捉拿她的男人,她不能留下,她要回去问问那个认了十年的师父,为何要陷害她曹氏一族?       倏地,几人飞身扑过来,长剑短刃纷纷出笼。       “留活口!把她关进地牢。”匆匆交代过,炜勖冲入拥彗楼,察看父母是否安然无事。         
  一大清早,炜勖派了几个武功高强的武士,和医术高明的郎中,一起送爹娘到曲家在苏州的产业——怀远小筑养伤,曲炜勖要专心对付玉面观音,这一回他不再对她手下留情,不管她是不是父亲的师妹。       连派出几个高手,他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探清她的底,一举歼灭。       “少爷,章家老太爷来访。”叔端在门外叩门请示。       “请他到书房来,然后你在书房外面候着,不准别人靠近。”他叹口气,看来他的丈人带着他的新婚妻子登门了。新婚妻子?他昨夜居然和个杀手在床上行周公之礼,还着了人家的道,曲炜勖、枉你一世精明……       “是!”叔端领命出去。       没多久,他的岳父大人进入书房,跟在他身后的轿子里走出一个容貌叫人惊艳的弱质女子。       小容扶着小姐向姑爷请安,只一眼,嫣含的心就沉沦了,她的夫婿竟是这样一个伟岸男子……抿着唇、低下头,她羞答答地幻想着未来。       他第一次看到妻子的容貌,这样的美人的确会让男子心神荡漾,可是,他只看了一眼就没再往她身上多瞧。相反的,那双和紫儿相似的眼睛,竟在这时候盘上他的脑海。       门关上,炜勖请人入座。       “贤婿,不知道贵府昨夜可有发生大事?”他的眼里闪着迟疑,昨夜女儿清醒过来,他就知道出事了,没有立刻赶着上曲家,是存了私心,怕万一炜勖要真是不幸出了事,带女儿上曲家,不是要女儿守一辈子寡吗?拖到今晨,是因探得了消息,说炜勖安然无恙,这才带着女儿上门。       “都处理好了,多谢岳父关心。”他温和地点头称谢。       “那么……你可知……”他支吾不成句。       “新娘是她人冒充。”他替他把话接齐。       “我……我们也是到今晨,被弄昏的小女醒来,才知道出事了。一整理好,我马上就带着女儿来了,据小女说昨天……”他把情况钜细靡遗地从头讲了一遍。       “岳父大人,我应该亲自登门把事情说清楚的,只因事出突然,有许多事情我必须先处理。”       “我知道、我知道,我猜想贤婿不愿把事情张扬出去,所以今天我直接把小女带过来,还望以后你善待嫣含。”       “她嫁给我,往后便是我曲家人,我自然会善待她,请您不用担心。”他温和一笑,真诚的笑容让章老爷悬了半天的心得以放下来。       “那……二日后的回门……”       “一切照常,我会亲自带嫣含回娘家。今天的事还望岳父别传扬出去,等我将贼人一举成擒后,再登门把原委向您说清楚。”       “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您。”       “留步吧!往后都是一家人了,况且你还有许多事要忙,别急着招呼我。”       “那,请慢走。”       “小女就麻烦您了。”       “当然!”送走了岳父,他唤来叔端。“把夫人安顿好,命令参与今天围捕刺客的人,不许把事情张扬出去。”       “是!”       “嫣含,你先下去休息,这几日我会很忙,你先自己适应环境。等这事情落幕后,我会好好补偿你。”       他客气而亲切的笑容掳获了她的心,这是她的良人啊!她章嫣含何其有幸。       “相公放心,嫣含知道。”她温柔似水的声音轻道。       他拍拍她的肩,走出书房。留下香腮凝红的嫣含。       “小姐,走了啦!”小容取笑地推推主子,相公?她期待著有朝一日,他也成为自己的相公,这么想的同时,红霞同时染上她的双颊。    阴冷的地牢里安静无声,腐朽的霉味充斥在鼻息间。偶尔几声老鼠的吱吱叫声传来,偶尔几声铁链的摩擦,提醒着人们,这里还有生物存活。       地牢里唯一的温度是墙上微弱的火把,紫苹盯住火把,想象着自己的生命就如同那火把,在缓慢的消失……       被绑在十字木桩上,身上的刀剑伤已经封了口,鲜红的血转成暗褐色,淡淡的腥味散在空气中。早没了痛觉,寒意、恐惧再干扰不到她。       还报得了仇吗?程奎早在多年前的皇位争权中失势,让登上龙椅的新皇帝下令处斩,被利用的曲怀天失去一只手臂,而真正的元凶竟是养了她十年的玉面观音!       环顾四面铁璧,她大概别想活着走出这里,就算他是心慈宽厚的男子,但这回她断去他父亲一臂,他不可能再像上次一样放过她。何况,她身上的观音露只能保她再活四十天,四十天后……她将七孔流血,血尽人亡……       她想起昨夜……宽阔的怀抱、温暖的交合,她的勖哥哥始终没忘记她,是该满足了。若有轮回,她但愿下辈子两人能换个身份,没有父仇、没有家恨,单单纯纯的一男一女,她会还尽他的深情。       杂沓的脚步声传来,她没抬头,宣读她罪状的生死判官来了?她想笑,却扯不动嘴角。       “你是那天在枫林里的刺客?玉面观音派你来的?”炜勖的声音不再温暖多情,凛冽的口吻中有着欲置人于死地的凌厉。       是吗?是她是那天的刺客、是玉面观音派她来的,不过……是也不全然是!这次她是为自己来的,没想到却获得一个无法预料的答案。       “说话!”他的表情变得冰寒,失却了温度,他不再是昨夜那个温柔的枕边人。       “我无话可说。”她想昏倒,不想面对这样的场面,但炙身的疼痛仍没让她昏厥,这时她开始恨起自己的坚韧。       “说!玉面观音的巢穴在什么地方?”       垂着眉不敢看向他,怕他认出她的眼神,认出她是多年前他专心呵护的小女孩,就让那个可爱的小女孩驻留在他心里,别叫今日满手血腥的莫情污了他完美的记忆。       她摇摇头,他过不了观音殿前的重重机关……别去送死……以他的武功,就连玉面观音都不是他的对手,只要他不进观音殿,她就怎么也伤不了他。       他曲解了她的意思。攫起她的下巴,他强迫她面对自己。       莫情固执地垂下眼帘……突然间,她觉得四十天的生命对她而言太长了,若能就此死去……会是个美好结局。       “玉面观音训练出来的杀手,个个都和你一样宁死不屈吗?”他手落在她肩膀上的伤口,一用力,痛彻心肺……拧了眉,咬住唇,她不让自己痛喊出声。       “好!我欣赏你的骨气,但我很怀疑,你的忍耐力有多强?不如我们来做做试验。”他翻掌,看着染在手中的鲜血。现在的他冷酷残暴,不再是她识得的勖哥哥,但怎能怪他,他正在“报父仇”呀!是她说父仇不共戴天的,她能恨谁、怨谁呢?       “伯端,拿出你的蝎尾鞭卖力表演,让我们的客人好好欣赏。直到她肯开口!”       蝎尾鞭是一种特制鞭子,它的鞭身布满倒勾,用力甩出后再拉扯回来,往往会顺带勾回对方的肉屑。       
  紫苹浑身颤栗,她看过师父在莫心身上用过这种鞭,才三鞭,莫心身上就寻不出完肤……       “怎么?听过蝎尾鞭的厉害?要是你肯改变主意……”       “杀了我!”她绝望地抬起头,反正她早就没想过能活过今日,一条残命换得他一世平安,很划算。       “没那么容易!”一接触到她的眼光,炜勖的心被紧拧了一下。再度扳起她的下巴,大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昨晚你不是口口声声喊我紫儿,怎么才一天就忘得干干净净?”她似真似假的说。       刻意激怒他只求一个畅快死法。       “闭嘴!你不配。”他青筋暴涨,眼里冒出烈焰。       她会是紫儿吗?不、不、不可能,紫儿早就死了,他捧过她的骨灰、送过她入土,眼前的她只是一个和紫儿有相似眼神的女子。他不要被她的话模糊了焦点。       不配……他没说错,她是不配。他心中的紫儿清纯善良,而她是玉面观音座下的冷面杀手。       “我不配喊紫儿,那么小娘子呢?或者说亲亲小娘子?”       “你!”一甩手,她的脸上浮上鲜红掌印。“伯端,用刑,!”他暴吼一声。       伯端为难地看向主子,这女人已伤成这样,只消一鞭她就会香消玉损,他们还要从她口中套问玉面观音的巢穴。可……主子正在盛怒中,他不明白一声紫儿怎会让一向冷静的主子变了样,但他很清楚这个女的不能死,于是他擅自换了鞭子。       走至莫情身前,他留了三分力,一鞭一鞭笞上她纤弱的身子。       痛……她的肉着了火,她的心浴了血,她尝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咬住唇强烈的痛楚让她加重力量,血不止地从她的衣衫里渗出,也从她的嘴角滑落……速死,竟是这般困难……       爹、娘,你们怎舍得眼睁睁看女儿承受这样生不如死的苦刑?怎不早一点来接她?爹……娘……娃娃……福伯……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亲人前来相迎……       “少爷,她昏死过去了!”伯端回报。       他气急败坏,不懂自制力强的自己怎会被她弄得理智尽失?他走到她面前,恨恨地下达指令。“泼醒她!”       冷水浇下,冰寒拉回紫苹些许理智。她竟还没死去?她的命够硬、够韧……       “想死?没那么容易!一个女人连死都不怕,那她还会怕什么?失去贞操吗?可以试试看!昨天我很满意你的表现,不如我们再来一次,说不定我的部下也会对你有兴趣……”说话间,他慢慢地解开她胸前盘扣。       “曲炜勖,不要让我恨你。”她气息虽弱,但语气中强烈的恨意让在场人士为之一惊。       “你想,我会在乎你的恨吗?”他轻笑一声,点住她的穴道,阻止了她咬舌自尽的举动,一手解开她胸前三颗扣子。当贴身肚兜露出来时,她颈间的紫水晶链子也随之露出,他震撼极了,手停在半空中,竟接不了下一个动作。       她是紫儿,昨晚他的直觉没有错,她是他的小紫儿,他的小紫儿没死啊!是哪里弄错了?再见面两人竟成对立敌仇?       紫苹看到他脸上的惊讶,他认出来了?不、不要!她不想情况变成这样子,她是莫情、是杀手、是夺去他父亲手臂的不共戴天仇人啊!       “你是……”他僵住身体问。       “我不是!”她直觉地反驳他未出口的问题。       “昨夜你亲口承认你是紫儿。”他激动地握住她的臂膀,忘记上面已是鲜血淋漓。       “身为一个杀手必须不择手段达到目的。”她违心道,昨夜是她一生再难抹灭的甜蜜回忆,他的温柔、他的耐心相待早深深烙印在她的心版上。       “所以,不管你昨天执行任务的对象是谁,你都会奉献出你的贞操?”他已认定了她是紫儿,嫉妒占满他的情绪领域。       转过头,她不回答这种假设性的问题。       “说话!”他用力握住她的双肩,肩上的伤口再度传出灼热痛楚,受不住了,她再受不住了……头一偏,紫苹陷入一遍黑暗迷离中。                  ☆        ☆        ☆         穿上暖袄,媚娘怀抱暖炉,命丫头提着人参鸡汤,走往咏絮楼。       一入咏絮楼大门,看见雕栏玉砌的楼阁,心中的不满再度涌起,世事总是这么不公平吗?五岁入府当丫头,十六那年跟了炜勖,如今整整三年了,她始终不能搬入主屋,甚至于连主屋都不能踏入一步。       在下人眼中她永远只是个比婢女高一级的小妾,而这个章家小姐就因为她有个良好出身,一入曲府就能住进炜勖的咏絮楼,谁知她这种什么都不会的娇娇女有几分姿色,躺在床上能不能伺候好男人?       走近房门,强压心头不甘,扯起一抹灿烂笑容,她轻叩了门扉。       小容打开门,对着一身华服的媚娘打量一番。“你找谁?”       “妾身是炜勖的身边人,名唤媚娘,今日特来拜望少夫人,可否请小姐姐帮忙通报一声。”       “你在这里候着。”小容转身把门带上。       嚣张的死丫头,狗仗人势!往后逮到机会定要你好看。她咬牙切齿狠狠发泄一顿,但门一启,她又堆起一脸笑容。       “随我进来!”小容领身往前行,把她带至花厅。       一看到嫣含,她热切地往前走,拉住嫣含的小手说:“少夫人,你可真美,像天仙一般的人儿,难怪炜勖会动心。你可知,老爷夫人早在好几年前就频频催他早一点成家,好沿续曲家香火,他总是不依,只肯收我这房妾在夜里暖暖被子。       前阵子,我还在想,是哪种天仙美人儿才能吸引住他的心,让他肯乖乖成了亲,顺了老爷夫人的意。没想到今日一见,世上果真有像你这般仙人模样的好小姐,唉……真是不公平,你前辈子不知烧了多少炷好香,才换得这张好容貌。”   
  “你在嫉妒吗?”小容冷冷地插了话。小妾?她也想当姑爷的小妾呀!虽然她明白新来后到的道理,可不管如何,媚娘总是和她抢姑爷的女人,要她对她摆出好脸色,很难耶!       “嫉妒?我哪来的身份地位嫉妒,我只求这辈子虔诚祝祷,让老天爷记着我的诚心,下辈子也给我像夫人这般的窈窕身段、出水肌肤和姣美容貌。”       “你太贪心了。”小容叉起腰,不屑地从鼻孔冷哼一声。       “我知道啊!可世上哪个女人不贪心、不爱虚荣?”       嫣含鲜少见过世面,看着媚娘的热情,心里涌起一股温暖,自嫁入曲府,除回门那日,她再没见过炜勖一面,被冷落的寂寞岂能对外人道?虽说奴仆个个尽心、人人都急着奉承她这新主母,但……她只想要夫君的殷勤相待啊!       “我还在想,炜勖这阵子怎都没去找我,是不是把我给忘记了?今日一见,唉……我要是炜勖,我也会流连在你的芙蓉帐里夜夜度春宵,因为这样一个美人儿,连我看了也会心神荡漾呢。”       她的话让两个主仆松了戒心,真把她当成朋友相待。       “你是说……夫君这几天都没去你房里过夜?”       嫣含一句话就露了底,原来,天仙美女也敌不过他心中的紫儿。媚娘在心中暗笑一声。       在曲府当丫头十几年,她知道紫儿的所有事情,知道少爷不愿娶妻就是为着想念紫儿那个鬼魂,不愿让别的女人占据了紫儿的位置。知道少爷收她入房,只因她笑起来的时候,颊边的小涡儿一闪一闪的像极了他的紫儿。       要不是老夫人以死相逼,硬要炜勖娶妻生子,几千个像章嫣含这种天仙在门外排排站,都还不得其门而入呢!       “媚娘,你在想什么?”嫣含摇摇她的手臂。       “我在想……新婚燕尔的,炜勖怎会不在你房里?莫非,下人口里传说的是真话?”她假意思索,为的就是要引起她的问句。       “他们在传些什么?”小容急问。       “他们说少爷在梅园里藏着一个女人。”       “什么?太过分了!那天姑爷还当着老爷面亲口承诺要善待小姐,怎能小姐才入门,他又纳新宠,岂不是摆明了给小姐难堪吗?”小容义愤填膺,拉着媚娘就要往梅园走。       “小容姐姐,你先等一等啊!”媚娘拉住小容直往外冲的身子。       “等!等什么?我等不及了!”小容气急败坏,他这样东收一房、西收一房,要到哪天才轮得到她?       “你这一闹,不是摆明了告诉旁人夫人是个心眼狭小的妒妇吗?何况,那里面是不是真有一个女人,还尚未证实呢。听说,那女人的饮食都是炜勖亲自端入服侍的,他吩咐谁都不可接近梅园一步。”       “你说要怎么办?坐在这里干等吗?等那女人亲自把姑爷还给我们吗?”       我们?!原来连这个小丫头也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不错,她会是颗好用的棋子。       “我托人去探探消息,毕竟这曲府我也待了十几年,总有那么几个知心朋友,放心!把事情交给我,等消息确定了,夫人再出头。到时,少爷要真是在梅园里藏了这么一个女人,别说是你,我也要不依的。”       “那……就劳烦你了……”嫣含站起身微一点头,被媚娘这么一说,她已经六神无主了。       “说什么见外话,我们可是姐妹,我们不相亲相惜,要与谁亲近去?”       握住媚娘的手,嫣含觉得找到一块救命浮木,她紧紧攀住不敢放。       媚娘笑得春风得意,想摆弄这两个傻主仆太容易了,她们不足为惧,真正要让她烦心的是梅园那个女人,少爷从未对任何女人这般费心……                  ☆        ☆        ☆         悠悠醒转,紫苹发觉自己已不在地牢里。房里两盆炭火烧着温暖,覆在身上的是柔软丝被,身下的床板垫了好几床软被,她觉得自己身处云端。       侧头,她看见躺在身旁和她同床共枕的男人,沉睡中他的眉宇仍不见舒展,在烦些什么?烦恼父亲的伤?身份不明的她?抑或烦恼玉面观音的屡次侵害?       抬起手臂想检视自己的伤,却发现伤口早已结痂脱落,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玫瑰红。她轻轻一个移动,他立即从梦中醒转。       急急坐起身,他试试她额头温度,接着又拉高她的单衣,检视她的伤口。       “紫儿,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沉默不语,能认他吗?不可以!她要紫儿在他心中以最好的姿态存在。       调过头,她强迫自己扮演那个冷漠的莫情。       “王大夫说,你身上的伤在擦过玉霜生肌露后,就能在短时间内痊愈。”       那是御用药品,他怎可以这样拿来浪费。紫苹摇摇头,心疼他的情痴。       “当年,你是因为看到村人欢迎爹爹返乡的布条,知道爹的身份,才连夜逃走的是吗?”他转过她的脸,靠着她的额头问。       “你……”她讶然地抬头看向他,他怎会知道?       “我走了一趟苏州,和爹娘谈过了。你知道吗?他们一听到我抓住你,还把你关进地牢,一气之下,我爹居然不顾伤口还未复原,硬要自己驾马车回来。要不是我娘劝住了他,我猜他现在人已经站在你面前了。”       他顿口气又续说:“他们告诉我当年曹家发生的那桩惨案,那件事发生之后,爹爹就辞官返乡,还收容了许多因当时政治昏暗被迫害的老百姓,这么做是因为他想补偿同是遭受迫害的曹家。爹娘还告诉我,他们心中隐藏多年的沉重负担,因你那一剑而削除。紫儿,谢谢你的宽恕。”这一趟苏州行他不仅得知了紫儿的身世,也解开了她的死亡之谜。       “我没有宽恕过谁,我只是做我该做的。”她冷冷回话。       “你放心,我会亲手替你除去玉面观音!”他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       “不!不要去。”她的冷漠被忧心取代,仓促间抓住他一只衣袖。       “为什么?你不是一心一意想报仇吗?”他无法理解她的反对,但他看见了她的在乎——这是关心吧!       “这几年她明知整座观音宫里没有人是你们的对手,却不断派人骚扰,目的就是在等你们亲自找上门。”她急急解释,盼能打消他的念头。       “等我们找上门,观音宫里就有人可敌过我们了吗?”有心诱她说话,不要她再拿出冷漠脸孔相对。       “不是人,是机关,她找了一流工匠在观音宫的里里外外装设机关,机关装设好后,她用计找来十数个武林高手测试,结果……没有人生还,在那些人中还有上任的武林盟主。”她想着该如何让他打消主意,忘了自己应该“莫情”。       “你是说五年前金龙秘岌重现江湖的公案?”原来如此,那一回整个武林大失血,多少菁英在寻找秘岌途中身亡,无一生还者,谁能料到背后的主谋竟是玉面观音。       “是!她发函给各派掌门人,邀他们一起寻找金龙秘岌,而实际上却是把他们诱入机关做测试。”       “她真阴毒。”   
  “所以,别去!只要你们不上山,她就拿你们无可奈何。”       “不谈这个,你先说,想吃什么,我让厨子弄给你吃。这几天你瘦了好大一圈,要赶紧补回来才行!”他唠唠叨叨地,往昔那个对她关怀备至的勖哥哥又冒出头来。       不谈是不是代表她说动他了?他仍是要上观音宫吗?她很担心,真的很担心。       “说话啊!你又忘记该怎么说话了吗?刚刚你还在关心我……”       她截断他的话。“我要你别上观音宫并不是为了你,我只是不想让我的敌人痛快,你少自作多情了。”       断了他的情、断了他的念吧!别让他再付出感情,届时她死期将至,要她怎离得了脚步?让他再尝一次得而复失的痛楚吗?不!她舍不得!       情痴不如情死,死了就没有知觉,就不会心痛!宁愿让他对她无情,也不要他为她这将死之人投注太多的心力。“我真是自作多情吗?紫儿,你忘了我们小时候的事吗?”无视于她的反抗,他硬把她纳入怀中。       “十年可以改变很多很多事情,你一定要答案的话,那么我告诉你是的,我忘了你口中的那一段。”她硬下心肠回答。       “你忘记了?我没有忘,连一刻钟都没有忘过。不过……没关系,我会试着唤醒你的记忆。”       “我不能阻止你的想法,但是请你不要用你的感情来干扰我的生活。”她恼怒他的坚持,虽然——他的坚持在她心中注入了一道暖流。       “告诉我,为什么?”       “不管我是否原谅了曲怀天,曲、曹两家是世仇的立场永远不会改变。”       “那么,你处心积虑要杀我的立场也不会改变了?”       她没答话,把眼光调向窗外白茫茫的天空。       “说话!”他大吼。       “只要有机会……”我就会逃,逃得远远,看不到你、听不到你……让两个不同的世界隔开我们的情……让幽冥世界里的我,再也抹杀不了你的喜乐……       “只要有机会你就要杀了我?”她没说完的话,让他做了新注解。“看来我得挑断你的手筋脚筋,才能确保我的安全。”       “我建议你杀了我,一劳永逸。”她不让声音泄露出起伏的情绪。       “我不杀你!”不但不杀,他还要永永远远的把她捧在掌心呵护。       “不怕睡不安稳?”
      “不怕!这十年失去你的日子里,我从来没有一天安稳入眠过。我找了你十年,没道理在你出现后放掉你。”他语气坚定。       “我从来就不是你的。”她想骗他,殊不知她的话连自己都骗不过。       “这是你由衷的真心话?”      真心话?多少年来她没说过真心话,她早失却了说真心话的能力。       唉……一声幽幽长叹,酸了她的心。她不能爱他啊!她的爱只会折磨他一生一世,她的时日无多,她怎舍得放纵自己的感情,让他在未来数十年带着遗憾度日?       炜勖拥住她的身子,在她身上寻求安慰。想了十年、念了十年,谁知再相见,她的心里早无他的影子。       紫苹没有推开他,躺在他怀中享受着他的体温,但愿……她可以自私一点……    第05节    --------------------------------------------------------------------------------  依紫儿透露的讯息,炜勖找来几年前收到玉面观音请柬却没前往的前辈,经过几次的讨论和实地勘察,他几乎可以确定玉面观音巢穴的正确位置。       她在地面上设机关,他就在地底下挖地道、埋炸药,炸掉她的老巢,就不信逼不出她。       合上炸药埋制设计图,他揉揉太阳穴,心满意足地漾出笑容。       “少爷,少夫人来了。”叔端领着嫣含走入,用眼神示意小容把手上的点心放下,然后两人一起走出议事厅。       “夫君,这是我亲手做的小点心——翡翠梅酥,你要不要试试看?”嫣含手捧托盘,走到炜勖面前。       小点心?他想起紫儿小时候最喜欢这些小零嘴,那时,一住进客栈,他就会缠着厨娘林婶给紫儿烤些点心……待会儿把这些饼送去给她尝尝!       “夫君……你不喜欢?”他若有所思的表情让她退缩了一下。       “不!我喜欢。”他伸手接了过来。“嫣含,我这阵子比较忙,忽略你了,你还适应这里的生活吧?”他温温文文的语气暖和了她的心。       “男子本该以事业为重,夫君不要为嫣含担忧。”他仍是关心她的,这层想法让她多日胡思乱想的心定了位。       “你真是个好妻子。”要是紫儿也能像她就好了。       “多谢夫君夸赞。”她从怀中找出一个绣工精致的锦囊递予炜勖。“这几日嫣含闲来无事绣了这个给你,希望你用得上。”       “难怪人人都夸你是妇德、妇容、妇功兼俱的女子,娶妻如你夫复何求?听叔端说,你和媚娘相处得很好?”他把锦囊直接挂上腰间,这动作让她感动至极。     “  媚娘姐姐在曲府的时间久,嫣含不懂的地方全赖她指点。”       “很好,你这样识大体让我很放心。”       “那……夫君,你继续忙,我不扰你了。”她转身往门边走,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转头回看炜勖,压在心中的话几欲出口。       “嫣含,你还有事?”       “夫君……听说……梅园里……”       “没错!”简单两个字肯定了她要的答案,她的心像咬了青橄榄,好苦涩……       “你可以容得下媚娘,却不能容下另一个女人吗?”他凝起眉,表情变得严肃。       “不!你误会嫣含的意思了,若不是你下令不准任何人靠近梅园,嫣含很愿意和里面的姐妹亲近。”       他缓下表情。“她受了伤,等紫儿的伤痊愈,你就多到梅园和她亲近亲近。”       “是!”她柔顺地点点头,除了点头她还能做什么?女人最忌讳小心眼、妒嫉啊!“我可以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吗?”她鼓起勇气说道。       “你问。”       “夫君……往后……你还会再纳新妾吗?”       “不会了!有你们三个,我已经很麻烦了。”他好笑地回答,其实,光一个紫儿就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听了这话,嫣含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原来再有肚量的女人也会计较。       告了退,嫣含慢慢走出议事厅。       收拾桌上的书册,炜勖看着桌上形状小巧可爱的翡翠梅饼,拿起托盘微笑出声。走,去看看他的小紫儿。                  ☆        ☆        ☆         尚未走到梅园,炜勖就听到交手的声音。快步走入,他看见紫儿正和伯端、仲端打得正热烈,眼看伯端他们已逐渐趋于下风,几个凌波微步奔向前,一一化解紫儿攻来的招式。       “你在做什么?”点住她的穴道后,他愤然问。       紫苹垂下眼帘不作回答。       “我没点住你的哑穴。”他欺近身,贴上她的眼前问。       她仍然沉默,执意与他抗争到底。       “你太闲了,无聊到拿
  “你太闲了,无聊到拿我的人练拳头?看来你还真是个危险分子。”不管他怎么挑衅,她就是不肯回话,放他一个人去唱独脚戏。       伯端摇摇头,这女孩这般固执,注定要吃亏的。       “少爷,紫儿姑娘执意要出府。”仲端不忍主子无人搭理,自作主张回了话。       一听到出府二字,炜勖怒不可遏。“连站都站不稳就要走?我到底要怎么跟你说你才听得懂?我说不准你走,不准、永远都不准你走,懂了没?”       眼看她的面无表情,他一点都没有把握她会把他的话听进耳里,为什么她就不能像正常女子一般,为什么她要处处跟他作对?       “伯端,你到练武房里帮我拿一副脚铐来。”       话一落,他把定住的紫儿抱入房中、放置在床铺上。       “你简直固执到冥顽不灵。”她就是有办法,把脾气温和的他激成暴君,这女人是火做的吗?非要处处点火,烧得人人跳脚才会甘愿。       “你更固执,强留下我于你何益?”她终于回了话。       “你是我的,十年前我收留了你,你亲口答应要当我的娘子。”他守了对她的承诺,她也该等值回馈。       “你不肯看清事实,我已经不再是十年前那个被客栈老板赶出门、举目无亲的小孤女,你强留了我的人,留不住我的心。”       推开他真是她想要的吗?她不敢说,但不推开他,放任两人一发不可收拾的情感……终局,谁能收场?       “你敢确确定定、大大声声地再说一次我留不住你的心?!”炜勖一直以为尽管多年不见,她的心仍然悬在自己身上,没想到她一句话打醒了他的自以为是。       “不敢?请你看清楚,我是玉面观音训练出来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这几年我唯一学会的东西就是‘敢’!”她不受恐吓,若他仍是一贯的温温和和、深情款款,或许她会无言以对,偏偏他用上了倔强,她只会比他更强。       “很好,够勇气,来!再说一声‘我留不住你的心’。”他语带威胁。       “这是事实。”她仰高脖子说:“你、留、不、住……”语未成句紫儿立即惊呼一声。       扬手撕去她半幅衣衫,他邪恶地看她一眼,指尖停在肚兜的系绳上。“请继续。”       “曲炜勖……你趁人之危……解开我的穴道!”她痛恨起自己不如人的武艺。       “危险?不会!有我保护着,谁也不敢欺负你。”       他就是她最大的危险!一夜春宵已让她日日思念,不能再来一次,她不想万劫不复啊……       “新婚夜我们不是相处融洽吗?想不想重温旧梦?”他暧昧地凑近她,他的唇贴着她的唇,每个温热的呼吸她都感受得到。       红潮布满她的小脸,她的呼吸急喘,脉象紊乱,她的呼吸急喘,脉象紊乱。       “我不要!”       “真不要?违心之论,我看这些年你学会的不是个‘敢’字,而是‘心口不一’。”他的手自她肚兜下方伸入,缓缓地顺着细致的肌肤纹路滑上胸口的浑圆,慢慢地勾勒着她完美的线条。       她忘了挣扎,那夜的记忆袭上她的脑海,娇吟声不自觉地逸出口。                    ☆        ☆        ☆         云雨过后,他紧紧搂住她,抚着她如云秀发。她靠在他身上,倾听着一声声强而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记忆中那些不能成眠的寒夜,她就是靠在这样的胸膛里,细数着心跳声缓缓入眠。       环住他的腰,好想好想就这样靠在他身上,分享他的体温,不再想仇、不再思恨……让天地间的不公,由老天去裁断……       “紫儿……这些年……”       “我不苦。”她断了他的话题。苦的是他,是那个植满梅树、等待伊人归来的男人。       “有没有想过我?”       说没有是骗人,说有……留了情给他,对他是残忍或是爱……       “勖……谈谈你的妻子吧!”       “为什么谈她?你在吃醋?”会吗?她会为他吃醋?他的心不禁狂跳起来。       “难免。”她亦虚亦实地说。       “她是个好女人,温柔贤淑、宽容体贴。”想起她绣的锦囊,和刚刚被他急着加入打斗时掉落一地的翡翠梅酥,没有人可以否认她的好。       他的评语让她的心一阵扭曲,好痛、好酸……世俗允许男子风流多情,却不允许女人为此伤心感怀。       “一个男人有几颗心可以爱几个女人?”她淡淡地问。       “你不能容下嫣含?她却很乐意与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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