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探划过去的人怎么办随意修改定位所以我一天不停地划 然后突然喜欢球蹭蹭的往上涨然后就被封号了怎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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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发现很多年前入的一个大坑已经填完了:蔷薇的蔷,蔷薇的薇
蔷薇的蔷,蔷薇的薇 作者:飞来 一   红还是深蓝?亦或是那条米白色的?   真正烦恼。   我站在衣柜前,为明天的演讲比赛穿哪条裙子踌躇不已。   忽然铃声响起,我怔住,什么铃声,比赛开始的铃声吗?可是我还没选好衣服。演讲词我背熟了吗?稿子呢?还来得及再看一遍吗?稿子呢稿子呢?天呀,我完蛋了。   铃声锲而不舍的一声声响着,身边悉簌有声,我的意识渐渐回来,伸手在熟悉的地方按熄闹钟,用被子蒙住头,嗅着屋子里肉粥的香气,轻轻松口气,放下心来,原来只是一个梦。   悉簌声就在旁边,我口齿不清的哼着:“妈,我饿死了。”   回答我的是一个泼辣清脆的声音:“要是有人给我做饭,我也情愿叫她妈。”   我掀开被子,看见薇薇安正对着镜子化妆,昏暗的灯光下,她正用一把大化妆刷往颊上扫出一种妩媚的红。   这次我真正醒来。   狭小脏乱的屋子,粥香混着永远挥之不去的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屋顶上/吊着一只四十瓦的灯泡,给这一切罩上了一层黄光。   .   薇薇安转过头来,看见我呆呆的,横我一眼:“干嘛?做噩梦了吗?脸色这么差?”   我拍拍面孔:“我脸色一向差。”   噩梦?可不是,梦里真觉得可怕,比赛就要开始,演讲稿还没背熟,可不就是世界末日。真可爱,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了。   那个雪白粉红的世界,怎么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噩梦呢。   我爬起身来,不忙洗脸刷牙,先去找勺子吃粥。   揭开快餐饭盒的盖子,一股浓香扑面而来,薇薇安抽抽鼻子,抱怨:“一股子味精味。”   我不管那么多,拿起勺子大口的吃,口里才感觉到烫,第一口已吞落肚,从口到食管到胃一路火辣辣的烁痛,忙不迭的把口里的吐出来,吐的急了又被呛到,咳的眼泪都出来了。   薇薇安已经梳好头发了,走过来,敷衍的拍拍我的背:“吃口粥都能吃成这样,你今天怎么了?”   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做那样的梦,那么久以前的事儿了,久的我都已经不记得了。   我顺过气来,收拾好残局,继续吃我的粥。   窗帘没拉严,尚余一丝缝隙,我眼光瞟过去,忽然惊叫一声。   “怎么了?”薇薇安问:“对面阳台出谋杀案了?”   我过去把窗帘一把拉开,叫她:“快看,那是什么?”   我们租住的这种出租屋,楼与楼之间的距离,几乎窄至米余宽。若一个人手臂约有刘备那么长,从自家阳台伸手去拿对面阳台的衣服,也算不上什么难事。我所能看到的天,就是对面两栋楼之间这一米的缝隙。而今天,正是这窄窄的缝隙,却如燃烧着一种绚烂至极的红。   薇薇安站过来看了半响,说:“火烧云,我小时候看过的。”   “肯定很漂亮,到哪里能看清楚一点?这附近,有没有开阔可以看清楚的地方?”   薇薇安嗤的一声笑了:“妹妹呀,老北市这一片,是云彩也落不到的地方,你不知道吗?”   我沉默。   对面一声口哨,我们看过去,对面阳台上那个半裸的胖子,正冲我们猥琐的笑,这么近的距离,近到几乎可以闻到他的口臭。   “靠。”薇薇安刷的拉上窗帘。   .   “昨天生意怎样样?”薇薇安倚在墙角看我化妆。   “白站了一个晚上。”   “今晚穿我这套黑的吧。“她说着,从简易衣柜里拣出那套衣服,丢在我床上。   我化妆完毕,薇薇安端详半天,总是不满意,但也没办法:“你不适合化浓妆,你长的太文气。你化淡妆肯定很好看。”   “靠,文气,你骂我呢?”我笑:“我要是在‘舞榭歌台’坐台,倒是可以画个淡妆装模作样,街边那种灯光,画个淡妆和死人脸有什么不同。”   我们这一行,就是要长成薇薇安那样的野玫瑰才吃香,薇薇安越画大浓妆越显得漂亮,大波浪的卷发,蓝眼影,睫毛似小扇子扑闪,紫色的唇彩,野玫瑰一样的笑容,男人看见她,从头到脚都酥了,除了性,根本想不到别的。   “你别说,”薇薇安说:“你和‘舞榭歌台’的小.姐比,除了差一张大学文凭,还差什么?”   差什么?我耸耸肩,换上薇薇安那件半透明钉亮片的黑衬衫。   “换那件大红的胸罩。”她吩咐我,我照做。然后穿上那条短到几乎遮不住的短裙,去照镜子。   领口一味的直低下去,我再往下拉一拉,然后笑:“拉也没用,没你的够看头。”   薇薇安安慰我:“也够用了。”   房间外一叠声的笑,晓美和阿萍大声在门外叫:“薇薇安莉莉安,我们赶飞机去了啊。”   我推开房门,看见她们两个齐头整脸的,一人拖着个行李箱。   阿萍前阵子不知哪里结交上了一个老头,一来二去的,被哄的居然答应带她们去新马泰七日游。   我看她们满脸兴高采烈,忍不住取笑:“小心点儿,别叫你那干爹把你们在泰国给卖了。”   她们两个更加笑的前仰后合:“那应该是泰国的人妖们小心点,跟他们抢生意的人来了。”转头看见薇薇安懒洋洋走到门口,问:“喂,给你们带点什么手信?”   薇薇安打个哈欠,想也不想的说:“现钞。”   终于一阵扰攘,大家都出了家门。   天已经黑了,火烧云早已不见。出租屋这时才喧闹起来,熟人们互相热情或是懒散的打着招呼。   我们的一天这一刻才开始。   .   街灯昏黄鬼魅,灯下的街道破败却热闹,一副人间烟火的蒸腾景象,流莺在街边逡巡,各有各的地盘,互不侵犯,我们也有我们的游戏规则。   一个中年人从我身边走过时,望了我一眼,我跟上一步,才叫了一声:“老板。”他却仿佛见了鬼一般,加快步伐,几乎一溜小跑那样走掉。   运气不好时,透明加低胸衬衫也没用,看这条街上,谁肯比谁多披挂一丝布。   忽然有人喊我:“莉莉安。”我回头,看见阿昌仔。   靠,偏偏是阿昌仔。   “老规矩,做不做?”他笑嘻嘻的问我。   有的选我当然选不,阿昌仔有怪癖,他喜欢在外边,专拣那种又脏又臭的后巷来做。可是阿昌仔给的钱也确实比别人多一点,又不是长三堂子,我有什么资格挑客人。   我带阿昌仔到一条隐秘的后巷,离我住的地方极近,是在一个餐馆的背后,充满着泔水的臭味,但因是断头路,几乎不会有人经过,难道我希望有人参观吗?   靠着墙,隔着衣服好像也能感觉到背上的油腻,任由阿昌仔在我身上折腾,一面配合的叫两声,一面心思早已神游天外。   一心二用,熟能生巧,老实话,这也不是一天就能练成的。   夜已经深了,天却不能黑透,城市的灯火令得再没有纯粹的黑夜,极目远处,黑的尽头总有压不住的红。我又想起傍晚的那一抹火烧云。   那么美,可是却看不到,风景有时候也是一种奢侈品。   忽然有人跑进我的视线里,我诧异,直冲进眼帘的先是那一身的血,这个血人摇摇摆摆的跑过我们身边,没几步就到了巷子尽头,尽头是一个低矮的墙头,他像是试图翻过去,才翻了一半,一头栽下来。   那一瞬间我以为他死了,因为太过震惊,居然没有惊叫也没有反应。   然后那人又强撑着站起来了,隔着巷子能听见闹哄哄的声音,显然是有人在追他。   他撑着墙打量四周环境,眼神对上我的,精亮有神。   我的直觉反应向来比脑子转的快,眼神一下子瞟向那两个泔水筒,那人的眼光跟着我的过去。等我想明白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那人已经没有一丝犹豫的钻进了泔水桶,顺便还把盖子盖上一半。   随即一群人喊打喊杀的冲进这条短巷。   我马上闭起眼睛,然后一副才被惊扰到的表情,睁开眼睛看是谁。   为首的那个我曾远远见过,阿龙管他叫南哥的,是老北市这一带的老大梁锋手底下的一个小头目。看见我和阿昌仔,南哥骂了一声,捉小鸡一样一把抓过阿昌仔丢在地上:“X,兄弟们在外边兵荒马乱的,你他妈的躲在这儿打野鸡。刚才有什么人从这儿经过没有?”   阿昌仔刚刚正在兴头上,哪里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事儿,这时候抖抖索索的一边收拾裤子,一边叫“南南南南哥。”   “南什么南,问你呢,刚才有什么人从这儿经过没有?”   “什什什么人?”阿昌仔继续结巴。   南哥一双眼睛锐利的看到我脸上来。   飙演技呗,我一副比阿昌仔还怕还不知所以然的表情。   “南哥,”有人在巷头那边说:“墙上有血,是从这儿翻过去了。”   南哥立即丢下我往那边过去:“追。”顺便踢阿昌仔一脚:“你小子他妈的也一起去。”   经过那两个泔水桶的时候,他没停步,但却顺手带翻盖子看了一眼。
二   那一伙人翻过矮墙,脚步声纷沓远去。直到这时,泔水桶里才冒出一个捏着鼻子的人头,这人,纵算是生死关头,这份忍功也是了得。   他从泔水桶里翻下来,仆倒在地上,立即一动不动,面孔埋着,直似死了一样。   我犹豫着靠前,捏着鼻子问:“喂,你有事儿吗?”   没有回答。   他再这样躺下去,等南哥在那头追不到人,再折回头来,他这一场泔水就白吃了。   “喂,你。”我跟他讲道理:“你要是不能动呢,我反正也抗不起一个大男人,只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你要是还能动弹,我就多少搭把手,找个地方给你藏藏。你说呢?”   感觉那人背上动了一下,好像是深吸了一口气,居然强把自己撑起来一半。我也只好不顾他一身泔水,努力扶住他,两个人东倒西歪的走出小巷。   也真是他运气好,闯到这一条小巷来,这条小巷连着我住的楼的背面后门,一面是墙,路早已被荒弃,堆满了各色垃圾,没有人管,自然也没人愿意走。我就这样扶着他进了家门,福星高照,一个人也没遇上。   我直接把他丢进洗手间,先扒光了他全身衣服,然后拿喷头一阵乱冲。冲过一阵,觉得气味是好了些,那人却有点不对。刚进洗手间的时候还是坐在地上靠着墙,现在却一个劲儿往下出溜,整个人半蜷在洗手间不大的地板上,任我冲着,一动不动。   我蹲下来看他,他身上有几处刀伤,我这一停止冲水,伤口立即争先恐后的往外冒血,腹部一处最是触目惊心,长长的约有十厘米左右的伤口。只一下,洗手间的地板顿时变成红色。   我有点脚软,扶住墙站定,先出去给薇薇安打电话叫救命。   .   薇薇安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那人弄上了床,过程之辛苦,也不必提,那人真的完全像是一具尸体,任由摆布,惹得我时时探他鼻端微弱的呼吸。   我有帮阿龙包扎伤口的经验,家里也有现成的东西。碾了一桌子的消炎药片粉末,不管不顾的洒在他伤口上,然后用纱布紧紧包扎好。他那么一副半死的德行,这过程中也痛得他几次虾子一样跳起来。   薇薇安还在门口换鞋,声音先进来:“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就喊救命叫我回来,告诉你,外面才发生大事儿了呢,梁老大的人在整个老北市搜个什么人,地毯式搜索,那架势。梁老大手下的人全数出动,一个巷子一个巷子找,一个垃圾箱一个垃圾箱那样翻。”说着人进了房间,看着我床上的血人,倒吸一口冷气:“莉莉安你可别跟我说,你可别跟我说……”   我点点头:“我看见这人的时候,南哥在追他,他躲在泔水桶里。”   “靠,这是职业病吗?从古到今的妓.女就惦记着往家里拣落难书生。莉莉安你当这是小说呢?你没看看外面梁老大的人搜他的架势,你拣个定时炸弹回家你不想活了你?”   我吓的脸都白了:“我不知道这人这么要紧,我那时候脑子一热,根本没想这么多。那时候只有南哥带着三四个人追他而已。现在怎么办?”   薇薇安沉着脸想了一会儿:“以梁老大的脾气,现在再把这个人交出去,我们也一样是个死。幸亏晓美阿萍去了泰国,我们先藏着他吧,看看能藏多久。”   我松一口气,看看床上的人,完全没有血色的苍白面孔,触手处几乎没有温度:“这人不会死在这儿吧。”   “不好说。”薇薇安过来检查他的伤口:“别的都是皮外伤,肚子上这道,不知划着内脏没有,就算没有也够长的,恐怕得缝针。”   “怎么缝?”去医务所无异于找死。   薇薇安满不在乎的说:“找跟缝衣服的针穿根线缝吧缝吧就得了呗。我看电视上就是这么演的。”   .   过一会儿我看见薇薇安在网上看着什么,看清楚屏幕上的字儿,我吓一跳:“你真要给他缝伤口,疯了你?”   “你放心,不用缝衣针,我这不是在网上找资料呢。”   “你不是以为医院里的医疗用具都摆在挂号处等你挑吧?”   “当我是傻子,你不记得大福旺楼上是一家医疗器械公司的仓库。那个仓库管理很松的,小三去那里偷过针管,他告诉过我路线。”薇薇安站起身来,瞟了床上一眼:“死马当活马医呗。”   我疑惑的说:“这人不会没被梁老大的人砍死,倒被我们折腾死了吧?”   “那倒好。”薇薇安干脆的说:“弃尸要容易的多。”   .   薇薇安的理论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能被梁老大这样追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莉莉安你放心,这祸害死不了,你倒是跟你家阿龙探探消息,看看现在外边是什么要紧情势。”   阿龙其实不是我家阿龙。他是这一带的小混混,偶尔照应我一下,投桃报李的,我陪他睡也不收钱,就这样,被阿萍她们封阿龙是我男朋友。   阿龙说:“你瞎打听这事儿干什么,跟你又没关系。”   “满老北市都在议论,我为什么不能打听?追的那人是谁呀,为什么这么大声势?”   结果阿龙老老实实的说:“我也不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能知道什么呀。不过照我看南哥也不知道,早上我听见南哥跟人议论,也透着弄不明白呢。他被大哥打了两耳光,人是在他手底下追丢的,幸亏那天我跟的不是他。”   .   晚上薇薇安照常去找生活,丢下我照看祸害。   她说:“你拣回来的落难王子,你照应。回头麻雀变凤凰的戏码,也是你去演。唉,要是真被梁老大追起来的话,我也能撇清的这么干净就好了。”   我看着床上的落难祸害。二十四个小时以来,第一次觉得这个人,应该是能活下来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鸡汤起了效,他脸上因此有了血色,呼吸有点急促,当然和之前几乎没有呼吸的样子大不相同。   白天早些时候我问薇薇安:“他失了这么多血,应该怎么办?”   薇薇安取笑我:“电视上怎么演的?推宫过血呀。一人手上划一道口子,然后……好了好了。”她笑着避开我的追打:“补回来不就完了,给他煲汤吧。”   “什么汤补血?”我思索。   “谁知道,鲫鱼汤?”   “呸,”我笑骂:“那是下奶的。”   “鸡汤吧。”薇薇安做决定:“好像鸡汤什么都管的,心灵都管。”   这样的日子,没有薇薇安我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祸害的脸越发通红,呼吸更加急促。我伸手去摸摸他的额头,几乎烫手。   靠,到底还有完没完。   “我不知道,”薇薇安在电话里说:“不过网上说要是伤口发炎好像会死人的。家里有什么药?嗯,嗯,嗯,消炎药退烧药都往他身上招呼吧,等我再去那个仓库顺一剂青霉素和针管回来。”   我急了:“针你也会打?你还越发出息了。别告诉我这是小三静脉注射你在旁边跟着学的。”   “得了,我去找打屁股的针去。等我上网吧查查资料。”   “青霉素有肌肉注射?薇薇安,老实说,你该不是趁机实现你的护士梦吧。”   “呸,你才做护士梦呢。”   “你不是在QQ上跟‘黑白之心’说你是做护士的?”   “废话,我们这种颠倒黑白的生物钟,我不说是护士,我说是人民教师人信呀?”   .   好容易喂祸害吃了一把药片,帮他掖严实被角,然后觉得他慢慢又睡的沉实点了。   我很倦,可是神经又兴奋异常,只蜷在床边一张椅子上缩着。   然后看见祸害突然猛的睁开眼睛,因为没提防,吓得我一个不稳摔下椅子。   我看见他先是无比迅捷的打量了一下周遭环境(尽他可能,因为他头部基本还不能灵活转动),然后盯着坐在地上有点狼狈的我的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一牵,像是做了个完全不到位的笑容。   人家病人不都是先翕翕眼睫毛,哼两声,然后慢慢睁开眼睛嘛?   他张了张嘴,但是发不出声音,我凑近听他讲什么?   几不可闻的声音:“我居然还没被你们折腾死?”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居然在讲笑话。   现在我真的确定了,这个能在泔水桶里闭气三分钟的小强,是真的能活下来。   折腾,我笑着想,晚上还有屁股针等着你呢。   可是跟昨天晚上薇薇安给他活生生缝针,那还真是天上地下了,虽然给他灌了半瓶子晓美在厨房里不知年头的料酒,可我这辈子真是第一次看见一个人活活痛昏过去又痛醒过来的。他身下的床单,直被冷汗浸的,随手一攥就能攥出水来。   那时我问薇薇安为什么不弄点麻药来,薇薇安白忙之中白我一眼:“麻药是能随便乱用的,正经持牌的麻醉师麻死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呢。”也不知道她哪儿知道的这些。   真的,他居然没被我们折腾死。
三   既然觉得他死不了了,这晚我满心打算安心睡一觉。   我睡薇薇安的床,薇薇安昨晚就去了晓美房间。   阖上眼睛之前我还看了祸害一眼,他睡的很沉,气色和呼吸都比之前略好一点。   我这辈子还没这么伺候过人呢,对薇薇安也没有。薇薇安和我都从不生病,生病是一件奢侈的事儿,我们不敢。   一秒之后我就陷入睡眠。   半夜我醒了,一翻身,吓我一跳。   我们的窗帘是终日拉紧的,然而布料质地低劣,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透进来,黑暗里蒙着一层灰扑扑的光,这样的灰,越发衬得那两道目光晶晶亮。   我都有点被他盯的发毛。   那眼神,明明知道他现在虚弱的任你摆布,可那眼神又确实有压迫力。   我定定神,翻一个身背对他。   不过啥叫芒刺在背,现在我是知道了。   我几乎是用遍了所有的躺姿,都睡不安稳,折腾了好久,突然听见那张床上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我愤怒的回头去看。人家可不睡的正香,根本没在背后盯着我看。   我把自己埋进枕头里,这到底是一什么人呀?   他那身被划烂染血的衣服,我不敢丢出去,怕被人翻出来,到底是捏着鼻子洗净味道,挂在洗手间里晾着。   薇薇安去从内衣到外衣翻了一遍牌子,翻完了也说:“他到底是什么人呀?”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们应该认识的人。   我想着那天在巷子里他对上我的眼神那一刻,一秒钟后他就钻进泔水桶里。就是这种坚决干脆毫不犹豫的态度,叫我不及思考用本能决定救他。   有点像是一记赌博。   冲动是魔鬼,本能害死人呀莉莉安。   我翻一个身再接再厉的睡。   .   早上他人意识清醒了,但又重新发烧起来,说他是打不死的小强吧,也就是他顽强的求生意志。这人抵抗力好像真不怎么样,换我和薇薇安,这会儿早就收拾好自己继续企街去了,谁容我们这样烧了好好了烧的。   薇薇安中间来看过一眼,说:“没事,发烧就是在杀死外侵的细菌呢。”也不知是真是假,也不知她查的论坛里是不是都是蒙古大夫。   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先喂他吃一把药片,然后再给他灌鸡汤。   那把药片他问都不问一句是什么,只是很轻声的说一声谢谢,说时礼貌的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就着我喂给他的水,把药片一五一十吞下去。  我觉得鸡汤恐怕比药还难吃。   我和薇薇安都是不下厨的人,靠快餐盒饭度日。汤是去楼下熟悉的大排挡打包的,因为和老板娘早混熟了,她容我连汤煲一起端上楼。端到厨房之后倒是浓香四溢,薇薇安兴致勃勃的盛了一碗,尝完撇了一下嘴,再没喝第二口。我也尝了一口,其实没那么差了,不过确实不如闻着哪么香,味道淡了点,可偏偏又十分油腻。也只得那么端出去给祸害喝,楼下的排挡就是这个水准,有食客迷信肮脏的深巷里藏着绝顶美味,真是误会,这种神话我没有遇到过。   今天这还是热的昨天剩的。   有那么一两次我看到他咽不下去想呕的神情,但他用意志力生生硬压下去。   我几乎有点佩服的望着他。   两天来我第一次注意,他的面孔有着很好看的轮廓,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的鼻子给他的侧脸勾出一条流畅而□的曲线。我不自觉的用眼神描绘着这条曲线,这时他突然抬起眼来看我,不知为什么我瑟缩了一下,似乎是怕被他看见我在想什么。   他盯着我看,我只好别过眼神去。过一会儿讪讪的问:“伤口还疼不疼?”   他没回答。   我猜他会很痛,他身上那些伤口,腹部那恐怖的一条。但他并不哼,有时翻身碰到伤处,也只是皱一下眉头。真的,这两天,甚至在梦中,我都没听到他哼一声。   喂到一半床头柜上的电话响,我探头看看来电显示,是阿龙的名字。   我朝祸害抱歉的笑笑,放下碗去接电话。   我躲到房间外面去跟阿龙讲电话,顺便打听现在外边的情况。   阿龙说:“还是那么兵荒马乱的。”   “还在找那个人?”   “还在找。其实这两天这么翻,是个耗子也该被逮着了,还找不到,那应该就是找不到了。不过老大还在抱着万一的希望在找。”   “这人很重要吧?”我小心的打听。   “你说呢?”阿龙反问我:“你在老北市待了几年了,有没有看见过昨天那架势?”   我不说话了。   阿龙叹口气:“大家都惶惶不安的。”   我回头接着喂我的鸡汤。   关于外面的情形,他并不向我打听。梁老大和他的手下一片兵荒马乱,他好像一点也不关心似的。   他开口,却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莉莉安呀。”我回答。我和薇薇安这两天当着他互相叫来叫去,他没听见?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但没说话。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我的真名。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保持沉默。   门口有动静,我抬头,看见薇薇安正站在门口示意我出来。   我连忙放下碗走出去,掩好门问她:“什么事儿?”   “没什么,”她抱着胳膊靠在墙上:“就是问问你,今晚你打算怎么样?还是照顾他?”   “不。”我摇摇头:“今晚该开工了。”   薇薇安拍拍我,像是夸赞一只小狗狗听话一样。   我回到房间继续端起那碗鸡汤,这碗命运多舛的鸡汤已经凉透了,表面上飘着一层浮油。   他有点挪揄的看着我笑了。   我也笑了,笑完说:“这汤我倒了吧,我看你也喝不下了。回头你饿了告诉我,楼下有一家砂锅粥很好吃,我帮你叫上来。”   他照例没有回答。   .   在晓美房间换衣服的时候我突然问:“薇薇安,你有没有什么时候非常强烈的想要不干了?”   薇薇安奇怪的看了我一眼。   我以为她会嘲笑我呢,可是过一会儿,她突然说:“每一天,每一刻。”   我一震,回头看她,她对我一笑。   那笑容,美丽而绝望。   我从没想到过会看到薇薇安的这一面。薇薇安一向是我们中间最开朗随意的,晓美甚至有一次悄悄跟我说:“干咱们这一行的就得没心没肺,像薇薇安那样才行。”那时我说,薇薇安不是没心没肺,她只是,我想了半天,最后用了个词,随遇而安。   现在看来,我也错了。她不是随遇而安,她只是表现的随遇而安。落在这样的泥沼里,谁能真的安?   就像晓美觉得薇薇安没心没肺,我何尝不觉得阿萍神经大条。已经是这样的生活了,哭着过不如笑着过,我们当然有哭的时候,但都是背着人。哭给人看有什么用呢,谁会过来摸摸你,给你一个洋娃娃?   薇薇安捅捅我,我抬头看她,她又恢复了原来那个薇薇安:“发什么呆呀?跟你说着玩儿呢。”   我想起一直梗在我心里的一个问题:“薇薇安,过年的时候我们喝了点酒,那天你跟我说的五年的事儿,是当真的?”   薇薇安笑一下:“什么五年,醉话吧?”   醉话?要真是醉话,那我就没看见过比薇薇安醉的更清醒明白的人了。   她不是醉了,只是一点点酒精的刺激,令她突然之间说了些许心里话。   她说:“做满五年我就不做了。”   我吓一跳,以前从来没听她说过类似的话:“为什么是五年?”   那时的薇薇安手撑着头,没有化妆,白瓷一样的面孔上飞着美丽的红霞,用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把波浪一样的长发拨得更蓬松,想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五年是我能承受的极限了,超过五年,就算豁出这条命去,我也要离了这里。”   豁出这条命去?我笑,薇薇安说话一向这么有声有色。   我算一算日子,我认识薇薇安三年多,之前她好像已经做了快两年了:“五年要到了吧?”   “是。”薇薇安点头。   “离开老北市?”   “老北市?”薇薇安笑了:“不,不止老北市,我要离开安江市,能走多远走多远,走到一个谁都不可能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有时候,日子过的实在浑浑噩噩的时候,我会有错觉,以为自己和薇薇安会就这么过一辈子呢。   可是也是薇薇安说的:“做鸡能做一辈子?你想客人还不肯呢?”斩钉截铁。
四   我化好浓装,换上暴露的衣服,回到自己房间去找鞋子。   祸害抬头看见我的时候,没能掩饰住能脸上的惊讶,一个结结实实吓到了的表情印在他脸上。这是这几天来我在这只冷面小强脸上看见最大的表情了,这之前他话都没两句,笑也只是略微牵牵嘴角充做数。   我苦笑一下,从床底下翻出一双玫瑰红的绑带高跟凉鞋,穿上。   祸害恢复他那张万年不变的肌肉麻痹脸,镇定的问我:“出去?”   他当然知道我是做什么的,第一次撞见我我在干什么来的。   我耸耸肩,不出去怎么办,总要过日子。   我走到他身边习惯性的伸出手,可是又缩回来,不知怎么回事,穿成这样,让我不能像之前那样自如的伸手过去探他额头的温度。只好以问代替:“你没事了吧?”   “我没事。”他说:“既然你今晚要出门,能不能顺便帮我一个小忙。”   “嗯?”   “你帮我带句话给栾俊杰。”   “哪个栾俊杰?金都那个栾俊杰?”   他奇怪的看着我:“不然你们老北市还有哪个栾俊杰?”   我笑了:“你不是开玩笑吧?我怎么可能跟栾少说的上话?”   “你能跟他手底下的人说上话不?只要叫他手下的人跟他说‘你欠小青的债到时间还了’,他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半信半疑。   他看我的神色,笑了:“你相信我好了。”   可是谁是小青,临走前我回头看了一眼,他正阖着眼睛养神,脸上平静无比。   带话给栾少,这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是个小忙呀。   站在门口我犹豫着问了一声:“很重要吗?要是办不成怎么办?”   他眼皮都不抬的说:“办不成就办不成呗,没什么大事。”   真够轻描淡写的,可是他是谁,他是梁老大把老北市翻个个儿要追杀的人,栾少是谁,栾少是梁老大最倚重的手下,不然梁老大也不会放心把金都这么大个场子交给他看了。他叫我去跟栾少讨债。   小青又是谁?靠,那是不是还得有个白娘子?   我这惹的是什么事儿呀。   我只能去找阿龙:“我有事找栾少,你有办法吗?”   阿龙问:“哪个栾少?金都那个栾少?”   我倒:“老北市还有第二个栾少吗?”   阿龙不认识似的打量我:“你能找栾少有什么事儿?”   这是真的,我能找栾少有什么事儿。   “你别管这个,你就说说有没有办法吧?”   阿龙说:“小叶跟的就是栾少呀,”   .   小叶是阿龙的好朋友,跟我攀比生日的时候,只比我小不到一个月,因此开玩笑那样叫我莉莉姐,一直叫成习惯。   这时他说:“小青?欠债?莉莉姐你不是开我玩笑吧?”   我叹口气:“敢跟你开玩笑,我还敢跟栾少开玩笑?我没那么大的胆子。你带我去吧小叶,相信我,绝对没有问题。”   小叶半信半疑的的带我走进金都的后门。   金都名义上是一家娱乐城,其实上是整个安江市最大的地下赌场。安江市另外一个老大白先生实力要比梁老大胜一筹,他手底下的两个场子尚没有金都这样的规模呢。不过白先生的赌场胜在档次高,这些都是阿龙平素和我说的。   金都其实并不怎么金碧辉煌,入了夜,这个娱乐城就是老北市噗噗跳动的心脏,是老北市最热闹喧哗也是最腐坏黑暗的地方,这里鱼龙混杂,黄赌毒俱全,只要你有钱,你能在这里尝到任何罪恶的滋味。   后门连着的走廊有点阴暗压抑,喧闹的声浪隔着墙一波一波透过来。小叶带我拐了几个弯,最后停在一间办公室的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壮汉,看见小叶,点了个头表示招呼。小叶上去跟他说了两句话,壮汉示意我们等一下,自己进了办公室。没过多一会儿他出来,冲小叶点点头。小叶拉拉我的胳膊,我们一起走了进去。   办公桌后坐着一个年青人,看见他的一瞬间,我只想到两个字——浪子。   他留着板寸头,英俊的脸上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劲头,下巴上是青青的胡茬。古龙小说里的浪子要是穿越到这个时代,就应该是他现在这个样子。   他抬头看看我们:“小叶,你朋友有什么话跟我说?”   我把祸害教给我的魔法句子说一遍。   他静静听完,然后微微皱起眉头,转向小叶说:“小叶你糊涂了,什么样的疯子也领进来,还不赶快叫人把她轰出去。”   我一下子傻眼了,怎么回事,魔法无效?   小叶变了脸色,连声说对不起,抓着我的手匆匆忙忙往外走。   走出后门,阿龙迎上来:“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我这才能挣开小叶的手。   小叶不高兴的说:“怎么这么快?你家莉莉安害我呢吧,去跟栾少说这么莫名其妙话。”   我想起祸害那把握十足的表情。什么环节出错了?难道是不该由我带这个口信, 我这幅街头打扮,叫栾少完全不相信我说的话?   祸害还说栾少听了口信就知道该怎么办呢。   他也确实知道怎么办,他直接轰我走。   阿龙送我走了两条街,还是忍不住问我:“怎么回事呀莉莉安?”   我苦笑一声:“你就当我今晚发疯吧。”   阿龙不再说话,他是有这个好处,我不爱说的事儿,他就能忍住不刨根问底。   他忙,在路口就和我分手了,我走出两步,他又叫我。我回头,看见他站在路灯下,整个人明明亮亮的,搔着头,不知道怎么样开口的跟我说:“才过了二十五岁,我老妈就天天电话催我回老家结婚。”   我又不笨,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我没接他的话,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   他看我一会儿,说:“那我先走了。”   我往我的那条街上走时候,路上碰见薇薇安。   薇薇安和大福旺的大厨姚胖子搂搂抱抱走过来。看见我,薇薇安和我打声招呼。   姚胖子酒有点高了,拉着我的手直往我身上摸摸蹭蹭的,说:“莉莉安,怎么这么长时间没碰见你?”   我也嗲着他撒娇:“就是呀,胖哥,你知道我在哪儿的,你都不来找我。”   姚胖子呵呵的笑:“这不是,什么老话来着,相请不如偶遇嘛,今天正好碰着了,薇薇安,”他曳着醉眼去看薇薇安:“不如你们姐妹一起吧。”   薇薇安缠住他另外半边:“我才不干呢,胖哥,我醋着呢,什么一起,今晚你是我一个人的。”   姚胖子哈哈笑,舒服的无比受用,直说:“没关系没关系,今天胖哥高兴,你们姐妹一起,价钱由你们好了,胖哥也不跟你们讲了。”   薇薇安见姚胖子以为我们在拿乔,冷下脸来松了手:“胖哥,大家在老北市都不是一年两年了。我们姐妹向来不做双飞的,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看姚胖子也不高兴了,拉下面孔像是要发脾气,可抬头看了薇薇安,一张胖脸又像猪油遇热化开,重新涎着脸笑着往薇薇安身边蹭。   月亮下薇薇安一脸冷冷银辉,真是俏丽的似玫瑰花恰恰带刺。   “开玩笑呢开玩笑呢薇薇安。”姚胖子重新搂住薇薇安:“谁能跟你比,当然是你一个就够了。”   薇薇安自然也立即换上妩媚的笑脸,和我挥挥手,风情万种的跟姚胖子走了。   .   那晚我比薇薇安回来的略早,照例直接进洗手间洗澡,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看见祸害艰难的扶着墙挪过来。我立即过去扶住他,他低声一句谢谢。   他谢我喂他鸡汤,谢我扶他上厕所,谢我半夜倒水给他喝。但是对最重要的那件事儿,倒只字不提。   是的,他没谢我救了他性命。   真的,我救了他的一条命呢,这样想的时候,心里有种很奇异的感觉,从此和另外一条性命建立了联系的那种奇怪的感觉。   他并不问我和栾少会面的结果,是我等不得了,隔着厕所门向他汇报:“你猜怎么着?你那个栾俊杰听了我说的话,直接骂手下糊涂,让手下当我是神经病那样把我赶出去了。”   没听见回音,又加一句:“小青好像也不太好使呀。”   他在里面低低的说,我简直要耳朵贴在门板上才听见:“没什么,当初放债出去就有预料不是所有的债都能收回来。”   就这样?去找栾少的时候我满心指望的,我以为栾少以前欠了他的,现在不管报恩还是还账,把他安全救出老北市,这事儿就算平安圆满大结局了呢。   这算是什么事儿呀?这算是什么事儿呀?他以为他能一辈子住在我这儿吗?我能保证一辈子不让梁老大的手下发现吗?我能在风头渐消的时候把他偷运出去吗?这算是什么事儿呀。   我以头戗门,门却正好在里面被拉开。祸害略显诧异的望着我,眼里是一个疑问句:“你想干什么?”   我要疯了,我掉头就走。走一半又想起他来,灰溜溜的回来扶他回房间。   他说:“我想洗个澡。”   我脚步缓都没缓一下:“你想找死。”   .   薇薇安回来的时候我正在阳台上抽烟。   说是阳台,并不是种满美丽花朵洒满银白月光的大露台。窄窄的小阳台是从厨房通出来的,堆满杂物,晒满衣服,被铁丝网框住像是个笼子,更别说对面楼近到伸手可以碰到彼此。   好在这样的时分,也没谁会在对面楼的阳台上晃悠。   薇薇安走上阳台,一句话不说,拿走我手上的烟,直接在栏杆上碾灭。   “什么事儿?”她问我。   “阿龙,”我说:“他有那个意思……”   “什么新鲜事儿。”薇薇安嗤的一声:“老北市谁不知道似的。”   “我是说,他有点想要我跟他回老家结婚的意思。”   薇薇安长长哦了一声。   我问她:“你怎么想?”   她说:“难道不是应该问你自己怎么想。”   “帮着拿拿主意也不肯。”   薇薇安沉吟一下说:“一般我都是劝人从良的。不过阿龙要是宁愿这样当一辈子小混混,那也不必考虑了。要是他有回老家好好过日子的打算呢,那倒不失为晓美或者阿萍这样人的良伴。可你呢……”说着薇薇安上上下下打量我一遍:“咱们这身份,不敢说什么配不配的,不过明明白白说吧,你和阿龙不是一路人。”   我挣扎一下:“怎么说?”   “跟阿龙回老家,只有两条街那么大的小镇,看着一个杂货铺子,生两个孩子,要都是女儿还得一直再生,做饭,晚上除了打麻将只能打孩子。我们要是肯过这样的日子,早不用在这几条街上混了。安江的工厂还少吗?当一个一天工作十二小时的女工,然后嫁同厂的打工仔。他妈的这样的日子你肯过的话一定早就过上了。什么生活所迫不都是跟客人打同情牌多要钱耍的花招来的。”   我沉默。   薇薇安缓了缓语气:“再说你屋里藏着的那个算什么,你不要告诉我救他回来只是为了造七级浮屠。”   老老实实说,救人的时候我没想那么多,现在你要说我对他一点没心存指望,那是不可能的。   存太大指望呢,又真不现实。可不就像是一场赌博,中彩的比率真未必大过福利彩票。可人家买福利彩票的成本才两块钱。   
破案的&&言情的&&
言情黑帮情仇
五   丝丝缕缕的菜香萦在鼻端,不屈不挠的,终于将我唤醒。我张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小巧晶莹的玻璃吸顶灯,有点茫然。   卧室的门开着一条缝,能听见菜倒入油锅那滋啦一下美妙的响声,香气越发浓郁。我翻一个身,再翻一个,熬不住肚子咕咕作响的抗议,终于起身。   打着哈欠摸到厨房里,看见妈妈正站在炉灶前忙碌。她的头发很利落的盘起,用一根象牙簪子插住,深蓝色家居服外边罩一件黄色细格子围裙,清爽大方。   听见我的声音,她回头笑了一下,那笑容真是美丽。   真的,我老是抱怨妈妈比我美丽,这么好的遗传因子白浪费了。   “哎呦,我们家头号懒鬼起来了。”她带点爱宠的那么说,一面把炝好的菜起锅:“就知道你是属馋猫的,中饭上桌一准起床,叫都不用叫你。”   我走到她背后抱住她的腰,头窝在她的颈子处只管起腻,她身上洗发水淡淡清香犹在,混着油烟气,特别叫人安心。   “去去去,弄得我怪痒痒的。”她笑着把盛好的菜递给我:“都这么大了,还像小孩子似的。”   我把菜端到餐桌上,一眼看见我最爱吃的南乳鸡翅,才伸出手来,手就被跟出来的妈妈用筷子打了一下:“洗脸刷牙去。”   我看着手背,若有如无的极淡的一抹粉红,夸张的举到妈妈眼前去撒娇:“都肿了,后妈呀你?”   “是呀是呀。”妈妈把我一直推到浴室去:“你是白雪公主,我是恶毒后母。”说着,顺手在盥洗台上拿起一根头绳把我的头发扎起来。   我刷牙,妈妈就那么站在门外看着,然后说:“薇薇……”   “嗯?”我答应着,转头看她想跟我说些什么。   这时有人很用力的摇我:“喂,你怎么了,醒醒,醒醒。”   我张开眼睛,借着昏暗的光线,能看见眼前是一张陌生的英俊面孔。   我呆呆的望着他,不知身在何处。   “你做噩梦了。”他这样告诉我。   我看看四周,再看看他,哦,是他。   是他。   “我没做噩梦。”我还有点恍惚,梦里现实反差太大,一时之间脑子短路的厉害,只是,那怎么可能是噩梦。   祸害坐在我床边,说:“你刚才挣扎的那么厉害,我没见过谁魇成你那样的。你妈妈怎么了?”   “没怎么呀。”我奇怪的说,他居然有这样的神通,怎么会知道我梦见了妈妈。   他伸出手来,指尖轻轻划过我的脸。   凉凉的,我伸手摸自己的脸,触手处一片冰凉湿润,自己都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流了这满脸的泪。   “刚才你在梦里……”他说,低低的声音在昏暗的屋子里,居然给我一点温柔的感觉:“……叫妈妈来的。”   我忽的站起来,怒道:“我妈妈没怎么样。”然后夺门而出。   天边有点惨淡的薄白,正是夜色与日光交替的时分,脆弱的天色直指人心。   阳台沿着栏杆被我们围了一圈纸皮箱,角落有两三只空鞋盒,我坐在鞋盒上,头靠着纸皮箱。   淡淡的纸皮味,让人有被纸箱包围住的感觉,令我有了一点点安全感。   薇薇安叫醒我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薇薇安蹲在我面前,看着我笑:“这样都睡的着?”用指尖点点我的面孔:“可怜,都哭肿了,这眼泪不是为阿龙流的吧。”   我打个哈欠,动动手脚,都麻的厉害。   薇薇安立了眉毛:“不是那个祸害怎么你了吧?”   我懒洋洋的说:“可不是,他开罪了我,你帮我把他宰了吧红线姐。”   “行,”薇薇安见我还能开玩笑,放下心来,站起身说:“盛惠纹银万两,管杀不管埋。”   我冲薇薇安伸出手来,薇薇安理都没理我,径自转身出了阳台。我只好扶着栏杆狼狈的站起来,手脚僵直,像个木偶一样蹭进屋子里。   进房间的时候祸害是醒着的,他看我一眼,我们两个人都没说话。   .   “晓美和阿萍明天就回来了。”我在晓美房间里愁眉苦脸的望着薇薇安。   薇薇安大刀金马的一挥手说:“赶他走人。走前逼他发下毒誓,回头在街上被梁老大抓住了,宁可被剁成包子馅,也不供出来这些天是谁救了他收留他。”   我不理薇薇安,继续愁眉苦脸的窝在晓美的豆袋沙发里。   这时手机嘀嘀叫响,我打开来看,是一个陌生手机发来的短信。   大概是见我看了短信之后的表情实在高兴的太过,连薇薇安都忍不住问:“怎么了?”   我把手机递给她。   是阿萍的短信:“我们把老头哄爽了,答应我们在香港玩儿两天。萍。”   薇薇安哼了一声,把手机扔回给我:“乐什么乐,她们不过是晚两天回来,又不是呆在香港不回来了。”   “不管它,过得一天是一天。”我从豆袋沙发里挣扎起来,试着抚平裙子上坐出来的皱纹:“开工喽。”   这个晚上很倒霉,我遇到了一个彪悍无比的客人。等回到家洗完澡,我累得几乎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越是这样累的时候,我反而越睡不着。懒得去阳台,反正薇薇安又不在这个房间里,我把窗子打开,点起一根烟。   我并没有烟瘾,可我们这样的日子,你知道,虽然习惯了也不过如此,但是一支烟在手中,随着腾起的烟雾把思想放空,有时候也是很不错的消遣。   这阵子我吸烟倒是比平日勤。   窗外密密都是出租屋,这时分,仍有未熄的灯火。哗啦啦的洗牌声传来,并不止一家在打通宵麻将。   我看着烟袅娜的,跟着风向在空中划出各种曼妙奇诡的曲线。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径自把我手上的烟拿下来,在窗台上按熄。   我回头,看见祸害,黑暗里,他的轮廓越发鲜明俊朗,两只眼睛熠熠生辉。我陪着烟放空了的思想一时没收回来,只能愣愣的盯着他。   他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冲我俯下头来,我还没弄明白,他的嘴唇已经压上了我的。   我被他紧紧挤在墙上,身子贴着身子,紧密的没有缝隙,这个吻不容反抗、单方面的、掠夺一样的吻。他并不在乎我有否回应,长吻之后,带着我的腰把我转过来,重重推在床上,嘴唇一路向下,开始探求更多的地方。   我很累,但又不想说不。   他脱掉我们两个人的所有衣物时,我轻声提醒:“第一个抽屉。”他明白我说什么,探身过去,拉开床头柜第一个抽屉,从里面摸出避孕.套来。   他进来之后我没有什么感觉,躺了一会儿,开始困了。我看着天花板,勉强将一个哈欠压下去。这时他抬头看我的反应,我不想让他看出来我毫无感觉,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然后,职业病发作,假装兴奋的胡乱叫了几声。   如果咬掉舌头可以收回那几声叫声的话,我想我会这样做的。因为我发现他几乎立即僵在我身上,过一刻,他从我身上翻下来。   我望着他,不知该怎么补救。   他发现我看着他,也直视着我,眼睛里冷冰冰的,开口说:“哦,忘记了,我手头上没有现金。”   我僵住,半天才缓过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没关系,有时候我也给客人赊账的。”说完下床,回到薇薇安床上去。   听见那张床上他自己解决的声音。   宁可自己解决也不要碰我,靠,什么毛病?精神洁癖吗?   满身都还是他的气息,我只觉得浑身冰冷,在毛巾毯下,我慢慢慢慢把自己蜷成小小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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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薇薇安问我:“玩儿失恋呢,大小.姐?”   我没精打采的说:“等我当了大小.姐再玩失恋吧,现在我有自知之明。”   薇薇安说:“可不是,理论知识都一套一套的,实践起来前仆后继的找死。告诉你,有了机会要抓好,但是小心别让机会玩儿了你。”   我靠在她身上,突然有一点心酸,然后自嘲的笑笑:“咱们还未必有资格给人家玩儿呢。”   “干嘛?”薇薇安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我:“伤心了?”   我想了想,摇头:“不是,伤自尊了。”   薇薇安笑了:“那没事。自尊早伤完早了事,心可还得留着泵血用呢。”   我回房间找今晚要穿的衣服。   这两天我并没有搬到别的房间去,不然显得像赌气一样,太做作——好像咱真有这口气可赌似的。   本来祸害就一向话少,都是我在问“今天觉得怎么样”、“想吃点什么我帮你叫”之类之类的。这两天我连这都省了,于是我们两个人之间更加无话。   我在衣柜里翻拣,突然我背后的祸害开口了:“今晚别出去。”   “嗯?”我愣住,回头看他。   他没重复,只是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   “为什么?”我问。   “今晚街上会很乱。”   老北市的街上哪天晚上不乱,可要是说“很乱”, 我犹疑一下:“你怎么知道会很乱?”   他简单的回答:“我安排的。”   我去跟薇薇安商量,薇薇安沉吟一下说:“赚钱也不在这一个晚上,这祸害不是普通人,听他的,今晚别冒险了吧。”   可是会怎么乱,会乱成什么样呢?我很好奇。   不知道外边怎么样,出租屋里是一派风平浪静。薇薇安在晓美房间里叫我,我过去看,电视里正演着大嘴罗伯茨的旧片《风月俏佳人》。   我靠在门上问她:“什么意思?取笑我?”   “不是。”薇薇安说:“这也算是经典教学片,咱们好好研究一下,看看什么地方有值得咱们学习改进的地方。”   我盯着屏幕上罗伯茨的脸部特写看了五秒钟,点点头:“明白了,整容。”   薇薇安笑着丢一个抱枕在我身上。   我接住抱枕,看薇薇安笑靥如花。笑靥如花,这词儿真俗,可是又真写实。   我突然想,这如果是一台戏的话,那么一开始就错了。从女主角就错了。如果后巷里的主角是薇薇安的话,剧情可能早就不一样了。   我叹口气:“薇薇安,麻雀变凤凰的戏码,也就你和萝卜丝演演算了。别的人……得有自知之明。”   薇薇安白我一眼:“莉莉安你不是爱上我了吧,没事就把我夸的浑身发麻。别怪我不事先提醒,拍我马屁可没钱拿。”   我叹气,夸她漂亮她还不稀罕呢,哪天变脸手术普及了,跟她换一下。   回到自己房间,也没见祸害的表情神态和平时有什么区别。   这人真古怪。这么些天,他不看书不看电视不看DVD,也不碰我们那台老破二手电脑。   他伤着的时候固然一直躺着,伤好的差不多就改成一直坐着,坐累了就接着躺,躺累了换个姿势再坐会儿。   有时候我好想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他脑子里一定在想什么吧。不然给我像他那样七八天什么也不干,除了坐着就是躺着,我非疯了不可。   午夜的时候阿龙打电话给我:“莉莉安,你在哪儿?”背景音嘈杂混乱,他简直是在扯着脖子喊。   “我在家,怎么了?”乱起来了?   “那就好,你今晚别出门,街上出事了。”说着他就匆匆忙忙挂断电话,我连出了什么事儿都没来得及问。   我狐疑的盯着祸害,他已经安然的睡了。   他安排了一场什么样的混乱?   .   早上我被敲门声吵醒,看看表,快九点的样子,其实对我们来说还早的很。   打开门,门外是阿龙。   他先把两杯豆浆和两袋小笼包子递给我,然后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他从来没试过早上送早点过来。   我一眼看见他T恤下摆有一块血渍,连忙问:“你受伤了?”   他摇头:“没有,那不知道是谁的。”   他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有几处青,挂着个“我一夜没睡”大黑眼圈,但显然别的地方再没不妥,我放下心来,问:“外边情况怎么样?”   “乱。谁都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开始说是栾少和老大翻脸,好多兄弟不知道站哪边才是,后来又有人说是白先生的人偷袭,天快亮的时候好容易弄明白是白先生和栾少联手,可是那时候已经没有老大的消息了,说什么的都有。到现在大家还乱做一团呢,南哥挂了,黑三不见了,现在没有一个敢站出来主事的。”   我愣住,昨晚知道会有事,但真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事儿。   “老北市看来是换庄了。”阿龙叹了口气总结。   我没说话。   本来换谁坐庄,对薇薇安和我来说,日子也不会有什么区别,最多收保护费的人换了面孔而已。可是这次不同,那个祸害,和白先生一定有扯不断的关系。——他叫我去跟栾少说,欠小青的债该还了。   “莉莉安,”阿龙又开口:“我想回老家去。”   “用不着吧?”阿龙这种小喽啰,白先生就算在老北市清算,也还清算不到他。   “这样混一辈子,也不是个事儿。我想回老家,老老实实做点小生意,我老爸那个小修车铺,他一直催我回去帮他手。莉莉安,你也别做下去了,跟我一起走吧。我是不能给你鱼翅燕窝,可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吃苦的……”说到这里,阿龙顿了顿,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我眼睛有点潮,真的,这是我第一次被人求婚,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拒绝阿龙好。   这时卧室的门被不合时宜的打开,祸害站在门口,看见我和阿龙,有点愣神的感觉。   这场面真有点尴尬,祸害上身穿着一件旧T恤,下身只有一条平脚内裤,他在愣住的三个人中最先反应过来,若无其事的走进洗手间。   “他是谁?”阿龙问。   也难怪他要问,根本我和薇薇安就从不带客人回家,而祸害身上那件灰黑色旧T恤,钉铜片画骷髅印英文脏字,和阿龙现在身上这件风格如出一辙——本来就是阿龙有一次不小心漏在我这里的。   我犹豫一下,回答:“不是谁,不用管他。”   阿龙当然不信,但也不再说什么。   我冲厨房示意一下:“你在阳台等我。”   这套房子没有客厅,或者严格来说,客厅已经被房东改为我和薇薇安的房间了,除了这个狭小的走道,想要说话就只得在厨房外面的阳台。  把早点扔在薇薇安床头,我去阳台上找阿龙。   阿龙已经把祸害扔在脑后,还是那句话问我:“跟我回去?”   我有点感动,靠在栏杆上想半天,终于说:“等你把这边收拾好了要走的时候,再来问我吧。这之前你还有时间后悔。”   阿龙立即抱住我,十分开心:“我还想什么?过两天我们就走。”   送走阿龙进晓美房间的时候,薇薇安还在床上,半醒不醒的,闭着眼睛在往嘴里丢小笼包,听见开门的声音直接问:“阿龙?”   我嗯一声。   “他干嘛没事送早点来?”   “他向我求婚。”   薇薇安睁开眼睛,仔细看我的神情:“我竟不知道求婚如今变得这么简单了,两笼包子就搞定了?”   我过去挤在她旁边躺下,有点灰心丧气的说:“那我该怎么办呢?”   薇薇安不说话了,过好久,轻轻搂了搂我的肩。   .   晚上的时候,我和薇薇安去楼下排挡吃晚饭。   街上几乎三步一个警察,黑社会火拼完毕,警察出来象征性收拾残局,这本不奇怪。奇怪的是这次来的警察太多了,就算以昨晚群殴的规模来说,也还是太多了。   薇薇安耸耸肩:“得,今晚又可以休息了。”   老板娘上菜的时候,薇薇安冲外边努努嘴,问:“今晚怎么这么多狗子?”   排挡里没有别的客人,老板娘跟我们一向熟,索性坐下来同我们八卦:“都是来帮白先生清地盘的。昨晚闹的这么大,不多抓几个他们没法交差,正好帮白先生清清梁老大的人。”   薇薇安一头雾水:“昨晚的事跟白先生有关系?”   老板娘把早上阿龙和我说过的话又大致说了一遍。   “现在有梁老大消息吗?”我问。   老板娘压低声音回答:“四大金刚死护着梁老大,四个人拼死了两个,才保着梁老大冲出去,现在梁老大躲起来了,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狗子为什么要帮白先生,我一直以为他们和梁老大关系不错。”   “你不知道?”老板娘撇撇嘴:“白先生的老丈人是省政法系统的,从省里到安江市公检法都有白先生的人,市长还和他称兄道弟呢。”   我还想说什么,突然觉得薇薇安好像已经半天没说话也没吃菜了,抬起头来看看,我发现她正在愣愣的坐着,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怎么说呢,像是震惊之后的呆滞。   “薇薇安?”我试探着叫她。   她突然站起来,连筷子都没放下,就那么拿着筷子冲出餐馆。   我和老板娘一起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   “她怎么了?”老板娘问我。   我问谁去,从来没见过薇薇安这么奇怪的样子。   等老板娘把我给祸害打包的盒饭装好,我才埋单离开。   一出门口,先看见对面我们住的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   祸害站在车门口,穿着一身整洁而随意的T恤长裤,正在和薇薇安说话——靠的很近,几乎是贴在她耳畔耳语。说完后,他拍拍她的背,从打开的车门坐进奥迪的后座,一直站在旁边的司机立即帮他关上车门。   我站在排挡的门口,车窗里祸害的面孔慢慢从我眼前划过,他目无表情的盯着前方,看都没向我这边看一眼。   老板娘站在我旁边说:“那不是……白先生?!”   “谁?”我根本没有反应。   我走过去的时候薇薇安还站在那里,愣愣的望着车远去的方向,全身都是僵的。   我轻轻碰她一下,她像吓了一跳一样一激灵,看一眼我,什么话也没说,径自上了楼。   我跟上去,薇薇安在我面前拍上晓美的房门,随后是锁门的声音。   我们从不锁门的,甚至阿萍房间的门锁都是坏的,我不甘心,轻轻叫:“薇薇安。”   房间里传来薇薇安疲累之至的声音:“我困了,先睡了。”   我在门口站了很久,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拎着打包的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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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隔天阿萍晓美热热闹闹的回来了。   一回来,满房间都是她们的声音:“薇薇安莉莉安,怎么回事?我们才出去一个多礼拜,怎么老北市就变天了?梁老大怎么了?”“啊,我一向喜欢栾少,栾少这人这么义气,怎么可能做二五仔?”“莉莉安,说点细节来,那天晚上怎么回事,你们在街上有没有看到什么?场面血腥不?”   无数问题扑头盖脸。   薇薇安不理她们,眼睛盯着电视,遥控器啪啪的换着台,电视声音有点大,她也不调低。   她们就来磨我。   我没办法,只好说:“问我有什么用,干嘛不去问楼下老板娘,她消息多多呀。”   “对哦晓美。”阿萍恍悟:“我们跟这两个家伙费什么嘴皮子,你见她们关心过什么。明天去跟老板娘打听才是正经。”   说着两个人又轰轰烈烈的收拾行李,拿出泰国买的宝石手链送给我和薇薇安。   手链一看就是假的,但是红的绿的假宝石串成花团锦簇的一条,也并不难看,廉价的美丽和俗气的热闹,像煞我们的生活。一时间我突然恍惚,好像日子一下跳回到她们去泰国之前,这中间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   晚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我听见薇薇安轻手轻脚出了房间。等很久她都没有回来,我出去,听见阳台上有声音。   拨开密密匝匝晒着的衣服,我看见薇薇安在抽烟。   她穿着一件大花的吊带短裙。月光把廉价的布料和做工掩盖住,地摊货摇身变作霓裳,裹着她玲珑美丽的身材。她的侧脸蒙着一层月光,像扑了银粉一样,光滑细致。睫毛微翘,在月光下几乎根根可数,黑色大波浪的卷发绕过她的耳后,纷乱的停在她雪白的肩头和胸前。   她夹着一支烟,很久才吸一口,姿势并不娴熟,然而惊人的美丽。   我一直认为薇薇安应该抽烟,这个野玫瑰一样的女人,一支烟袅袅在手,该是多叫人惊艳的画面。   但她偏不。   在这点上,薇薇安是我们这些企街女中的异类。她不酗酒,不吸毒,不啪丸仔,也不养小白脸。她甚至连烟都不抽。   她不止一次说:“做鸡难道能做一辈子,你倒是想呢,到皮都皱了,还有客人上门?早点攒够钱离了老北市才是正经,染那一身臭毛病,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看见我抽烟的话,薇薇安会什么也不说,直接把烟从我口中抽走,随处熄掉。   我很早学会吸烟,但是并没有瘾头,薇薇安不喜欢,当着她我便不吸。一盒烟藏在房间里,半年也吸不完。   可是今天却被薇薇安翻了出来,一个人躲在阳台上吸。   一满阳台的烟蒂,我站在阳台门口没吭声,她也不说话,闷声吸了很久,在栏杆上碾掉烟头,终于侧头看看我,说:“过来。”   我走过去,她轻轻抱住我,抱了一会儿,把我推开一点点,手扶着我的肩,看着我的眼睛,说:“莉莉安,真希望你能明白我。”   没头没尾的,弄得我无从回答。   然后她又说:“你去睡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薇薇安不在房间里。   我才走出房门,晓美和阿萍就从厨房里冲出来,等了我很久一样,问我:“这么大的事儿你还睡的着?”   我打一个哈欠:“什么大事儿?”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对于我来说,还能有什么大事?   阿萍说:“薇薇安走了,被一辆加长林肯接走的。亏你还和她住一个房间,她临走前说不要吵到你睡觉,不然我们早把你挖起来了。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加长林肯。”晓美的声音简直是一个字带着个惊叹号:“还有两个保镖一起,全都西装笔挺戴着黑超,像电视剧一样。”   “走?”我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明白了,只是不肯相信:“去哪儿了?”   “我们怎么知道去哪儿了?还等着你告诉我们呢。薇薇安什么时候认识了有钱佬,你都不告诉我们?”   “不是一般的有钱佬啦,上午老板娘不是说昨天在咱们楼下看见白先生,和薇薇安亲亲热热的,走的时候还吻别呢。”   我只觉得头嗡的一下子,阿萍晓美叽叽喳喳的声音一下飘的好远,只剩下薇薇安的声音,有一点哑,清冷的,一字一顿的说:“真希望你能明白我。”   我明白吗?   我不知道我是否明白,当然换了我是薇薇安,我会离开。   不管开来的车是不是加长林肯,只要能离开就好。   也许在阿萍晓美眼里,薇薇安是对这个环境这个行当最若无其事安之若素的一个,可是我知道,在心底里,薇薇安是最想离开的一个。   她不吸烟不喝酒不啪丸,她省下赚到的每一分钱,她最想早点离开这里,清清白白做另外一个人。   不是为了加长林肯,只是为了离开。   反正加长林肯也不会因为她不上车,转而改搭我一程。   薇薇安,真希望我能明白你。   我去翻她的衣柜,她带走了一个红色小旅行袋,和三数件随手拣起的裙子。她根本没着意收拾行李,也是的,这些东西以后都不必用的到。  会有更新的,更好的,包括朋友。   .   薇薇安一下子成了老北市的传奇,凤凰传奇。   根本都不用我说,满世界就已经传开了:梁老大设计偷袭白先生,薇薇安冒死救了白先生,帮他养伤。现在白先生掌握了老北市,接薇薇安去享福,整个一部唐传奇,还是大团圆结局的。   阿萍晓美说给我听,连白先生怎样宠薇薇安的细节都有,简直像是亲眼所见。“有人看见的,白先生陪薇薇安在‘晶华’买东西,上万块钱的包包一挑就是几只,他眉头都不皱的刷卡。”   这话我都听过好几遍了,主角不变,眉头都不皱的表情不变,变的不外是买的东西,包包或者鞋子衣服,燕鲍翅或者不知年红酒,夸张一点的就是车子甚至于房契。   我腻厌的打个哈欠。   晓美悄悄的捅了捅阿萍,阿萍顿一下,小心的问:“莉莉安,薇薇安把白先生藏在这儿的那几天,你都知道吧。”   我不带表情的点点头。   “那你……也帮了不少忙吧?”   早就知道一定会被人问道这个,我尽量平和的说:“我躲还来不及呢,你想想那时候梁老大搜人的架势,谁敢惹这麻烦呀。”   晓美安慰我似的说:“没错,要是我们在的话,我都不敢保证我不去告密,想想看梁老大的为人,是不是阿萍?”   “我可不会告密。”阿萍抗议,顿一下,不情愿的承认:“不过说真的,咱们这里面,也就是薇薇安有这个胆色了。”   “嗯。”晓美猛点头,有点神往的那样说:“薇薇安是侠女。”   我想起我第一次见薇薇安的时候,那时我不知道老北市的规矩,无意间站了别人地盘,被几个街妹在大街上追打。是薇薇安救下我,带我回家,带我拜码头,教我老北市的规矩,直到我能自己在老北市站住脚。   就像我那天想的那样,这个故事如果从一开始就是薇薇安的,那就对了。也许我的出现只是为了把薇薇安带到祸害面前,可是他的指尖很轻的落在我流满泪水的脸上,那一点点温柔……   “莉莉安?”晓美喊我。   我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好像是沉默太久了。   晓美和阿萍交换了一下眼色,托辞一起走了。   我明白她们在想什么,我和薇薇安一向是好姐妹,一起住一起吃的,现在一个偶然的际遇,两个人突然间变得一个在云一个在泥,她们一定是以为我不平衡了。   我想我是有点不平衡。   .   微昏的路灯,破旧的街道,一切都没有变化。我也没有。   我穿了薇薇安那条吊带大花短裙,站在街上,突然觉得不能支撑的累,从身到心。   站我旁边的小玉望着我,嘲笑的问:“哟,这不是莉莉安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没理会她。   她继续说:“我还以为你跟着薇薇安享福去了呢……”话没说完,有人走过,一双眼睛不断往我们这边瞟,小玉停了话,一街的女孩各自摆出风骚引人的姿态。   那人拣了小玉,然而价钱砍的太狠,完全没有诚意的样子,小玉破口大骂,他不以为意,眼神朝我瞟过来。   我保持联合阵线,冲他比一个滚的手势。   真的,什么都没变。这就是我的日子,只除了少了薇薇安。   电话响起,是阿龙的,我接听。   “莉莉安,我回老家了。”阿龙在那边说。   “几时走?我还没收拾东西呢?还来得及收拾吧?”我问。   阿龙沉默了一下,才说:“我已经在长途汽车上了。”   轮到我沉默,我让他想好,看来他真的重新想过了。也是的,既然是新的开始,带上我,算是什么呢。   我强笑着说:“那好呀,到了记得给我发个短信。就这样吧。”   “莉莉安,”他急急叫住我。   “什么?”   “你要好好的,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挂断电话,忍不住自嘲的笑,不自己照顾自己,还有谁会来照顾我?   小玉在旁边已经听了个大概,这时候问:“怎么了?”   我收起电话:“阿龙回老家了。”   “哦莉莉安……”小玉望着我,眼神里有点怜悯和了解。   “干嘛那副表情看着我,可怜我?”我冲远处走过来的一个身影努努嘴:“那好,那个人让给我吧。”   “你倒想。”小玉轻轻打我一下,笑了。   我们重新摆好姿势,等待被挑选。
八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很惭愧。——因为要写的情节,都已经被你们猜了去了。我不点名了,猜中的同学自己反省去,你们伤害了我弱小的心灵~~~~   我觉得头晕,身上像是着了火一样,热的很不舒服。   “薇薇乖,”妈妈说:“把药吃了,吃了就好了。”   她微笑,笑容清凉如泉水。手轻轻覆在我滚烫的额头上,带来舒服的凉意。   “莉莉安?莉莉安?”阿萍的声音把我从梦里拉回来。   “你脸色好吓人,做噩梦了?”她问我。   我摇摇头。   她没有再追问,而是兴奋的说:“喂,有人来找你,就是那天接薇薇安走的那个司机。你快去看看是不是薇薇安有什么话跟你说。”   我在睡衣外边随便披了件衣服,走出房间。大门外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人,我见过他,那天来接祸害的那辆奥迪的司机也是他。   薇薇安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或者有什么东西叫他带给我吗?   果然他掏出一个信封,但却说:“白先生叫我交给你。”   白先生,我微微一怔。   薄薄的信封,打开,里面是五张粉红色钞票。   “他说是他赊的账。”司机补充。   在我们的生活里,某种程度上的侮辱其实是司空见惯的,司空见惯到我们都能笑笑,丝毫不过心。   但是这样劈头一个耳光,被你原本有点在乎的人这样劈头一个耳光,我真的没试过。   司机有点好奇的查看我的反应。   我定定神,竭自己所能毫无表情的站着不动,很慢很慢的从信封里抽出四张来,递还给他:“告诉白先生,其实不用付这么多的,再说……”我微微一笑:“他其实都没做成。”   司机诧异的望着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继续微笑:“麻烦你,”   他不解的收起钱走掉。   听着他下楼的脚步渐渐远了,我才阖上门,然后蹲在地上不能动弹。   阿萍从房间出来,看见我:“莉莉安你怎么了,不舒服?”   她走过来蹲下。   “莉莉安,莉莉安你别吓我,你怎么抖成这样,莉莉安,你别笑了,你笑的我好害怕……晓美,晓美快来帮忙!”   .   我吃了药,睡足一天一夜,一身一身出不完的汗,到第二天,也就好了。   也总得好吧。   淡淡米香盈满屋子,晓美专门熬了白粥送进来。一口白粥喝落肚,我叹口气,三魂七魄又回来了。   生活又回来了。   阿萍跟进来看着我喝粥,等我喝完了,说:“晓美有话跟我们商量。”   我看看晓美,晓美才要开口,眼圈先一红,嘴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阿萍不耐烦的说:“我替她说吧,老袁想把晓美包.养起来。”   老袁,那不是?我看向阿萍,阿萍明白我的意思,点点头。老袁就是阿萍那个所谓的干爹。   呵,原来这样的桥段毫不稀罕,随时随地都在发生。老天安排给我们的戏份,来来去去就是这么几出。   晓美可怜巴巴的看着阿萍说:“阿萍,我没有想要跟你抢老袁,是他自己……”   阿萍不在意的挥挥手打断她的话:“我知道我知道,谁会抢老袁这种人呀。”她转头跟我说:“我们在香港的时候,老袁跟晓美说,他喜欢她善良贤惠,想她跟着他。”   “晓美呢?你自己什么意思?”   晓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不喜欢老袁这个人,不过也不讨厌。他年纪跟我爸一样大了。”   阿萍冷笑一声说:“哪能人人都是薇薇安呢。晓美,我倒是劝你跟老袁走,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老袁就算要包我,我这样的人也跟不住他。你和我不一样,我从小在老北市长大,我是没办法。你做这行还不到一年,你别像我们似的,早点离了这里吧。老袁其实人很好,他飘了大半辈子,就是特别想求个安稳。他又答应负担你爸爸的医药费。再说,谁也没要你跟他一辈子,等你爸爸病好,你也攒够了钱,离开他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阿萍说的有条有理,晓美听的怔怔的,心里大概早已被说服,嘴上只是说:“阿萍,我知道你为我好,我再想一想。”   我和阿萍看着她回房。   其实又有什么好想的呢,摆在我们前面的路就这么两条。   我看看阿萍,阿萍看看我,我们相对苦笑一下。   阿萍自小在老北市长大。她老爸是酒鬼加赌棍,她妈妈是第一代的三陪女,她哥哥吸毒又混黑道,阿萍一直不爱读书,根本连初中都懒得念完,她妈妈说:“不读书了?那就出来做吧。”全家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那时候她还不够十五岁。   晓美是农村来的,她爸爸生病,家里根本没钱医,老妈都急得去卖.血了,卖.血那钱还不够给医院塞牙缝的。同村姐妹带她出来打工,路上才告诉她带她是出来卖的。姐妹给她选,去打工好了,一辈子也凑不上那医药费,就看着你老爸在家里躺着等死,最糟糕的是那病根本不是治不好,只是没钱治。晓美咬咬牙,也就走上了这条路。   她跟我说,什么叫笑贫不笑娼,现在我们村就是这样。我们村一半的女人都在外边卖,有不肯卖的,倒要被人家说矫情什么等着立牌坊不成。   都说这年头再没被生活所迫这回子事儿了,可谁的血不是血谁的泪不是泪。   晓美说再想一下,其实也就是差不多决定了。   说到底,又有几个人能是薇薇安呢,老袁已经是不错的选择了。   .   我还在那条街上站着。小玉有点羡慕的说:“莉莉安,你瘦了。”   我拍拍面颊:“生病了,瘦是瘦了点,可脸色整个坏了,不划算。”   小玉比比腰:“我要是能再瘦上十斤就好了。”   我笑:“小心连胸也瘦下去,那可是吃饭的家伙。”   这时候晓美匆忙跑过来:“莉莉安,你在就好了,快。”拉着我就跑。   “怎么了?”我问。   她不回答,拉着我一直跑到楼下的大排挡,老板娘身边围着几个食客,正在听她讲着什么。看见我,老板娘停下来,等我和晓美跑到她面前,她开口对我说:“莉莉安,薇薇安死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哪有这样开玩笑的。   可是周围人的表情都很认真。   “薇薇安死了,”老板娘再说一遍:“我保证消息是真的。梁老大和几个剩下的手下去薇薇安和白先生住的地方去偷袭他们,白先生的手下来的很及时,白先生没事,梁老大他们被一网打尽,可是梁老大最后垂死挣扎的时候把薇薇安杀死了。”   “不会。”我的本能反应是拒绝相信:“不会,白先生势力那么大,他的手下那么厉害,薇薇安不会有事的,她也许只是受伤……”   晓美小心的提醒我:“莉莉安,你打薇薇安手机试试?”   对,我怎么没想到?我掏出手机,手抖的厉害,拨了几遍才拨对号码,电话一直空响着,拨了四次,终于有人接听。   “莉莉安?”一个男人的声音。   “薇薇安呢,叫薇薇安听电话。”我冲着电话里喊。   “莉莉安,你冷静点听我说。”   我听出电话里是祸害的声音,心冷了半截,抱着些微的希望问:“薇薇安是不是受伤了?”   “莉莉安,薇薇安死了。”祸害给我讲事情发生的经过,没听完我就挂断,他和老板娘讲的没什么不同。   晓美阿萍急切的望着我,我点点头:“老板娘说的没错。”   晓美的眼泪一下子就冲出眼眶。   .   “每一天,每一刻。”薇薇安微笑,那笑容绝望的美丽。   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真希望你能明白我。”   不,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   她撑着头,带着醉意,酡红着脸,脸上有种平时看不到的憨憨的表情,她说:“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离开老北市。”   拼了这条命?!一语成谶。   我猛的在黑暗里坐起来,一时间清明无比。   摸起枕边的电话拨出去,薇薇安那首彩铃才唱了一句,电话就被人接起来,有点困倦疲惫的声音:“大小.姐,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凌晨几点?”   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接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接着说:“记一下我的手机号吧,省的老打这个。”   我这才想起我要说什么:“是你设的陷阱。”   “嗯?”   “你设的陷阱。你那么大张旗鼓的接薇薇安走,叫整个老北市、整个安江都知道你有多爱她。你用她做饵引梁老大出来。”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布置好人手,什么都安排到了。我只是没料到梁老大最后狗急跳墙起来那么玩命,薇薇安刚好离他最近。”  “你害死薇薇安。”我控诉。   “我靠,”他有点恼怒:“我都说了是意外,连我自己也受伤了。”   “你受伤了?”我问:“严重吗?”   “不,没事,”他口气缓和下来:“皮外伤而已。”   我说:“没事吗?那我真希望你和薇薇安换一下。”   他不怒反笑:“你的意思是,我那时候应该接你走,让你替薇薇安死掉,圣女?”   我顿时沉默。
九   帮晓美收拾好行李,她大包小包的,被老袁接走了。   我和阿萍坐在晓美的房间里。   枕褥都还在,梳妆台上空空荡荡,衣柜也空出大半,屋子里一片凌乱。   我叹口气:“都走了。”   阿萍点起一支烟:“可不就是这样,人来了,人去了,见的太多了。”   阿萍和我同岁,可是出道太早,确实说得上是历尽沧桑。   “晓美之前住这屋的那个……”阿萍问:“你还记得吧?”   “兰兰。”我说。   “那时候有大半年我不敢去江边,一去江边就好像听见兰兰叫我,叫我下去陪她。所以后来晓美来的时候,跟她再好也有个限度,不敢交心了。”   我点点头:“我还记得你和来调查的警察好过一阵子呢。”   “可不,”她笑了:“上个月我还在街上见过他呢,陪着他大肚子的老婆逛商场,看见我跟透明人似的。”   她就着手上的烟头再点起一支:“我妈说要加房租。”   靠,不要人活了。我问:“你没跟她争呀。”   “吵了半天,最后她说我可以少加五十。X,这就是亲生女儿的待遇了。哦对,她叫我问你,你们那间房你是一个人租下来,还是她再找一个人进来。”   我说:“别找了,我一个人租下来。”   “嗯。这间房,我妈说小玉打算住进来。”   “小玉?”   “小玉又被她老公打了,把她撵出来,东西扔了一街。她说这次她跟他彻底分了。”   “趁早叫你妈找别人吧,”我说:“小玉你还不知道,她老公回头没钱买粉了,过来一求她,哭一哭跪一跪,她还不是乖乖跟他回去。”   阿萍拿着烟头,四处找一找,最后丢在晓美没带走的水杯里,转回头对我说:“看咱们这些人的日子……”   “其实也习惯了。”   “别让自己习惯,莉莉安,”阿萍的样子顶认真:“有机会离开的话,还是离开吧。”   我不说话,我猜我有机会离开。可这机会真有点吉凶莫测。   就像薇薇安走的时候何其风光,可最后还不是和兰兰殊途同了一归。   .   门铃响,我去开门。   门外站着祸害,极淡黄色的休闲衬衣,卡其布裤,带着轻松自在的微笑,仿佛在这阴翳的走廊里照进清晨的日光。   我并不意外,事实上,从听到薇薇安死讯的那一刻起,我想我就在等着这一声门铃响。   不过,还是有一点小小意外,其实我等的是那个人,那个接薇薇安和给我送钱的人,他的司机。   我没想到他自己来。   “你收拾行李需要多久?”他这样开场:“我等你。”   他这样开场,根本就不设想我有拒绝的可能。   我也不太觉得我能拒绝。   不过我还是不抱希望的问了一句:“我可以选择说不吗?”   他诧异的看了我一眼,说:“当然可以,我也没有青天白日强抢民女的习惯。那你是要我天黑再来一次?”   就是说没有选择。   “不用等很久。”我换正确答案给他。   我回房间,拉开抽屉,略翻了一下,找到了一张身份证。然后又再枕头底下摸出一张银行卡。   走出房间,我对他说:“好了,我可以走了。”   他略有点诧异:“好了?你什么都不带?”   我反问:“需要带什么?”   他笑了:“也是。”   我在阿萍门口敲敲门,她显然一直在门口听着,所以几乎是立即打开门。   “你也要走了?”她问。   我点点头。   “这下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她有点伤感,一时间像是有泪要流下来,然而仰了仰头,又强扯了一个笑容出来,看看祸害,低声开我玩笑:“以后我被人欺负,能报你的名字吗?”   祸害还是听见了,站在门口对阿萍说:“你可以直接报我的名字。”   阿萍惊讶的看着他,他并不像是开玩笑。   我抱一抱阿萍,冲她摆摆手,走了。   .   楼下停着的是上次那辆奥迪A6。   车平缓的开着,我不发一语,看着那条我晚上一直站着的街道在我面前慢慢滑过。白天的街道,绿树成荫,有阵子没下过雨了,树叶蒙着一层灰土,烈日下一副干渴萎靡的姿态。然而满树紫花不管不顾的盛放着,像夜晚树下这些女子一样,尘霜满面,但不屈不挠的,在她们的季节里,坚持开着她们的花。   老北市,我觉得我像已经在老北市待了一辈子。这里原本是安江市的城市中心,有着全城最繁华的街道,最热闹的集市,最新鲜的玩意儿。但安江市发展的太快,老北市渐渐跟不上整个城市的脚步,更新更好更现代化的城区建起来,老北市被这个城市的高速发展抛离,只好逐渐堕落下去,开始藏纳这个城市的污与垢,孳生罪恶和仇恨。   坐在我身边的祸害突然伸手把我一直握在手上的身份证拿过去。   “江蔷。”他的轻轻念,然后蹙起眉头,像是在回想什么,想了一会儿,他侧头看看我,再低头重看照片,说:“你样子没怎么变。”   我看看照片照片上的人,嗤的笑出声来。   没怎么变,照片上那个十八岁女孩,苍白模糊,根本看不清样子。   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我手里还握着一张银行卡,银行卡上用回形针别着一个小纸条,纸条上写着一串数字“0704”。   祸害看看身份证上那串长长的数字,摇摇头:“用生日做密码已经够没常识了,你居然还把密码写出来和银行卡夹在一起?”   我靠回后座:“图方便,所以用最顺手最好记的。怕用别的以后想不起来。”   他笑:“那我送你一个,0420,以后用这个好了。要是记不起来,可以问我。”   0420,“好,我记住了,以后用这个。”我回答。   “莉莉安,”他叫我,然后皱皱眉头:“我不喜欢莉莉安这个名字,你家里人叫你什么?”   家里人?   我一下愣住,耳边好像突然听见妈妈温和的声音:“薇薇……”   强把思绪扯回来,我尽量不带表情的说:“小蔷。”   “小蔷?还是小强?”他笑了。   他受伤的那几天我也在心里偷偷把他比做小强,这可不是报应。   “小蔷……嗯,”他决定:“以后我就叫你小蔷。”   然后他又问我:“那个薇薇安,她的真名叫什么?”   那个薇薇安,我有点心酸的想,那个薇薇安可是为他死了的那个薇薇安。   “周茉。”我说。   他点点头:“我在她钱包里找到的身份证也是这个名字。可是我的手下帮她办死亡证明的时候,公安局的人说她的身份证是假的。”   我愣了愣,过一会儿才说:“我们这群人里,谁没点秘密呢?”   “是吗?”他接住话头问:“那你的秘密是什么呢?”   我没回答,当然他也没指望我回答。   “小蔷,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他突然问。   我心脏猛的一窒,瞬间呼吸似乎都惊的要停止,转过头去望着他。   他并没有看我,眼神深思的望向远方,一只手揽在我的肩上,无意识的用指尖跟着车内的音乐轮流打着节拍。   音响声音被调的很低,但仍清晰可闻:“she may be the face I can't forget,a trace of pleasure I regret,may be my treasure or the price I have to pay.she may be the song that Solomon sings…”   过了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来,侧头冲我笑笑,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   过了破败老旧的老北市,是挤满高楼大厦的金融区,再往前走,路渐渐僻静,风景却舒缓静幽。这是高尚小区林立的锦关,安江市的富人区。   车子驶进一个住宅区,经过大门的时候,我看见门边一块冷峭的太湖石上刻着“花半里”三个字。   依江而建的花半里,因为小区拥有自己的私家江滩而为安江富人所争购。那时开发商的广告词是“锦澜江畔,花开半里”,我还记得我跟薇薇安说:“花开半里,光是听起来就觉得很美。”而薇薇安一针见血的回答我:“当然会很美,知道什么叫金堆玉砌,这个世界,有多有钱,就有多美丽。”   我没想到我会真的走进花半里。   出乎我意料的是,小区里并没有花坛花圃,整片整片的全是碧绿的草坪,然而路边种的都是各种花树,成行成列的浅粉淡白深红鹅黄开了满树,风过处洒洒漫漫,从容拂过车窗去。真的是花开半里的美丽。   车子一直开到小区最里面,停在一栋别墅门前。   我和祸害下了车,司机把车开进地库。   祸害拿出钥匙打开门,径直走了进去。我跟着他走到门厅,突然站住不动。在我站的位置,可以清楚看见整个客厅。落地窗外的树给客厅地板上打出斑驳的阴影,阴影中有些深色的斑块,隐约组成一个可怕的轮廓。   我只觉得手脚好似都不听使唤,只能呆呆的望着那些斑点,那些深色斑块在我眼前渐渐放大汇聚,我好像看见薇薇安就躺在那里,血从她身上流出,很快汪成一滩,她脸色苍白如雪,黑发纠缠在血泊中,肃杀美丽。   祸害看我站在门厅不动,回头疑惑的望着我:“怎么了?进来呀。”   我没头没脑的问他:“怎么没有刷干净?”   “什么没有刷干净?”他莫名其妙。   “薇薇安的血。”   祸害跟着我的眼光看到地板的阴影上,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冷下面孔,说:“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这根本不是薇薇安之前住的那套房子。”   我慢慢挪到沙发跟前,近了,才看清楚原来树影因叶片的相叠而在地板上形成深浅不同的斑影。只是树影而已,原来是我疑心生暗魅。   祸害走到门厅拿起他刚刚放在柜子上的钥匙,简单的说:“我还有事。”就这么打开门走了。   嗯,是我扫了他的兴。   引擎发动的声音传过来,然后听见汽车开出车库,渐渐驶远。   恐怖散去,只觉得四肢百骸无不累到极处,我慢慢歪倒在沙发上。沙发宽大舒服,皮子凉凉的蹭着我的脸颊,我躺了一会儿,不由得慢慢合上眼睛。   薇薇安老是说:“没见过你这么好睡的人,人家高兴了唱歌,伤心了喝酒,你是高兴了也睡,难过了也睡。好像睡一觉起来天下就再没有难事了似的。”   不,当然不会睡一觉起来就没有难事,只是睡着的时候,天塌下来又与我何干。   可是从薇薇安死后,我再没有睡踏实过,梦里也永远像醒着一半,才两天下来,就累的不行。   迷迷糊糊盹在沙发上,我总觉得祸害好像回来了,或者是根本就没走,黄昏的薄暮中,他静静.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身影好像已经溶进夕色,只有那双眼睛,像是在暗夜里亮起一盏灯,一直照着我,让我无从逃避无所遁形。   我挣扎着让自己醒来,天色已经黑透。摸索到墙边找到开关,我把能打开的灯统统打开,不,客厅里并没有人。那只是一个梦。   这时我才真正看清整个屋子。   装修是那种极尽简约、大巧不工的风格,墙上大片的留白,线条简单的家具,放在时尚杂志上的话,正好是我喜欢的风格。可是现在站在客厅中间,我只觉得空和冷,屋子好似被无限放大,而我渺小孤单的不行,无所依傍,彷徨失措。   我极力稳住心神,慢慢沿着楼梯走上二楼,连天花板上悬着的那盏水晶灯都没有繁复冗杂的枝蔓和累累叠叠的垂饰,简洁流畅的枝条上托着一个个拳头大小晶莹通透的球形灯罩,像是一棵结着水晶果子的苹果树。   真空荡真寂寞,我趴在二楼栏杆上往下看,真没有人气。现在我明白了,以后我要是有自己的房子,就在里面堆满公仔和小饰物,客厅弄整面墙的博古架,每个格子里都放上玻璃盘水晶盏陶瓷小人,而不要像这栋房子一样,除了酒柜是满的,其他柜子全都是空的。我要在墙上挂满家里人的照片,打一个假壁炉,把我从小到大的奖杯奖牌奖状都堆上去。   奖杯奖牌?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早都不知道掉落到哪儿去的东西了。我忽然很怕,这是一间让人胡思乱想的屋子,它自己寂寞不算,还要拖着屋里的人陪它一起发疯。   我像逃避什么一样随便打开一扇门冲进去。   那是一间看上去像是比我们原来住的整套房子都要大的主人房,整面落地窗,窗外就是锦澜江。白色墙壁配黑色家具,简到极处。我走向那张KING SIZE的大床,床上铺着雪白平整的床单和薄被,手覆上去,棉织得光滑紧密,像是缎子。可是,我觉得自己一丝一毫都不想要在这样的床上睡觉。   卧室里没有设计衣帽间,但是衣橱异常宽大,我轻轻拉开橱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挂着三四套男式衣物。   我光着脚走进衣橱,拉上橱门,卧室的灯光透过缝隙照进来,在昏黑中切入一线线光。我慢慢在角落坐下,鼻端传来实木的味道,那一瞬间,我像是突然回到了那个被纸皮箱围着的小阳台。当我在这个空大冰冷的别墅里几乎就要绝望的时候,居然让我找到这么一个角落,带给我原来那套老房子的熟识感。我的心几乎立即落在实处。   坐了一会儿,我满意的起身,这套房子不再空旷可怕。我去浴室冲了凉,在衣橱的抽屉里找到一套睡衣换上,倒在那张陌生的大床上,安然睡去。   
十   鸟鸣声把我唤醒,我窝在被子底下,闻见清晓干净新鲜的空气味道。早晨对于我来说是陌生的,我走到阳台上,眼前锁着薄雾的锦澜江对于我来说是陌生的,现在这样的一个自己,对于我来说是陌生的。我回不到过去,看不清未来,我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只能过得一天算一天。   门铃声响,我打开门,门外的男人看见我,诧异的叫出声来:“莉莉姐?”   是小叶,阿龙的好朋友小叶。   “莉莉姐!原来你就是江小.姐。”然后他恍然大悟:“那时候救白先生的人是你,不是薇薇安,对不对?”   我没有回答,只是叫他进来。   “白先生叫我来的。”他说着递给我一个白信封和两串钥匙。   又是白信封。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银行卡。一张纸条用回形针别在卡上,上面写着一串数字:8888,下面是一行小字:“去换密码!”只看文字都能想象祸害那种不容质疑的命令语气。   钥匙中的一把是车匙,另外一串累累赘赘栓了很多把的,小叶告诉我是别墅大门和所有房间的钥匙。   他说:“车钥匙还有一把在我那里,白先生专门把我从栾少那儿调过来,以后我负责给你开车。”   我掂掂车钥匙:“我好像自己也会开车。”   “那我就给你拎包跑腿打下手。”他笑眯眯的回答我。   嗯,我知道,祸害派他来保护我。   小叶送我去商场买东西,果然很顶用,人高马大的跟在我后面,提了十几个购物袋。他跟我用不着客气,叫苦连天的抱怨:“姐姐呀,歇会儿吧。你们女人怎么这么能逛呀?”   我平日里倒还真不是购物狂,只是空着手从老北市出来,要添置的东西稍微多一点。   好容易落座晚餐,小叶咕咚咕咚一下子喝完一杯冰茶,然后哀叹:“比在金都看一通宵场子都累。”   我笑出声来,就这还信誓旦旦给我拎包打杂呢。   不过我还是有点歉意:“说真的,小叶,你给我拎包开车太浪费了。跟着栾少要好的多。”   “也不能这么说。”小叶回答:“现在白先生把老北市交给小谢打理,小谢已经放出话来,金都以后他会自己管。”   我有点诧异的说:“我还以为……”没有栾少,祸害这次根本不可能拿下梁老大,吞并老北市,这些天大家都满以为栾少接管老北市顺理成章。   “是呀,”小叶接过我的话:“大家都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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