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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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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因为秦书淮有三位妻子, 所以除了赵芃以外,都是在夫人前面加了姓氏, 被称为某夫人。
  例如董婉怡叫董夫人,姜漪则就是姜夫人。
  秦书淮赶往顺天府的时候,一路都在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漪的尸体?难道姜漪真的死了?
  不可能。
  秦书淮皱着眉头,他的判断很少出错, 秦芃绝对不是秦芃, 她的所作所为, 完全就是姜漪才该有的行为。
  那具尸体是假的。
  秦书淮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见到了尸体。
  尸体穿的还是当初姜漪死前的衣服, 哪怕已经十分破烂, 但仍旧是能依稀看出来原来大概的模样。她头发上的发簪,手上的镯子,全都一模一样。
  秦书淮来的时候, 尸首已经验过了, 这事儿是秦芃一手督促的, 在秦书淮来之前, 秦芃已经赶到了顺天府,她亲自带了仵作过来,直接就开始验尸, 秦书淮到时, 验尸已经差不多到了收尾阶段了。
  秦书淮看着仵作递上来的验尸报告, 因为尸体只剩下一堆骨头, 所以很多伤口都不能考证, 光光从骨头来看,姜漪身上至少遭遇了七次伤害,分别来自三种武器。
  这和当年的情况是完全吻合的,而且根据蒸骨后浮现出来的淤痕形状来看,秦书淮一眼就认出了是江春的剑。
  所有的事实都提醒着秦书淮这个人的确就是姜漪。
  可如果姜漪死了,那么秦芃到底是谁?!
  秦书淮紧皱着眉头,看着尸骨,旁边仵作战战兢兢道:“王爷,这结果,您看完了吗?”
  秦书淮回过神来,看着旁边的仵作,淡道:“谁准许你验尸的?”
  话刚出口,仵作扑通就跪了下去,拼命磕头道:“小人该死,小人知罪,小人……”
  “行了,”坐在一旁喝茶的秦芃看不下去了,同仵作道:“是本宫让他验尸的,王爷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按照我朝律法,未经家人同意或有家人在场,不得验尸。”秦书淮冷眼看向秦芃,秦芃笑眯眯接道:“可我朝律法也注明,无名尸体例外,可由官府直接验尸。”
  “这是淮安王妃。”
  “在验尸前我们可不知道。”秦芃撒着谎:“也是验尸验到一半,本宫眼尖,瞧见了她衣服上的花样十分别致,让人打听了才知道这是淮安王府王妃的图样,说起来,”秦芃换了个姿势,撩了撩头发:“摄政王该谢谢本宫才是。”
  听了这话,秦书淮冷笑出声来,此时明事的人都知道,这明显是秦芃给秦书淮设的局,不然秦芃哪里来这么大的功夫,从头到位跟了这个案子?
  秦芃知道秦书淮明白她的意思,她也不打算遮掩自己的意图。她和秦书淮关系从来没好过,也不怕多得罪这一次。
  “言归正传,如今找回了淮安王妃的尸首,不知王爷是如何打算?”
  “什么如何打算?”
  秦书淮知道秦芃心里的小九九,面上仍旧要假作淡定。秦芃看秦书淮的模样就知道他此刻心里必然已经是恼了,不由得有几分小小的窃喜。
  秦书淮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她换了个姿势,继续道:“验尸的结果您也看到了,夫人明显不是自然死亡,既然是被杀,自然要抓凶手,不知王爷是打算将这个案子送到刑部还是大理寺?”
  秦芃没有问要不要查,而是直接给了两个看上去十分公正的选项。
  秦书淮瞧着秦芃,眼中带着冷意:”公主的意思呢?“
  “不如交给我?”
  秦芃眨了眨眼,秦书淮面色不动,冷静道:“术业有专攻,此案涉及皇亲贵族,还是交给大理寺吧。”
  说着,秦书淮便去招呼了人,一一吩咐好后,秦书淮同江春走了出去。
  江春心里有些沉重,姜漪当年是他亲自出的手,如今他还记得当时的场景,这人必然是姜漪。可姜漪的尸首当年被白芷拿走,如今白芷又突然将尸体弄回来,这是要做什么?
  “尸体确认是吗?”
  秦书淮走在前面,问后面沉思着的江春,江春应了声:“看伤口,的确是。”
  秦书淮点点头。
  此刻他意识到,自己的方向已经完全错了。
  秦芃不是姜漪。但是秦芃是一个认识白芷、认识陆祐、会去姜家祖营祭拜,并时刻准备着为姜家复仇的人。
  又或许,不是为了姜家,而是为了其他。总之这个人,处心积虑在靠近他。
  这样一个人,会是谁?
  是姜家的旧部,还是其他人?
  秦书淮心里满满全是怀疑,江春跟着秦书淮上了马车,憋了半天,终于道:“王爷,这件事要怎么办?”
  江春心里倒不是太怕,秦书淮不是会推下属出去挡刀的人,江春也不怕为秦书淮挡刀。只是这刀来得太突然,太憋屈,让人连还击之力都没有的时候,就有些恶心人了。
  江春不甘心在这种情况下被推出去挡刀,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挨刀之前去砍了秦芃。
  秦书淮抬眼看了江春一眼,首先道:“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出事。”
  “属下不怕出事,”江春锤了一下车壁,恨道:“属下只是觉得糟心。”
  “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本就被动。”
  秦书淮思索着近来的事情,慢慢道:“秦芃不是个傻子,如今她实力不济,不可能用这个案子扳倒我,她不敢太强硬,怕是有所图谋,搞清楚她要什么便好,你不用太过担心。”
  “问题只是在于——”
  秦书淮眼中有了冷意:“她到底是谁?”
  搞清楚了敌人,才能摸清对方的实力,才能明白对方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比如如今姜漪的事情,之所以能打秦书淮一个措手不及,就在于秦书淮根本无法预想到,姜漪居然是真的死了。
  而且秦芃既然敢将这个案子闹这样大,做这样多铺垫,必然是已经准备好了证据,也就是说,秦芃身后的人至少从当年姜漪的死开始,就经营着针对他的一场大局。
  秦书淮感觉自己像是落在蜘蛛网上的一只蚊子,正在和蛛网拼命抗争,而那暗处的蜘蛛就在默默吐丝织网。
  这样的感觉让秦书淮觉得分外不安,然而他目前也没有直接抓住那只蜘蛛的办法。
  他只能先解开缠在自己身上这根蛛丝。
  他匆匆赶到王府,跳下马车,直接同江春道:“将陆祐抓过来。”
  江春微微一愣,秦书淮知道江春没反应过来,再次重复:“陆祐。”、
  “是!”
  江春终于回神,心中却是剧烈震动起来。
  在对身边人的敏感度上,秦书淮从未出错过,然而江春千算万算却也没有想到,陆祐居然是奸细!
  江春带着人去抓陆祐,陆祐正在屋里收拾东西。
  他听闻姜漪的尸体找到了,就知道是要出事。虽然他自认为自己伪装没有任何问题,但他也十分相信秦书淮的敏感程度和能力。他从未见过有比秦书淮观察力更敏锐的主子,所以秦芃准备动手,陆祐也同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他东西刚刚收拾好,就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陆祐根本不作他想,从窗户直接跳了出去。
  与此同时,江春一脚踹开大门,看见开着的窗户,江春瞳孔急缩,朝着窗户迅速跑去,看着陆祐跑远的背影,怒道:“拦住他!”
  陆祐这人外号泥鳅,要是出了王府,还想找到他,那就太难了。
  陆祐听到江春的声音,心立刻沉了下去,明白自己是暴露了。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但这并不妨碍他逃命。
  周边人朝他猛地越过来,他拔出剑来。
  如今既然已经不打算隐瞒,他也就直接将自己真实实力暴露出来,江春接过他第一招,立刻反应过来,怒道:“陆祐,你果然是姜家的走狗!”
  听了这话,陆祐哈哈大笑出声,剑在手中迅速打转成盘,逼着江春退了一步后,他朗声道:“宁做姜家狗,不做秦府人。江大人这条秦府的好狗,叫得倒是响亮得很!”
  “陆祐!”江春冷下脸来:“这些年来,我的确是将你当做兄弟,你就如此待我?”
  陆祐手上动作微微一顿,片刻后,他抬起头,平静道:“可是江春,从你和秦书淮联手杀了小姐那一刻,你我注定就当不成兄弟。”
  说着,陆祐长剑猛地辞了过去,冷道:“对不住了。”
☆、第三十二章
  陆祐长剑逼近江春, 江春眼中有了冷意:“既然你不当我是兄弟,那我也没什么留情的必要!”
  “放马过来!”
  话音刚落, 长剑交缠在一起。
  陆祐本就比不上江春的剑术,外加有其他侍卫围攻,纠缠了没有多久,陆祐的剑就被江春挑开, 十几把剑停在陆祐脖颈上。
  江春压着陆祐来到秦书淮身前, 逼着秦书淮跪下, 秦书淮喝着茶, 看着跪在地上的陆祐, 一言不发。
  空气安静得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陆祐被江春带着人先胖揍了一顿,此刻身上都是伤,因为疼痛匍匐在地上。
  秦书淮喝完茶, 终于抬眼看向他:“给你时间想清楚了, 现在想明白了?”
  “王爷什么意思?”
  “我待你不薄。”秦书淮放下茶杯, 对于陆祐的背叛, 他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道:“你这样对我,能不能告诉我, 为什么?”
  “为什么?”陆祐冷笑出声来:“王爷为何不自己猜猜?”
  “你是姜漪的人。”
  秦书淮开口, 陆祐倒很是平静, 沉默着不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暴露了多少, 干脆不说, 秦书淮看着他的神色,从他表情上做着推测:“你来我身边,就是姜漪指示。当年姜漪死后,你和你的同党就开始谋划报仇,宫变之后,你的同党伪装成了四公主,想要在四公主的位置上扳倒我,为姜漪报仇。”
  听了秦书淮的话,陆祐就彻底放下心来,根本不答话了。
  秦书淮看见陆祐的样子,便知道自己想的错了,如今陆祐有了警惕,他再问什么,也问不出来。
  他点了点头同江春道:“带着他去卫府。”
  听了这话,陆祐还是没什么反应,秦书淮瞧了他一眼,推着轮椅出去。
  他反复思索着陆祐的态度和姜漪的尸骨。
  姜漪的尸体出来,秦芃必然不是姜漪。可是陆祐的反应却又告诉他,秦芃也不是姜漪的同党,那姜漪是谁呢?
  秦书淮感觉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疑惑过,他思索着带着陆祐来到卫府,这时候秦芃正和白芷商量着下一步,听见秦书淮来了,两人对视了一眼,白芷率先道:“他来做什么?”
  秦芃脑子里迅速把近日的信息过了一遍,有些不确定道:“或许,是来送礼。”
  白芷有些疑惑:“送礼?”
  “他不是会做无谓挣扎的人。”
  说着,秦芃抬手道:“请王爷进来。”
  过了一会儿后,秦书淮便被江春推着进来。秦芃笑眯眯抬头:“王爷。”
  白芷站起身来,知趣退了下去,江春也跟着退了下去,房间里只留下秦芃和秦书淮两人,秦书淮扫了一眼秦芃手边堆得满满的卷宗,淡道:“准备得很充足。”
  “嗯?”
  “先以扬州刺史杀妻案将舆论推到**,在此案之后,我杀姜漪之事一旦爆出,一方面有先例在前,不能判得太轻;另一方面百姓刚刚经历相似的案子,对我难免会套上上一个凶犯的印象,我多年经营的声誉也就毁于一旦。”
  “铺垫做好了,如今步入正题,我很好奇,你手里到底有多少证据,能证明姜漪是我杀的呢?”
  秦芃看着秦书淮,将手中卷宗往桌上一扔,向后靠去:“王爷连狡辩都没有,直接上我这里来承认了所有,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我需要否认吗?”
  秦书淮平静瞧着她:“你又以为你能凭一个案子扳倒我?”
  “我的确不能凭借一个案子扳倒一个摄政王,”秦芃一只手搭在扶手上,一只手撩了撩后面的头发,挑眉道:“既然我什么都做不了,王爷来这里做什么呢?”
  秦书淮没说话,秦芃嗤笑出声:“心虚就心虚,还装什么大尾巴狼?我动不了你,我还动不了一个江春吗?!”
  “你敢。”
  秦书淮连威胁的话都说得平静,秦芃眼中带了冷意:“你以为我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冤有头债有主,杀了人就得付出代价,他江春敢杀人,就该做好早晚被人反杀的准备!”
  秦书淮没说话,他抬手给自己倒了茶,茶尚还带着温度,是顶好的龙井。
  当年赵芃就爱喝龙井,北燕地处北方,不产茶叶,每年赵芃都要托人从南方大量采购。
  赵芃喜欢喝,秦书淮就跟着喜欢上,此刻喝着龙井,让秦书淮找到了一些熟悉感,让他心里安定许多。
  秦芃这一次并不打算对他怎么样,而是一心一意放在了江春身上。他自保没有问题,但如果秦芃狠了心要找江春的麻烦,怕是有不小的麻烦。
  秦书淮冷静,秦芃也就跟着冷静下来。秦书淮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她不是,她打小就是什么事儿都写在脸上的性子,除非刻意隐忍压制,否则大多数时候,她都宁愿自己活得张扬一些。
  谁打她一巴掌,她就抽回十八掌。
  谁给她不痛快,她就千倍百倍给谁不痛快。
  她以前就同秦书淮说过,有什么别放在心里,憋着憋着憋久了,人就憋坏了。要么身体坏了,要么心坏了。
  她觉得秦书淮如今长歪成这样,这性子得极大责任。
  秦书淮喝了茶,觉得把秦芃晾够了,终于道:“公主的意思,我明白。那么我就问一句,公主是半步退让不得吗?”
  “王爷什么意思?”
  “姜漪已经死了,公主就算让江春搭上这条命,也没什么用,不如你我商量一下,公主想要什么,不妨说出来。”
  秦书淮说得直接:“扬州刺史的位置,公主觉得,够不够?”
  这一次换秦芃不说话了,她仿佛是没听到秦书淮说话似的,低头喝了口茶,又抬手瞧着自己指甲上新描绘的花样。秦书淮看秦芃的反应,就知道她这是不满意了。
  “公主到底要什么,不妨直说。”
  “扬州刺史、顺天府尹、重建北城军由卫衍领军。”
  秦芃迅速报了要求,秦书淮听了秦芃的话,冷笑出声来:“我诚意待公主,公主就这样狮子大开口?”
  “我诚意等王爷等了一日,王爷就这样敷衍我?”
  秦芃抬眼看了秦书淮:“扬州刺史位置固然重要,但于我这样在京中无权无势的公主来说,扬州刺史又顶什么用?”
  “好。”秦书淮点头应声,秦芃有些诧异,她故意提了这样多要求,其实就是打算和秦书淮慢慢磨,却不想秦书淮这么好说话?
  然而秦书淮说完好,下一句就道:“这些事,我都可以依殿下,不过我想问公主认不认识一个人。”
  秦芃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果不其然,就听秦书淮道:“陆祐,公主知道吗?”
  秦芃不说话,秦书淮这么说,必然是已经知道陆祐和她之间的关系。至少知道了陆祐对她来说还算重要。秦芃面上半分不显,慢慢道:“王爷打算怎样?”
  “别和我兜圈子,”秦书淮直接道:“到底想要什么说清楚,否则大家鱼死网破吧。”
  话说到这份上,秦芃也不打算磨,迅速道:“顺天府尹和扬州刺史,我都要。若给不了,你便将陆祐杀了吧,我即刻让江春下去陪他。”
  “好。”秦书淮果断点头。
  秦芃这才重新笑着,柔声道:“我就喜欢同王爷这样的爽快人说话。等我的人上任后,证据自会交到王爷手里,王爷放心,此事我决不再提。”
  秦书淮听着秦芃这么果断放弃了姜漪的案子,不由得皱起眉头。
  “你到底是谁?”
  秦书淮注视着她,秦芃撑着下巴,拖长了声音:“我就是秦芃啊。”
  “不,”秦书淮立刻道:“你不是。”
  “我不是秦芃,”秦芃盯着秦书淮,眼里带了冰冷:“王爷觉得,我是谁呢?”
  “这是我问你的问题。”
  “我真的是秦芃。”秦芃回答得坦然:“王爷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反倒是我要问王爷,这么多年,有梦到过姜漪吗?”
  “我梦她做什么?”秦书淮回答得冷淡,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个回答有什么不对。秦芃瞧着他这冷漠的样子,火气瞬间上来,冷笑道:“杀了自己的妻子,王爷难道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良心不安?”秦书淮咀嚼着这四个字,轻笑起来。他抬起头来,看向秦芃,眼中隐约带着疯狂之意:“她姜漪,她姜家都不觉得良心不安,我为何要觉得良心不安?”
  “她是你的妻子,再有千万般不好,你也不该如此恶毒!”
  “我恶毒?!”秦书淮狂笑出声来:“她姜家为权势杀我发妻,我恶毒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纵我秦书淮阴狠毒辣,纵我此生罪行累累,可杀他姜氏全族,我从无悔意。”
  “他们该死。”
  秦书淮抬眼看她,仿若癫狂,一字一句,如同淬了穿肠毒药,要将所有触碰到的人毒得肠穿肚烂,痛断肝肠。
  “他姜氏全族,该死。”
☆、第三十三章
  秦芃听着这话, 整个人都惊呆了。
  姜家杀他发妻?
  不, 不可能!
  秦芃回忆着,她是秦书淮亲手毒杀的,这一点她记得清清楚楚,白芷也亲眼看到。若她记忆能骗过自己,白芷呢?白芷也会骗她吗?
  那秦书淮为什么要这么说?
  秦芃冷静下来,思索着秦书淮的意图。
  秦书淮是个什么人呢?
  记忆里她一直是看不太明白他的,他的情绪太内敛,喜欢表现的浅浅淡淡,爱也表现得含蓄无比。他很少表达他的感情, 以至于赵芃当年甚至在某些时刻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可喜不喜欢,对于当年的她来说也没有多大所谓。她和秦书淮之间的关系, 与其说是爱人,更像是亲人。太长太久的牵绊和扶持,她为了保住他的性命, 逼不得已下嫁了他,而他这么多年,一直陪伴她, 无条件站在她这一边。无论喜欢不喜欢, 有这一点就够了。
  可是她死后,秦书淮去做得太明显, 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一直向天下昭告着他对她的深情。
  这不对, 这不是秦书淮的性子。
  秦芃在双手拢在袖子里,大拇指绕着圈,思索着秦书淮的种种行径。
  如果说先确认秦书淮的确是杀她的凶手,再来解释这一切,比起推测秦书淮不是凶手,其实更好解释。
  姜家毕竟是秦书淮的岳丈,而当年姜家谋逆的证据却是秦书淮提供的,而且姜漪其实是死在姜家伏法之前。哪怕他能以大义灭亲解释他主动揭发岳丈之事,却也说不通为何在姜家伏法前杀姜漪。
  他若**裸说明就是为了权势,就是为了杀了姜漪给董婉怡让道,那未免太过卑劣,不如找出一个借口来,遮掩他的狼子行径。
  如果说还因为少年时的秦书淮对秦书淮始终存着那么几分欣赏,此时此刻,秦芃只觉得,这人真是卑劣太过。
  她不介意小人,如她自己,就觉得自己是个小人。她赞赏华清宗,却也愿意搞文字狱恐吓太傅辞官。因为政治就是如此。大节不失之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一步走错就是万劫不复,能爬到这个位置,谁都不敢说自己干干净净。
  然而既然坏,就要坏得坦坦荡荡。拿着感情当遮羞布,秦芃觉得这样的人,让她觉得有些恶心。
  她眼神有些冷,但她不能说太多,至少秦芃是秦书淮亲手所杀这件事她不能说出来,她垂下眼眸,将当年的疑惑问出来:“当年姜漪死时,你已经掌握姜家屯兵的证据了吧?”
  “嗯。”
  “为何不等到姜家被判之后,再与姜漪撇清关系?”
  秦芃有些不明白,其实当年姜家谋逆一事板上钉钉,姜漪死后不久姜家就出了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秦书淮如此急切去杀姜漪,难道真的是为了向董家示好?
  “你了解姜漪吗?”秦书淮抬眼看她,秦芃想了想:“但闻其详?”
  “姜漪聪慧,当年与我联姻一事,由姜漪一手策划。嫁我三年,姜漪在我身边安排暗桩十几人,下毒刺杀数十次,当年姜家谋反在即,姜漪藏匿于我府中,与外界通信不断,如此千钧一发之际,我怎容得这样的人在我府中停留?所以后来我得知她再次试图刺杀我,我便干脆动手了。”
  秦芃:“……”
  她承认,当年死而复生自己是有点冲动,一心只想搞死秦书淮,几乎把这辈子的手段都用上了。安插暗桩,建立自己的情报部门和刺杀组织,花了三年时间天天就想着怎么搞死秦书淮。
  事实上她也几乎成功了,那时候秦书淮不知道为什么,四处寻找三四岁的孩子,他一个手下伪装成小孩子去了秦书淮府上捅了秦书淮一刀。
  为了秦书淮这一刀,她折损了自己所有培养的精英杀手。可秦书淮命太大,养一养又活了过来。
  几次死里逃生以后,秦书淮就越来越难杀了。最后秦书淮准备动姜家的时候,她是真不知道。秦书淮将她想得太厉害了些,其实她和姜家的联络不多,毕竟她也怕姜家看出她不是亲生的来。那三年她致力于如何谋杀秦书淮,所以最后的通信她的通信对象其实不是姜家,而是自己在外面的人马。
  不过最后还在谋划杀他,这事儿倒是真的。
  秦芃觉着,如今她对生死看淡了,也没想着一定要杀了秦书淮,主要就是当姜漪的那些年,一心一意杀他杀得太心累。
  “我动手后,姜家被激怒,这才彻底反了,我奉命平定叛乱,才有了后事。”
  秦书淮将当年的事说得平淡。三言两语带过了当年惨烈场景。
  姜氏谋反一事虽然持续时间不长,但是却也是导致了上万平民牵连其中。好在秦书淮准备充足,动作迅猛,这才平息了战乱,将这场谋逆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而后秦书淮将姜氏一族押送宣京,文宣帝向来是个宽容的君主,讲究赏罚分明,于是姜氏虽按照谋逆罪满门抄斩,文宣帝却也看在姜家多年保家卫国的份上,允许将他们埋葬于宣京附近的城郊之中。
  当时姜家人的尸首由官府派人抬上城郊山上埋葬,过了些时日,便有人发现,姜家墓地铺了姜家故土才有的红壤,有了墓碑。
  “我与陛下都知道,姜家在北方势力盘根错节,他们虽然死了,但对他们忠心耿耿的人仍在,我一直在等。”
  秦书淮抬眼看她,目光中全是冷意:“等到了今天。”
  看着秦书淮的目光,秦芃不由得笑了。
  她终于明白秦书淮和她说这么多话的原因。原来秦书淮是觉得,她是姜家的旧部,伪装成秦芃来找他报仇。
  秦芃抬手抿了口茶,慢慢道:“摄政王既然觉得我不是四公主,为什么不直接揭穿我呢?”
  秦书淮皱起眉头,秦芃探过身子,靠近秦书淮。
  她和他就咫尺之隔,两人靠的那么近,秦芃的温度都能让秦书淮感觉到,秦芃静静看着他,眼里带着嘲讽:“是不敢,还是不舍得?”
  秦书淮没说话,秦芃笑出声来:“卫衍又不是吃素的,我是不是秦芃他能不知道?我是不是秦芃,我母亲、我弟弟、我身边人能不知道?”
  “王爷,您觉得我不是秦芃,可您能拿出任何证据吗?”
  他拿不出。
  这是秦书淮的软肋。
  他明明知道面前人不该是秦芃,卫衍如此机敏的人,必然也是怀疑过的,卫衍比他更了解秦芃,卫衍既然验过,那肯定不会出岔子,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样,才能将秦芃伪装得如此天衣无缝且如此张扬?
  明明不是秦芃,却不加遮掩,这到底是因为她的确是秦芃如此自信,还是空城计欲盖弥彰?
  秦书淮拿不准,秦芃直起身来,回到自己位置上,斜斜依靠在扶手上,含笑道:“事实上,王爷也不该拿出什么证据,因为本宫是秦芃,的确是秦芃。至于我和姜家什么关系,我没必要告诉王爷,王爷也无需知道。反正有没有姜家,我和王爷的关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有共同的利益,你我是朋友。”秦芃说得客气,慢慢道:“必要时,你我是敌人。”
  秦书淮没说话,许久后,他点头道:“你说得对。”
  说着,他招呼人进来,江春听了秦书淮的声音,率先走了进来,给秦书淮换了一个新的手炉后,为秦书淮披上了披风,秦书淮朝着秦芃点了点头:“公主说的话,还望记得。”
  “自然,”秦芃点点头:“人选名单我隔日会给你,这个位置张瑛不会放手,你先和张瑛争一争。”
  张瑛和秦书淮争个你死我活,她的人上任就会更容易。毕竟比起她来,张瑛更讨厌秦书淮。
  秦书淮应下来,让江春推着他走出去。
  出门的时候下着大雨,秦书淮抬起眼来,看着雨帘倾盆而下,回想起当年送赵芃上山那天的场景。
  那天也是这样的大雨,他和赵钰两个人抬着棺椁,一步一步走上山去。
  他其实是想带着赵芃回齐国的。
  她是他的妻子,不管怎么样,都不该回到自己娘家的陵寝。然而他带不走她。
  他还记得自己跪在姜漪父亲面前时,他坐在上方吃着橘子说的话——人已经死了,就别带过来膈应人了。来了也好,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的,也免得让人糟心。
  那时候他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知道是这个人动的手,他明明知道,可是他没有办法。
  一个无权无势的质子归国,面对权倾朝野一心想要他当傀儡的将军,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连自己的生死都决定不了,还能决定什么?
  于是他只能送着赵芃回去。
  送上山的前一天夜里,他抱着她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
  她是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爱人。
  他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家人,没有朋友。
  二十岁之前,秦书淮只有赵芃,可是她却死了。
  他明知道凶手是谁,可他却毫无办法。他甚至连拼命的资格,都无法拥有。
  那天清晨,赵钰来接赵芃,看着他抱着她,赵钰站在帷幕外面,冷静开口。
  “你有资格哭吗?”
  “秦书淮,如果不是你懦弱无能,如果不是你无权无势,我姐姐至于走到今日吗?”
  “我姐姐本来是一国公主,她本来该留在北燕,等着我称帝为王,同我共享北燕江山,坐拥无上荣耀,是你抢走了她,是你带走了她。”
  “既然要带她走,就好好护着他。可你呢?”
  赵钰笑出声来,满是嘲讽:“你连她的尸首,都护不住。”
  “秦书淮,”风卷起白纱帷幕,露出赵钰冰冷平静的面容,他双手拢在袖中,一字一句,冰冷开口:“你给我放开她!”
34、第三十四章
  念及当年, 秦书淮闭上眼睛, 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江春察觉秦书淮的不适, 赶忙道:“大人!”
  被江春这么一惊, 秦书淮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无妨。”
  说完,秦书淮往外走去,淡道:“找几个合适扬州刺史和顺天府尹位置的人给我。”
  秦书淮走后,秦芃坐在房间里, 脑子里思索着秦书淮方才的话。
  秦书淮的话, 她自然是不肯信的。但她这个人有个习惯,就算是自己认定的东西, 也会去再三核实。她回忆着当初的场景, 过了一会儿,白芷走了进来, 秦芃抬起头,听白芷道:“秦书淮让人转告你,说你把证据交给他的时候,他就将陆祐放回来。”
  “让人转告他,”秦芃倒不是特别在意这事, 既然两个人说好了, 秦书淮便不会对陆祐做太多。这点信任,秦芃还是会给他的。于是她撑着下巴, 慢慢道:“等我的人上任扬州刺史和顺天府尹,证据我再转交给他。这期间陆祐少了一根汗毛, 都别怪我不客气。”
  白芷点点头,跪坐在秦芃身侧:“他说了什么?”
  秦芃正等着白芷问她,她抬起头,眼中带了嘲讽:“他说赵芃是姜家杀的,所以他才杀了姜家。”
  听了这话,白芷轻笑出声,声音中全是嘲讽冷漠。
  “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哦?”秦芃抬头瞧着白芷:“白姑娘为何如此说?”
  “杀个人还要千万理由,连这点勇气都没有,秦书淮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吗?”
  “白姑娘,”秦芃眼中带了疑惑:“其实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坚持认为秦书淮是凶手?据我所知,当年您并没有跟随赵芃一起到齐国。”
  其实秦芃一直很奇怪,赵芃总说她亲眼看到秦书淮杀了秦芃,可实际上白芷当年嫁给夏侯颜,她就让白芷留下了,按理来说,白芷不该看见。而且白芷不但看见了,还信誓旦旦认为是秦书淮为了娶姜漪做的。
  白芷是一个讲证据的人,无缘无故,她绝不会做此推测。
  “当年我的确是留在了北燕,”白芷点点头,眼里带了遗憾:“那时候我新婚,公主希望我能有自己的生活,让我留在北燕好好当我的官夫人。我不舍丈夫,便让公主孤身前去。后来有一日,五殿下仓皇来找我,告知我说公主有难,让我去救她。”
  “五殿下……赵钰?”
  秦芃有些吃惊,当年秦书淮杀他,赵钰居然是提前得知的吗?
  “是。”白芷点头,继续道:“五殿下给了我人手,我星夜兼程赶去,却只来得及见公主最后一面。我冲进去时,秦书淮正亲手喂完殿下□□,他手上全是抓痕,可见当时公主极其痛苦,曾经奋力挣扎……”
  说到这里,白芷眼里有了潮意。
  秦芃没有说话,白芷的形容与她的记忆相符,并没有出入,白芷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当时我去抢公主的尸体,秦书淮却死死抱紧了尸体,不肯放手,我去得匆忙,只带了几个人,根本不是秦书淮侍卫的对手,于是匆忙离开。我被他们的人一路追杀进了密林,在里面养伤不出。等我出来的时候,原来五殿下已经找到了秦书淮,他想带着公主尸骨回去,秦书淮不肯应允,坚持说这是他的妻子,谁也不能带走她。”
  白芷说着,冷哼出声:“亲手杀了人,又装着深情厚谊不肯交出尸体,除了遮掩他的狼子行径,还能是什么?”
  “我听闻他固执守着公主的尸体守了七天,这时候姜家人上门,不知道与他说了什么,而后五殿下又上门,不知又说了什么,他就将尸体送回了齐国。仵作给公主验尸,因五殿下不忍破坏公主尸身,只能根据身体上的特征验证,公主的确死于中毒,但具体是哪一种毒就不得而知。”
  “但这不重要。”秦芃叹息出声:“你已经看见杀人凶手了。”
  “对。”白芷冷笑着开口,眼中带着杀意:“秦书淮杀的人,他用哪一种毒,一点都不重要。只是等我回去的时候,公主已经下葬,秦书淮已经赶往齐国。五殿下听了我的话,自己将自己关了一晚上,而后他提着剑出来,要去找秦书淮。”
   “这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殿下不能找秦书淮。秦书淮既然已经回了齐国,不管齐国怎么看待他,他在齐国地位如何,他都是齐国的皇亲国戚。五殿下正值夺嫡之际,不能有任何差池。公主一生心血都在五殿下身上,公主身死,我不能让殿下已深犯险。”
  听了白芷的话,秦芃舒了口气。
  她素来知道这个弟弟一切以她为重,当年她最担心最关心的事,就是她死之后,赵钰怎么办?
  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悲伤,会不会痛哭流涕。
  但凡想到那个孩子的心情,秦芃就觉得难过。
  只是重生了三次,人就看开了,赵钰也长大了,听闻他在北燕当了皇帝,过得很好,她也就放下心来,不再挂念。
  秦芃点点头,赞扬白芷:“你做得对。”
  “殿下不能做什么,然而不代表我不能做。我回去与丈夫辞别,而后带着人和钱来了北燕,我到达北燕后不久,就听闻秦书淮上姜家提亲。于是我一直埋伏在秦书淮周边,一直想打探当年具体发生过什么。”
  “因此我来到了姜家,此时姜家大小姐姜漪正在招兵买马,她做得隐蔽,很少有人知道。我易容成了她的属下,替她执行任务。她与秦书淮似乎是对立的,整个组织运行都围绕着如何刺杀秦书淮进行。我十分奇怪她为何这样,不过你也知道了,”白芷喝了口茶,慢慢道:“你认识陆祐,就该知道,姜漪并不是主动嫁给秦书淮的,她也是被逼无奈。秦书淮作为质子登门求亲,他父亲早有谋反之心,看中秦书淮的身份,因此强逼着姜漪嫁给秦书淮。姜漪可能是对这段婚姻不满,也可能是为了阻止自己父亲谋反,总之她一心想要杀掉秦书淮。”
  当了三年姜漪的秦芃听了这些话,内心复杂。
  她突然觉得白芷有点不靠谱了。
  事实上,当年她穿到姜漪身上的时候,脑子那时候有点不清醒,几乎没有继承姜漪任何记忆,这也是她一直装病不肯回姜府的原因。然而她仍旧记得出嫁前姜漪父亲哥哥的话,两个人言语里,姜漪对这门婚事似乎都并没有不满,反而是十分主动积极。
  于是秦芃只能道:“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
  “姜漪暗部里最了解她的人,陆祐。”
  秦芃:“……”
  老子信了你的邪。
  秦芃憋住了骂人的冲动,继续道:“那你是怎么在姜漪身边知道秦书淮和姜家联手杀赵芃的呢?”
  白芷一脸认真:“姜漪亲口所说。”
  秦芃:“……”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佛系作者写的佛系复仇故事……注定是:
  不爱、不恨、放下、舍得。
  仇恨穿肠过,吃喝玩乐心中坐。
  秦芃:“你问我为什么不恨秦书淮?恨太久了,恨不动了。被杀习惯了,反杀那么多次也没成功,懒得杀了。”
  秦芃:“你问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报仇?不不不,你想太多了。我最想做的事首先是活下去!这个没问题吧?”
  秦书淮:“没问题。”
  秦芃:“然后,吃吃喝喝喝玩玩买好看的衣服买护肤品化妆品,买珠宝买新款拉风马车买大宅子,当这个世界上最幸福最有权势的公主,骄傲宣称‘最强的两个国家的皇帝都是我弟弟!’,没有问题吧?”
  秦书淮:“没问题。”
  秦芃:“报仇我早就已经放下了,前面两件事做的时候,我还希望自己能不和秦书淮纠缠,找一个不错的男人嫁了。柳书彦这种不错的呀。”
  秦书淮:“/(ㄒoㄒ)/~~你就这么恨我?!要有这种方式报复我?!你怎么不杀了我?!”
  秦芃:“……”
  她想杀他时,怎么都杀不死他;
  她放下时,他嚎哭表示不如杀了他。
  报复总在无意间,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原。
35、第三十五章
  听着白芷的话, 秦芃有点忧伤。
  这样的情报, 不如不报。
  她憋了半天, 很想告诉白芷, 其实当年她就是是随便说说,瞎猜的,然后和陆祐分享了一下她对秦书淮这个人的看法,谁知道陆祐转头就去和白芷这么说了。
  她忍住一巴掌抽死白芷的冲动,吸了口气, 艰难道:“白姑娘啊, 除了姜漪的话,你还有其他证据吗?”
  “当然有, ”白芷冷笑:“后来我被姜漪的父亲姜源看中, 到他手下做事,我从姜源口中得知当年始末。当年秦书淮南归回齐, 主动联络了姜源,希望南回之后,姜源能够助他一臂之力。姜源拒绝了秦书淮,因为觉得秦书淮不好控制。为了给自己回齐国铺路,秦书淮主动和向姜源许诺, 愿意以正妻之位迎娶姜漪。”
  “可是赵芃乃北燕公主, 他没有胆量休妻,一旦他如此做了, 那就是在打北燕皇室的脸。哪怕北燕皇室已经舍弃这个公主,也容不得皇族尊严被一个质子如此践踏。”
  秦芃觉得有些嘲讽, 靠在垫子上,闭上眼睛。白芷点点头,冷静道:“所以他选择了杀妻,对外宣称是赵芃水土不服病逝。面子给了北燕,如果不是五殿下执意验尸,不是我亲眼看见他下毒,谁又知道真相是什么?”
  秦芃没接话,她心绪有些乱。
  其实有些时候她几乎都已经在想秦书淮是不是真的那么深情,是不是她真的误会了秦书淮,然而一想到这些年她的探子探到他的所作所为,一想到他如此冰冷杀妻三次,她就无法说服自己,秦书淮不是一个会卖妻求荣的人。
  她看错过秦书淮太多次。
  她曾经以为他单纯天真,曾以为他心底善良甚至有些软弱,曾以为他与世无争,然而这六年他所作所为却都像是针对她当年认知所展现的巴掌,一巴掌一巴掌啪啪打脸,打得人脸都肿了。
  “你说这些,”秦芃闭着眼睛:“有证据吗?谁告诉你的?”
  “姜源亲口所说。”白芷冷静开口,随后皱起眉头:“你关心这些做什么?”
  秦芃被白芷的话提醒,她不能表现得对自己不该关心的事情太过热情,否则白芷会怀疑她。到时候她又拿不出让白芷信服的理由,白芷会更加怀疑她然后彻底远离。
  难道她要说——白芷,我是你曾经的主子?
  白芷大概会活刮了她,然后逼问她,说实话,你到底是谁!
  想想这场景太美,于是秦芃淡道:“哦,随便聊聊天,想多了解一下你。”
  “咱们不需要互相了解。”白芷站起身来,平静道:“等秦书淮死了,你我分道扬镳,这辈子不用再见了。”
  秦芃:“……”
  从未想过白芷是这样绝情的人。
  秦书淮的事让秦芃心烦了大概半个时辰,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然后在朝堂里找了两个合适的人,就去登门造访。
  她选的人大多是有一些才能,但也算不上出众,没有什么门路的贫寒官员。公主亲自登门,让他们如遇伯乐。秦芃聊了好几个官员后,选出两个看上去合适的,让人盯了一段时间。
  期间秦书淮和张瑛在朝上就着扬州刺史的位置拉扯,而顺天府尹暂时扣押不问,顺天府内一切事物由其内部人员顶上。
  秦书淮被张瑛逼得有些烦,夜里让人给秦芃带信过去,让她早点将自己的人的名单报给她。
  秦书淮的信来得突然,秦芃在家里喝茶看折子,外面突然一箭射进来,扎在了秦芃窗户上,秦芃被吓得手都了抖,等取下信来后,发现是秦书淮的信,她冷笑了一声,让白芷去和卫衍借了点人,随后就给秦书淮回了信:“等着。”
  她特意嘱咐了带信的人,一定要一箭射进秦书淮房间窗户上,吓死他。
  侍卫得令,过去一箭设在了秦书淮窗户上,秦书淮看着箭,皱了皱眉头,等江春取下信来后,秦书淮抬头,冷淡道:“你是怎么把信送进去的?”
  “用箭射的。”
  “射哪儿了?”
  “窗户……”
  江春有些心虚,两人将目光移到窗户上留的箭痕上,片刻后江春干笑道:“这个,公主还挺记仇哈……”
  秦书淮淡淡从他脸上扫过,平淡道:“修窗户的钱从你月银扣。”
  江春:“……”
  片刻后,江春有些无奈,跟上来到书桌面前的秦书淮,叹息道:“王爷,你这么有钱,犯得着这点钱都和我计较吗?”
  秦书淮如今的腿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人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秦书淮还是老老实实坐在轮椅上,宛若一个残疾人士。
  秦书淮给秦芃回了一个“快点”,这次让江春老老实实给人家恭恭敬敬送了过去,秦芃见江春有礼貌,也就给秦书淮一个面子,淡道:“回去告诉他,知道了。”
  江春应下,正往大门走去,秦芃突然道:“慢着,同你家主子说说,给陆祐吃点好的……算了,”秦芃还是有些不放心,叹息道:“同你家主子说,安排个时间,我去见见陆祐。”
  江春回去转告了消息,秦书淮从折子里抬起头来,皱起眉头。
  想了想,他道:“告诉她,明天晚上。”
  说着,秦书淮又道:“让千面去见一次陆祐,按着他的脸做一张面具给我。”
  “是。”
  江春立刻就明白了秦书淮的意图,回去给秦芃带了信以后,便去找了千面。
  秦书淮的手下多能人异士,千面就是一个专门给人易容的巧匠,把一个人交在手里,他就能做出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一张脸来。
  秦书淮本来没动这个心思,但今天秦芃提了他要见陆祐,他便有了伪装陆祐的想法,陆祐这边是问不出什么了,但秦芃呢?
  对于秦芃到底是谁,秦书淮始终在意。
  当天晚上江春给陆祐灌了麻药交到了千面手里,千面连夜赶制,总算在第二天晚上做出了陆祐的人皮面具。而秦书淮则是下朝之后就对外宣布出城,等到了晚上,秦芃来带淮安王府,就只有江春接待她。
  秦芃不由得有些奇怪:“你主子外出,你不跟着去?”
  “今天不是我当差,”江春回答得很谨慎,将秦芃带到地牢里。
  秦书淮早就在地牢里等着了,他伪装成陆祐的样子,用铁链拴住。江春同秦芃解释道:“之前给抓他时候打斗中击中他脖颈,伤了嗓子,现在不能说话,我先提前和你说一声。”
  秦芃对江春如此坦荡的行径感到有些憋屈,他们打了人,但江春这么坦荡荡的样子,仿佛打得还没错一般。骂吧,陆祐还在他们手里,万一不小心把人骂生气了,给陆祐找麻烦,那就不好了。
  于是秦芃只能是板着脸不说话,用无声表达自己的抗议。
  走了一会儿,秦芃到了地牢里,总算是见到了陆祐。
  他穿着白色的底衣,坐在牢房边上,靠在墙上,双手双脚都拷上了铁链,仿佛是在关押一只巨大的动物。
  江春很识趣的选择了退下,地牢里就剩下了秦芃和“陆祐”两个人,秦芃看了看缩在墙角的人,小声唤了声:“陆祐?”
  秦书淮没说话,低着头,秦芃皱起眉头来,声音越发轻柔:“陆祐,你没事吧?”
  说着,她走到地牢边上,看着“陆祐”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忧:“你怎么了?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秦芃越说越觉得是秦书淮做了什么,正打算去找江春,就被里面人伸出一只手,握住了袖子。
  “陆祐”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瞧她。
  他眼神有些疲惫,看得出是累了。秦芃歪着头想了想,确认道:“是不是你太累了?”
  “陆祐”点点头。
  “陆祐”一累就很沉默,从来都是面无表情,一副天塌了也和我没有关系的样子。这一点秦芃倒是知道的。
  秦芃想了想,从旁边拖了个垫子来放在旁边,便坐了下来,看着“陆祐”道:“过得还好吗?”
  她说话很温柔,很随和,完全没有平时和秦书淮说话那警惕的模样。秦书淮心里有些诧异,卸下了防备的秦芃,更像他记忆里那个人。
  那个人也是这样的,她要是将你当做自己人,说起话来语调都会软上那么几分。
  她总是和他说,窝里横算什么出息?越是亲近的人,越要礼让三分,越要对他好得更多。
  你敢冲着外面的人这么大吼大叫开玩笑吗?
  如果不敢用同样的语调和外面的人讲话,也就不该这样同自己人讲话。
  他少年时不懂事,还会朝着亲近的人发发脾气,他记得那时候他还小,有一次被人欺负了,火都淤在心里,刚好她来找他,吵吵嚷嚷着要和他去放风筝,他没控制住自己,提声吼了他。
  秦芃一贯都是嘻嘻哈哈的,当时她就冷了脸。
  “不就是被那几个小混蛋欺负了吗?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没本事挣回来,就知道窝里横?”
  “不就是仗着我对你好吗?”
  那些话骂得他的火气瞬间退了下去。
  从那以后,他就一直记着。
  剑是给外人看的,刀是为自己人拔的。
  对自己人,总得比对外人好。
  秦书淮看着面前分外温和的秦芃,垂下眼眸,他抬了手,在地上写字,秦芃有些不耐烦,将他的手抓过来,自己摊开手心道:“写我手上,你在地上瞎比划,我看不出来你写了什么。”
  秦书淮有些无奈,赵芃是个触觉比视觉更敏锐的,没想到这个人也是。
  他没办法,只能在秦芃手心上写字。
  “来看我做什么?”
  “陆祐”的手指有些凉,指腹带着茧子,摩挲在她手心,有些痒。
  秦芃感觉酥酥麻麻的,突然就有些后悔,干嘛要让陆祐在自己手心写字,可是她也不好说什么,假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道:“哦,我怕秦书淮欺负你,就来看看,你过得还好吧?”
  “好。”秦书淮迅速回应,写了一个字。秦芃点点头,有些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
  秦书淮抿了抿唇,秦芃立刻道:“算了等你能说话再同我说吧,过一段时间你就要回我身边来了,陆祐,”秦芃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你上一次在我身边当我的侍卫时,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
  秦书淮听着,迅速记下了这个信息。
  六年前,陆祐当过秦芃的侍卫。
  想了想,秦书淮又在秦芃手上写道:“他们的尸首,你看过了吗?”
  秦书淮不太确定陆祐对姜家的称呼,于是用了一个比较生硬的句子。秦芃笑了笑,有些苦涩:“看过了,好多坟啊。”
  不知道怎么的,秦芃就想起以前当姜漪的时光。
  她这姜家联系不多,但是姜家对她却还是极好的。
  她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姜家如今就剩我一个人了,陆祐,咱们都活着,好好活着。”
  “这样,”秦芃慢慢睁开眼睛,眼中一片冰冷:“才能报秦书淮当年杀我之仇。”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悬疑爱情叠加,所以过去会有点复杂。
  虽然看上去很多章,也过了好多天,但实际上……现在才十二万字,所以不可能太快掉马啦。
  我在调整状态,试图日6000,一天3000的情况下情节内容太少,你们会觉得推进有点慢。
  调整好状态就来!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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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0 编辑
36、第三十六章
  秦书淮:“……”
  如果说他之前在猜秦芃是谁没有眉目, 那么此刻他大概是彻底混乱了。
  他拼命思考, 杀她之仇?他杀过的姜家人, 女的, 六年前陆祐当护卫的,除了姜漪还有谁??
  而且重点是,杀过是什么意思?!
  是杀死了,还是杀了侥幸逃生?
  难道她是姜漪?可是姜漪的尸体明明都在……
  秦书淮越想头越大。他觉得自己面临了这辈子最强大的敌人。以前的敌人,你总能隐约猜到一个苗头, 可这一次, 他除了对方是姜家人,居然什么都不能知道。
  秦书淮点了点头, 示意自己明了, 秦芃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秦书淮心里有些想要躲闪, 却还是很好的控制住了。
  “你受委屈了,”秦芃温和道:“你等过一阵子,我将扬州刺史和顺天府尹的位置拿到手,我就带你回去。”
  秦书淮继续点头,拉着秦芃的手, 写道:“您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我?”秦芃有些奇怪, 秦书淮继续写:“要杀了秦书淮吗?我可以帮您!”
  秦芃笑了笑,陆祐总是这样天真, 秦书淮这样容易杀,那她早杀了。
  她想了想, 摇头道:“算了。”
  她杀秦书淮杀了三辈子,其实恨意早就淡了许多了,最主要的是,她如今隐约觉得,当年的事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白芷的话让她意识到,在记忆缺了那么一块的情况下,她可能永远都找不到真相。比如说当年为什么赵钰提前知晓秦书淮对他动手?白芷一个不是很容易同人亲近的人为什么同她说这么多?而姜源又为什么同白芷说这么多?
  秦芃一贯是个多疑谨慎的人,她如今根本不敢做什么决定。当年她刚成为姜漪的时候,醒过来几乎是被秦书淮气昏了头脑。
  她放弃了公主的荣华富贵嫁了他,他居然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毒死她?!
  愤怒让她根本看不清真相,然而等重生了三辈子,她长大,不再是一个十九岁冲动鲁莽的姑娘,她开始能够平静审视过往,开始不极端,开始从容冷静,开始尝试善意看待世界的时候,她骤然有种直觉,也许秦书淮并没有那么坏。
  所以她如今觉得,只要秦书淮不碍着现在,过往她也没有心力太过追究,就这样吧。
  她拍了拍秦书淮的肩,宽慰道:“我是鼓励你的,别真去犯傻杀秦书淮,报仇这个事儿不着急,有机会报,没机会就算了,他别碍着我的路,那就没事。咱们得向前看,比起杀他,拿好手中的权利,坐稳自己的位置,哦,再找个不错的人成个亲……”
  说着,秦芃突然想起最近一直考虑着的一个事儿来,转头同陆祐道:“你觉得柳书彦怎么样?”
  秦书淮听着秦芃的话,倒觉得有些吃惊,秦芃居然是看上柳书彦了?
  他抿了抿唇,在秦芃手上继续写:“您想同柳成亲?”
  “嗯,我觉得他不错啊。”
  秦芃点点头,同秦书淮道:“我觉得他又温和,又有文采,而且对小孩子特别有耐心。我看他对秦铭挺好的,以后我就是长公主了,我得对秦铭负点责对吧?而且柳书彦这人长得也很符合我审美,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吧……特别有味道。”
  听着这些话,秦书淮莫明觉得心里有些梗,有些难受。
  因为这些话,当年赵芃也同他说过。
  那时候赵芃还小,一模一样的话,赵芃同他念叨着,然后告诉他:“秦书淮啊,要不是你长得好看,你真的一点都不符合我的要求。”
  如今秦芃又这么说,几乎是一个字不拉,秦书淮几乎觉得,是不是全天下女人都喜欢柳书彦?
  秦书淮不说话,秦芃撞了撞他:“问你话呢。”
  秦书淮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在秦芃手上写:“柳挺好的。”
  “那行。”秦芃点点头,陆祐是她当年设置的情报组织的头,这宣京几乎每个人他都熟,他说挺好的,那一定是挺好的。
  于是秦芃放下心来,眯了眯眼道:“我去拿下他!”
  秦书淮:“……”
  对于男人的行动力,这位秦芃和当年的赵芃真是有得一拼。
  他很想劝阻一下秦芃,矜持一点,含蓄一点,可是又怕暴露身份。于是他只能点点头,写了一个“您努力。”
  秦芃也不再多说,看到陆祐无碍,她就没事了,站起身来道:“你好吃好喝等着我,过几天我就来接你。”
  秦书淮点点头,秦芃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而后便转身出去。
  等将秦芃送走,江春走进来,给秦书淮解开链子:“王爷,您探听到了什么?”
  秦书淮冷着脸没有说话,他起身来,同江春道:“将陆祐弄醒,我有事问他。”
  江春应了声,秦书淮去换了衣服。等秦书淮换好衣服后,江春将陆祐带了过来。
  陆祐才刚刚睡醒,看着穿得端正的秦书淮,不由得有些茫然。
  大半夜秦书淮找他做什么?
  “姜漪死了。”
  秦书淮率先开口,陆祐猛地抬头,秦书淮观察着陆祐,他的眼神让陆祐立刻察觉自己的失态。
  秦书淮太擅长观察人,他不该有这个反应,可是他心里一片慌乱。
  姜漪早就死了,可现在秦书淮却重复了一遍,这证明什么?
  证明或许秦书淮知道姜漪还活着,而且,活着的姜漪,再死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陆祐的脸色忍不住白了白。
  秦书淮平静着,继续道:“你觉得,我该叫她秦芃,还是姜漪呢?”
  陆祐听到这话,脸色更加难看。
  秦书淮果然是知道了……
  然而他不能说话,他怕自己说出什么东西来,于是陆祐垂下眼眸,什么都不说。
  秦书淮将茶杯捧在手心,瞧着陆祐的模样,语调平静:“你觉得她会不会是假死?毕竟你们让她假死了一次。”
  听到这话,陆祐骤然反应过来,秦书淮是在套他的话。
  姜漪不是假死,姜漪是真的死了。
  陆祐立刻冷静下来,而秦书淮闭上眼睛,该到手的信息也到手。
  看见秦书淮闭眼,陆祐捏紧了拳头,他知道,自己这一次一定漏了什么信息给秦书淮。
  江春看见秦书淮的样子,便让人将陆祐带了下去,上前道:“主子,您问出什么了?”
  “姜漪还活着。”秦书淮闭着眼睛,梳理着信息:“秦芃就是姜漪,最后一个信息,我要再确定一次。替我暗中约一下卫衍。”
  江春领了命,等江春走出去后,秦书淮的手微微颤抖。
  他没有告诉陆祐,他猜出来的最后一个信息是——姜漪不是假死。
  姜漪的尸体在,姜漪时秦芃,姜漪还活着,姜漪却不是假死,这意味着什么?
  当年他想尽办法祈求秦芃活过来,他信天信地信鬼神,他自然知道这些条件合起来,到底是一个什么结果。
  这个结果让他害怕,颤抖,却又欣喜若狂。
  如果姜漪可以复活,那么赵芃呢?
  是不是赵芃也可以呢?
  秦书淮闭上眼睛,调整自己的呼吸。他的想法不敢让江春知道,上一次他如此欣喜,是在一个道士告诉他人会转世,他四处寻找赵芃死后出生的孩子的时候。
  那一次他差点死了。
  那一刀告诉了他,这样疯狂的状态是怎样的危险。
  秦书淮坐了一会儿,便回去睡了。
  等到第二天,江春私下去寻了卫衍,邀请卫衍去在酒楼同秦书淮见一面。
  卫衍勾了勾嘴角,同江春道:“你们王爷约我,怕不是什么好事儿吧?”
  江春没有多说,静静等着卫衍的回复,卫衍看了看天色,最终点了头,跟着江春去了酒楼。
  进门之后,卫衍看见秦书淮正在等着,走上前去,吊儿郎当道:“王爷找我做什么?”
  说着,卫衍坐到椅子上,开了壶酒。秦书淮抬眼,淡道:“我想确定一件事,请您帮个忙。”
  “什么事儿?”
  “我认为,四公主不是四公主。”
  秦书淮开口,正想解释,卫衍就摆了摆手,不耐烦道:“这事儿您不用和我说,我试过了。”
  “你怎么试的?”秦书淮皱起眉头,卫衍挑起眉:“关你什么事儿?”
  “你确定?”
  “我确定。”
  “卫将军,”秦书淮骤然冷下声音:“若公主不是公主,你今日之言,便是同罪,你可明白?”
  “我嫂子是不是我嫂子我还不清楚吗?”卫衍语调急了一些,带了烦躁:“她身上的花纹记忆……”
  话没说完,卫衍就收了口,表情僵住了,房间里安静下来,好久后,江春抬手揉了揉耳朵,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而秦书淮面色不动,他抬手喝了口茶,淡道:“我对您和公主的关系没兴趣,您继续。”
  “等等,不是,我和我嫂子没……”
  “有什么也没关系。”
  “我真没关系!”卫衍大吼出来:“那些标记啊都是我哥告诉我的!”——
  &&; 秦书淮不说话,继续喝茶,垂眸不语。
  卫衍立刻反应过来,这话就是承认自己的确看过他大嫂的身子,他有些绕不清楚,憋了半天,终于道:“我不是有意的!”
  秦书淮低头看茶叶,江春玩腰上的令牌,齐齐发了一声:“哦。”
  卫衍崩溃了,喝了口酒道:“算了随你们怎么想,反正我嫂子一定是我嫂子。”
  “既然卫将军这么确定,那我信将军。”
  说完,秦书淮起身来,平静道:“再会。”
  卫衍愣了愣:“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江春冷笑一声:“还真当你大爷陪你喝喝酒啊?我家大人很忙的!”
  “走了。”
  秦书淮走在外面,听见江春和卫衍吵嘴,冷淡开口,江春立刻追了上去。等他们走后,卫衍冷下神色来。
  秦书淮这样说,必然是有他的原因。
  可是是什么原因?
  卫衍思索着,喝了口酒,决定先回家。
  而秦书淮走出酒楼后,面色都有些冷,江春有些疑惑,小声道:“王爷,您到底知道什么了?”
  秦书淮不说话,他一路往柳府走去,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柳府,他递了拜帖,柳书彦来见他,秦书淮开口第一句话:“你欠我一个人情。”
  “嗯?对,怎么了?”
  “帮我去北燕查个人,你的位置让出来,我让人帮你顶着。”
  听了这话,柳书彦皱起眉头:“你要做什么?”
  “我不会在你位置上做你觉得出格的事,你放心。”
  柳书彦听了这话,放心了许多,秦书淮这人虽然是个人渣,但是说的话还是一贯能信的。但他还是忍不住道:“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有个女人,看上了你的脸,”秦书淮抬手喝了口茶:“我想套点话。”
  柳书彦:“……”
  他有种预感,感觉自己回来就能多一个媳妇儿。
  柳书彦有点慌了,轻咳了一声道:“你别过分。”
  “放心,”秦书淮点点头:“我保证给你斩桃花。”
  柳书彦舒了口气,两人协定下来,当天晚上柳书彦就出了宣京。秦书淮让千面将以前做的柳书彦的面具拿出来,给一个暗卫带上,而后同江春离开了柳府。
  做完这一切,江春就彻底糊涂了:“大人,您让柳大人查的人不是才查过吗?”
  “哦,我就想让他滚远点。”
  办妥了一切,秦书淮觉得有些累了,他回到房里,闭上眼睛,好好睡了一觉,终于等到了第二天。
  而秦芃看完了陆祐,高高兴兴回到府里以后,迎面就撞上了抱着书走出来的白芷。
  秦芃吓了一跳,白芷看着秦芃,冷着脸道:“又做亏心事了?”
  秦芃拍了拍胸口,觉得白芷这些年越来越凶,忍不住劝她:“白姑娘啊,以后回北燕多过点夫妻生活,生活协调了有助于心理健康。”
  白芷怒喝出声:“滚!”
  秦芃听了白芷的怒喝,突然想起来,白芷在感情这件事上,算是一个高手。当年她追到秦书淮,全靠白芷出谋划策。如今她和秦书淮的协定已经确定,暂时没了什么危机,又琢磨着想长久留在齐国,就至少保护秦铭到他能安全当皇帝的年纪,而且陆祐也给了她支持,她该行动了。
  于是她赶紧好姐妹式挽上了白芷的手,小声道:“白姑娘,我有个事情想要请教您。”
  白芷嫌恶看了一眼秦芃的手,跟着秦芃一起往书房走去,淡道:“说。”
  “是这样的,就是你看我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寻常人在我这个年纪都嫁人了,我这个心里就一直觉得有点遗憾,我最近看上了一个人,觉得挺不错的,你觉得我要怎么办?”
  “先处着。”白芷将书放在书桌上:“觉得有好感,就先培养感情,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等感情培养好了,确定自己喜欢,那就上。”
  “怎么上?!”秦芃兴致勃勃,白芷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她:“你先培养一下感情再来问我下个阶段的问题。”
  “那我如何培养感情?”
  “多见面,多说话。”
  说着,白芷有些好奇,抬起头来道:“你说的到底是谁?”
  “那个,”秦芃有些不好意思,扭捏着道:“柳书彦呀……”
  白芷梗了梗,觉得这位公主和自己那位原主子的口味简直是一模一样。
  北燕尚武,男人们都往着孔武有力的大汉方向发展,可赵芃就喜欢那种有文化的小白脸,最好爱心泛滥温柔一点,可宫里没有柳书彦这一款的,也就一个南方来的秦书淮看着相近一点,所以赵芃就盯上了秦书淮。
  来到大齐后,白芷其实是觉得有些可惜的,总觉得赵芃要是早点来大齐,或许就没有秦书淮什么事儿了。毕竟,对比赵芃的理想款型,秦书淮刚硬了些。不说其他,就凭秦书淮和赵钰关系不太好,不喜欢小孩子这一条,就足够赵芃拒绝他。
  自己主子没有完成心愿,看着秦芃兴致勃勃的样子,白芷决定帮她一把,于是道:“如今柳书彦不是太傅吗?你以后每天下朝就把自己的事儿搬到陛下那里去做,旁听陛下的课。听完以后多和他交流一下心得。柳书彦这样的文化人,必然喜欢有文化一点的女人。”
  听白芷的话,秦芃点点头,她又回想起了当年追秦书淮的时光,那时候为了秦书淮背了多少诗,练了多少字!
  “哦,还有,多夸夸他的字,就说像临摹他的字,和他借字帖,然后说自己学不会,然后……”
  白芷看她,意味深长,秦芃点头,拍了拍白芷的肩:“你我果然好姐妹,想都想到一块儿了。”
  “把你的手给我拿开!”白芷看着秦芃的手,冷哼出声:“谁和你好姐妹?!”
  秦芃讪讪收手,赶紧回屋里去看自己的衣服,觉得自己要新添置点衣服首饰了。
  第二天上朝,秦芃再看柳书彦,心里就觉得有了些不一样,那人站在官员里,越看越好看,越看越不一样。虽然他整个早朝一言不发,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她眼里闪闪发光。
  而秦书淮也注意到了秦芃的不一样,他瞟了几眼帘子里的人,认真思索着,他的话到到底给了她什么想法,让她要做什么事?
  但莫名其妙的,秦书淮就觉得,他大概是能猜到秦芃是要做什么。
  因为当年赵芃,似乎也做过同样的事情……
  他记得自己在十二岁前其实和赵芃算不上特别熟,然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一天赵芃突然就来和他说:“秦书淮我决定了,我要追你!”
  从那以后,赵芃就自个儿拼命找上他,想尽办法哄骗他……
  下朝之后,秦书淮同暗卫换了脸,就用柳书彦的身份去给秦铭上课,他本来是打了教完秦铭再找借口去找秦芃的主意,结果一撩帘子进去,就看见秦芃端端正正跪坐在秦铭后面不远处的桌子上。
  她是换了衣服过来的,如今天气渐渐暖和了,她衣服也少了一些,着了件素色春衫,额间贴了花钿,珍珠耳环坠在耳朵两侧,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秦书淮看不大出她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但却明显能感觉到整个人都漂亮了一圈,秦芃本来就已经是齐国出了名的美人,这么稍稍一打扮,那就是国色天下。
  秦书淮垂下眼眸,学着柳书彦的模样,上前行了个礼道:“见过殿下。”
  秦书淮这个人要伪装谁,仪态举止声音,那都必然是学得十分相像。秦芃本来也和柳书彦不太熟悉,只是感觉这个人比平时冷了一些,抬了抬手,温和了声音道:“柳大人今日可是不开心吗?”
  “公主说笑了,”秦书淮弯了眉眼,刻意柔和下声音:“见到公主,书彦不胜欢喜,怎有不开心一说?”
  秦芃微微一愣,她瞧着面前的人,明明是一样的眉目,可举手投足间似乎总有那么一些不一样,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简直是熠熠生辉。
  秦芃内心被对方笑得扑通扑通的,她赶忙垂下眉眼,轻咳了一声:“本宫担心陛下的学业,便想来督促着,日后就给陛下陪读,柳太傅觉得如何?”
  秦书淮当然觉得没问题。
  他当柳书彦就是为了搞清楚对秦芃的疑问。
  如今他几乎已经肯定,秦芃就是姜漪,而且不是假扮,不是伪装,可能是一个非常奇怪的理由——借尸还魂。
  虽然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是面对无法解释的事情,秦书淮会做各种大胆谨慎的猜测。但因为这个猜测太过荒唐,所以秦书淮决定反复求证,如果秦芃真的是姜漪,那么他一定搞清楚她是如何活过来的!
  秦书淮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等再抬头时,已是柳式标准笑容,同秦芃道:“公主关心弟弟乃人之常情,有公主陪伴,相信陛下必定用功读书,事半功倍。”
  “而且,”秦书淮抬眼看着秦芃,学着柳书彦的口吻,由衷赞美:“美人在侧,满室生辉,书彦求之不得。”
  实话讲,秦书淮一直觉得,柳书彦烂桃花多,不是没有理由的。
  而秦芃听了秦书淮的话,心里顿时开了花,她心目中的男人就该是这样,随时随地由衷赞美她!
  她突然觉得,自己当年跟秦书淮过得多憋屈啊,认识这么多年,秦书淮几乎没怎么夸过她。
  一想想,秦芃顿时有些遗憾。
  当年为什么不早点来齐国呢?你看齐国的男孩子,随便一个抓出来,都是理想型啊!
  而秦书淮看着秦芃遗憾又欣喜的眼神,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37、第三十七章
  秦芃和秦书淮商量好后, 秦芃就将工作都搬到了秦铭的书房来, 秦书淮在上方上课,秦铭就在下面听课,秦芃再在后面假装认真工作。
  秦芃做事是很有分寸的,虽然美人在前,但是她每天仍旧是以着超强的自制力先把工作完成。
  她做事从来都很专注,年少时候和其他公主皇子一起读书, 别人从早学到晚,她就固定只学一个时辰, 但那一个时辰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就只做那一件事,雷打不动, 最后成绩比起那些从早到晚都在读书的, 也不遑多让。
  当然,她也就比比自己的兄弟姐妹, 和秦书淮这种人是没法比的。当年她自己觉得自己挺有文化了, 结果开始追秦书淮的时候, 就觉得自己是个文盲。
  而如今的柳书彦,仔细接触下来, 的确和秦书淮有几分相似, 至少在读书这件事上, 或许齐国的男孩子都有这样的天赋和爱好。
  秦芃做事的时候, 秦书淮时不时抬头注视她。
  这个人平时玩闹,可是做起事来却是全神贯注, 连他的目光都注意不到。
  这一点,和赵芃的确很像。
  之所以会喜欢赵芃,自然是这个人身上有许多他所中意之处。比如说专注这一点,秦书淮认为,他生平所见过的人里,很少有人比得上赵芃,也就今日他所见到的秦芃可以拼一拼。
  因为专注,所以秦芃的事做得很快,没有一个时辰,她手上的折子就都看完了。她将批好的折子都放在一边,随后就撑着下巴,专心致志看着“柳书彦”。
  她的目光很专注,包含深情,秦书淮注意不到都难。
  上一次被这么□□裸的目光打量,还是在他十二岁,那时候他开始长高,眉眼开始张开,赵芃也开始挖掘自己对于美色的兴趣。有一天她突然对他说:“秦书淮,我发现整个宫里,就你长得最好看。”
  从那以后,她就喜欢盯着他看。
  她的目光很有穿透性,聚焦到你身上,不管你在做什么,都能感觉到那完全不加掩饰的情绪。
  被赵芃盯了四五年,秦书淮早就习惯这种目光,于是他装作没有感觉到一样,继续认真给秦铭讲学。
  秦芃不由得有些奇怪,盯着人看这套小动作她做过很多遍了,哪怕当年号称喜怒不形于色的秦书淮被这么看,也要红脸。虽然后来他淡定了,但也是因为被盯了太长时间有了免疫力,怎么柳书彦这么强?完全不受干扰?
  秦芃想了想,觉得大概是柳书彦这样优秀的男人被太多女人注视过,也许他经历过比她更疯狂的女人。
  于是秦芃换了一个策略,开始认真听“柳书彦”在说什么。
  这个“柳书彦”在给秦铭讲《史记》,秦铭听得很认真,“柳书彦”从五帝本纪给秦铭开始讲,秦铭越听眉头越皱,秦芃注意到了,正想开口,就看到“柳书彦”放下了手中的书,温和道:“陛下可是有疑问?”
  心思细腻,关注别人,加分!
  秦芃对“柳书彦”的好感又添了一层,她很想表现一下,让“柳书彦”注意到她的存在,可是又觉得贸然插话会打扰秦铭的学习,于是她就努力憋着,以旁观者的姿态去听这暂时的师徒两人的对话。
  听到“柳书彦”开口,秦铭有些忐忑,却还是询问道:“方才太傅说,尧七十年得舜,二十年而老,退位二十八年而崩,我想知道,尧是活了一百一十八岁吗?”
  “从《史记》上说,至少一百一十八岁。”
  秦铭眼中露出震惊的神色,他接着又道:“那您又说,舜二十岁以孝闻,年六十一代尧践帝位,三十九年后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那舜又是活了一百岁,是吗?”
  “应是。”
  “太傅,”秦铭皱起眉头:“您告诉朕《史记》乃为正史,可五帝本纪开始,朕便觉得,此书所记载的人世与朕所认知大为不同,太傅认为,这当真乃正史吗?”
  听到这个问题,秦芃忍不住侧目看秦铭,这个问题当年她也有过,她和秦书淮白芷这样的人,从来不信鬼神,如果信了鬼神,在宫里哪里还活得下去?宫里谁不做点亏心事,手里不沾点鲜血,要是有冤魂厉鬼报应,怕谁都不得好死。
  当然,这个是以前,现在秦芃还是很信这一套的。
  她当年拿着这个问题问过秦书淮,那时候秦书淮还是少年,认认真真同她说:“五帝时代年代久远,难以考据,有偏差是自然的。但这并不是证明它没有价值,太史公之所以将五帝本纪放入《史记》,是因他走访各处,各地长老都有相关传说,得到印证,这才决定将五帝的故事写入书中。”
  “赵芃,你知道你这个人最不好的一点是什么吗?”
  秦芃回想起那时候秦书淮平静又冷淡的眼眸:“你看人看事,第一反应总是挑刺,从来没从好的地方想想,你这样过日子,不行的。”
  年少时候她被秦书淮这么说,便觉得有些生气,和他吵了一架。如今想起来,其实秦书淮说得没错。
  这世界你从好的方向看,那就是好;从坏的方向看,那就是坏。
  是年少时她太极端刻薄,看人看事,总想挑出点毛病。
  这么想一想,秦芃便觉得,秦书淮在她生命里,其实是给予过她很多的,哪怕最后他们的结局算不上好,但是总得来讲,除了最后捅刀的时候,秦书淮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太史公记载,或许有误。”
  “柳书彦”开口,将——&&秦芃的思绪拉了过来,秦芃抬头看着“柳书彦”,期待着“柳书彦”说出一个怎样的答案。
  然而却不曾想,“柳书彦”张口,就说了一个和当年秦书淮一模一样的答案。
  说完后,“柳书彦”还不忘补充:“人力皆有极限,陛下日后身为君主,当从人性本身去考虑事情,凡事只要尽力,无需太过苛责。对于尽力也做不好的事,苛责无用,当想其他办法才是。”
  “太傅的意思,朕明白。”秦铭跪得端端正正,声音中正清朗:“作为君主,给臣子分配合理的任务,这是朕最重要的事情。分配任务时朕就该想到,臣子的极限在于哪里,若是没有做好,那朕该先反思自己任务是否合理,若臣子已经尽力,则不必苛责。”
  “陛下聪慧。”
  “柳书彦”恭敬拜了拜,秦铭也恭敬回了一礼,两人又探讨了一些其他事宜,便到了下学的时间。
  秦铭被李淑叫了过去,这时候书房里就剩下了秦书淮和秦芃,秦书淮有心有想和秦芃多多相处,以便了解更多信息,而秦芃也有心和“柳书彦”多待一会儿,培养感情。
  两人一拍即合,于是秦书淮慢慢吞吞收拾着东西,秦芃清了清嗓子道:“今日太傅辛苦了,不如就在宫中与本宫一起用膳,顺便还能商讨一下陛下的学业,太傅以为如何?”
  秦芃的话正中秦书淮下怀,他抬头笑起来,温和了声音:“公主相邀,在下怎能推辞?不过宫中设宴未免太过拘束,在下知道一处酒楼,出品极好,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一听这话,秦芃心里跳得砰砰砰的。
  她这辈子对男人的经验就一个秦书淮,早起一直是她追秦书淮跑,等后来就直接成亲了,然后两人老夫老妻的就过到她死。
  秦书淮这个人吧,你也不能说不好,就是特别没劲儿。
  你说你想要什么,他就能给你什么,给得一丝不苟,说啥是啥。
  曾经她和秦书淮说,她想要一件黑裙子,秦书淮皱着眉头问她:“会不会太单调?”
  她说不会,她觉得黑色肃穆。
  后来秦书淮就送了她一条,纯黑色的裙子。没有任何的花边,没有任何装饰,还和她道:“裁缝一直在劝我加点东西,我想你喜欢,就让他什么都别加,你喜欢吗?”
  那时候她想一巴掌抽死他,说黑色的裙子,有和你说不加花边吗?
  秦书淮就这么没激情没意思一个人,而现在的柳书彦,你都没强撩,就说一句宫里设宴,他就能想到要带你去一个更好的地方约会。
  上不上道?
  秦芃压住内心的小激动,轻咳了一声,有些害羞低下头,温柔道:“能和柳太傅一起用饭,无论在哪里,都是极好的。”
  秦书淮点点头,他本来还担心秦芃因为寡妇这个身份有些拘谨。
  两人决定后,秦书淮就带着秦芃出了宫。
  坐在马车上,秦芃心里想着,“柳书彦”这样温柔浪漫的男人,一定是打算带她去琉璃阁之类环境优美浪漫的地方去吃饭。听闻“柳书彦”是琉璃阁的老板,他带着她出宫,**不离十就是这地方了。
  秦芃虽然没去过琉璃阁,但是还是听过这座名满宣京的情侣酒楼的名号的。琉璃阁临湖而建,房间都是单独隔开,房间中布满了鲜花和琉璃装饰,不同的房间有不同的主题。而且菜品十分精致漂亮,每一道菜都是一句情诗,上菜的时候小二都要把情诗念出来,秦芃想一想,觉得有点害羞。
  但是她不想阻止,她也很想享受一下浪漫和温柔。
  马车哒哒走了一刻钟,中间“柳书彦”关怀备至,时不时问问她冷不冷,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秦芃心里琢磨着,这男人真不错,知冷知热。
  只是问了好几遍,秦芃觉得他话有点多。
  而秦书淮也有点烦,其实他不太会说话,但柳书彦健谈,他和秦芃独处,来来往往都是那么几句“饿不饿”“冷不冷”“马车会不会晕”“要不要吃点甜点”……
  他也烦。
  两个人好不容易熬到了到的地方,秦书淮先下了马车,等着秦芃出来。
  秦芃怀着期望欣喜的心情走出来,低着头,抬起手,准备将手搭在秦书淮手上,优雅矜持地下车。
  但这个时候,秦芃闻到了一股很香的羊肉汤锅的味道,周边也十分喧闹,她抬起头,看见四个金灿灿的大字——
  东门羊肉馆
  周边人来来往往,大多都是商贾壮汉,这个店铺的装修品位和他的客户群体也十分一致,整个店铺装修得金灿灿的,□□裸就表现着两个字——有钱。
  或者说,十分有钱。
  秦芃有点震惊,她呆呆看着这个羊肉汤锅馆,听旁边“柳书彦”道:“秦小姐直接跳下来就可以了,来这里的人大多洒脱。”
  秦芃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她调头看着“柳书彦”,对方嘴边带着温柔的笑容,介绍道:“这家羊肉汤锅十分美味,讲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您来这里,不必拘束。”
  秦芃:“……”
  她觉得,重点不在拘不拘束的问题,重点是——
  我已经准备好我的优雅,你却带我来吃羊肉汤锅。
  柳书彦,你神经病啊?!
38、第三十八章
  秦芃脸色不太好看, 秦书淮迅速察觉了。
  他虽然是个直男,但却是一个极其擅长察言观色的直男。虽然做这件事之前他不一定知道你开不开心,但是做完你不开心他一定知道。秦书淮皱了皱眉头, 有些疑惑道:“您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都到羊肉汤馆门口了, 秦芃哪里还能说有什么不妥?只能是尴尬笑了笑道:“没有什么不妥, 就是有些诧异。”
  说着, 秦芃尽量在优雅地“跳”了下来, 理了理头发, 有点自暴自弃道:“走吧。”
  秦书淮瞧了她一眼,直觉觉得不对,便继续道:“公主在诧异什么?”
  “哦,”秦芃面无表情:“我以为你会带我去个环境优美一点的地方吃饭,比如琉璃阁什么的……”
  “您是这个意思,”秦书淮点点头, 实话实说道:“事实上琉璃阁东西的确不怎么好吃。”
  谁管好不好吃了?要吃好吃的我不会找白芷啊?
  秦芃内心有无数话想要爆发, 然而她忍住了。
  和秦书淮在一起那些年,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她本来以为秦书淮是男人中的特例, 今天她依稀明白, 不, 秦书淮大概不是特例,而是代表。外表再浪漫的男人,终究是男人。
  她面无表情和“柳书彦”走进酒楼, 思索着自己这个对象挑选得可能不是特别合适。
  而秦书淮给了这个解释后,看着秦芃冷淡的脸色, 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忍不住想起来,以前和赵芃一起也是这样,每次他以为自己做得很好,赵芃却都无法回应他的努力,总是板着脸,面色冷静,平淡开口:“哦,很好,挺不错的。”
  面对这样的赵芃他总是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这么多年过去后,他在秦芃身上再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女人,真是不可琢磨的生物。
  在秦书淮反复琢磨着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时候,两人走进了包间里。秦书淮大概是这里的常客,老板赶紧亲自上来迎接两人,这个老板是个十分识趣的人,一眼都没往秦芃看去,恭恭敬敬将两个人迎进去后,询问秦书淮道:“爷,还是按照往常一样吗?”
  “一样。”
  秦书淮点点头,秦芃想说点什么,又忍住了。
  羊肉汤锅是北燕的食物,齐国位于南方,食物大多精致,秦芃倒也不是觉得不好吃,但她骨子里毕竟是个北燕的人,突然来了家乡菜馆,她有无数想吃的东西想要点。但是“柳书彦”却是连点菜的机会都不给她。可她一个守寡了十年的公主对北燕的馆子表现的太熟悉也不好,于是她虽然馋虫作祟,却还是忍住了。
  两人端端正正跪坐在桌边,侍卫守在门口,房间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秦书淮笑着给秦芃倒了茶,温和道:“这羊肉汤锅是北燕最盛行的一道菜,殿下没吃过吧?”
  “嗯,没吃过。”
  其实她从小吃到大……
  秦书淮点了点头,含笑道:“那在下为公主介绍一下,这道菜……”
  秦书淮这个人学识渊博,一道菜来龙去脉,如何做菜,他都如数家珍。然而这些东西秦芃早就听腻了,当年秦书淮和她吃饭,北燕哪道菜他不是这么介绍?
  这天底下男人是不是都一个样?
  秦芃开始认真怀疑。
  她狐疑打量着秦书淮,这个时候,老板将热腾腾的羊肉汤锅端了上来,又端上来了许多涮菜,还附加了特制的蘸水分别放在两人面前,然后放了一坛酒和两个小碗。
  秦芃闻着羊肉的味道就有些忍不住了,但她仍旧故作矜持,忍耐着不说话。
  秦书淮从桌子旁边抽屉里拿出两条带子,一抬头看见对面忍耐着自己死死盯着锅的秦芃,瞬间就愣了。
  那么一瞬间,秦书淮几乎以为是当年的赵芃坐在自己面前。
  赵芃那个姑娘喜欢吃羊肉汤锅,可是那时候她不知道同谁打听,听说他喜欢优雅矜持的姑娘,于是约着他出去玩的时候,就专门去南方的馆子,可是每次路过羊肉汤锅馆,她的目光就会久久停在那里。
  他有些无奈,只能主动拖着她去,去的时候她一开始总要假装着优雅,看着锅里,眼睛眨都不眨,等开吃之后,筷子几乎能给你移出幻影。
  ——因为她要小口小口吃,又觉得不爽,就只能快一点吃。
  后来成婚后,她估计觉得嫁给他了高枕无忧,终于放弃了这种幻影羊肉吃法,换成大口大口往嘴里塞,一面塞一面喝酒,还能拍拍他的肩和他说,书淮啊,以后你开个羊肉汤锅馆,哪怕遇到比你帅的男人,我也不跑了。
  后来他终于在齐国开了齐国最有盛名的一家羊肉汤锅馆,可那个人却再也没回来。
  想着那个早已经离开的人,秦书淮抬头看着对面的姑娘,心里有些酸涩,他坐到秦芃侧面,同她道:“抬起手来。”
  秦芃有些疑惑,但还是抬起手来,秦书淮垂着眼眸,将她的袖子围绕着手腕卷起,然后用一条带着扣子的带子扣上。
  他做这件事的时候,认真又细致,秦芃抬头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夕阳的余晖太暖,她看着这个人,突然就觉得特别安心。
  好像她一直以来想追求的那种感觉,安定又平静。
  这么多年,她一直没停下脚步来地和人斗争,在北燕时候和皇后斗,和其他皇子斗,后来和秦书淮斗。
  年轻时候还有点冲劲,还觉得斗一辈子无所谓,荣华富贵在手,斗就斗,也没什么。
  可如今大概是她长大了,她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刻开始,突然就觉得,能找个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看着赵钰好好的,自己有一个安稳的家庭,那就最好不过了。
  此时此刻“柳书彦”低头给她系着袖子,这种安定感突如其来,让她有那么一瞬间茫然,等系好袖子后,“柳书彦”抬头,朝她笑了笑道:“这样吃就方便多了。”
  “谢谢。”
  秦芃低下头去,遮掩住自己的情绪,汤锅沸腾起来,秦书淮夹了羊肉,放进蘸料里,同秦芃道:“这羊肉是这样吃的。”
  说着,他就示范给她看。
  秦芃看着“柳书彦”吃东西,觉得十分优雅,十分美丽,但是,不够香,看着就没什么食欲。
  她点了点头,决定自己示范一下给柳书彦看,于是……
  她动筷子了。
  她的筷子很快,几乎产生幻影,秦芃自认自己很优雅,而秦书淮看着这吃东西的法子,忍不住抬了头,皱起眉头。
  他骤然发现,这个人,着实和赵芃太像了。
  他不着痕迹倒了酒,和秦芃笑着道:“殿下会喝酒吗?”
  “会一点。”秦芃点点头:“喝个意思。”
  秦书淮将酒递过去,秦芃抿了一口。
  这就是水米酒,喝着有些甜,但后劲十足,旁边“柳书彦”看着她喝酒,温和道:“这酒清甜,和果汁相似,殿下喜欢,可以多喝一些。”
  秦芃忍不住皱眉,琢磨着“柳书彦”到底是真不知道这酒后劲儿大,还是别有所图。
  好在没关系,秦芃她在北燕的时候,酒量就极大。
  不是她爱喝酒,只是怕以后喝了醉后出事。
  所以她虽然不爱喝酒,但是却很擅长,她喝着酒,吃着肉,汤锅热气腾腾,气氛也逐渐活络起来。秦书淮见时机合适,同秦芃聊起过往来。
  “听闻当年卫家出事后,卫衍除了二嫂殉情而死,大多都走了,公主当年为何不走呢?”
  秦书淮给秦芃倒了酒,然后和秦芃碰了碰碗,秦芃既然知道柳书彦如今的举动不太对,也就存了心思,叹了口气道:“卫家没什么对不起我,我丈夫也是个极好的人,我为何要走呢?”
  “实不相瞒,”秦芃脸上露出了苦涩:“我虽然是公主,但在宫里过得不大好,嫁到卫家,我才的第一次觉得,人是能这样活着的。”
  “但我听说卫将军成婚当日就走了,”秦书淮露出好奇的神色:“您和他感情不深吧?”
  “太傅说笑了,”秦芃笑了笑,抬手将头发挽到耳后,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阿炀虽是成亲当日就走了,却对我多加照顾,在前线几乎每七日就有一封信传回来,言语关切。”
  “初初成亲的时候,我本是极为忐忑的,担心丈夫不爱,婆家不喜,终日服低做小,就怕得罪了谁。是阿炀给了我勇气和信心,那时候他每隔七日就给我一封信,信里会写他生活琐事,会问我过得如何,他上山见了好看的话,会给我夹在盒子里送来;在边城遇到了好看的簪子,也会给我送过来。”
  秦芃是拥有原身的记忆的,她不刻意压制时,属于原身的记忆和感情就会涌上来,虽然浅淡,但也真实。
  真正的秦芃人生里唯一的温暖,就是卫炀给的。
  所以当秦芃说起来的时候,眼中的眷念和温柔根本无法遮掩,秦书淮静静听着,将秦芃此时的状态记在心里。他继续给秦芃倒酒:“公主必然对卫将军情根深种。”
  “是吧……”
  秦芃抬起酒碗,同秦书淮碰了碰:“我是想等着他回来,就好好过日子,不曾想他却没有回来。”
  “于是我想着,他不回来也没关系,他对我好了这么久,我就对他好,那我替他守住卫家好了。”
  “所以您纵然有大才,却仍旧遮掩锋芒,在护国寺青灯古佛十年。”
  秦书淮点点头,眼中有了了然,秦芃再次和他碰碗,他想着事情,也没注意到自己喝了多少,就是秦芃碰碗,他就喝,秦芃顺着他的话,叹息道:“要不是阿铭被迫登上皇位,我大概能守一辈子。”
  秦书淮听着,觉得有点晕,他这才注意到,自己似乎喝得多了点。
  他有点不能思考,强撑着道:“您喜欢卫炀吗?”
  秦书淮这句话是顺着秦芃的话瞎问的,他眼前发晕,秦芃其实也有点醉了,但也不算严重,她撑着自己下巴轻笑起来。
  “喜欢?”
  “喜欢啊。”
  “秦芃这一辈子,最喜欢卫炀了。”
39、第三十九章
  秦芃这话是真心的, 原身是真的喜欢卫炀,卫炀如同原身生命里一把火炬,熊熊燃烧在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女子的生命里。
  秦芃回忆着原身过往,低低笑道:“以前我在宫里的时候,过得不太好, 皇后忌惮我母亲不喜欢我, 母亲这辈子也就在乎自己,那些年我在冷宫里……”
  说到这里,秦芃又戛然而止,摆摆手道:“算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聊的。”
  秦书淮这时候酒劲上来了,他一时什么都忘了, 迷迷糊糊听着秦芃的话,恍惚好像回到少年时候。
  那时候赵芃爱和他诉苦,婚前时候她就爱这样, 那时候他心里虽然怜惜,但是却仍旧要故作矜持,假装正经,就默默听她说着,一言不发。接着谁欺负她了, 他暗中就去给人家使绊子, 只是皇后那样的,实在没什么办法, 也就只能买点甜点,给赵芃一些安慰。
  他已经许多年没听见这样的抱怨了,一时感觉自己仿佛是在梦里。
  必然是在梦里吧?
  他想。
  赵芃已经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能和他说话呢?
  不过在梦里也好,至少他能见见她。
  这一次他长大了,他能做得更好,于是他撑着自己,靠近了秦芃。
  秦芃瞧着“柳书彦”突然探过身来,吓了一跳,然后对方就将手伸出来,将她按进了怀里。
  秦芃脑子嗡了一下,听着对方的心跳声,然后就听他像哄孩子一样,沙哑道:“芃芃,不难过,我在呢,不难过了。”
  秦芃其实也有些醉,一时有点恍惚,她靠在“柳书彦”胸口,骤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是很多年前,自己少年时,靠在秦书淮的胸口一样。
  那时候秦书淮还很瘦弱,还只是个小少年,可他的胸膛很温暖,心跳很沉稳,靠着那个人,就感觉是天塌地陷也无所畏惧。
  秦芃觉着,自己果然还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回忆起别人的时候,总先想着别人的好。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被“柳书彦”这么搂着,也没觉得不妥,然而“柳书彦”这么说了一句后,就将头放在她颈肩,一句话都不说了。
  头顶上传来对方均匀的呼吸声,秦芃被抱得整个人都僵了,才有些迟钝反应过来——
  这怕不是睡着了吧?!
  她从“柳书彦”怀里挣脱出来,对方没有支撑,“砰”的一下往后砸去,秦芃赶紧拉了他一把,这时候开始觉得有些头疼了,她提着嗓子叫了外面的侍卫,让他们将柳书彦带回去。
  和女人约会喝醉睡着,秦芃觉得,这个柳书彦怕不是失了智。
  不过秦芃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感觉自己有些晕,赶紧让人扶着她上了马车,然后送回了卫府。
  她回到卫府后酒劲儿彻底上来了,倒在屋里就睡过去,卫衍听闻她醉着回来,皱了皱眉道:“她这是去哪里了?”
  “听闻是和柳太傅去吃羊肉汤锅了。”
  侍卫答得恭敬,卫衍想了想,点了点头,倒也没多说。
  等第二天早上秦芃酒醒,她一睁眼,就觉得不好了。一回头,果然看见白芷端端正正坐在旁边,面上不大好看,秦芃立刻道:“我和你说,柳书彦居心不良!”
  白芷点点头,开口:“编,继续编。”
  “不是,”秦芃赶紧解释:“是这样的,昨天他约我去吃羊肉汤锅顺带喝酒,然后和我说水酒和果汁差不多,你说他是不是想套我话?”
  听了这话,白芷面色好看一点:“那你被套话了吗?”
  “没,我装着醉了,其实特别机智。”
  白芷冷笑出声:“我看不见得。他同你说了什么?”
  “哦,他就是想打听一下朝廷里哪些是我们的人。”
  “柳书彦”打听什么,秦芃当然是不会让白芷知道的,因为柳书彦打听的东西,是白芷不能知道的。
  等睡醒过来,秦芃就清楚察觉,“柳书彦”昨天必然是在试探她了,试探的内容,无非是关于秦芃这个身份真假的问题。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说得十分圆满,“柳书彦”怕是也想不到什么。
  可是“柳书彦”为什么突然查她?
  这就让秦芃很奇怪了。
  秦芃一面思索着,一面洗漱穿衣,穿好衣服后——&&,她走到饭厅,卫衍和卫老太君都在等着她。
  秦芃走上前去,行礼后坐下,三个大人带着五个孩子围了一桌,就开始安静吃饭,吃了没几口,秦芃就听对面的卫衍道:“听说嫂嫂昨日和柳太傅去吃饭,还喝了些酒,被人扶着回来,不知宿醉过后,嫂嫂感觉可还好些?”
  一听这话,秦芃立刻就收紧了心脏,她小心翼翼抬眼看了一眼对面正在吃饭的卫衍,卫衍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笑眯眯的,感觉满是关切。
  秦芃艰难道:“昨日我不知那是水酒,多喝了两杯……”
  “这有什么呀!”卫老太君突然开口:“咱们卫家的女人,谁不多喝几杯?你是和柳太傅出去的?就是那个文章写得极好的柳书彦?”
  秦芃看着卫老太君兴奋的样子,一时哽住,卫老太君继续道:“我听闻他如今还未娶妻,模样也很是俊俏,就是桃花多了点,不过也是一个良配。阿衍,”卫老太君转过头去,打听道:“你和柳书彦认识对吧?他人如何?”
  “性情中人。”
  “性情中人好啊!”卫老太君击掌,拉起了秦芃的手,高兴道:“你继续努力,要是这小伙子不错,你就加把劲儿,我们卫家一定支持你。”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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