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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因为我和温桁的肯定答案,依依一扫之前的不快,早餐多喝了一碗小米粥,也越发活跃得跟只小百灵似的。
今天只是带依依出去走走,恰巧我有假,当然,做策划的节假日都不能放假,所以这次才越发显得难得,正巧J市迪士尼嘉年华,温桁便说要来这里。
因着上次依依在游乐场被抱走的事情,我每每到了这样人多的场合都倍觉紧张。但温桁说得对,我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带依依出来。
看她那样开心雀跃的模样,果然孩子都喜欢到外面来的。
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温桁看见人多成这样,到底还是摇了摇头,说是先去商场转转,之前说要给依依买一副多米诺骨牌,正好现在先去挑了,等晚些再来,或许人少一些。
便又去了商场,玩具反斗城里,依依看到每个都忍不住摸一摸,看一看,尤其是看到一些逼真的小人偶,更是爱不释手。
温桁陪着她挑玩具,便有别的商家开业大促,请了一群人穿着玩偶装在整个广场里面逛。后面追了一群孩子。依依的视线立即就被那群玩偶给吸引了去,也跟在那群孩子的后面,追着玩偶奔跑。
玩偶正在发一些小礼品,糖果、气球之类。我担心依依走丢,赶紧追过去,不料一玩偶以为我是要拿小礼物的,回身给了我一个。
我接在手里,硬硬的,用红色的塑料纸裹着,想着或许是硬糖之类,便握在手里紧追着依依。
依依也拿了一个,却是一个粉色的扭成了小兔子形奖的汽球。依依拿了礼物,心满意足的回来,温桁正站在玩具店门口,微笑的看着我们。
言依依把汽球交给我:&心心,你先帮我拿着喔,我要去挑玩具了。&
我点点头,她把小手交到温桁的掌心里,又回过头来叮嘱我:&一定要拿好喔,不能弄破喔。&
我郑重的点头:&快去吧,但是你今天只能买一样玩具喔。&这是要事先说好的,否则玩具太多,她什么都想要。
言依依点点头,蹦跳着陪着温桁进去了。店里人也多,我索性就坐在店外的休息椅上等他们。无聊之际,想起玩偶给我的那个硬硬的被粉色塑料纸包着的东西,好奇的拆了开来。
并不是糖果一类的东西,而是只录音笔!
好神奇!难道是特别的策划么?想要录下顾客对于新店开张的祝贺词?
我把玩着录音笔,想像着貌似这个点子也不错,嘴角微微扬了扬,那我要说些什么呢?生意兴隆?开业大吉?貌似都好土啊。
对了,这开业的是哪家店,什么品牌我都没有看清楚呢。
玩偶已经走远了,绕过了前面的大型圆庭,往另一边去了。那我录完之后,他们还会再走回来么?
我琢磨着,拿着录音笔反反复复的看,最终还是没想出来要说些什么,看见播放按钮,灵机一动,要不就先听听前面的人都说了些什么好了。
我按下按键,便听一阵对话声传来。
&我看她了,谢谢你桁哥,这么多年,把她养得很好。&
咦,怎么不是祝贺词,反倒也有个桁哥?
这个桁哥不会就是温桁吧?这么巧?我微微皱眉,好奇的继续听下去。
&跟我客气什么?依依在我们身边,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的快乐。&这是温桁的声音!他竟然还提到了依依!
&难为言小姐视她如己出。&这个声音也有些熟,尤其在说&言小姐&三个字的时候,我的眉头拧得更紧,莫子期?他和温桁在说些什么?什么视依依如己出?依依本来就是我生的好么?
温桁笑道:&我们别谢来谢去这么客套了。你现在怎么样?身体都痊愈了么?&
莫子期道:&好得差不多了,除了视力仍然无法恢复之外,其余都没有大碍了。&
&你怎么想到回J市来的?还是,放不下她?&温桁的声音依然温润悦耳,我却害怕再往下听,却又控制不住的听下去。
莫子期道:&放不放得下都是过去式了。当初她怀了我的孩子,不顾一切的追到国外来,一心一意就要跟我。我也想过和她好好的在一起,如果不是病情恶化,如果我有能力照顾她们母女&&唉,照顾,谈何容易,我几乎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次日的太阳。我不想让她遗憾、后悔,把孩子带走了,无非是希望她能看开,不要执着于我,回到J市好好过自己的生活。所以,现在回来,也不过是为了看看孩子。&
我怎么听不懂他们说的话。莫子期说的那个人,就是斯妍吧?他把孩子带走之后,寄放到J市了么?否则为什么回来J市,是为了看看孩子?&
&子期!&温桁的声音显了几份郑重:&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我知道。&果然是知音,一方还没说,一方已然了解他要说什么。&我不会和孩子相认,也不会去找斯妍。方才我已经远远的看过孩子一眼了,虽然依然模糊,但我听见了她的声音,很清脆悦耳,一如她出生时候哭的那声,那般响亮。&
&可是,我要怎么相信你呢?&温桁有些犹豫,或许在他的心里,莫子期不只是他的调音师,也是他的益友,他却不得不用这样怀疑的语气对他说话。
莫子期道:&我明天就会离开!我已经见过孩子了,会为她祈祷,祝愿她健康平安的成长。她和你们在一起,很幸福,很快乐。我要谢谢你们。&
温桁声音略显得哑了几分,道:&对不起子期。你知道寸心的情况。自从飞机上小产她精神崩溃之后,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幻觉里。小半年都过去了,情况也不见好转,懵懵懂懂的,心理医生说是刺激受到的刺激太大,再加上她之前遭受过那种待遇,如果要好起来,得从根本上下功夫。当时听见你要把孩子送给房东太太家,我才跟你要了来&&你放心,只要我在一天,就一定会对依依好的。寸心那边,你就更无须担心,她爱依依胜过她自己的生命。&
录音机还在运行着,发出极细微的沙沙声,我却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什么都听不见了。脑海里又想起飞机上发生的场景,天旋地转,机务人员安抚着遇到了乱流,有第一次坐飞机的妈妈带着四五岁的小朋友,小朋友受到惊吓,从椅子上滑了出去,我下意识的去拉他,自己也因为乱流而没有控制住身体,狠狠的滑出去,重重的摔倒在地。
湿意是从腿根处滑出来的,我以为是大姨妈来了,因为近段时间生理期一直不曾来临,我很确定自己除了做过一场和杜辰渊有关的春/梦之外,其余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是以很确定自己只是生理期推迟,还想着等乱流过去,要爬起来去找空乘人员拿卫生棉。
紧接着是肚子疼,绞着一般疼得厉害,疼得我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温桁不管不顾的冲过来抱我,触手便是满手的鲜红。空乘人员唤了机上医护人员,温桁把我抱到休息区。我意识迷糊之际,就听医护人员说:&近两个月身孕,有流产迹象,还有多久着陆?&
我的脑子轰的一声像要被炸开了一般,机上纷乱的人声全都听不见了,只有一个想法:我一定要保护这个孩子!不管她是从哪里来的?只要是我的孩子,我都必须尽一切能力去守护!
之前的那对双胞胎,因为我的无能,因为我的懦弱,让他们连世面都见不了,这一个,无论如何,我也要保住!
空乘人员做着回答,说是还要好几个小时。医护人员问温桁,我之前是不是做过人流手术?
温桁估计是想起我之前和他说的,杜辰渊逼我拿掉孩子的事,告诉了医生肯定的答案。医生摇头道:&恐怕很难保住了。&
听见这个消息,我只觉得身体里面一股热流奔涌而出,我揪住了医生的袖子,央求他无论如何要救我的孩子。
医生握住我的手,让我别激动,可是我怎么能不激动,我要这个孩子啊,求你们了,求你们一定要救他。
&叫你爱人别再激动了,她一激动,怕会血崩!&医生对温桁说,温桁心疼的抱紧我,可我只觉得身上还是冷,像有什么正在不断的从我的生命里流失,以极快的速度,我根本来不及捉住。
我看见血自我坐着的地方源源不断的涌出来,浸湿了我的椅子,蜿蜒到地面上,我头微微发晕,仿佛看见那些血液漂浮上半空,汇成了一个婴儿形象,像一缕青烟一般越飘越远。
我伸手想去抓住,却最终无力的垂落,耳边听见温桁着急心碎的呼唤,却只想永远睡着,不再醒来。
158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面,天气很好,阳光灿烂。
我抬头去看床头的日历,显示着已经是大半年之后了。季节也轮换了几个。
我好像睡了一觉,很久才醒过来一般。
我是听见孩子的哭声醒过来的,孩子的清脆的哭声,我一下子就从梦里惊醒过来。
我跟温桁伸手,他果然就把孩子抱到了我的手里。
粉嫩嫩的小脸蛋,胎发还没剃,黑黑密密的。我惊奇的看着她,温桁在床边坐下,握着我的手道:&心心,你辛苦了。&
我笑着回他:&生孩子是女人的天职,怎么会辛苦呢?&
我抱着孩子软软小小的身体,换了好几个姿势,生怕抱得他不舒服。还一个劲的问温桁:&我这样抱没错吧?&
温桁笑得有些心酸,可能还是心疼我生孩子受了太多苦的缘故。
他抚着宝宝的小脸颊说:&心心,你看,小宝贝多可爱!&
我点头笑道:&是呢,多可爱。&
我的记忆从飞机上的昏迷一下子跳到孩子出生,的确有点快。但温桁告诉我,孩子保住了,没有大碍,前段时间为了养胎,我经常睡着,所以也没有发生什么很特别的事。&谢天谢地,孩子终于平安出生了。&温桁逗着宝宝可爱的小脸,如释重负。
她就是言依依。为了给她取名,我和温桁把字典都要翻烂了。最后我说,干脆叫&一一吧?又简单,又好写,又好叫,以后上学了,参加应试教育,考试的时候写名字还能比别的同学节约一分钟。&
温桁笑我:&是你太懒吧?&
最后还是定名为依依。温桁说:&依依是你的依靠,你是依依的依靠,所以就叫依依吧。&
我对于他的解释不置可否,笑了笑最终还是接受了。
医生来查房,和温桁说了我的情况,我逗着依依,听得不是很清楚,只偶尔听到一两个字眼:&精神状况、痊愈、抚平、自动放弃那段记忆&&&
我看着依依的小脸蛋儿,疼都来不及,根本不曾理会过医生的说话。只是我抱依依出去散步的时候,看见别的新妈妈都住在楼上产科,只有我是住在精神科的,我想也许是哪里不太舒服吧,总之,依依平安健康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我和温桁抚养依依抚养了三年多,那么多值得记念的日子,温桁现在和别人说,孩子不是我的?这是什么神逻辑?我怎么相信?
明明当时在医院里,他把依依抱给我说孩子平安出生,谢天谢地。明明他告诉我,依依是我的依靠,我是依依的依靠,怎么转眼间,依依就成了莫子期的孩子?
莫子期的孩子,也就是斯妍的孩子,难怪一向冷冷淡淡的斯妍,和依依竟然那般投缘,才见一两次面就能玩在一起,果然是血浓于水么?
不,不是的,依依是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虽然我记不得生她的细节,记不得她胎动的频率,那只是因为我需要养胎,时常睡着的缘故。温桁不会骗我的!他不会骗我!
可我还是不相信!我在怀疑什么?连容卿之前都说依依和我血型一样,她就是我的孩子啊,不要怀疑,言寸心,给你录音笔的人一定别有用心,你不要轻易就着了道儿!
我坐立不安,站起来朝玩具店的方向看,温桁和依依估计去了里面的二楼,看不见人了。
我到底还是拿了手机打电话,拨给大洋彼岸的以前住在我们隔壁的邻剧,我说我是言寸心的上司,听说她是从国外回来的,履历上还留了她的电话,能否请她大概说一下言寸心的为人?
邻居詹姆斯太太一直是个热情的人,很愉快的告诉了我,言寸心是一个挺热心的女人,也挺勤快。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对孩子的爱让所有人都很感动。比如&&
我假装问她,言寸心结婚了么?她的履历上面婚姻状况一栏是空着的。
詹姆斯太太说,听说是离异了,一直和她的上司温先生住在我们隔壁。
那孩子,是以前先生的?我假装问道,手心里都是汗。
詹姆斯太太道:你放心,言小姐一直是个很自律的女人。她的孩子&&你能保证不让言小姐知道么?
在我的肯定回应之后,詹姆斯太太道,那个孩子是别人的!据说言小姐在来的时候,出了事故,孩子没了,并且不能再生育,为此受了极大的打击,生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病,后来有一位华人抱了个孩子想请我收养,温先生把孩子收养了,交给了言小姐抚养,她的病才好过来的。
这是詹姆斯太太的声音没错,可能是越洋电话,我又伪装成英文不算太好的上司,讲得磕磕绊绊的英文,她没有听出来我的声音,是以把一直隐瞒着的真相都向我合盘托出了。
我握着的手机掉到了地上,后盖板被摔了出去,那支录音笔我也没有力气再拿稳,我一直那么坚信着的,依依是我的女儿,是我和杜辰渊的女儿的这个&事实&,竟然是个笑话!
什么叫不能再生育?就是说,我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么?依依不是我的孩子,我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这是老天跟我开的玩笑么?
我茫然的朝人群外走去,我不知道要走去哪里,只是觉得没有再呆在这里的必要!依依不是我的孩子,温桁骗了我,杜辰渊因为这个,宁愿抛弃我,我在这个世界上,本身就成了一场笑话!
外面人很多,嘉年华在这座广场的附近,因而带动了大量的人潮。我被人撞得摇摇晃晃的还是坚持着朝外走,我不能停下来,不能让那些事情侵入我的脑海,我要走,走很远很远,远离那些事情。
人影晃来晃去,车子也呼啸着,今天是新年,大家都在欢庆元旦。我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加快了脚步。
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有没有所谓的安全的蜗牛壳能让我躲一躲,当我出来,有人告诉我,那些都不是真相,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依依还是我的女儿,可爱、活泼。
不,依依不是你的女儿!你都不能生育了,自从在飞机上流产血崩后,你都不能生了,依依怎么会是你的女儿?
&不是的,不是的,依依就是我的女儿!&我冲着人群大声的喊,有人看过来,看笑话一样。对,我本身就是个笑话,言寸心本身就是个笑话!
我是言寸心吗?是的吧?好像又不是。那我是谁呢?我现在在干什么?
阳光好耀眼,光影里有好多小天使、挥舞着翅膀朝我靠近,每张脸都那么亲切可爱。他们朝我招手,跟我说:&你来呀,来呀。&
我仰着头朝他们走过去,他们在窃窃私语着:&你看,这是我们的妈妈,妈妈。&
是小男孩的声音,童声真好听。
&不,她连我们都保护不了,怎么是妈妈呢?&另一个小男孩显然要比先前那个叛逆,扭着脸挥舞着翅膀飞走了。
我追了几步,扬着声音叫:&我是,我真的是!你们要去哪里?等等我好吗?我没有翅膀,飞不了,会慢很多,你们一定要等我。&
我穿过马路,恰巧绿灯,我畅通无阻,我跟着那几个小精灵往河边靠近。
&妈妈是什么?&小女孩子的声音,却不是依依的。很软很糯,她叫妈妈一定会很好听。
&妈妈就是&&&小男孩用他的翅膀摸了摸脸颊,害羞的笑起来:&我也不知道,都没有见过她呢。&
我觉得他们太顽皮,伸手想去拉住他们,但他们远比我灵活多了,挥舞着翅膀飞快的往前飞。
我抓不住他们,又怕他们走掉,只得加快了脚步。
&唉,那边不能攀爬!&有人在叫什么,可是我听不清楚。
小女孩道:&我也没有见过,所以妈妈是什么?嘻嘻,哈哈,我不要妈妈。我要去玩咯。&
她挥舞着翅膀,倏忽之间就不见了,我四处寻找也找不到,便见她在水里露出一颗小脑袋,朝我又&嘻嘻&的笑了一声,整个人沉到水里去了。像是故意跟我玩捉迷藏。
抬头去看,两只蓝色的小男孩精灵也不见了,天空中除了水洗的蓝之外,什么都没有。
天空很美,但我想跟着孩子们一起。
我攀过护栏,花了几分力气。
方才叛逆的小男孩自水里探出头来,不满的白了我一眼:&你慢死了。&
我笑道:&我马上来。&
我松开抓住护栏的手,纵身一跃。
完全放松的感觉很好,也许很快,我也会像孩子们那样,长出能挥舞的翅膀。
159 铺天盖地的水呛进了喉咙,很难受,我却完全没有屏气,任由自己往下沉。
我闭着眼睛,听见水声在耳边咕嘟的响着,细碎的泡泡裂开的声音。像是孩子们的笑声,嘻嘻,哈哈,追逐着、嬉戏着,好不开心。我的心情也变得平静,甚至有些雀跃,能和孩子们在一起了,真好!
我不再孤零零的一个人呆在这个世界上,我会有自己最亲的血脉,有他们陪着我,一切足矣。
水流卷着我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朝前冲,我头晕得厉害,肺也要炸开来了一样,嗓子眼很疼,我让自己的意识抽离出来,渐渐有了漂浮的感觉。
耳旁开始响起轰隆之声,沙石跑进了我的耳朵里,还是难受,我想只要忍过这一阵儿就好了,忍过这一阵儿就能和孩子们永远在一起了。
有什么触碰到了我的身体,很疼,我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尽管那股疼像是要渗入四肢百骸一般。
我听见孩子的笑声,追逐着、打闹着,还听见大人呵斥着他们,很温馨的感觉。
我舒展着身体,想着也许我这就到了天堂了,和孩子们在一起了,长出了翅膀,变成了精灵。
可是身上疼!很疼很疼,左边的手臂绑着纱布!
是手臂,不是翅膀,我这是到了哪里?
我睁开眼睛,四周很简陋,屋子是简易的活动板房。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想跟着孩子们离开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妈,醒了!醒了!&是个十多岁的女孩子的声音,很好听,普通话不太标准,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
女孩子窈窕的身影奔出门去,一面兴奋的大声喊着:&醒了,醒了!&
我想起身,但除了胳膊疼之外,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就见跟着女孩子进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穿着夹克衫,挺朴实的模样。
&妈,你看&&&女孩子用手指着我,对女人道。
女人缓缓的靠近,问我:&妹子,你要喝水吗?&
我点了点头,很渴,喉咙里像被什么烧过一般,火辣辣的疼。
女孩子给我倒了杯水,女人扶着我喂我喝了,开始问我一些问题:&妹子,你是哪儿人?&
我不想说话,也没有力气说话,索性不回答,往下滑了滑,躺了下去。我闭上眼睛,想像着自己能一觉睡过去。
可是很不幸,我竟然睡不着了,尽管我闭着眼睛,拉高了被子,也无法再次进入那样的昏睡状态。
我的记忆也没有丢失,反倒越加鲜明。杜辰渊离开我,温桁对莫子期说,依依是他的孩子,詹姆斯太太说我不能生孩子了&&
孩子们在天空嘲笑我,说我连死都死不成。果然有够失败。
我睁着眼睛,咬着唇。
屋子里很快就传来了别人的声音:&冯莲花,那女的醒了没?&
男人的声音,同样带着重重的地方口音。
&醒了醒了!&被叫做冯莲花的女人应着走出去了,听见他们在外面交谈:&还好醒了,不然又不能送她去医院,万一真的出了人命&&&
&哪里那么夸张,溺了水抢救过来了也就是了。是她自己跑到我的机器下面来的,可怪不了我。再说了,还是我把她救上来的呢。&男人的声音。
&嘘,你小声点儿。易老板说了,我们是非法挖沙,万一被人知道,易老板被抓走,我们的钱就拿不到了。&女人对男人说。
男人连连称是,不远处听见有人在喊:&老李头。&
男人应着便往外去了,冯莲花又走了进来,对我说:&妹子,你昏迷了一天了,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昏迷了一天,温桁会找我么?知道我不见了,他会找我吧?可是,为什么又我骗我呢?骗得我好苦!
冯莲花很快就端了吃的来,一碗清汤粉,只撒了几粒葱花,看上去清清淡淡。
我没有胃口,但是胃里难受,极需要热热的东西暖一暖。
冯莲花把汤吹凉了,送到我的嘴边:&喝点,暖暖身体吧。&
我喝了一口,当热汤经过喉咙,便觉得那里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般,疼得恨不得把刚刚喝下去的都呕出来。
女孩子在一旁看着,对冯莲花道:&妈,你看她这样,连东西都吃不了,又还发着烧,我们送她去医院吧。&
冯莲花看她一眼,用他们的家乡话斥了她一声,我听了个大概,大意是说,万一被人知道他们帮着易老板非法采沙,就不用再在J市混了。
女孩子顶嘴道:&我真搞不明白,我们在家里过得好好的,为什么非得到这儿来。&
冯莲花道:&还不是为了找你姐姐。她都大学毕业了,也不来个电话,也不回家一趟,别跟着别人做了什么坏事&&&
&那你找到她了吗?&两母女吵了起来。我不想听他们的家事,却也知道,估计是他们在非法挖沙的时候遇到了河里的我,把我给救上来了。
我不想活,为什么偏偏要救我?
我想和我那几个孩子在一起,哪怕是一起在天空里变成一朵云或是一只极小的精灵,只要和他们在一起就是好的。
冯莲花整夜都守在我的床前,她的女儿就睡在一旁,用地垫铺了一下,打了一个简易的地铺。我这才发现,不是她们要守着我,而是除了这间房和这张床,她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尤其在这样冷的夜里。
我轻轻起身,顾不得还晕着,顾不得还疼着的手臂,借着月色往外走。
走出屋子才发现,这里不只有这一间简易工棚,旁边也是,连成一排,但大多数都是男人,听得见鼾声,所以才把救起来的我,放到了冯莲花那里?
我几乎快要出了这排工棚,就听见一声轻咳,有个男人站在了外面:&你去哪里?&
男人和冯莲花一样,有一口颇重的地方口音。
我看着他,不说话。因为喉咙很疼,我发不了声。
&很晚了,外面不安全!回屋去!&借着月色,能看见男人大约三十五六岁,穿一件半旧不新的棉夹克,说话的时候很严肃,不容我拒绝。
我咬了咬唇,听话的往回走。
我要离开这里,可以正大光明。但是,这些人似乎有着不为人知的事情,所以,我的离去,只怕会让他们感觉到极度的不安。所以特意派了人在这里留守?
回到冯莲花的房间,我悄悄的爬上床,拥着被子坐着,贴着活动房的板墙,能听见很响的机器轰鸣声。
女孩子翻了个身,双手捂住了耳朵,嘟哝了一声:&又开始挖沙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非法采沙,他们害怕的就是这个吧?
到底还是在这里呆了一个晚上,一点睡意都没有。只是近天亮时分,才睡了过去,却又因为全身发热,难受得醒了过来。
&妈,好像更烧了!&女孩子的声音,焦急之中透着担忧:&妈,她会不会死啊?我们还是送她去医院好了。&
听见说要送我去医院,我抓住了冯莲花的手,朝她摇了摇头。
如果送我去医院的话,温桁至少会找到我的。我不想再见他,如果老天非要看我这个笑话,那我便一个人活给它看吧。
&可是你在发烧!&女孩子急急的道。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自己全身都在发热,估计不下于三十九度,但那又怎么样呢?把被子掀掉,冻一冻,降降温就好了。
便又觉得全身发冷,被子又扯回来紧紧的裹住,几次三番。
冯莲花几经琢磨,对女儿道:&把钱包拿上,我们去医院!&
&你疯了吗?&老李头冲了进来:&她送去医院,别人一问她是怎么生的病,你难道要说,她掉水里了,我们的挖沙船救的她?哪里来的挖沙船?你要说就在J市下游?你是等着别人来举报我们么?等着别人来没收我们的船?你不是还要找你的大女儿?&
冯莲花被老李头一连串的询问问倒了,为难的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想去医院!如果硬件要让我活着,那我就活着好了。
我让女孩子去拿温水和毛巾来,冯莲花把老李头赶了出去,拧了毛巾替我擦拭,我想用物理降温的方式,让身上的高热退下去。
擦了几次,倒的确是好些了。女孩子又端了些稀饭来,勉强吃了一些,身体才算舒服了一些。
冯莲花又在问我,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我都摇头,女孩子惊讶道:&你都不记得了么?自己叫什么名字也都不记得了?&
我点头,言寸心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具肉身,没有名没有姓,不知道过去,也没有将来。
女孩子自言自语道:&难道溺了水,失忆了?&
我没有失忆,但是我和失忆差不了多少,因为如果能忘记,我倒宁愿忘记!
我假装茫然的看着冯莲花母女,假意问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冯莲花被女儿拉到一边,小声的嘀咕:&妈,我们还是送她去医院吧,别到时候脑子出了什么毛病,我们担不起那个责任。&女孩子担忧的道:&再说,她失忆了,找不到自己的家人,我们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掉到水里,到时候她家里人找过来,我们有口说不清。&
冯莲花想了想,点了点头道:&苗苗你说得在理。&
冯莲花走过来道:&妹子啊,你这情况,估计是溺了水给闹的,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别落下了其他的病根。&
我动了动身体道:&我没事,脑袋也不疼不晕,就这手臂疼了些,也可能是被水冲走的时候,刮到了河里的石头。&
但我记得,我是听见了轰隆声,我的手臂才突然间剧疼的。也就是说,有可能是被他们口中的挖沙船给弄伤,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的刮伤了。但我这么说的意义,在于消除她们的顾虑,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我自己弄的,和她们无关!
冯莲花和苗苗相视一眼,又跟我确认了一遍:&你确定吗?&
我点头,表示自己的确如我所说,没有太大的问题。
冯莲花道:&你不愿意去医院,我们也拿你没有办法。但是,是你自己不去医院的,我们救了你,日后&&&
&日后出了什么问题,都和你们没有关系!&我急急的接话,为了彻底的消除她们的顾虑,我主动提出写一份保证书。
冯莲花自然觉得好,忙让苗苗拿了纸笔过来。
我在保证书里写了我不小心落水,幸得冯莲花母女所救,特意感谢她们。但因身体并无大碍,不愿增加救命恩人的负担,所以自动放弃去医院治疗。并且待伤好之后,会自行离开冯莲花家,待来日有机会,再报她们的救命之恩。
冯莲花不认识字,苗苗念给她听了。冯莲花表示很满意,又觉得自己这样做似乎有点不近人情,特意跟我解释道:&妹子,你看哈,这事&&&
我觉得累,笑了笑道:&是我要写的,和你们没有关系。冯大姐,谢谢你们救了我!&当然这是表面话。当冯莲花母女都出去工作之后,我一个人呆着,目光呆呆的望着天空,看着云朵飘荡,想像着我看见的挥着翅膀的小精灵们,不禁怨恨他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就此死掉?
我在这座简易的工棚里呆了三天,冯莲花白天出去工作,中午和晚上都会提早回来做饭,她做的是所有人的饭,但每次都会给我装一大碗饭菜出来,给我的菜也都是荤类的好菜居多。
冯莲花说:&妹子,你身子虚,得多补补!&所以特意买了一只鸡给我补,老李头那天知道了,还说她偏心眼偏得太重。
和这些人相处了几天,大多时候老李头他们白天是在家里休息的,傍晚的时候大多很早就吃晚饭,一入夜便开始上工,冯莲花正好相反,她的工作似乎只是给老李头他们做饭那么简单,白天会到别的地方去工作。
这天,冯莲花打电话给苗苗,让她带我出去一趟。这些天我都呆在工棚里,哪里都没去。因着那晚走出去的时候被人给赶了回来,所以之后一直不敢轻举妄动。今天冯莲花要带我出去,是为了什么事呢?我有没有可能趁着这个机会离开这里?
我本身也没有任何要带的东西,只是做了要离开的打算,跟着苗苗搭了工棚里一个男人的摩托车,离开了工棚。
苗苗显然是知道冯莲花所说的地方的,那个载我们来的男人显然也知道路。大约一个多小时的摩托车程,在我的脸要被吹得麻木的时候,摩托车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个小镇,有集市,但看上去并不热闹。我们停下的地方,是一家旅馆门口。
送我们来的男人走了,苗苗引着我进餐馆里去。估计冯莲花没在电话里说,所以苗苗也不知道她叫我们出来是为了什么事。
苗苗往里面走,一面道:&我妈在这里做工!&
我点了点头,苗苗推开玻璃门进去,透过玻璃门,我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前台的沙发上坐着,不时看表,然后走向前台的位置询问些什么。
杜辰渊?他在帝一日理万机,到这个偏僻的小镇来做什么?
他手里拿着照片,距离隔得很远,我看不清楚是谁。但下意识的背转了身,朝相反的方向走,甚至加快了脚步。
苗苗还推着玻璃门,等着我进去。我没进去,她转过身松了手来看我,一面喊道:&哎,你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只是不想见到任何人!任何一个熟悉的人,都会提醒着我的曾经。如果我能失忆该有多好?所有的所有,我都不记得,该有多好?
我不敢往后看,苗苗在追我,如果杜辰渊听见她的声音也看过来的话,玻璃门一眼就能看见是我。尽管他并不一定来找我,但被他看见总归不好。
我躲在一旁的食杂店里,透过玻璃反射,看见除了苗苗之外,杜辰渊也往一边追了过去。
眼见着他们跑远了些,我从食杂店出来,拐进了一条巷子。
我对这里并不熟,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哪里?巷子就像迷宫一样,我自己也害怕在这巷子里会发生什么不测,只得朝着有人声的地方走。
穿过巷子出去,便是一个天然的集市。今天也许是赶圩的日子,天然集市上人很多,大多正在挑选一些日用品。
我走得急,这里人多,又怕会遇见杜辰渊和苗苗,很轻易就撞到了人,把人拿着的一堆物品都撞倒在地。
我忙蹲了身帮她捡起来,便见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家,长得慈眉善目,笑着摆手说没有关系,又说我脸色不太好,没有撞着吧。
我摇头,帮她捡起被撞倒的东西,正要离开,就听旁边小贩叫她:&清心师傅,您又下山来啦?&
老人家点头,用的是当地的方言,C镇和这里的方言相差不大,我听起来倒是极为顺利。她说庵里最近比较闲,一些日用品又都用得差不多了,就一早来采买补充一些。
小贩关照着问:&您买了这么多东西,能拿得动么?要不先寄放在我这里,等回头买齐了再过来拿了回庵去。&
清心师傅道:&我已经买得差不多了,难为你好心,帮我叫小二胡骑三轮摩托来吧。&
小贩许是定点在这里的,认得清心师傅,点着头拿了手机拨号码。
清心师傅见我还没离开,又道:&我真的没事,你去办自己的事情吧,看你走得那么急,自己当心着点儿啊。&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继续往哪里走,才走了两步,就听路边两位小贩正在交谈:&清心师傅这样的,已经很少见了。她真的完全吃素吗?&
&那是当然,清心师傅一心向佛。一个人住在紫华庵,每次来采买,都只买一些腐竹、豆皮、面条、粉干之类,我从来没见她买过肉。&
&不来这里买还可以去别的地方买嘛。&那人哧了一声,的确,在当今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有谁真正的保持着清心寡欲的生活方式?
&你当心着说话,紫华庵离这里十几里山路,就是到最近的陈坑村也要个把小时的路程,除了来这里,别的地方根本不可能买到肉类&&&
他们还在说着什么,我却没再注意了,紫华庵离这里十几里山路,紫华庵上只有清心师傅一个人&&
我往回走,却在差不多走到她身边的时候顿住了脚步,如果我现在走过去,要求和她一起走的话,真有人找到这个小镇来,想必一打听就会知道我在紫华庵,我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去想过去的任何事!
小贩帮清心师傅找的三轮摩托已经过来了,正帮着她把东西往车上搬。从刚刚三轮摩托过来的方向,以及它过来之后特意调了个头来看,紫华庵的方向大概在那一头。
我决定赌一赌,快步朝那一头走去。出了集市,那一边是一条马路,不算很宽,想必三轮摩托定是要从这边走的。
我站在马路旁边的一个路灯广告灯箱前,不停的四处张望着,我不敢保证杜辰渊和苗苗、或者冯莲花会不会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出现。也不想让人看见我上了去紫华庵的三轮摩托车。
清心师傅很快就到了,我挥舞着双手,三轮摩托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清心师傅见了我,略微疑惑,我连忙道:&麻烦您,我想去趟陈坑村,但雇不到车,说那里太偏僻,车子都不肯进去。&
清心师傅道:&正巧跟我一个方向,你上来吧。&
我点了点头,上了车。
看着这个越来越远的集市,不自禁呼出一口长气。如果可以,就让我一个人生活吧。
161&忘心,把米糕收一收,要下雨了。&师傅在叫我。
这是我来到紫华庵的第二个月,即将过年,师傅又下山买了许多的材料,做了几大竹筛的米糕,说是过了年,十里八乡的人都会到山上来拜拜,摆些米糕、糖果当茶点,也是年后的一种喜气。
师傅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我很少说话,只照做。
那天从镇上来庵里,很些机缘巧合。我只说去陈坑村,恰巧三轮摩托到了陈坑村便无法再上路前往紫华庵,小二胡把我们放下来之后,我以清心师傅拿了太多物品为由,要送清心师傅回庵,她竟然什么都没问,就让我跟着了。
在庵里住了一个晚上,次日我正要跟她说能否收留我的时候,师傅说,你想住就住下吧。我一直以为,这样能看透一切的人,只存在于小说和电视剧、电影里面,没想到确实是存在于现实之中的。
她什么都没问我,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什么都没问,就让我住下了。起初的几天,只当我是客人,特意把买来的腐竹、木耳之类化湿了清炒给我吃,又去地里摘了最新鲜的蔬菜,说不上热情,却很自然的照顾着我。
一周之后的早晨,我起了个大早,拎了塑料水桶去打水浇菜,清心师傅站在菜地外说,回头你和我说说。
坐在庵前的院子里,一棵大樟树郁郁葱葱,即便到了这样的深冬也不曾掉叶。
&你那天跑得那么急,神色慌张,是在躲人?&清心师傅不说普通话,方言说得很慢,我听得很清晰。
我点了点头,的确,我在躲人!
&躲,不过是躲的自己!&清心师傅的话,颇具禅意。
我没有回答,她说得对,我的确在躲自己,躲过去三十年的言寸心。无论是自小被抛弃,还是长大后被闺蜜劈腿,亦或是后来孩子的事情,我都在逃避,我多想自己和言寸心从不相识。
&有什么打算?&清心师傅问我,面前是她倒的一盏清茶,没有经过烘炒,只是自田埂上摘了嫩叶来,洗净后在手心里搓板揉后,放在茶杯里,沸水冲开,很清的清茶,飘散的是淡淡的香气,心旷神怡。
&留下来陪师傅。&我眼里带着希翼的光。我想留下来,这里很安静,想要一个人的生活,这里再合适不过。
&想好了么?&清心师傅问我,就像一位智者。
我点头,她摸了摸我的头道:&好吧,忘心,明日起陪我做早课。&
所谓早课,就是晨起之后,给菩萨上香,然后木鱼颂经。我看不到时间,也算不准时间,但清心师傅显然在这里生活惯了,念的时间总是差不多长。当然,这个,我是通过日影得出的结论。
除了做早课之外,我其余的时间都在做家务,比如扫庭院。虽然这里的香客不多,但随着年关将近,人渐渐多起来了,点的香便越来越多,香灰自然也是。我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在清理香灰上。除此之外,给菜地浇水等等的事情我也做。那片菜地是师傅撒的种子,现在已经吃了一茬儿了,师傅说把菜全都拔掉,要把地翻过,等她买了菜种再撒上。
此刻,我正在照料着刚刚长出来的菜秧。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在果园村,老妈也会种菜,但大多时候,她都是在集市上买发好的秧苗,买回去,把土松好之后,用锄头挖一个小坑,把菜秧放在小坑里,叮嘱我把土掩上去,再浇上一小瓢水。
菜秧要比一棵一棵的种下去的更难侍候,因为长得密集,看上去一整片,不太好料理。
师傅喊我的时候,我正在忙碌。抬头望了望天空,的确就是要下雨的样子。连忙起身洗了手,把竹筛上的米糕尽数搬到了屋子里面。
前面是大殿,后面是住宅,两进的房子,我和师傅住,足够了。
我把最后两竹筛的米糕运进屋子里,远远的就听见摩托车的轰鸣声。
来这里的香客,大多是十里八乡的乡亲,因为紫华庵比较山,所以大部份人都是通过摩托车这种交通工具前来的。只是就快要下雨了,谁会在这个时间来呢?
&你把米糕收一收吧,晒得差不多了。&清心师傅如是叮嘱后,转身往前殿去了。
摩托车的轰鸣声到前殿便停止了,我抬着望天,乌云已到到了对面山头,估摸着很快就雨就会下到这里,山风很大,吹得我头发乱飞。
我想过要把这头长发全都剪掉的,清心师傅笑我:&哪里在意头发?你看我,头发也留得好好的,这么多白头发了,也没嫌弃到想把它全都剃掉。&
的确,哪里在意头发?又不是真正的在古代。古代说三千烦恼丝,剃了头发便剪断了一切烦恼的根源,这其实不太正确。内心足够强大,三千烦恼丝又能奈我何?
当然,我的内心不够强大,才会躲在这里。
&后面是住处。&清心师傅的声音自前殿传来。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紫华庵的景色还算怡人,古刹总是容易让人流连,想要多看几眼,从前殿过来,是一座石桥,桥下没水,石头都变白了。这段时间一直晴朗,不过,今天雨下过之后,这座小桥下应该会有水流过了吧?
&是的,我一个人住。&清心师傅的声音略显大了些,因为前期和她说过,在我不躲自己之前,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这里,所以清心师傅这是在提醒我。
我把装米糕的袋子收了收,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里真的是回到了解放前,虽然连了电,但因为太过偏僻,移动信号还没有覆盖,就连卫星信号也是没有的,况且清心师傅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不需要电视等等来做消遣,是以我的房间里,除了一面闹钟之外,其余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但我开始练字了!清心师傅不会写字,连普通话也不懂得说,所以,我写的字,她大多都是看不懂的,却也时常在我练字的时候,站在一边微笑着看,手里在打一些纸钱之类,甚至还买了蜡回来,自己做蜡烛,她可以做出非常工整漂亮的蜡烛。
我才把纸打开,就听见来人的声音:&真是抱歉,多有打扰了。&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很熟悉。我几乎要忍不住冲出去。
温桁虽然骗了我,但到底给了我依依,这么多年让我享受着当一个母亲的点点滴滴。起初我的确是恨着他的,可是如果不是他这么做,也许现在我还浑浑噩噩,因果和恩怨,很多时候都不是那般的单纯,总是相伴而来。
我想冲出去问他依依现在怎么样?
我不敢想起依依,因为想起她,便会提醒我失去了至亲的血脉,但是,毕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总是下意识的、不自觉的就想起她。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想知道她有没有乖乖吃饭,想知道她有没有被容炜再欺负。
我是矛盾的,所以只能紧紧的握住了笔,动弹不了分毫。
师傅和他说着话,把人领远了些。
目前看来,貌似紫华庵也不太宁静了呢。接下来的路,我要怎么走?一直躲下去么?
雨真的就下下来了,师傅想要轰人,但到底雨天留客,温桁便在厢房住了下来。
师傅问我,可是熟人?我点头。
师傅又问我:可是要躲的人?
我摇头,师傅说得对,我要躲的人,其实是我自己。
师傅问:&打算见么?&
我摇头,师傅便不再说话。斋饭是师傅下厨,清炒的蔬菜,煮的红豆米粥,还有一盆地瓜,晚餐清淡而环保。
师傅送去给温桁,回来没有多说半个字。
晚上辗转难眠,雨后的夜,冷得厉害。
温桁来敲院门,师傅已然睡下,六十多岁的老人家不便打扰,我隔着门问有什么事。好在这两天感冒,声音沙哑。
温桁说雨后的夜太凉,问我是否还有别的被子?又说:&清心师傅说此处没有别人,那么你是&&&
&同为大雨留客。清心师傅睡着了,你稍候,我问问她。&我转身往回走,打算给他一套被子。
温桁隔着门应了一声,没有多话。
我回房时经过师傅的房外,她开了门,问我什么事。
我说客人那边天凉要多一床被子,师傅道:&我备够了被子,他不过是来见你。&
温桁怎么会知道这里不只住了师傅一个人?我把晒在外面的衣服都收进来了,他从哪里看出来的?
师傅叹了一声:&既然见了他,又是熟人,不妨把话说开吧。否则,你如何忘心?如何躲得过自己?&
我在思考,目前为止,还没有确定如何往下走,自然不会把话说开,何况,说开之后,依依不再是我的女儿,我不能再生孩子,这样两件事,我还没有万全的准备去接受。
&天晚了,我很困,先去睡了,师傅晚安!&我仍然选择了逃避。杜辰渊也好,温桁也罢,不过是生命之中的过客罢了。
162 我以为温桁只是一时的猜测,却不知道他在紫华庵一呆就是三天。
一个多月不见,我无从知晓他对杜家是否实施了报复,他现在又在做着什么样的事情,我的离去,他是否急疯了一样的寻找,是否知道是谁给了我那个录音笔,我有一堆的疑惑,却并不打算找他关个清楚明白。
我本就感冒,那天夜里睡不安稳,感冒便愈发严重,三天不曾出门。这三天里,温桁虽然不常来后院,却总能听见他的声音,或者在我们住处的后山上,用两片竹叶叠在一起,吹着清脆悦耳的曲子。他本身就做音乐,即便是随地取材,也能把曲子吹出缠缠绵绵的相思意。或者也会坐在我们住处的栅栏外面写生画画,经常能看见他温润的背景就坐在我窗外的青石板上。
这样孤清落寞的他,让我不忍心再躲下去。仔细认真的回想整件事情,我要恨的人,不应该是他。虽然他骗我,也是出于不得已的原因。我真正该恨的人,是杜辰渊!明明爱我,却在孩子的事情过后,把我推开!如果事后他对我说,也许只是短暂的恨他罢了,说不定后来我们又有了孩子,我会选择留在J市也不一定,后来的事情就不会一件一件的发生。
又或者,他放手了便彻底放手,不要在离婚后还来招惹我,还和我发生关系,让我永远失去做母亲的权利,而他还以这个为由,与我分手,伤我彻底!
我该分得清好赖!
我抱了一捆竹子去找师傅,师傅自己做蜡烛,需要用到很多的竹签,我要把这些竹子削成竹签,给师傅备用,但我不知道这些竹子够不够。
师傅就在前殿,有一对青年男女来上香,抽了签,正找师傅解签。师傅不认得字,但她记得签上的数字,相对应的签文她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温桁就站在一旁围观,他在这里的等待应该是很无聊的。
&师傅怎么说?&女孩子问男朋友,男孩子面红耳赤,师傅的方言他似乎也听不来,求救的视线投向温桁。
我扬了声音叫师傅:&这些竹子够了吗?&
温桁正要说话,听见我的声音,扭过头来看我,一眨不眨的看着,仿佛虽然知道我在庵里,却仍无法确定,此刻见了我,便是震惊、欣喜等情绪纷繁交杂,最后变成了呆愣。
我没看他,只又问了师傅一遍。这段时间,因为和师傅都用方言交谈,我的方言用得很流利也很地道。
温桁看向我,有些不可思议。
师傅点头,根本没有在意我和温桁之间的不对劲,只让我把竹子搬到后面去。
我点头,抱着竹子往回走,自始至终,连招呼都没有和温桁打一个。
我是该分得清好赖,可当真正面对他的时候,很轻易就提醒着自己那些不能回首的过去,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温桁紧追了上来:&心心!&
我顿了脚步,迷茫且疑惑的问:&你叫我?&
温桁疑惑的看着我,脸色瞬间布满阴云:&心心!&微有些恼,却又带着无可奈何。
他仔细的打量着我,在确认我的外表没有任何的问题,我的精神状态也良好之后,上前拉了我,一把拥进了怀里。
我抱着的竹子全都散落在地,他的手臂像是两条铁索一般紧紧的缚住我,几乎要把我勒得窒息过去。
&心心,心心&&&温桁的声音里都是失而复得的圆满,他这样的叫我,从认识到现在,统共也才两次。上次是在温姨走的时候。当时我答应过他,会和他在一起,会一直陪着他。可是才过去这么两个月,我竟然把自己承诺过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温桁啊,我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面对过去,怎么走向未来!
我挣开了他:&先生,你自重!&
温桁站在我的面前,愣愣的看着我,往后退了半步,眼神里都是不可置信:&心心?&
&我叫忘心,师傅给我取的名字。&我纠正他,无视他的惊讶和不可置信。
&忘心?&温桁呢喃了一遍道:&你要忘心也可以。&他上前来拉我道:&心心,我们回去!依依每天都在找你!你不在,她饭也不肯吃,觉也不肯睡,每天都在喊着要你。&
我震了震,依依,那个孩子,我当她的妈妈当了三年零四个月,却从不知道她并非我亲生。我仿佛陷入了一场轮回,四岁的时候被爸妈送给了别人,却又把别人的孩子抚养了四年。
我头微微作疼,垂了眸子道:&先生,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先生?&温桁显然是受伤了:&心心,你想把一切都忘记,我支持你,我们回去。就当你什么都没有听到、没有看到&&&
不能当!所有已经发生了的一切,已然无法改变。我茫然的道:&先生,我们以前认识吗?你说的,我全都听不懂。&
我看了他一眼,把地上的竹子捡起来,打算不理他,径自把竹子抱到后院去。
温桁愣在那里,&认识吗?我们以前认识吗?&
我抱不住,竹子又滑落了几根,我蹲下来去捡,温桁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蹲了身子问我:&对不起,我唐突了,不过,你要把这些抱去哪里,我来帮你好么?&
我之所以会出来见他,不过是不想他在这里一直呆下去罢了,我的&失忆&没能让他退去,反倒让他越发执着。
没等我回答,他已经捡了地上的竹子,抱着往后院走了。
他把竹子放在后院的院子里,看见我已然削好的一些竹签,便也坐了下来,手里拿了刀,把之前的那些竹子剖开来,取下竹蔑,削成竹签。
&这里是我和师傅生活的地方,请你离开!&我对温桁道。
他一言不发,只顾着把手里的竹签削得又尖又光滑。
&你到紫华庵多久了?&温桁问。
我不太想回答,只道:&紫华庵向来不留客,天气已然好转,山下的塌方也已修缮,先生请即日便离开吧。&
温桁看着我,看了半晌,正要回答的时候,手机响了。信号不好,时有时无,他接了手机,往旁边走了几步,声音略显出了惊讶:&和沈家决裂?为什么?&
&好,不管原因,这对于我们来说,正是时候!&温桁一改之前温润的模样,颇有一股杀伐决断的样子。
只那一句话,却像是炸开了我的心湖一般。
和沈家决裂的,温桁又想对付的,只有杜家!
为什么?杜辰渊和沈姝痕订了婚,为什么要决裂?
明明我该恨着他的,可是当听见温桁的话时,为什么我下意识的替帝一担忧?
刀片太过锋利,一不小心,把竹签削断,插到了肉里,指尖立即冒了两滴血珠。
&我先走&&&温桁收了电话,原本打算告辞,一眼看见了我指尖冒出的血珠,还是没有管住自己,往前跨了一步,把我的手指抓过去,放进了嘴里。
他在替我吮指尖的血!
这样亲密的动作,就算以前我们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少有过。
我想把手抽出来,微微用了点力,却仍被他含得紧紧的,只得微微抬起了眸子问:&我们以前真的认识吗?&
温桁,我不想回到那个世界去了,所以,你、杜辰渊都请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温桁松了口,我的手指得以解救出来,指尖的位置,有一条十分小的口子。
温桁点头道:&认识。我是你的结婚对象,如果不是临时出了别的事情,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
是啊,我答应过温桁结婚的,如果不是温姨突然去世。
也许是同样想到了温姨的死,温桁有些许黯然。
我点了点头:&这样啊,可是我全都不记得了。&
我抢在温桁接话之前道:&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我觉得很好,很平静!&
温桁认真的看着我,一眨不眨的。
我和他对视,的确,这是我的心里话。虽然也会忍不住想念依依,但现在尚处于矛盾中的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前行。
温桁眼里闪过各种情绪:愤怒、仇恨、难过、神伤,最终只握了握拳道:&既然这样,那我不打扰你了。&
他往外走,手一直握成拳,不曾松开过。我听见他的低语:&心心,杜辰渊伤你的,我一并向杜家讨回来!&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晚上和师傅吃饭,好几次都光顾着吃米饭,没有夹菜。师傅把菜夹到我碗里道:&忘心,你要做的,不是躲,不是逃,而是放下!&
&放下&,这样的两个字加在一起的笔画也没有多少,但做起来却那般困难。
163因着温桁说到依依,我便整晚都睡不安稳,尽是做着和依依相关的梦。
她挥手追着我跑,边哭边喊着:&心心&&&在路上摔倒,却还是爬起来继续追我,手肘、膝盖上都是血,哭得我心里一颤一颤。
从梦里惊醒,便一夜无眠。
依依不是我生的,但她和我相处了三年多,她对我很依赖,她是把我当成妈妈来看待的。我可以自己躲在这里不作声,可是依依呢?她还小,就算要把她还给斯妍,也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师傅说,我要做的不是躲,不是逃避,而是放下!
我放不下杜辰渊伤我的那些曾经,也放不下对依依的这份感情。我做不到放下,所以只能逼着自己再回到那里去。
次日,我向师傅辞行。
是一个大清早,师傅颂完了经,穿着厚厚的棉袄坐在院子里,正用袋子装米糕。
&这是自己做的,外面要买估计也难买到,你带些回去吃。&师傅竟然未卜先知。
我站在那里,微微发愣。
师傅把袋子打了个漂亮的结,又拿了个纸包给我:&昨天那位先生留下的,你,回吧。&
莫名的,我两行泪就滑了下来。师傅从来不曾问过我一句废话,我要留下,她给了我一些工作,让我在这里生活。我要离开,她给我准备了回程的物品。
师傅笑道:&你这样,可不像在紫华庵修行过的人。&
修行,是啊,修行,在紫华庵的一个月,我竟然什么都没有学到,还是容易冲动、还是容易感情外露。
我朝着师傅深深的鞠了一躬:&我会再来看您的。&
师傅抬头望了望天边的云,阳光正从云层里破出来,一点一点艰难的占据着,最终破云而出,金光洒满大地。
师傅说:&你我的缘份就到这里吧。&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回了J市后必定忙碌,要再回来看她,也不过是一句客气话。
我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拎着她替我备的米糕,往山下走。
太阳出来了,但山里依然冷,并未下雪,只是山路上结满了霜,踩下去,发出咯吱声响。
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我到了陈坑村。之前也跟着师傅下过山,在陈坑村找的摩托车。
今天才到村里,便见那日在庙里求签的男孩子正要去镇上,见了我,招呼着一起走。
我搭了他的顺风车到镇上,男孩子问我是要采买过年的东西么?
我摇了摇头,才想起来,临近年关,师傅一个人在山上,会不会太凄冷?
师傅给我的纸包里,竟然有一千来块。我惊讶的看着那些红色纸钞,想起师傅说的,是温桁留下的钱,便又是心里一紧。温桁定是知道我没有离开的打算的,也知道我在山上不会用到钱,所以把钱拿给了师傅。
我没有马上离开,在镇上转了很久,用温桁留下来的钱,除了车费以外,全都用去买了年货,让陈坑村的男孩子带回去给师傅。
不能陪着她过年,这个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买了车票,静静的坐在候车大厅里,回J市的车票,只是回了J市之后,我又该去哪里?
依依已经放假了,不知道眼下会在哪里?
我手指相互揪着,眉头紧锁。
沉重的脚步声在我面前响起,抬头看去,一道身影一张脸就那么促不及防的往我心口上一撞,撞得我生疼,呼吸困难。
没有言语,墨眸仿若一汪深潭,要把我吸进去。
最实的错愕过后,我移了视线,这张脸,我不想认得。
抬头去看候车大厅墙上挂着的钟,还有十分钟分车,必须等上十分钟。
杜辰渊脚步轻抬,坐在了我对面的候车椅上。
还是那样一眨不眨的看着我,却又不敢有半分唐突。
我低垂了头,抠着指甲。
我不敢去想,杜辰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像被冯莲花她们救起来后的那次,不敢相信杜辰渊会来找我。之于他,我不是一个骗子么?我骗他依依是他的孩子,单单这一条罪名,他就把我抛弃,径直和沈姝痕订了婚。又何必心急火燎的来找我?
而就在昨天,温桁的电话里还听见,杜家和沈家彻底决裂了,闯了这么大祸的人,竟然丢下烂摊子,跑到这个边远小镇里来?
我搞不懂他究竟想做什么,但无论他想做什么,都和我再没有半点关系了。师傅让我放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他不存在,当以前的那些爱恨伤痛全都弃之不顾。
最终还是他开口:&你是要回J市么?我恰巧也是。&
我当他是陌生人,他当我也是陌生人。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车票,对于他的搭讪,不置可否。
便又相对无言静坐半晌,当响起检票的广播之时,我拎了师傅给的米糕往外走。
接近年关,候车厅里人很多,我走得颇为艰难,杜辰渊朝前跨了一步,手里一空,那袋米糕竟是被他拎在了手里,而我,正被他半揽着往检票口去。
我正待挣扎,他淡淡道:&这里人多,先上车吧。&
他跟人换了座位,和我坐在一起。果然,上了车后便松开了我,把米糕放好坐下来道:&我叫杜辰渊,杜娟的杜,星辰的辰,深渊的渊。&
他也知道我&失忆&了么?
他竟然微微勾了嘴角笑道:&以前有人说我是沉冤未雪的沉冤。&
我当然记得,因为拿他名字取笑的人,就是我。
&你叫什么名字呢?&杜辰渊问我。
我扭头看向窗外,不想回应。就算我&失忆&,也有权利不和陌生人说话吧。
车里的人都很兴奋,大多用着当地的方言。
我和杜辰渊并排而坐,他身上的松木香缓缓的送到我的鼻端,唤醒那些记忆。
&你来这里,是来走亲戚?&他竟然还在说话:&我是来找人的。&
平时的杜辰渊,也不是这么爱说话的人。
我闭上了眼睛,对于他的话,表示丝毫不感兴趣。
因为早上起得早,昨夜又做了一晚的梦,我闭着眼睛竟然就缓缓的沉入了睡眠。
醒来时,我竟倚在杜辰渊的肩头,他正微侧了头看着我,眼神专注,仿佛只要轻轻一眨,我便可能消失一般。
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消瘦憔悴了许多,但像是特意修整过的,精神看上去还行。
我抬起头来,坐直了身子,没有说话。
恰逢午饭时间,便在路上停了车,司机嘱咐我们,半小时后再出发。
车上乘客纷纷都下车用餐去了,杜辰渊坐在过道的位置,也站起来往下走。
透过车窗,能看见饭店外面还停了一辆车,那辆车很是眼熟。而开车的人,正是苏婷。
杜辰渊这是闹哪样,自己开了车过来,还硬要陪我坐这大巴车?
远远的看去,苏婷下了车,正同杜辰渊说着什么。杜辰渊的脸色不太好。
过了片刻,便见他拎着餐盒回了座位。
&饿不饿?吃一点儿吧,大约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到。&杜辰渊把餐盒打开,看着略显油腻的食物,我微微皱了皱眉。
我说过,我是一个很容易就形成习惯的人。所以我在山上的日子,很轻易就习惯了吃精茶淡饭。半点不喜油腻。
杜辰渊见我微微皱眉,没问其他,便把餐盒拎下去了。大约十分钟之后,又拎了餐盒上来,不是饭菜,只是一碗清汤粉。
&天气冷,喝点热汤暖暖吧。&他把汤放到我的面前。
我抬头直视着他:&我们认识么?&
这个问题,我问过温桁,他是愣怔的。我问杜辰渊,他却是预料之中的。笑了笑道:&我们都回J市,从现在认识也不晚。刚刚我介绍过了自己,只是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我不&记得&只是想从未认识过你。所以,你现在这样,是想和我重新认识,从头开始么?杜辰渊,不可能了!
&既然不认识,就请你不要自来熟,我不太习惯和陌生人说话。&我清冷的说着,自己下了车。
出了车门,我瑟瑟的打了个寒噤。在山上的时候,我没添什么衣服,这会儿下山,里面穿的也是师傅的厚毛衣,被风一吹,冷气便直接进了骨子里。
的确,天冷,要喝些热汤。
我在饭店里点了碗清汤粉,跟老板说,不要加葱,不要加味精。
老板笑道:&刚刚那位先生也这么说,是和你一起的吧?&
我扭头朝外看去,杜辰渊正站在阳光下,微微眯着眸子望向这边。
164&不,我并不认识他。&我对老板说,&麻烦你快点儿。&
老板见我脸色不善,倒没有再多言,加快了手里速度,把清汤粉煮了端给我。
天气很冷,清汤粉热腾腾的,让人颇有食欲。
杜辰渊坐在我对面,方才拎上车的那一碗清汤粉,他自己吃了起来。
苏婷坐在他的对面,低低的道:&杜先生,我知道对您来说,也许夫人更重要得多。即便您看到了她写的保证书,知道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不再记得您,您也不顾一切的要陪伴着她&&&
杜辰渊什么时候拿到了我写的保证书?是了,当初我是和苗苗一起到宾馆去找他的,他转眼就看到我奔跑,想必定是抓住了冯莲花不放。冯莲花哪里是他的对手,估计三两句话就全招了实情。
为了推卸责任,必定会把我写的保证书给拿出来。难怪他在我假装失忆的时候,竟然没有多大的惊讶。
苏婷还在说着:&但是,那毕竟是帝一,您曾为之付出了那么多&&&
&苏婷!&杜辰渊打断她:&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再劝我?你拿的是帝一的工资,回去做好你的份内事就好!&
&可是&&那毕竟是&&&苏婷还想说些什么,杜辰渊扫了她一眼道:&你该庆幸,我没有亲手毁了它!&
杜辰渊说得很严肃,脸色阴沉沉的,充满着凌厉的杀气。
苏婷噤了声,一盒饭没有吃两口,被她扔到了垃圾桶里,擦过了嘴角,走到杜辰渊的跟前道:&苏婷不打扰您了。&
杜辰渊头都没有抬一下,仍然低着头吃他的清汤粉。
我不知道杜辰渊和帝一之间到底有多深的仇恨,让他恨不得亲手毁了它。想当初他回到帝一,还为了帝一宣布和沈姝痕订婚,应该是对帝一有着很深厚的感情罢。
我喝了几口汤,直喝得额间冒汗。肚子里有些东西了,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再次上车便没有了睡意,生怕一不小心睡着,便又贪恋他身上的味道。人真是很奇怪的一种动物,能管住自己的心,却管不住感官。尽管我恨着他,巴不得不认得他,巴不得再也不见他,可真正见了,就在眼前了,便会不由自主的贪恋着他的味道。
窗外的景色渐渐熟悉起来,已然到了J市。我还没想好,回来之后要先去哪里,只是十分想念依依。再者,这么长时间没有我的消息,老爸估计也急疯了罢。
我只能先住酒店了!
回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留了一部份的钱当作车费,现在要去住酒店,竟忘了身上没有钱了。
尽管如此,出了车站为了甩掉杜辰渊,我还是加快了脚步往外走。车站外就有好多家小旅馆,我随便进去问了一家,虽然看着不怎么样,可住一晚也要好几百。
我身上钱不够,便只能退了出来。
杜辰渊等在外面:&你要住旅馆么?&
哪有平白无故对人好的,估计谁都会认为他别有居心吧?何况我还&失忆&了,他对于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
&杜先生是吧?&他在车上介绍过自己姓杜:&和你同乘一趟车,路上蒙您照顾,多谢了,就此别过!&
我抬腿往另一家旅馆迈去,能感觉到杜辰渊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我。不过,我真的不知道他想做些什么?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和沈家决裂,也想不通为什么要对我表现出这样大的关心。
我们是前夫前妻的关系,也是分了手的前任关系,所以他再这样跟着我,究竟有什么意义和目的?难道想要报复我骗他一事?可我自己都不知道依依不是我生的,我又该怎么提前告诉他?更何况,我从没正面说过依依就是他的女儿,是他听说依依和我血型一样,又和温桁血型不一,自己认定的!
我在另一家旅馆问了价格,竟然和我先前问的那家不相上下。论环境,先前那家要好一些,只是我身无分文&&
车站外有人正在派发传单,恰是一家酒店开业。传单派送到了我的手里,发传单的女孩子跟我热情的介绍:&只要凭着这个剪角,就可以在我们酒店免费住一个晚上了。这是体验式的服务,只有这三天时间哦。&
凭剪角就住一个晚上?我翻看着传单,听她方才所说,似乎不假。
女孩子又道:&我发的这些已经全部发完了,正要回去,要不您和我们一起?&
太过热情,这会不会是一个骗局?可转念一想,我身无分文,便是骗,又能骗我些什么?
可到底还是不敢跟着去,只道:&我知道你们酒店的位置,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你确定,可以凭这个剪角免费入住?&
我听过凭剪角可以获得小赠品之类的活动,还没有听过凭剪角可以免费入住的策划。
&是的。活动详情在这里。&女孩子把我手里的传单翻过来,指着正中的广告道:&您恰好拿到的是第518张。&
半信半疑的把看了半晌,果然看到了相关的活动内容,但并非所有人都可以入住,而是看宣传页上的编码。我的运气竟然这么好?最后一张传单竟然就有了这样的机会。
&这是我们酒店开业的特别策划活动,您不用担心。&女孩子跟我介绍道:&你看,我们公司的宣传车还在那边。&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在不远处果然停着一辆宣传车,还有搭好的路演舞台。这个点,人流量并不大,路演舞台上并没有很精彩的表演。
女孩子消除了我的顾虑之后,又问我是否要一起前往酒店。我自己之前也是做策划的,大概知道一些策划手段,便相信了这个策划。我点了点头,和女孩子一起上了车。
到了酒店外,女孩子引着我下车,把我带到前台,和前台服务人员说明了情况。
我拿了房号上楼,就听女孩子同前台的同事议论着。
&哇,运气这么好?你不是才出去几分钟么?五百多张传单全都发完了?&
&没有!刚刚接到经理的电话,让我把这张送给这位小姐,也不知道连名字都说不出来,身份证也没有的客人,和我们的经理是什么关系。&
我站在电梯前面无法思考,我和这家新开酒店的经理,能有什么关系呢?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我抬眼去看,便见杜辰渊正站在电梯里,微微朝我勾了勾唇角:&真巧!&
我忽然之间就明白了,杜辰渊找的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一点都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但是我今夜无处可去,既然他费了心让我住这里,我又何必跟他客气?只当作不知情,进了电梯,扫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当是打过了招呼。
杜辰渊是从楼上下来的,我侧了身,打算让他先出来,但他却一直站在里面不曾动过,我微微皱了眉,杜辰渊道:&原本是下来接一位朋友,不过才来过电话,说是会晚到。所以,我还是回房去。你进来吧。&
我如果太刻意逃避,便像我还记得他一般。
我默念着下山前师傅给我的那两个字&放下&,轻抬了腿迈进去。
狭小的电梯空间里,他身上的松木香又在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我是有多没出息,伤我那样深的一个男人,我竟然还会想念。
&几楼?&他站在按键旁边问我。眸子始终注视着我,不曾略眨一眼。
&七楼。&我抬头看了看电梯上方的数字,杜辰渊伸手按了7。
除了我要去的楼层,电梯里竟然没有别的楼层亮灯。所以说,杜辰渊也要去7楼?
&听说7楼的设施不错,又是特别体验楼层,我也订了7楼。&杜辰渊缓缓的解释。
同一个楼层也还罢了,可当他跟着我走到我所在的房间外面时,我终于忍无可忍:&杜先生,我们是不是以前认识?或者,你对我,有所图?&
我仔细审视了一遍自己,穿着不太合身的,甚至是过时了的衣服,看上去就像个村姑。杜辰渊,你的眼光和品味应该不会这么差吧?
&我住那间。&杜辰渊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手指向我斜对面的那间房。
我脸红了一下,我低了头,拿房卡开门。
杜辰渊轻笑了一声,竟是心情十分的舒畅。
我开门进去,正要反手把门关上,就听杜辰渊的手机响了,他边接边往自己的房间去:&安吉洛?你到了?上来吧,我在7楼&&&
我竟是自作多情了,他约了安吉洛来酒店谈事情,亏我竟以为他是因我而来。被伤成这样了,还自以为是的言寸心,你究竟哪里来的自信?
我自嘲的笑笑,把门反手锁上。
这里的风景不错,临江,从我这间房看出去,对面竟是乐与地产开发的童梦心乐园!
杜辰渊五年前为我们的孩子设计的底稿,五年后建成了乐园,而此刻,我正站在这座乐园对面的酒店里。面对这些,我竟然有片刻的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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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童梦心乐园一直都运行得很好,据说每天的人流量相当的大,业绩也十分的可观。我真是没有想到,当初杜辰渊随手画的图,竟然能够又一次成为J市的地标性建筑。
可是那些又和我有什么相关呢?我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也不能亲眼看见我的孩子在童梦心乐园玩耍的情景。
我收回了视线,打量了一眼房间,这家酒店比不上帝一酒店,更比不上佰诚的豪华,但却给人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每一个细微处的布置,都能看见这家酒店经营者的用心。
比如梳妆台上摆放着的那束干花,虽然没有生命力,却比假花更让人心生温暖。
比如阳台一隅摆放着的一张摇椅,很轻易就让人浮起关于回忆角落里的某些思绪。
我遏制住自己的思绪,把窗帘拉上,不再去看临江的童梦心乐园,不再去看阳台的那张摇椅,不再去想所有和杜辰渊有关的一切。
当安静下来之时,便觉肚子饿了。
住宿是免费的,但是吃饭问题得自己解决。
我才安顿下来,数了数身上的钱,想着够不够吃一碗面,幸好还有五十块,去沙县还可以解决好几顿,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办,的确得好好的想一想了。
我拿了房卡出门,正巧听见说话声,正是安吉洛到了。
他看见我,显得十分的热情:&杜夫人!&
我避了避,杜辰渊上前道:&抱歉,吓到你了。这位是我朋友,安吉洛先生,意大利人,不过普通话说得很棒!&
我没有心情知道你的朋友,请不要自来熟。
我没有做出回应,径直往电梯方向走。电梯一侧的黑色墙壁上,现出两人的身影,安吉洛讶然的看向杜辰渊,杜辰渊面色沉郁,一扫方才对我的柔和与清朗。
心竟然微微的扯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只是莫名的觉得酸。
下到一楼,前台的服务员竟然叫住了我。
&小姐,您觉得我们酒店怎么样?&
我才住进来不到一个小时,该怎么评价?
&挺好的,细微之处的布置让人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我实话实说。
&是这样,和本次策划活动相关联的,还有一个小活动,您只要帮助我们做一份详尽的调查表,就可以获得在这里免费吃住一天的机会。&
这估计又是杜辰渊的授意?
眼下我囊中羞涩,为五斗米折腰,对方又是杜辰渊,我又何必客气?
调查表上需要填写姓名等等,这份调查表,我在填写完成之后的第一时间,应该会送到杜辰渊的手上吧。
我抬手在姓名的位置,写下&忘心&两个字,年龄和出生日期空着,手机号码也空着,后面的一些调查,大概是问关于酒店设计、服务等方面的问题,我如实填写了,交给前台服务员。
她把调查表收回去,给了我两张餐厅的券:&这是午餐和晚餐券,谢谢您帮我们填写调查表,针对您提出的建议,我们会加以改进的。&
这样填写一份调查问卷就能获得午餐和晚餐券,杜辰渊你莫不是有钱多?
我接了券,正要往餐厅去,便听前台服务员叫住了别的从楼上下来的顾客,也说了和我方才一样的事情。
我微微皱了皱眉,这个事情,是真的存在的么?不,如果是真的存在的话,为什么我们刚住进来的时候没有人说一声?杜辰渊是知道我囊中羞涩么?又怕我不肯接受?
我已经不想再去想,他这么做的真正意义和目的了。我想做的,只是拿着餐券去餐厅,先把肚子给填饱了再说。
餐厅在四楼,临江,很有风情。
进入冬天,水流不多,露出大片的河床,阳光洒在沙滩上,便是满眼的金黄之色。
餐券针对的是套餐,我点了餐,坐着等待。
大约十来分钟,餐品便上来了。
我正要动筷,就听见孩子的声音传来,清脆悦耳,恰是我最想念的依依。
&爷爷,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吃饭?&依依问,&我想心心,她都不回来陪我吃饭饭。&
&爷爷,你为什么不回答我?&餐厅里人不多,听见依依问这句话的时候,我扭了脸看过去,就见老爸牵着依依正朝我这边走来。
这又是杜辰渊安排的么?他是不相信我&失忆&了,故意带依依和老爸来试探我的么?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咬了咬唇,收回了目光。
果然,我才收回了目光,便听见杜辰渊和安吉洛的声音自外面传来。
&尝尝地道的J市菜!&杜辰渊的声音,远远的看见我,微微点了头打了招呼。
依依看见杜辰渊,欣喜的喊了一声:&杜爸比。&随即便又沉静了下来,许是想起了上次杜辰渊不肯理她的事情,彻底的被伤着了。
&依依,好久不见。&杜辰渊也是欣喜的,朝依依大踏步走过去,微微弯低了腰道:&爸比抱抱,看看我们依依长大了没有。&
依依往后退了半步,拉着老爸的衣角道,自他的身后探出头来,似乎拿不准该不该让杜辰渊抱。
我再一次皱了眉头,杜辰渊究竟想玩什么花样?他明明知道依依不是他的孩子,故意在我的面前这样,是想在我心里捅刀子么?我那么疼爱着的依依,被他伤成这样,他很开心吧?
老爸一眼看见了我,大踏步的迈过来:&心心!闺女,孩子&&&
三个称呼一一喊遍,我莫名的就眼眶发热。一个多月不见,老爸似乎片刻之间老了许多。
依依看见我,也兴奋的奔了过来:&心心!心心!&
她钻进我的怀里,又抱住她那小小、软软的身子,一滴泪便就那般滑落下来,促不及防,烫手烫心!
杜辰渊想看到的,就是我还放不下!
我远远的瞪着他,我还放不下,我还痛苦着,他知道了,想必就达到了报复的目的了吧?
杜辰渊的眸子闪了一下,随即迈动长腿朝我们走了过来,跟老爸打了招呼:&爸!&
老爸没有理会他,只一个劲的看着我,从头到脚,从前到后,确定是我之后,一巴掌扇了过来。
杜辰渊愣住了,安吉洛愣住了,依依也愣住了。
杜辰渊先反应过来,一把将我拉到身后,看着老爸道:&您&&这是怎么了?&
他的眼里泛着赤红,仿佛老爸若再抬手打我,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依依哭了起来,我抱了依依,觉得这样&失忆&的游戏玩不下去,我推开挡在身前的杜辰渊,缓缓的开口:&老爸,您打我吧。&
老爸看着我,最终一屁股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双手掩面,声音呜咽。
我的泪便也落得越来越多。
杜辰渊朝服务员招了招手,便有服务员把我们请去了VIP室。的确,这样哭哭啼啼的样子,在餐厅里怎么好看?
&安吉洛,我们的事情改天再聊!&杜辰渊对安吉洛说了这句话后,跟着我和依依、老爸去了VIP室。
依依腻在我怀里,看着老爸道:&爷爷,您别打心心,您打她,我会生气的!&
呵,这么小的小屁孩,竟然会想着要保护我,原本满脸的泪,却在瞬间破涕为笑了。
杜辰渊微微松了口气,抱了依依道:&爸比带你去吃好吃的,让爷爷和心心说说话好吗?&
&不!我要保护心心,爷爷再打她怎么办?&依依说得义正辞严。
我朝她笑了笑道:&爷爷舍不得打心心的。是吧?爸!&
老爸无奈的摇了摇头,依依这才放心的对杜辰渊道:&杜爸比,我想吃虾球!&
杜辰渊抱了依依往外走,站在门边微微驻足回眸,看了我们这边片刻,才又重拾脚步出去了。
我上前拉了老爸的手:&对不起,爸,是我不对!您打我,骂我吧,只要您能出气。&
我没有顾过您的感受,没有顾过依依,只顾着自己受到的伤害,就轻易的作践自己,如果我没有被冯莲花、老李头他们的挖沙船给救起来,如果我就这样死了,老爸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的心里该会疼得什么样子?
老爸擦了擦眼睛:&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你知道不知道,听见你失踪了,我这心里就跟被人拿刀切了一样,是我没有教好你,这般脆弱,如果找不回你,或者你就这样走了,你让我怎么有脸去见你妈?&
在山上的时候,师傅说要&放下&,要内心强大,可惜,我这么多年来,始终不曾学会。但是看见老爸这样,我心里也难过、懊悔、自责。
&爸,我答应您,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不会再冲动了。&
老爸拉了我的手,语重心长的道:&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就算真的走到了绝境,也要活着才能去逆转。&
我重重的点头:&我知道了!&
我最想见的两个人,依依和老爸,都在这一刻见到了。虽然杜辰渊的奸计得了逞,我的&失忆&被揭穿,我痛苦着,我还放不下,忘不掉,但至少,我还感受着亲情给我的震憾和温暖。
166&心心!&言依依大声喊着奔进来,看见我脸上的泪,小手往我脸上蹭了蹭:&不哭,依依给你呼呼。&
我朝她弯着嘴角,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杜辰渊在她身后跟着,手里拿着一盒虾球,放在桌面上,让我喂给她吃。
老爸抬头环顾了一下VIP室道:&我们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温桁那边估计会找依依,我先带她回去。你也是,温桁这段时间疯了似的找你,你和他还有着婚约,想通了就回去!&
杜辰渊听见我和温桁有婚约的话,眉头紧紧的皱着,脸色阴沉了下来。
老爸估计以为我是和温桁吵了架才想不开,却不知道,自始至终,温桁都是最让我愧疚的那个人。
我点了点头道:&我和你们一起回去吧。&
&失忆&扮不成,还有亲人不能随意放下,我还是得回到以前的生活去。只是,杜辰渊,你如果想要报复我,我等着你来。
老爸看向杜辰渊:&谢谢你通知我关心心心的消息。&
杜辰渊道:&爸,你客气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我看向杜辰渊,觉得他喊老爸&爸&,根本是个讽刺。
老爸道:&不用了,我给阿桁打电话,他会来接我们。还有,辰渊,你也别再叫我爸了。你和心心没有缘份。&
是啊,我和杜辰渊没有缘份,才会这样一次一次的错过。而现在,我不想再受这样的折磨了。
杜辰渊看着我,眸子里闪过一抹沉痛,我被灼得心底生疼,连忙移开了视线。
&依依,我们走咯。&我拉了拉依依,她嘴里含着一颗虾球,含糊不清的问:&回杜爸比家么?我想宋阿姨了。&
我愣了愣,孩子的话从来都是不经大脑的,也不会因为大人的心情而有所不同。
杜辰渊道:&依依想回杜爸比家呀?那走吧,我们回去!&
当初对我说:&看到你们的声明了,依依不是我的女儿&&&现在呢,却要把依依带回家,杜辰渊,你究竟想要做什么?究竟是怎么想的?
老爸给温桁打了电话,听说我回来了,温桁的声音很激动,透过老爸的手机都能听见:&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依依拉了拉我的衣袖:&心心,我可不可以去杜爸比家?&
我摇头:&桁爸比马上就来了,他看不到你会担心的。&
依依微微皱着小眉毛,拉了拉老爸道:&爷爷,你跟桁爸比说,我和心心去杜爸比家了,你和桁爸比先回去,好吗好吗?&
言依依一定被收买了!杜辰渊竟然利用依依这样的小孩子。
&依依,别闹!&我严厉了些,转而对杜辰渊道:&杜先生,你一路上照顾我回来,谢谢你;你让我在这里住下来,甚至给了我免费的午餐券和晚餐券,我谢谢你。&
我甚至朝他微微鞠了一躬,转而对依依道:&杜爸比还有事情要忙,你刚刚也看到那位外国人叔叔了。我们先和爷爷回桁爸比家!&
我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又加了几分严厉,依依只得瘪了嘴,闷闷的道:&哦,好吧。&
杜辰渊深深的看着我,欲语还休,我却移了视线,挽了老爸的手道:&温桁多久过来?我们要不到楼下大堂先候着?正巧我也去退房。&
老爸点了点头,牵着依依和我下楼去了。
杜辰渊没有再跟下来,我微微的松了口气。我害怕看见他那样沉重之中故作的清朗的神情,也害怕看见他对我欲语还休的模样。
温桁很快就到了,看见我,略微吃惊。停了车立即就朝我迈了过来,想要朝我靠近,却又不敢靠得太过近,还记着我&失忆&的事情。
我朝他笑了笑,轻轻的喊了一声:&桁哥。&
我们分开也不过才一两天的工夫,我对他的态度却全然不同了。温桁喜出望外,毫不掩饰的又往前跨了一步:&心心!&
他握着我的手一带,就将我带进了他的怀里:&你想起我了?&
我微微不好意思,任由他抱在怀里片刻,才道:&其实,我没有失忆,只是,不想记得那些事情。&
温桁松开我,双手捧着我的脸道:&好,不想记得我们就忘记!只要你还记得我就好了。&
莫名的又是鼻子一酸,今天似乎太容易感动了呢。
依依自老爸身后探出头来道:&桁爸比羞羞!杜爸比都不这样。&
温桁的动作滞了滞:&杜辰渊?&
老爸点头道:&辰渊通知我心心回来了。&
温桁看向我,略显得慌张。一如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他所担心的那样。
&恰巧在车站遇到,搭同一班车回来。&我解释了一下:&我们回去再说?&
温桁点头道:&好,回去再说。来,依依,爸比抱!&
言依依屁颠颠的跑过去,温桁把她放到车里,我坐进去后,就见她的小眉毛正紧紧的皱着。
我问她怎么了,言依依显得很苦恼:&杜爸比和桁爸比,如果两个我都可以和他们在一起就好了。&
我愣了愣,没接话。依依道:&心心,我知道你也很苦恼。唉~&
小屁孩一定被谁教坏了。
等她回到斯妍的身边,应该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苦恼了吧?回去之后,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呢。
后视镜里的温桁正看着我们,微微愣着忘了开车。我笑道:&桁哥,要不要我来开?&
温桁也笑了笑,回过神,把车子开了出去。
我饿得厉害,半路上让温桁找了个地方吃饭。
因着我回来,温桁和老爸都很开心,两人喝了些酒,最后车子由我来开,到温桁家的时候,老爸连脚都没洗就上床睡了,天气冷,我也没敢让依依玩到太晚,照顾她洗濑完,给她讲故事哄睡着了,就听见了敲门声。
我想温桁定是有话要说,替依依掖了被角,我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开着电视,却没有任何的声音,许是怕吵到了老爸和依依。
灯光暖暖的,一个多月不曾看过电视了,这会儿看见,倒很有些奇怪的感觉。
&睡不着么?刚刚看你喝了酒,还以为你会好睡一些。&我笑了笑,起身去泡了两杯牛奶,一杯递给他:&牛奶有助于睡眠。&
温桁接过牛奶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握住了我的手。
我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想要抽出来,想起和他有婚约的事情,便又忍住了,由得他握着我的手。
&心心,我不是故意隐瞒的。&温桁说的是四年前的事。
自从我出事之后,我们都没能好好的谈一谈。其实我知道的,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为了帮助我。
&那个时候,他伤你太深。因为第二胎孩子的流产,和那个噩耗,你一度陷入了精神失常的状态。你不知道,那时候我陪着你,看你把一个娃娃当宝宝,日日照料,我的心有多疼。那时候我就曾想,如果你一辈子这样,我必定会把杜辰渊挫骨扬灰。&
&我有大半年都没有演出,小和一直劝我把你送回国,但是那样的你,我单是看着就要心疼得喘不过气,怎么可能把你送回国去让别人照料?我请了很多心理医生,都说你这情况,是受的刺激太大的缘故。如果想要恢复,还必须从源头治疗。&
&但你不肯配合,你把那个娃娃看得比什么都重,去哪里都要抱着。小区里的妈妈们抱着孩子去散步,你也会抱着那个娃娃和她们聊天。你回来问我,为什么他们的宝宝会哭会闹,我们的宝宝却什么都不会。你喂她吃,她也不张嘴。&
温桁说的这些,我一点印象都没有。那段记忆,像是被我凭空给抹掉了一般。但是他这样说,我能想像得到当时我的状况,让他多么的忧心。
&我想过要去领养一个孩子。但那边鲜有华人孤儿,出生就被送去孤儿院的华人孤儿更少。直到那天子期抱了孩子,要送给詹姆斯太太。子期曾经当过我的钢琴调音师,但一年前就离开了,原因不明。那天他把孩子抱到楼下,我才又见到了他。细聊之下,他告诉我,他回了趟J市,遇见了一位女孩子,并且爱上了她。但当时他患了重病,且病情恶化,他觉得自己不能给她未来,所以离开了J市。但没想到女孩找到了这里,并且还怀了他的孩子。&
这一段就是斯妍和莫子期的故事了。原来莫子期不是故意要抛弃斯妍的,而只是因为他身患重病?
&子期想过好好的配合治疗,为了她和孩子。当孩子即将临盆的时候,他去复查,原本是有极大的康复可能,却被医生告知除了原来的病症之外,还有别的病情。子期不想拖累她,让她把孩子拿掉。但一来孩子太大,二来她太固执,执意不肯。子期只得在孩子出生之后,把孩子抱走,希望女孩能够就此忘了他,回国过自己的生活。&
&这个孩子,就是依依!&温桁道:&记得当时我把依依抱到你的身边,你的双眼立即就亮了。你说,我的宝宝多可爱啊,桁哥,很可爱是吧?你一口认定,依依就是你的孩子!心理医生说,你的情况恢复得很好,有可能完全被依依治愈。所以,我收养了依依。&
167&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温桁重复道:&你痊愈之后,我问过医生,能否告诉你实情。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隐瞒和欺骗。但医生说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从你完全不记得那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就可以看得出来,如果告诉你实情,情况估计不太乐观。所以,我不敢冒这个险,一直都隐瞒着你。&
&但我没想到,子期会回国来。更没有想到,会被人录下我们之间的对话,并把录音笔通过那种方式给到了你的手中。当我和依依从玩具店出来,看见你的手机摔碎在地,录音笔还在播放着,我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隔壁店的导购看见了你的情况,告诉我你失魂落魄的走出去了。我想都没想就要往外冲,但听见依依的哭声,我只得停住了脚步。我多怕你会出事!结果还是听见有人报警,说有人投河自尽。我祈祷着那个人不要是你,可结果&&&
&当警方那边说没有打捞到你时,我存了一线希望,我几乎翻遍了整个J市。前几天才终于得到了你曾在陈坑村出现过的线索。&
温桁这么一路诉说过来,我的心也像被人攥住一般,生疼生疼。我没有顾及过他,是我不对。
&我看见清心师傅后院外放着两双鞋子。&温桁道:&他们说最后一次看见你,是在陈坑村,我相信,你一定就在紫华庵里。&
下雨天,我们都习惯的在院外檐下放一双鞋子,以备外出之时穿着。没想到,倒成了温桁找寻我的一个线索。
&心心,真的很对不起。尽管我不是故意要骗你,但毕竟骗了你&&&温桁略显沉痛,&所以昨天你说你叫忘心,你问我们是否认识,我竟然没有半点责怪你的理由。你若忘记我,也是我活该,如果我早一点和你说依依的身世,也许情况会不一样。&
我笑了笑,反握住他的手道:&不,桁哥,我应该谢谢你,虽然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又一次崩溃,但现在,我仍然因为想着依依而回来,而重新燃起生活下去的希望。&
我长长的舒了口气道:&依依这般可爱,虽然不是我亲生,却也和我有着深厚的血缘,她是我妹妹斯妍的孩子,在我身边呆了这么多年,陪伴我度过最艰辛的岁月,让我走出那场困顿。桁哥,谢谢你。&
温桁也舒了口气,笑道:&心心,你终于回来了!&
是的,我终于回来了!但也不确切。我咬了咬唇,继续往下道:&桁哥,依依不是我的孩子,斯妍也一直在找她。虽然你和子期说好,不把依依要回去,但是,我能体谅一位做母亲的心情。依依也有权选择是否和自己的亲生父母在一起,所以,我想&&&
温桁道:&你的意思是,要让依依回到斯妍和子期身边去么?&
&如果他们愿意给依依一个完整的家,给她一个充满爱的成长环境,我想,我乐意让她幸福。&这些,是昨夜辗转反侧思考而来的结果。我不能太过自私,把依依放在自己的身边,却全然不顾斯妍的感受。
&我明天找子期谈谈。&温桁道:&你一大早下山,累了吧?&
我点了点头,温桁道:&先去休息吧。&
我抿了抿嘴角,听见温桁轻声道:&真想抱抱你。&
我愣了愣,虽然他的声音很小很小,但我还是听见了。原本打算等依依的事情处理完了再说,但是现在听见他这样说,我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看向他道:&桁哥,有件事,我想和你说说。&
温桁道:&你说。&
我咬了咬唇:&你知道的,现在的我,完全没有生育能力&&&
温桁脸色微沉:&所以呢?&
他的声音陡然间冷了下来,我微微一愣,但还是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桁哥,我想,我不能和你结婚了。&
我不是要忘记自己曾经对他做出的承诺,我只是不能和他结婚了。
温桁朝我靠近了些:&这不是理由!心心,这不是理由!&
我缓缓的道:&其实,我一直都在思考和你结婚的这件事。当初我们会说要结婚,也是出于对依依安全的考虑。可现在,依依并非杜辰渊的孩子&&&我不太能说得下去,的确,当初很有利用温桁的嫌疑,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把人踢开,这的确不太说得过去。
只是,我不想让温桁一辈子都交给我这样的一个女人。我什么都不好,长得不漂亮,性格也不好,内心还脆弱,偶尔小作,现在更致命的是,身为一个女人,却不能生孩子。如果温桁执意要跟我结婚,让温家断了后,日后他和温姨见了面,身为孝子的他怎么抬得起头?
温桁看着我,目光变得陌生而复杂。
我略微退了退,却还是坚持着继续往下说:&桁哥,我答应过你,会一直陪着你。以后,你不是一个人。我会一直在的。当某一天,你的身边有了另一个人的时候,我再退开&&&
我的话还没说完,温桁便欺了过来,右手掌住我的后脑,唇狠狠的压了下来。
他吻得很用力,带着难以控制的怒气。
我起初想退,却根本退无可退。
沙发很柔软,他的身子压下来,紧紧的制住我的身体,我反抗不得。
我很害怕,我不能接受自己和温桁在一起,有实质上的关系。我很怕,这样一来,我会彻底的失去某些东西。
我用力的推他,温桁却不管不顾。
我便又想起杜辰渊五年前对我做的那些。男人爱到一定的程度,一定的愤怒之后,真的会用这一招在女人的心底刻下烙印么?
温桁和杜辰渊,果然是一对亲兄弟!
我重重的咬了温桁,嘴里都闻见了血腥味。
温桁吃疼之后放开了我,眼里迷迷茫茫的,仿佛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些什么。
我退开了几步,手捂着唇道:&桁哥,这是最后一次!&
上次他强吻我,是在苏州的时候,杜辰渊伤了我,要和我分手,我却执意不分,还问温桁和我是什么关系?他一怒之下强吻了我,而这次,是我执意要和他撇清关系。
温桁也退了几步:&心心,什么事情我都答应你,唯独这件,我不允!&
我哽咽道:&桁哥,你这又何必?&
温桁道:&如果你是因为不爱我,不能和我结婚,那么我会考虑。如果你是因为还爱着杜辰渊,不能全身心的待我,不能和我结婚,我也会考虑,但唯独是这个原因,我不接受!&
我还想说什么,温桁又道:&没有孩子,我们可以领养一个,或者去医院接受治疗,试管婴儿也可以。现在医学那么发达,我们总会有办法组成一个三口之家。或者你对我没有信心?认为我没有自己的孩子就不能和你好好的在一起?&
我摇头:&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也说不清楚,我想,我们当最好的朋友也好,当兄妹也罢,我会遵守承诺,一直陪伴你。但是,我真的不能和你结婚!&
温桁轻笑了一下,伸手抚了抚我的发道:&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说!我很明确的告诉你,我的身边除了你之外,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你也不要再说那样的话来气我。&
&我说的是实话,没有要气你的意思&&&我话说到一半,温桁便又倾近了身子。我一句话吓得咽了回去。
温桁双手捧住我的头,轻轻的摇了摇道:&好了,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赶到脑外,好好的睡一觉!明天我们带依依回趟言家,听说你失踪,言妈生了场重病,这几天还卧在床上休息。&
我还想再就刚刚的那个话题说下去,可温桁显然是不愿意再听到了,端起桌上的牛奶又去加热了一下,递到我手里道:&睡个好觉,做个好梦,心心,晚安。&
温桁背过了身,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几乎可以想像得到,他被我伤了心。这样的一个男人,无怨无悔的陪了我这么多年,就是块石头,也该被捂暖了,偏偏我却一直伤着他&&
回到房间,依依睡得正熟,偶尔翻个身,嘟哝一句:&心心别走。&便又是心里一酸。
把依依送回斯妍身边,的确得好好做个规划。也许斯妍现在都还不知道依依的真实身份,也或许她还恨着莫子期带走了依依,他们之间的路还有很长,而盲目的把依依交回给她,如果让依依受到了伤害,就是我的罪过。
这一夜注定无眠。我靠在床头,微微闭上眼睛,便会出现杜辰渊那双略带沉痛的眸子。他知道依依不是他的孩子,应该也知道我不能生育了吧,他会有半点儿自责么?不,他不会!如果会自责,该留在身边好好照顾,好好弥补才是,又何必把我推得远远的?
夜凉如水,冷气自窗户外侵袭而入。我把依依的小胳膊塞进了被子,起身去关窗,却见我们楼下,停着杜辰渊的车。穿着大衣的男人,倚车而立,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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