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杀招募猎那套怎么看军装厉不厉害害,感觉很好玩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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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之诗超越法套牌厉不厉害_套牌特点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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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影之诗中,超越法是影之诗中历史最悠久,同时也最具魅力(和争议)的思路之一,那么超越法套牌有什么特点呢?下面就让小编为大家分析。
超越法是通过不断使用法术触发手牌中次元超越的魔力增幅能力,超越法可以在第7~8回合左右使用超越,进行额外的回合,并以此获胜。
传统的超越法使用随从,特别是同样具有魔力增幅能力,能被减费的随从,作为配合超越的致胜手段。奇美拉与魔炎毁灭者是其中的佼佼者,它们很容易被减到0费,方便与超越一同使用,在额外回合中通过直接攻击完成斩杀。
这些套牌有的适合冲分,有的适合新玩家上手,有的适合比赛,有的适合娱乐。希望大家能通过此专栏拓展思路,了解不同套牌的运作方式,并找到自己想玩的套牌。
优劣势对局明显。
组合技,一般在第8~9回合启动组合技取胜。
过牌手段充裕,甚至不像传统超越法那样依赖超越的及时上手,游戏体验稳定。
操控容易度:3
解场资源有限,需要认真规划。
也许你已经厌倦了超越,但无面绝对能让你兴奋不已。
以上就是全部内容了,超越法套牌操控指数相对来说比较适合新手去操练,游戏中的有趣程度也非常有代入感,如需更多游戏攻略请继续关注范文手游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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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黑子当头一震。白子小尖,黑子小飞拦。打入黑边的五六枚白子,悉数被断。  白子若要边地做活,眼位不足。不过,外围黑子亦薄弱。白子顶断黑子,黑子又飞罩。双方追截数手,已经演变为大龙互杀,是个中盘胜负的局面。  “上师杀伐果断,小飞用得妙,学生认输。”李处能苦笑着投下了白子。  阿布卡赫赫边角功夫高明,寥寥数子便成阵势,落子几乎无须思考。李处能着眼大局,出手稳健。然七八十手之后,白子目数已经隐约落后。再看黑子边角尚有扩展潜力,白子中腹却是多处漏风。  战,风险巨大。  不战,黑子稳固边防,向中腹蚕食,白子终是个输。  李处能被迫行险,打入边地,结果却是混战至中腹。双方大龙都活了,边地的五六枚白子已被生吞。更要命的是,中腹也得七零八落,白子几无所得……  “先贤有云,下者在边,高者在腹。上师为何全力经营边角?”李处能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  百余天里,李处能悉心教导各族子弟,自己也是收获良多。甚至有种感觉,此前三十余年的苦读和游历,竟是白费了一般。  果然是教学相长,脑洞大开。  李处能与阿布卡赫赫座谈自是不多,和沃淩诸弟子却是朝夕相处。或者因为拼音文字?或者因为打开了天窗?李处能觉得,沃淩诸弟子的思维方式,居然大不相同。  好吧,“思维方式”一词,也是从沃淩处学来。  此处乐,不思蜀啊!  李处能读书极多,其实并不以谋略见长,反倒有些赤子童趣,口无遮拦。处久了之后,李处能对阿布卡赫赫的顶礼膜拜渐渐淡去,相处得十分融洽。但对阿布卡赫赫之胸怀眼界,李处能却是仰之弥高,没有最高。言行之中,李处能便以学生自居,阿布卡赫赫也由他去。  想李处能任之先生,向来是眼高于顶,目无凡尘的,能佩服一人,着实不易。  当然,一旦佩服一人,就佩服得死心塌地……  “不谋一隅,何以谋全局?”阿布卡赫赫笑了笑,也投下了黑子,“我学棋时,讲的是金角银边草肚皮。角处行棋,效率最高。”  就下棋本身来说,李处能倒是觉得上师的杀伐之气甚重,攻势凌厉,不是“很好看”。至少与上师的磅礴大气不相符合,君子如玉嘛!  沃淩和苏都哩一直坐在旁边观棋不语,此时分别把黑白子分开入罐,唧唧喳喳地复盘。两人对围棋已经入门,经常捉对厮杀,互有胜负,沃淩赢面多些。今番观看高手行棋,自是获益匪浅,要抓紧时间复盘消化。  “上师只谋东北一隅?”李处能襟怀坦荡,既然决心投了上师,也就没有顾虑。有疑问就要说出来,既是对上师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  “东侧一条边。”阿布卡赫赫直言不讳。  “忽汗河并非天堑。一旦西侧大势落定,东侧似乎并不足与自保。”李处能明白了。虽然还不清楚这一条边,南下延伸至何处。  “这局棋,并非黑白双方。大辽势颓,却是百足之虫。大宋文弱,却是国富民强。西夏固守河套,却是苦战劲卒。大金新立,搅乱一池春水,没有数十年功夫,难断鹿死谁手啊!”阿布卡赫赫站起身来,走出船舱,拾级而上。  “固守东侧一边地,沟通各国,却是弄潮儿!”阿布卡赫赫负手临风,衣衫猎猎作响。寸头根根直立,不因风力而飘摇。  李处能跟在后面,继续询问,“上师,此边将延伸至何处?”  “呵呵,比你的想象,要远得多,大海不能阻拦。”阿布卡赫赫极目远眺,天空蔚蓝,大地乌黑。  黑土地冒着丝丝白汽,稳步后移。远处森林,虽然尚无新叶生发,却是舒展了枝桠。  春天来了,雪溶化了。  半年多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黑色的原野啊!  牡丹江两岸尚未完全消溶,仍有残破的冰层。浊浊洪流中夹杂着大块的浮冰。劲风扑面,还是有些冷冽,但已掩不住春意盎然。  这条大船,船首狭而上昂,中部宽而船尾呈马蹄形,三根桅杆挂了硬帆。  不过此时风自正南方来,风帆未起。  两侧船帮吃水处,各有六个巨大的轮浆,每个轮浆分了四名水手合力踩踏。  类似于高太尉攻打梁山泊时所乘的“海鳅船”吧,此时的通用名称为是“车船”,通过人力驱动船体两侧明轮木桨前进。  宋代造船技术站在世界之巅峰,水密舱、平衡舵、减摇龙骨、船坞等技术领先西方世界几个世纪。  以走私起家的辽东高氏,造船能力也是非凡。  此船长约十丈,宽约两丈。甲板两层,船头另有第三层楼室。刚才的一局棋,就是在楼室内下的。现在阿布卡赫赫站在楼室之顶,离了水面已近两丈高。  高家的造船大匠声称,此船排水量三百料,载重量一百料,应是大辽河运之最。  “料”是造船的体积单位,一料为十立方尺。换算成重量单位,大概是排水量近百吨,载重量三十吨出头吧。  外行不指导内行,阿布卡赫赫放手让大匠去做,只在轴承和齿轮传动方面提了些建议。高家大匠向来以手艺傲人,并不须阿谀阿布卡赫赫。不过,听到阿布卡赫赫的建议之后,高家大匠眼里却是大放异彩,这里还可以用精铁锻造的?  一班水手四十八人,船载两百余人。每个时辰换一班,正可昼夜不停地行驶。  两岸各有百余骑随行,左岸首领为谋克衔大队长斡离不,右岸首领为谋克衔大队长移敌蹇。  说来也是古怪,一方是大辽边陲最高指挥官的孙子,一方是女真都勃极烈的儿子,目下双方虽然尚未开片,却是死敌无疑。此刻在阿布卡赫赫的阵营中,两人却是相交莫逆,惺惺惜惺惺。  当然,两人早已知道对方的身份,话题中,不会提及辽金局势罢了。或者心底里,也是各有迷茫?  见阿布卡赫赫登上甲板,斡离不和移敌蹇不约而同地举手齐眉。  这是阿布卡赫赫颁行的军礼。手掌向前,五指并拢,上臂平,小臂斜,指尖微触眉梢,目视受礼者。  “阿布卡赫赫!”  麾下阿布卡赫赫卫士却是手持兵器,平臂前举,武器垂直树立。这叫持兵礼。斡离不和移敌蹇所行的叫徒手礼。持兵礼用于集体行礼。徒手礼用于单人行礼。  阿布卡赫赫亦行徒手礼相还。与阿布卡赫赫同时还礼的是温蒂。温蒂白天多数时候都站在甲板上,秀发飘逸,皮甲上挂了露珠。矗在甲板上的长刀,闪着寒光。  真是一对璧人啊!  男子高大沉稳如山岳,女子挺拔秀丽似瀑布……李处能不由自主地离得远一些,在感觉语拙词穷的同时,多少也有点自惭形秽。  前方左侧两三里之外,新建了一座村寨。百余男子伴着十余头耕牛,正在犁田。眼见着大船及阿布卡赫赫卫队过来,顿时扔了耕牛奔向岸边。另有两人跑向村寨,边跑边大声喊着,“阿布卡赫赫!”  “阿布卡赫赫!”  下一刻,近千人从村镇中涌出,大概是倾巢而出了,络绎不绝地跑向河堤。到达之后,就不管不顾地下跪叩头。  阿布卡赫赫微笑着向众人挥手致意。忽汗河此时水流湍急,船头至岸边在百步之外,李处能却看到叩头的老者眼含热泪。  希望的种子,即将撒在肥沃的原野上。  这是五国部中某部的一个分支。严冬时节,五国部就开始了向忽汗河沿岸分散迁移。每隔数十里,设一个村寨,每个村寨规模千人。  远远望去,红砖的寨墙垒起多高,寨内可见红色的屋顶。  阿布卡赫赫并不停留。车船过后,近千人沿着河堤奔跑。“阿布卡赫赫”的呐喊声不绝于耳,渐行渐远,终于不见。  这个场景,每日能见到两三次。也算是阿布卡赫赫亲切接见了每一个胡里改子民。  李处能此时才恍然大悟,刚才的一局棋,居然弈出了天下大势。白子贸然打入的黑边,就是忽汗河以东区域吧?从越里吉起,一直到忽汗城。  这些村寨,就是阿布卡赫赫布下的棋子啊!何其牢固的一条边线。  阿布卡赫赫此行,一直向南延伸,终将突入中原腹地的吧?  忽汗城,不是阿布卡赫赫的终点。  苏州呢?苏州之南是渤海。阿布卡赫赫云,大海不能阻拦。大海彼岸是大宋之登莱!  好长一条边……阿布卡赫赫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前方两岸山势渐高,河面变得窄了些,水流更急。  “咕咕——啾!”  一只雄库鲁径直坠落在温蒂的肩头。温蒂打开纸条念到,“有盗匪近千,据大黑山,以高丽流民为主。”  此处已进入长白山脉。大黑山是长白山西域的一座险峰,已经离着忽汗城不远。  大辽在此地的边陲,也就是忽汗城了。忽汗城以北,惯常是女真人的势力范围。高丽人和女真人数次征伐。有高丽人流窜至此,倒也不足为奇。  不过,从今而后,此处换了主人。  “命令穆逊,全部拿下。多用霹雳弹,生死不论。”  于艮吩咐了一声,温蒂即写了纸条塞回雄库鲁爪上的小铁桶。  雄库鲁振翅飞去。  
    “女真蛮子不过尔尔!满万不可敌吗?我呸!”  尹正银弹剑而啸,睥睨天下。  此番仅率两千骑,翻过摩天岭,越过图们江,一路北上,遇城掠城,遇寨拔寨,顺风顺水,几无阻碍。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吗?因粮于敌才是正道。  两千士卒折损不过十之一二,两千战马却变成了五千有余。每匹战马都没闲着,驮满了一路劫掠所得的财货。  女真蛮子未开化,人参炖肉,熊掌烧烤,貂皮剥下来就是围脖,虎皮捆在身上就是寒衣,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尹正银上马能杀敌,既可运筹帷幄,又可冲锋陷阵。下马能治国,管得了国计民生,断得了无头谜案。女真蛮子杀不绝,这些财货可是要派上大用场。宋人文弱,虚头巴脑好面子。见到异域珍品,还真是舍得花出大价钱。大宋可是遍地银钱啊,喂了狗了!  粗数之下,这批财货之所得,还可招募数千死士。  “二哥,我们已经深入女真境内,当年祖父统率二十万大军,也没有打到这么远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我老觉得心里不踏实。”尹正银的胞弟尹正恩面有疑惧。  双下巴壳是尹氏祖荫,两人都是肥头大耳肚子圆,一看就是货真价实的亲兄弟。昔日兄弟俩英姿雄奇,文武全才。此番征伐经月,虽然连战连捷,却也有些憔悴,没那么风流倜傥了。  “子孙焉能囿于祖业!”尹正银长剑北指,豪气干云。  尹正恩张了张嘴,终于没再说话——也许二哥是对的?  今日之高丽,奸臣当道,外戚擅权,忠良避世。想祖父为国开疆,立下了不世功勋,却因功见疑,罢官入狱,郁郁而终。  兄弟二人私下募兵,潜入女真境内,当然不是为了想厮杀一场,出一口恶气。更不是为了打家劫舍,财货小事尔,须上不得台面。  坡平尹氏是高丽望族,祖父因科考从军,终成一代名将。此后尹家好男儿,多是马上得功名,在军中影响极大。而当朝奸贼蒙蔽大王,给祖父定的罪名,就是穷兵黩武,靡费国帑,致使国是惫弱,民不聊生,所谓“国虽大好战必亡”。难道衮衮诸公都不知道后半句的吗?  祖父入狱后,高丽与女真议和。且高丽一藩事二主,向大辽和大宋朝贡,天下自是太平无事。军队既虚耗军饷,又易生藩镇,就成了肤浅文官的眼中钉。  这就是当朝肉食者,有钱朝贡,无钱养兵……  兄弟俩所募兵卒,俱是被遣散了的士兵。出征前尹正银已经吩咐了,此去银饷丰厚,却是死生各安天命。若有被活捉者,要伪做大辽流寇,家中父老小儿自有尹家养活。  其实这些吩咐只是说说而已。大头兵被敌人捉了,有几个熬得住酷刑?女真与高丽终会再起战端。  至于兄弟两人之作为,却是宁教人知,不教人见,一概不认账——女真蛮子撕毁和议的次数还少吗?哪次不是随便找个借口,丢俩兵,少头猪什么的……  尹正恩却是没想到,事情居然如此顺利,驰骋五百里,几无一合之将。这真是祖父举全国之力,率大军征伐数载的女真吗?  顺风顺水顺人心。尹正银自是豪情万丈,尹正恩也是踌躇满志,两厢一合计,就改了初衷——今番我兄弟二人,率两千穷卒,打下五百里江山,看奸臣庸官还有何话说!  国土虽广,无一寸多余。祖父已逝,父辈垂老,世界是我们的。全世界都是我们的!  尹正银拔剑转西行,尹正恩也指挥兵卒悍然跟上。  不日,大军抵达忽汗河。却见一座新立村寨,红砖围墙红瓦房,煞是气派。尹正恩暗自揣度,莫非是女真人放弃了图们江流域,阖族迁移北上了?这座寨子却是不大。  没等尹正恩说话,尹正银早已开始了战前动员,“数日跋涉辛苦,也没个硬仗打打!尔等加把劲,速度打下这座新寨,好生歇息则个!”  近两千穷卒,一路劫掠过来,早已富得流油,军纪更是涣散,与土匪无异。尹正银长剑一挥,众军卒发一声喊,乌央乌央地冲向了村寨!  村寨外有百余人犁田,见有大军冲来,顿时扔了耕牛犁头,发足向村寨奔去!  尹正银冲锋在前,衔尾紧追,正可一鼓而下。  没承想,红砖墙头上一阵箭雨,顿时有数十骑摔落马下。尹正银也险些中招,恼羞成怒,指挥兵马团团围了村寨,“拿下此寨,鸡犬不留!”  村寨不过弹丸之地,却是异常坚韧。尹正银又损失了百余兵马,费了一个多时辰,却仍未能攻上墙头,殊为怪事。  “不过一村寨尔!”尹正恩拦住了暴怒的尹正银,“二哥不必急于一时,徒费士卒性命!”  “也罢!待须臾破之,一把火烧了!”尹正银留在了队尾,指挥士卒徐徐攻击。  村寨未破,却见远方滚滚灰尘,沿着忽汗河有大队人马杀至!  趟过了万水千山,难道会在这弹丸之寨折戟?  坡平尹氏家学渊博,兄弟俩都是熟读兵书战册——围点打援!  尹正银亲率一千人马迎敌,尹正恩指挥另外六七百人,围攻村寨仍有富裕。  来敌不满千骑,却是横冲直撞。当先一员将领,络腮胡子上满是灰土,挥舞着一条硕大的狼牙棒,径向尹正银冲来!  尹正银的长剑乃高丽名匠精心打造,费钱三百余贯,当然不舍得与粗鄙的狼牙棒硬抗。马打盘旋之后,尹正银躲开狼牙棒,侧身一剑削向敌将。  那敌将却仗着铠甲厚重,不管不顾,狼牙棒横扫过来!  这厮不按套路来啊!打仗哪有这么流氓的?我削你一剑,你砸我一棒?尹正银身娇肉贵,当然不愿一命换一命。况且一剑削中,未必能斩掉首级。狼牙棒若是砸实了,肋骨恐怕要成齑粉……  尹正银好容易拍马躲开,再看一千属下,已经被敌骑从中间杀透,死伤不知凡几!  那狼牙棒还在追打,尹正银顾不得收拾属下,拨马就逃。尹正银一逃,属下哪里还有战意,只管乌央乌央地溃败。  尹正恩一边指挥攻寨,一边瞭望着这边,军中统帅就得眼观六路,统摄全局。不过此情此景尹正恩却有点不会了——双方人马差不多啊,还是以逸待劳的。怎么甫一接触,二哥就大败亏输了?  正惶惑间,紧闭的寨门却突然洞开,数百骑兵冲杀出来!  尹正恩第一时间做出了正确的决策——紧追着二哥逃跑鸟!围寨之卒也是一哄而散。  尹氏兄弟一边逃跑一边收拾溃卒。后面的追兵却是一边或斩杀或擒拿,一边紧追不放。  唉哟妈呀!这不还没攻破村寨吗?啥便宜也没赚到啊,有多大仇多大恨,至于这么不要脸地追吗?  慌不择路,深入长白山。  山势越来越险恶,只得牵马步行,好在追兵也骑不得马。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上得山顶之后,尹正恩居然发现,这是一处废弃的山寨。寨内空空如也,却无焚烧痕迹。想来此前有一伙土匪聚集于此,后来不知何故搬家了?  山门险峻,堆有乱石。尹正银咬牙切齿地指挥士卒,扔了乱石下去,居然将来追之敌挡住了。  检点士卒,尚有一千出头。小小一座村寨,居然让两千大军三停折了一停,今天出门没查黄历?这败仗吃得也是莫名其妙。  为将须注意细节,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尹正恩派出百名士卒,沿着山寨搜检。确实是空无一人,而且四周险峻陡峭,再无其它道路上山。山上有泉,林中有室,山顶居然有百亩大小。军卒带的干粮够多,杀马食肉也能顶得旬日。  古之英烈,宁死不屈。我死之前,敌不得寸进!  可是,困守此山寨,有何意义?  兄弟两人面面相觑,浑不知此祸何来,更不知下一步何去何从……  追兵被乱石砸倒了几个,再未发起攻击。尹正恩试探着说,“二哥,要不派个人下去商量一下,咱把财货留下,买一条生路?毕竟和这个村寨没有深仇大恨。”  “咱们死在山上,财货还不是他们的?”尹正银翻了个白眼。  尹正恩的话又被憋回了肚子——死前难道不会把财货扔下山崖的吗?  好吧,好像这也威胁不了人家……  对峙了一个时辰之后,天色渐暗,看来要等明天再做计较了。  没承想,此时山下却有了动静。只见一架抛石机架在了路口上。尹正恩再次纳闷——山下是哪个脑残指挥的,敢是要往山上抛石头的吗?  须知山顶不等于城池,居高临下,同样一块石头,作用大不相同。从山下往山上抛石头,此为资敌!  “轰!”  抛上来的却不是石头。随着一声巨响,山顶上乱石纷飞,数十兵卒来不及躲避,登时被炸得七零八落。  艾玛,这是什么东西?世界变了吗?  尹正恩心惊胆战地躲在巨石之后观察,好像有人在调整抛石机。数十息之后,抛石机再次出手,这次的落点略靠后些。巨响又起,数十兵卒躲避不及,傻愣愣地丢了性命。  不过士卒终于学乖了,漫山遍野地跑,鬼哭狼嚎。兄弟俩人则脸色惨白,腿脚战栗,这是咋的了?  “二哥,此败,非战之罪……”尹正恩运筹帷幄。  “老三,女真人居然有如此利器。”尹正银指挥若定。  又是三声爆炸,整个山顶硝烟弥漫,到处都有惨叫声传来,俨然人间地狱。  “我们把士卒带出来,就有责任把他们带回去。”尹正恩面色慈悲。  “要为高丽大军留些种子……”尹正银忍辱负重。  下一刻,兄弟俩齐声呐喊起来——  “别打了,我们投降!”  
    “昔海东盛国,到如今一堆瓦砾,可怜焦土。”李处能抚今追昔,不胜唏嘘。  游历至此,本应当吟诗一首的。奈何最近吃得太好,李处能一时词穷,只好搬了杜牧《阿房宫赋》来应景。想来上师学究天人,洞悉古今奥义,貌似也是以诗词为小道的?从未见上师有诗作传出。  车船游弋在镜泊湖上,远望渤海国上京龙泉府故城遗址。  上京龙泉府,渤海国五京之首。乃是仿照大唐长安格式兴建,具体而微。占地十六平方公里,分外城、内城和宫城。外城为土墙,内城为石墙,宫城为玄武岩墙。五座回廊相连的大殿排列在南北轴线上。  公元755年,渤海国三世王大钦茂自中京城迁至上京,从此成为国都。  公元926年,契丹灭渤海,建东丹国。  公元929年,东丹国南迁辽阳,龙泉府被毁。  “镜泊湖方圆数百里,处于忽汗河上游干流,进可攻退可守,端的是龙兴之地。渤海国三世王大钦茂,妙人也!惜乎后代败了祖业,世上倒也没有长盛不衰之王朝。”于艮的出发点略有不同。  清晨的镜泊湖,白雾升腾,静水如玉,近处草木葱茏,远方水天一色,恰是神仙境地。  沃淩和苏都哩等一众弟子也登上了顶层甲板观光,一起听任之先生讲古。  “师父,我们可以在湖边常驻吗?”沃淩扯着于艮的衣角,软语娇声,令人无法拒绝。  诸弟子都是在松花江畔长大的,对水的认识,或者是滚滚浊流,或者是冰封如壁。初见一望无际的碧蓝水面,感觉硬是不同——水还可以这个样子的?  沃淩问出了众人的心声,大姐头不是白当的。别人不敢说的话,沃淩敢说。别人不敢提的要求,沃淩敢提。  连一直俏立船头的温蒂也有些意动,虽然没有说话,嘴角的微笑却出卖了她。  “可以啊!”于艮满口答应。  啊?就这样?沃淩诸人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师父出口成宪,从不打诳语的。孩子们“嗷”的一声欢呼起来,惊飞了早起吃虫的水鸟。太阳此时也突破了远山的羁绊,水面粼粼波光,更显得温润凝固。  “都是些没见识的!”于艮好笑地敲了敲沃淩的脑门。这爆栗也传达到了其他弟子的头上,好几个人下意识地捂了捂。  “这样吧,待为师携汝等看遍天下美景时,若汝等还想在此安居,为师便带汝等回来!当然了,现在也可以准备点家业。”  师父一放话,小家伙们就唧唧喳喳地研究起来,甲板上欢声笑语——这才刚刚出门呢,天下美景胜地多的!  温蒂远望着湖面出神,两眼余光却跟定了于艮。天下美景当然要看,更重要的是跟谁一起看呢……  “上师可是想在此筑城练兵?”李处能蓦地插话。  “确有此意。任之兄何以教我?”于艮笑吟吟地问道。  “当年大钦茂迁都至此,确是深谋远略。镜泊湖沟通忽汗河,连接松花江。图们江支流离此也不过数十里,直入北海。可以说镜泊湖是东北枢纽,控制了镜泊湖,就控制了东北。辽太宗当然也知天下大势,所以颓此城,迁辽阳,仅留忽汗城以为边陲军镇。”李处能对历史耳熟能详,地理也是习得。  “呵呵,此地甚好,却是离得忽汗城不远。”李处能给出了结论。  睡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这是宋太祖的说法。李处能讲得也算是直白。  “任之兄高见!”于艮淡淡一笑,也是望过了群山,“或者用不了多久,大辽就顾不得忽汗城了吧。”  李处能心底一惊,略微作揖,不再追问——上师对大辽前景,还真是不看好啊……  车船继续逆流而上,中午时分到达雄库鲁寨。  雄库鲁寨是沿忽汗河的最后一处移民村寨,主体是剖阿里一族。  镜泊湖与雄库鲁寨之间,还有一座剖阿里移民村寨,彼此守望相助。  雄库鲁寨已经接近了大辽边陲,盗匪甚多,大部分是辽东难民流亡至此。穆逊率剖阿里勇士千骑,苦战数月,逐个荡涤。  前面穆逊请示过阿布卡赫赫。阿布卡赫赫指示,凡是愿意加入胡里改一族的,一律收编并一体视之。凡是要返回大辽的,一律批评教育后放归。凡是作恶多端而不思悔改的,一律就地斩杀。  几个月来,穆逊共收编辽东流民数以千计,差不多占所剿匪患的八成以上。穆逊将其分散开来,送进了十余个新立村寨,按例编户,计口授田。胡里改五部均有接收,算是添了新血,壮大了力量。  当然,各族中也有长老对此不以为然者。这些杂七杂八的盗匪,怎么能和高贵的胡里改人一样待遇呢?  这事倒也好解释——阿布卡赫赫眼中没有族群之分……  后来,事情又出现了新的首尾。  不断有被收编流民提出,想回大辽境内,把家属亲族一并接来享福。其中有熟女真,有辽地汉儿,甚至还有穷苦的契丹人。  兹事体大,各族不敢擅专,不约而同地请示了阿布卡赫赫。  阿布卡赫赫的指示很简单——照准!  穆逊明白了,各族没有高下远近之分,阿布卡赫赫一体护佑。胡里改幸运地成为了其中主体,应该敞开胸怀,接纳各族报效……  可是,昨天穆逊又有点拿不准了。  穆逊冲散了大股贼寇,追杀途中就掌握了底细——居然是高丽人入侵?也忒不经打。一抓就是数百,一问就是交代个底掉。  剖阿里远在极北,穆逊对女真人与高丽人之间的打打杀杀,了解得不多,也没太大兴趣。  或者在穆逊心目中,各色人等没啥差别吧,反正都不是胡里改人,更不是剖阿里人。  随军小萨满,也就是阿布卡赫赫弟子,提出了异议——师父可能会对这个信息感兴趣。  这个弟子,却是女真人。阿布卡赫赫二弟子兀术属下,越里吉勇士总指挥玛武的儿子,十二岁的少年达春。  穆逊虽然将信将疑,还是马上给阿布卡赫赫报送了信息。此信息是由达春书写的,穆逊倒也能够读懂。  当时穆逊已经追杀到了大黑山脚下。大黑山易守难攻,此前有一伙贼寇据此为患。穆逊剿匪时很是花了些功夫,最终围而不攻。贼寇存粮吃尽后,终于下山投降。  阿布卡赫赫的指示很快就传回来了——生死不论?  多用霹雳弹,当然是阿布卡赫赫体恤自家勇士伤亡。但阿布卡赫赫宅心仁厚,向来不喜杀戮的,难道因为这批贼寇是高丽人?  也就是说,阿布卡赫赫的一体护佑,并不肯恩及高丽人?  高丽人有什么不同吗?除了有点软骨头。  虽然心中存疑,穆逊却不耽误落实阿布卡赫赫的指示。现场伐木,制作抛石机,达春和另一个小萨满还是能工巧匠。五个霹雳弹投上去,高丽人就可耻地投降了……  “阿布卡赫赫!”  于艮弃船登岸时,穆逊早已率众迎了出来,悉数拜倒磕头。  “穆逊,辛苦了!”于艮亲手扶起了穆逊,随后扬声道,“诸位勇士辛苦,请起!”  昨日一战,折损不过二十,斩获却是两千,穆逊等人皆是面有喜色。一边走进村寨,一边向阿布卡赫赫汇报。  达春二人见了一众师兄弟,自是亲热得不行。分别不过数月,达春二人明显成熟了不少。颠沛流离和战火洗礼,果然是锤炼人才的最佳途径。  阿布卡赫赫答应二人归队,另给穆逊派了两名弟子。达春二人也是最后归队的,此前派给其它三部的六名弟子,已经完成了轮换。  此次南下,兀术留守越里吉,监造另一艘车船。两个小萨满留守盆奴里,在学堂中代师授课。其余二十余名亲传弟子皆随队历练。沃淩不计,达春就算是年纪最小的了。  不过达春身大力不亏,脑瓜子也算好使,又荫了玛武的福,已经成为阿布卡赫赫的得意弟子之一了。  阿布卡赫赫给了机会,达春也抓住了机会。今番露脸不小,达春嘎着嗓子给师兄弟们叙述战况,小尾巴有点翘,语气很夸张。结果挨了师父一记爆栗。师兄弟们哄然大笑,达春红着脸摸头,还是小得意。  寨墙倒是牢固。但初春起屋困难多多,雄库鲁寨的房舍还不敷使用。现在人员仍是分了三波,一波剿匪,一波犁田,一波烧砖造屋。累是累了点,但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生活中充满了希望。  这希望当然是阿布卡赫赫所赐。于艮进寨后,随时有人激动地拜倒。  穆逊头前带路,于艮走进了一间大屋。  屋内烧了地龙,春寒未去,新屋潮湿,有地龙倒也舒适。屋内陈设一如阿布卡赫赫学堂的隔壁,也就是李处能占用的宿舍。穆逊打听过,那本来是阿布卡赫赫给自己准备的。  这间大屋建好后一直没有启用,是专候阿布卡赫赫光临的。穆逊倒是个有心人。  温蒂和李处能紧随于艮身后。虽然没有明言要约,李处能已经以幕僚自居,可以参与机宜。  诸弟子和诸勇士自有剖阿里长老安排休息。斡离不和移敌蹇随后也跟了进来。镜泊湖太过广阔,两路人马早已并了一处,沿着东岸行进。  车船上的轮班水手,都是阿布卡赫赫卫队队员,仍由鲁库统帅。博多则专事商务,陪着高达一起。安置好手下之后,鲁库和博多也来到了大屋议事。  “坡平尹氏?”  听完了穆逊的汇报,李处能若有所思。  “看来,要在此处耽搁一段时间了。”于艮脸上是春天般的温暖。  
    “回额其克,此地,乃忽汗河以东。”斡离不抱拳回应。  投奔阿布卡赫赫以后,斡离不的思想包袱一直比较重,于艮也没有特意去开解——拐走了女真的未来之星,哥愧疚啊,也有思想包袱的……  平时斡离不难得开口讲话,做事倒是勤勉有加,谦谦君子循循如。也不知道完颜部那个文盲圈子是怎么培养出来的,只能用天佑女真来解释。  斡离不用了一句废话来提醒,其实也是谨慎地回护女真人的声誉——女真威武,怎么可能如此不经打?两千高丽棒子吗,骨头都不够嚼的。怪我喽……  “阿骨打义兄,确系信人!”于艮点头收到。  按照双方协议,忽汗河以东地面,全部归属阿布卡赫赫。阿骨打早已发出了征召令,女真各部族迁往忽汗河以西。  一方面是重信履诺,另一方面,阿骨打也是要收紧拳头,全力筹备伐辽——面对大辽这个积年怪兽,阿骨打如果信心满满才是怪事。  不过呢,今日女真,仍是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体制,社会动员能力相对落后。  阿骨打之号召力乃至女真之动员力,其实是始于宁江州大捷之后的。那时松散的女真部落才看到了希望,尝到了甜头,风行景从,紧密地团结在阿骨打身边,加入到了创造历史的滚滚洪流中去。  忽汗河周边的女真部落,绝大多数都迁走了。而居图们江流域的女真部落,离着阿勒楚喀太远,可能热土难离吧。  实情如何,现在还无从了解。于艮的推断是,一些部族迁走了,一些部族没动。更多的部族,则是青壮组队赴阿勒楚喀,打怪升级捡装备,老弱妇孺则留下来看家。  无论如何,图们江流域出现了力量真空,居然被两个混不吝的高丽棒子钻了空子——这是打谁的脸呢?  好吧,还是哥的不对。于艮觉得很没面子。  协议有条款,双方部族任其去留,留守者对方应一体视之,阿布卡赫赫没有照顾好人家啊!  其实,阿骨打也不见得那么慷慨的。完颜部宣调不动的部族,就一定听阿布卡赫赫的?须知他们才是图们江的主人。  未来到底如何,还是要看双方实力对比,人心所向。若阿布卡赫赫风头盛,图们江部族就是个善缘吧。若是完颜阿骨打实力足,图们江部族要走,阿布卡赫赫还敢改了协议?任其去留嘛,没有时间限制。  另外呢,图们江流域还有个大坑……  数月来,于艮一直忙于五国部的教育事业和迁移大业,还真是没有关注到图们江流域。  图们江流域确实是忽汗河以东,但也太东了一点吧?  “传令兀术、胡沙虎、阿布哩、恩特布,各将本部一千勇士,七日内到镜泊湖集结。”于艮发布了命令,有错就得改哦!  众人精神俱是一振,这是有大买卖了?  温蒂当即书写了小纸条,穆逊随后出门。四只雄库鲁升空,很快就消失不见。  “斡离不,我与阿骨打结拜,答应他照应留守女真。看来做得还不到位,你可愿为我分忧?”于艮目光炯炯地看定了斡离不。  斡离不浑身一震,“腾”地站起身来,双手一抱拳,颤声道,“敢不从命!”  “呵呵,坐下说。”于艮微笑颔首。有个女真之虎在手上,一定要派上用场。  斡离不应命就坐,表情坚毅,却也紧咬着下唇。说到底,斡离不此时还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需要机会和平台。  “五千兵马集结以后,穆逊以猛安衔任总指挥,斡离不以谋克衔任副总指挥。各部兵马由两位协商统辖。意见不统一时,就以穆逊意见为准,但穆逊你要对此负责。此乃我部首次出征,基业之肇始,就赖两位,其勉之!”于艮转向了穆逊,一脸的郑重。  “属下愿肝胆涂地!”穆逊同样是激动难抑。  跟定阿布卡赫赫以后,剖阿里勇士的装备早已改天换日,士气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数月剿匪,勇士们经受了考验,受到了磨砺。  昔日之极北小族,而今已半数迁至温暖的忽汗河源头。穆逊要让剖阿里一族,在自己手上发扬壮大!  剿匪毕竟小道,现在大战来临了吗?三十出头的剖阿里酋长穆逊,同样需要一个机会!  “你要活着,手下的勇士,也要珍惜。打下了地盘,没了人,我还是要拿你是问!”于艮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  “是,阿布卡赫赫!”  穆逊不敢多言,与斡离不四目一对视,均感觉合作潜力巨大,可以同心同德,共创辉煌……  “斡离不,你所带的百余卫队,算是你的亲兵。沿途你要征召女真勇士,壮大队伍,多少不拘,皆与胡里改人一体。”于艮再次转向斡离不,语重心长。  “属下明白!”斡离不的腰背挺直。  鲁库年纪渐长,心态早已平和,想的是能做好阿布卡赫赫卫队工作就不错,而且更重要。若阿布卡赫赫有失,胡里改人还有将来吗?阿布卡赫赫才是基业肇始之根本。  博多心下倒是有些黯然,本来应该有我一席之地的,阿布卡赫赫给过我机会。或者应该和突离剌王子联系一下?铁骊人已经沉沦太久,是不是应该主动加入阿布卡赫赫的阵营……  移敌蹇比斡离不还要年轻些,且向来是天之骄子,心气极高的,此时就有些按捺不住,“阿布卡赫赫,我可不可以辅助斡离不?”  从少年移敌蹇的心底讲,女真人和胡里改人,毕竟都是大辽的属部,是亲儿子。高丽乃大辽附庸藩国,是干儿子。  亲儿子虽然长大后不太听话,毕竟也比干儿子亲。此番高丽欺负了女真人,也是打了大辽的脸。  “移敌蹇,你要跟我继续南下,去打另一场硬仗。比这一场,可能更艰险的。”于艮微笑摇头。  移敌蹇只好作罢,内心却也升起了另一种期待——比征伐高丽更险的?  “上师,高丽乃千乘之国。五千人马,就算是再收拢数千女真勇士,也未见得足以敷用。兵者,国之大事也,不可不慎!”李处能沉默半晌,终于提出了异议。  此前,李处能介绍了坡平尹氏的背景,以及高丽女真争斗的渊源。  随身携带着一个人形百度,还真是省力气。  图们江流域,有大小部落三十余,统称“曷懒甸”,高丽称之为“东女真”的。  十年前,阿骨打的兄长乌雅束任都勃极烈,以完颜部为核心的女真部落联盟开始了统一曷懒甸的行动,过程中有伐有抚,曷懒甸终于归附完颜部,这也算是女真民族由分散变为一体的趋同运动。  曷懒甸与高丽比邻,高丽恐近于己而不利,对女真的统一大业进行武装干涉,悍然侵入曷懒甸——分散而忙于内斗的邻居,才是好邻居……  岂不知,女真这个未开化的蕞尔蛮夷,不肯膳食壶浆以迎王师,反而群起反抗,打得王师损兵折将,狼狈转进。是可忍孰不可忍?  高丽出师不利,遂任命尹瓘为东北面行营都统,再次侵入曷懒甸,同样遭到女真军的顽强抗击。高丽军“陷没死伤者过半,势不能振,遂卑辞讲和,结盟而还”。  高丽讲和结盟,不过是缓兵之计,从未放弃过占领曷懒甸的企图。  《高丽史·尹瓘传》载,尹瓘败归后,向高丽肃宗建议,“自文武散官吏青至于商贾仆隶及州府郡县,凡有马者为神骑,无马者为神步、跳荡、梗弓、精弩、发火等军,年二十以上男子,非举子皆神步。西班与诸镇府军人,四时训练,又选僧徒为降魔军,遂练兵畜谷,以图再举。”  公元1107年,高丽撕毁和议,任命尹瓘为大元帅,率十七万大军,号称二十万,分五路对曷懒甸发动全面进击。是役大胜,阵斩女真六千余,俘虏千余,攻破村庄百余座。  随后,尹瓘强筑咸州、英州、雄州、福州、吉州、公峻镇、通泰镇、崇宁镇、真阳镇等九座城池。大体在后世朝鲜咸镜南道和两江道南端一带,准备长期固守。  公元1108年初,完颜部军事会议认为,“不可举兵也,恐辽人将以罪我。”阿骨打却力排众议,“若不举兵,岂止失曷懒甸,诸部皆非吾有也。”乌雅束从其议,派赛斡率兵前往曷懒甸。  此战经年,女真军与高丽军互有胜负。但高丽军消耗极大,补给线经常被女真军抄掠。高丽国内因广泛征兵和征饷,民怨沸腾。  公元1109年,高丽复请和,撤离九城,归还亡民,退出所占故地。挑起战争的罪魁祸首尹瓘,则被撤职入狱。  公元1110年,尹瓘被释放并复职。但尹瓘拒绝了复职,次年郁郁辞世。  而被穆逊活捉的两个活宝,就是尹瓘的亲孙子……  “任之兄有所不知啊!”于艮但微笑尔,“这世上有种顶厉害的力量,叫做‘第五纵队’。”  “第五纵队?”李处能果然不知道。  穆逊以降也是不知。好吧,这个不怪他们。第五纵队还要在近十个世纪以后发挥作用呢。  这是一场代理人战争,就着落在尹瓘的两个孙子身上——天上掉下来的两块宝贝啊!  要说高丽棒子有气节,全世界人民都笑了。  
    就这两块土肥圆,真的是一代名将坡平尹瓘之后?于艮忍不住侧脸看了看李处能。  李处能一撮牙花子,人不可貌相嘛!须知龙生九子,还有个饕餮。  尹正银和尹正恩是被穆逊扔进来的,一手一个,“噗通”两声,就像扔了两个麻袋,装得很满的那种。兄弟俩表情扭曲的,就像是内脏要溢出。虽然已经被饿了一天一夜。  “饶命啊!别打了,我都招了啊!”尹正银挣扎着说道,委屈得要哭。  尹正恩连挣扎都不敢,只管小声地哼哼。  兄弟俩身上自然满是尘土灰浆,伤口倒也没多少,大概是认罪态度不错。呃,还打脸了啊!这点真不好。  “两位请起!果然是人中龙凤,将门虎子!”于艮说话就如春风般的温暖。要不是盘腿坐在火炕上,就亲手去扶这对虎子了。  呃,李处能又一撮牙花子,咱好不好不要这么窝心……  我不起来,地上暖和……尹正银又冻又饿又疼,感觉这地砖舒服极了。  咦?不对啊,我没听错吧?不是阿布卡赫赫提审?尹正恩停止了哼哼,偷眼看向火炕。火炕上两人隔了小几对坐,小几上几样菜品,热乎乎的菜品哎!  躺在地上毕竟看不真切,兄弟两也不是“说不起来就不起来”的那种夯货,彼此扶持着站起身,互相依偎着取暖,倒也算是兄友弟恭——好吧,土肥圆之外还加了个挫。  尹正恩好容易从菜品中拔出眼来。对坐的二人,一个是中年书生,饱读诗书状,看上去像是犯了牙疼。另一个是青年僧侶?虽然慈眉善目的,却是不怒而威,分明位高权重。看不出具体年纪来,直觉很年轻。  “您是阿布卡赫赫?”尹正恩小心翼翼地问道。  “哼!”回答他的却是门口的穆逊。  “啊——”兄弟两人浑身一颤,赶紧又跪在地上。尹正恩的腿太软,直接成了一堆。门口那凶神手太黑。阿布卡赫赫这个称呼,也是听凶神说的。  “阿布卡赫赫饶命!”尹正银也不知道哪个是阿布卡赫赫,只管颤声求饶。  “尊祖父若是地下有知,定被你俩气得爬出来。”李处能这人还是不太善于说谎的,悠然叹了口气,有点恨铁不成钢?  “不敢!不敢……”尹正银继续浑身嘚瑟。也不知道说是祖父不敢爬出来,还是不敢打扰祖父安眠。  尹正恩倒是脑袋里有根弦在颤。这书生,莫非和先祖父有旧?兄弟俩好像不用死了?当然也不敢开口询问。  “赐坐吧!”这回是青年僧侣在说话。  赐的却不是上炕,穆逊拎了两个马扎子过来。尹氏兄弟千恩万谢的,斜签着坐了,看上去更像两个圆球。  “高丽王氏如何?”青年僧侣问中年书生。  那书生开始讲古,似乎忘记了刚被赐坐的二人,更不知道人家还饿着肚子,小几上的酒菜那个香啊!  “古新罗贱民无姓氏,以‘弓’替代,如唐朝新罗海王张保皋的贱名弓福。有巫歌传,新罗王幸贱女,生弓裔。亦有传说弓裔本贱民,伪作新罗王后裔。弓裔先投贼帅梁吉,后叛梁吉自立,战而胜之。此后弓裔自称弥勒佛转世,立志复兴高句丽,定都开城。”  “契丹神册三年,弓裔手下部将王建,渐成势力,其心腹骑将驱逐弓裔,弓裔在流亡中被杀。王建自立为王,国号高丽,迄今近二百年矣!其家谱显示王建源于太原王氏,乃东周太子晋后裔,或为脸上贴金。”中年书生娓娓道来。  那青年僧侣接过话头,“弓裔叛梁吉,王建叛弓裔,同是得国不正,一如赵氏黄袍加身。”  尹氏兄弟面面相觑,这僧侣与书生把酒讲古,说得不咸不淡的,敢是把兄弟俩给忘了?  还别说,兄弟俩对这段高丽历史,并不太清楚,除了高丽太祖王建的名字。原来大伙儿都是篡权自立?  “当今高丽大王名颙,初名熙,令其侄禅让而得位,为高丽第十五代大王。早期得位不正,至今年老昏聩,外戚专权,忠良避世,功臣见谗,朝政混乱,民不聊生。”中年书生侃侃而谈,所知甚详。  “荧惑东行,高丽临乱。惜乎小友尹瓘,郁郁而终,再不能谋面。”青年僧侣长叹一声。  尹氏兄弟“噗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中年书生真是说到兄弟俩心底去了,当今高丽确实不堪,主昏臣黯,功臣枉死,可怜先祖父啊!听青年僧侣的话音,还是先祖父的故知?何称小友?怪不得看不出多大年纪。  “叔祖父为我兄弟做主啊!”连连叩头的是尹正恩。尹正银愣了一下,也赶紧跟上。  此时兄弟俩都是眼泪鼻涕一起流,连肚子都没那么饿了。祖父的好友故交,可不就是叔祖父吗?  “唉,先吃饭吧!”青年僧侣放下了筷子。  那凶神恶煞的大汉走上前来,搬了小几下炕,“咣”地顿在地上。尹正恩偷眼看了看炕上的长辈,倒不是嫌弃剩饭,而是不太确信赐食。再看到青年僧侣慈祥的笑容,果然是先祖父故交,这位应该是阿布卡赫赫。  “谢叔祖父赐食!”  下一刻,这对将门虎子就下了手了。山菇炖小鸡啊,动作慢些就让兄弟抢光了……  于艮端详这两兄弟,大一点的有勇无谋,小一点的多谋少断,还真是才堪大用——好吧,足够数钱了。  “你兄弟二人侵我领土,杀我子民,看在尹瓘面上,我也不好和小子辈计较。”于艮摇头叹道。  “上师可是要扶一把这两个孙子?”李处能捧得一手好哏。  “多谢叔祖父!”地上这两个孙子,已经在舔盘子了。肚子里有点食,更知道可以不死,腿脚总算没那么抖了。  “也罢!相见也是一场缘分,就让他俩当高丽国主吧!”于艮轻描淡写地说道。  “啊?!”尹氏兄弟目瞪口呆。  虽然有胆子杀入女真境内,兄弟俩却只是想挑起争端——战事一起,军队的地位不就起来了吗?  “啊什么啊?我说行就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高丽人篡位也是习惯。”于艮眉头一皱,吓得兄弟俩赶紧叩头谢罪,邦邦响。  “尹氏源于少昊,坡平尹氏唐末时自天水迁入高丽,血统也算尊贵。尹瓘虽故,高丽军中权贵,倒有半数出其门下。”李处能颔首应和。  “这是……造反啊?!”尹正恩倒也没那么傻,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不过,这好像是一场大富贵?  “你俩打出旗号,‘清君侧,除奸佞,替天行道’。具体怎么做,穆逊会知会你俩。下去吧!”于艮摆了摆手,在这俩活宝身上已经费了太多口舌。  “是,叔祖父!”未来的高丽大王叩头再三,起身后倒退着离开。  穆逊带着两人下去后,于艮才想起来,还没指定哪个是大王啊!好吧,这点并不重要,哪个孙子不是孙子?大不了兄弟俩再内讧一场。忽悠这么两块货,真是没有成就感,忽格都被扯低了……  “高丽也在忽汗河以东?”要说李处能读书多,也没读坏脑子。  “高丽人很善于挖矿的。”于艮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后世朝鲜的领土,除朝鲜半岛外,还占了大陆上的两块,一块是鸭绿江流域,一块是图们江流域。  鸭绿江流域在南,大体是后世朝鲜的平安北道和平安南道。  图们江流域在北,大体是后世朝鲜的咸镜北道和咸镜南道。  曷懒甸,就是图们江流域。  图们江扼住了中国到日本海的出海口。目前这片海域,还是叫北海的。于艮觉得,北海这个名称,比日本海强了太多,应该一直这么叫下去。  更重要的是,茂山铁矿就在咸镜北道,储量为亚洲之首,有近三成适合于露天开采……  这两个孙子,还真是能抢,胃口也足够好。一共近五千匹战马,半数驮满了财货,可是把博多和高达及其掌柜忙得够呛。  东珠和人参等珍品,自然要带到大宋去销售。铁器布匹等粗笨日用,分赐予各族,阿布卡赫赫养活得人太多啊,目前还没什么税收,简直是只出不入的。部分财货留给五千骑充作军饷,另一部分交给了博多。  博多和高达次日一早出发,赶赴忽汗城,变现并采购硝石。  苏都哩家传的制硝方法,虽然是无本的买卖,毕竟产量太少,只能是小打小闹。五千人赴高丽替天行道,需要大量的霹雳弹,人命很宝贵的。  车船上带了大量硫磺,足敷使用。高丽俘虏被派出去伐木烧炭,总不能白吃饭吧。  第三日,高达手下的掌柜带人返回。忽汗城只购得了不到百斤硝石,博多和高达诸人又赶赴正州。正州原为渤海国西京鸭绿府,已经是大辽腹地,后世为通化市。五日后返回,带回了芒硝五百斤。  苏都哩率领一众弟子忙活起来,待第七日车船返回镜泊湖时,已经制作出了五百枚霹雳弹。副总指挥斡离不眼里大放异彩,伐个高丽,至于这么烧钱吗?  阿布卡赫赫的指示是,以最快的速度撕开高丽边防。以斡离不之智,自然知道,尹氏兄弟“清君侧”,高丽军中定有响应。那么尹家将何以自处呢?高丽王庭又如何处理尹家?  或杀人,或被杀,无论如何,尹氏兄弟再无退路。  不过,谁在乎……
    “女真人能把高丽人揍得找不着北,胡里改人就差了吗?!”  “侵我领土者,十倍侵之!杀我族人者,百倍杀之!”  “我以阿布卡赫赫名义,通过你们的刀枪,向世人宣告——敌人的机会只有一次,然后就是灭亡!”  ……  “今任命穆逊为总指挥,斡离不为副总指挥。着穆逊、斡离不、胡沙虎、恩特布、阿布哩、兀术组成军事委员会,重大事项须集体研究决定。形成决议后由穆逊和斡离不牵头组织施行,诸部不得有违!”  誓师大会在渤海国上京龙泉府遗址前举行。阿布卡赫赫之登坛拜将及战前动员,不过寥寥数语。  穆逊代表广大指战员庄严宣誓,“誓不辱使命!”  各部整编以来,精选一千勇士为常备军,组织、装备、训练均是不可同日而语,却一直未有实战机会,吓唬阿骨打的那一次不算。胡沙虎、阿布哩、恩特布等人以降,早已憋得嗷嗷叫唤。  “阿布卡赫赫!”呐喊声雷动,刀枪如林。  于艮庄严行礼以报,前方是五千双狂热而崇拜的眼睛,背后是鱼跃鸟飞的粼粼水面。于艮站在车船的顶层甲板上,身边只有温蒂持刀侍立。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辉煌了两百年,又沉静了两百年,今日镜泊湖再掀狂澜。一段子虚乌有的历史,由此发轫,强力地展现给这个世界——哥,来了!  感谢尹氏活宝,让哥逮着棒子练练手。怪我喽!  哥其实是爱好和平的人呐,但实力才是和平之基石……  当下这种以部族为主体的军队组织形式,血亲守望相助,同袍荣辱与共,也自有其优越性。历史上阿骨打灭辽,一直采取这种形式,战斗力极强,于艮暂时没想打乱。  说到底,这种组织形式,其实是军政合一的。在民的角度上,亦军亦民,平时扶犁,战时持枪;在官的角度上,亦军亦政,权利一把抓。  优点突出,问题同样严重。  天纵奇才的阿骨打在位时,或者说在事业草创期间,战力的确非凡。  阿骨打一逝,大金的隐患就浮出了水面——尾大不掉,政令不通。  第二代君主吴乞买时,粘罕和斡离不的东西两路伐宋军,已经俨然两个小朝廷。第三代君主上位,则把老一辈勋贵屠戮殆尽,君权保住了,却是社稷动摇。  可以说,阿骨打时期的大金,陡然上升,而后就是逐步衰落,没有一个平台期。这是大金政权的先天缺陷,或者只有阿骨打能纠正之,怎奈天不假年……  于艮目前只是建立了常备军而已,略改亦军亦民的性质。军事委员会,其实也没有摆脱原始的军事民主范畴。离职业化军队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于艮不着急,待人多地多钱多之后方能行之。  五部本为一体,穆逊的资历和能力摆在那里,诸人对此任命也并无异议。反正胡里改人的地盘是越来越大,以后机会还多的,阿布卡赫赫说明了要“赛马”。  斡离不之任命,倒是有一些人不太理解。不过其职责主要是集结女真旧部,不会对胡里改人指手画脚。  更何况,斡离不是阿布卡赫赫二弟子的兄长呢,不是外人!  若斡离不得知这兄长身份,不知作何感想——不是斡离不,不是阿骨打的儿子,而是兀术的兄长哦……  兀术首次承担大任,骑四蹄点雪火龙驹,擎螭尾凤头金雀斧,昂首挺胸,激动得直哆嗦。于艮特意召兀术上船,单独辅导——指挥员重在发现和使用人才,不可轻易涉险。  “师父,我也是战将啊!”兀术梗着脖子不服气,正是中二年纪。  “不准死!”师父火大,猛敲大脑壳子,手感很好。兀术不敢反抗,却也撅着嘴,老大的不情愿。  温室里毕竟培养不出参天大树,于艮摇摇头妥协了一步。师徒达成的协议是,兀术冲锋时,身边不得少于二十人,由达春监督执行。  达春和另一名亲传弟子,也就是最早的九名小萨满之一,被派到越里吉阵营作为随军萨满。  随军萨满主要负责情报传递和技术指导,各部族队伍均派驻两名。可参与一切机宜,但不得干涉各部事务和军事指挥。一则是在实战中轮训弟子,二则是便于掌控实情。  当然,随军萨满也代表了阿布卡赫赫,承担着激励士气、凝聚人心之重任。  前期除越里吉之外的四部,早有阿布卡赫赫弟子派驻,在操作霹雳弹、文化教育、统筹计算等方面都发挥了良好作用,在各部中很受欢迎,地位超卓。  从另一个角度说,穆逊等人,也很珍惜随军萨满这个和阿布卡赫赫沟通的桥梁。  兀术本身就是阿布卡赫赫内弟子,地位显赫,所以此前未曾派驻。今番组队出征,兀术以越里吉酋长身份出现,当然就需要派驻萨满了。  斡离不身边同样派驻了两名萨满,感觉上虽然与胡沙虎等人略有不同,却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各部都有配置,并非单独针对什么。  兀术脑壳红肿地从车船上下来时,正好斡离不前来求见阿布卡赫赫。挨师父揍倒是没什么丢人的,兀术就跟兄长发了两句牢骚。斡离不却是怔在了当场。  随后,斡离不拍了拍兀术的肩膀,什么话都没有说——难道说师父对弟子,比阿玛对儿子更加关怀?  斡离不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心底最深处,居然有一丝丝的嫉妒……  诸兄弟当中,斡离不最受阿骨打宠爱,却也是从小在摔摔打打中成长——阿玛担心过我的安危吗?或者有吧。  斡离不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不能擒虎搏熊,不配做我阿骨打的儿子!”  兄弟俩各怀心思地分手,彼此说了声,“加油!”  这个词,也是新从阿布卡赫赫那里学来的,是鼓劲、努力的意思,听上去有点莫名其妙,但很是高大上。  斡离不的阵营在高丽士卒这边。尹氏兄弟重获自由,检点高丽士卒,尚有一千四百出头。  劫掠所得的财货虽然被夺,但随身兵器和战马都发还了。再说了,坡平尹氏还在乎这点财货?  荫了先祖父故交的福,不但小命得保,更知天命在身,好一场大富贵可搏,尹氏兄弟也是颇有战意,跃跃欲试。  高丽士卒前期由斡离不负责指挥,攻破高丽边防,打出“清君侧”的旗号之后,再交由尹正银指挥。  尹正恩应该提前率领小分队潜入高丽运作,通知坡平尹氏家族应变,同时联络尹瓘的门生故旧。预计这边攻入高丽境内时,那边尹正恩刚好到家。留给尹氏家族应变的时间,也就是边防警报传到高丽王庭的时间,不多也不少……  “阿布卡赫赫,斡离不认为当如此。”斡离不向于艮提出了上述建议。  “可行!”于艮一口答应。  坡平尹氏死不足惜,但死绝了的话,尹氏活宝助力太少,扶上墙太难。斡离不果然见识不凡。  “就这样?”斡离不倒是愣住了,我这还有很多理由没说呢……  “就这样!”于艮赞许地看着斡离不,你还想咋样?  可是,我是个外人啊,穆逊等人,能听我的?斡离不摸了摸后脑勺,面带苦笑。  你是副总指挥啊!这次我给穆逊等人说说,下次呢?于艮只管好整以暇地看着斡离不。  “阿布卡赫赫,斡离不告退!”斡离不懂了,抱拳告辞。  “加油!”于艮起身相送,很客气。也太客气了一点……  ……  誓师出征后,阿布卡赫赫把车船留在了雄库鲁寨,暂拨给剖阿里一族使用。  于艮率二十余名弟子,二百余名护卫,和高达商队一起,由陆路进入了大辽境内。  忽汗城,素有“千年古都百年县”之称,明清称敖东城,清末始称敦化,取自《中庸》之“大德敦化”。  渤海国由此肇始,满清由此发祥,敦化自有其特殊的优势。  敦化地势构成为四周高,中部低,群山环绕,易守难攻。向西有道路直通扶余,向东直通辽阳。距离牡丹江仅里许,渤海国时或有码头水运,此时已废弃。  城垣土筑,分内外城,内城方形,外城长方形。大辽驻军于此,但城内外所见多为女真人。  辽军在路口设有关卡盘查,基本上形同虚设,只管收钱放人,与宁江州边陲之戒备森严截然不同。  虽然于艮一行人数众多,良马数百,大车成列,辽军也不以为意。毕竟商队远行,路上不太平,护卫多一些也是应有之义。  当然,这次也实在是太多了点,高达付出了不少好处费。此前铺垫的就更多了。  其实是大辽禁止民间商队直接赴属地属国经商的,但此时已经朝政紊乱,礼崩乐坏,哪里还有恁多规矩?  至少关卡上的辽军就不管那么多。没有商队经过,单靠盘查几个边民,能得几个大子?  一切通关手续都是由高达办理的,博多也已走过数次,跟辽军熟悉了,还额外抽了两条上好貂鼠皮缠在辽军头目的脖子上,嘻嘻哈哈地约好了下次回来时一起喝酒。  盔甲武器倒是收好了置入车中,就算是货物吧。顶盔掼甲跨马持刀的通过,也太不给驻军面子。  移敌蹇看着松松垮垮的大辽士兵,忍不住皱起眉头。若是在宁江州辖下,怕要军棍打断腿了。李处能的见识毕竟比移敌蹇多些,赶紧拉了移敌蹇一把,加快速度通过。  于艮至此也是心中有数——时机成熟之后,忽汗城将兵不血刃获得。  现在还为时过早,于艮当然不会为替人趟雷——阿骨打那儿打得风生水起时,这边就可以善意地策应一下了……  
    自从搭上胡里改这条线以后,高达商队的护卫事宜,就由博多带人接手了,价格便宜量又足。高达商队只是百余车夫而已,相当的轻省。  两人多次一路同行,差不多是无话不谈。博多问及辽东风物时,高达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虽然高达有过猜测,博多之目的,可能是沿途考察。怕也不是商务考察吧?  但高达从未猜忌过,这条商路会不会被博多抢了去,人家不稀罕这三瓜两枣的!  博多是铁骊贵族身份,却心甘情愿地投了阿布卡赫赫,事无巨细,安其劳苦,长途跋涉亦神采奕奕——定是所谋甚大……  高达心眼够多,胆子够肥,却是不敢操太多心。博多吩咐下来的事情,高达定会竭尽全力地办好,且不问缘由。  这些年在外面辛苦经营,高达几乎跑遍了大辽各地,却是难有进展。各地情况不同,结果却都跟宁江州之遭遇差不多。权贵官商勾结,势力盘根错节,赢者通吃,草民该死。  高达就是草民。不过这草民够机灵,也够胆识。高达勇敢地追上了阿布卡赫赫,局面豁然开朗。  四个多月以来,高达共往返苏州三次。辛苦是辛苦,却给家族带回了大量的珍稀货物,转手就是十倍乃至数十倍的利润。  值此乱世,高家虽然家大业大,亦是风雨飘摇。近年来,官府横征暴敛,见兵如见贼,高家已经是金玉其外,苦苦支撑。  上次回家时,家主二叔感慨时艰,甚至透露出了举族迁往高丽的念头。  高达是高家长房独苗,能得二叔此言,其实也是近期在家族中地位提高的表现了。高达却向二叔提出,此议不妨缓行,“辽东虽大乱,却可能也是大机缘,机缘就出在阿布卡赫赫。二叔,要不要赌一赌?”  高家因海商而致富,历代死在海上者不知凡几,其中就包括高达之先父。高家人从来就不缺乏冒险精神。  这次要赌的,却不仅仅是个人的生命。  高达大略介绍了胡里改及阿布卡赫赫的情况,二叔沉吟半晌,还是摇了摇头,“大利润诱人,大风险要命。家族上下几百口子呢,平安是福啊!”  高达脱口而出,“二叔,高家再有钱,也不过是一头任人宰割的肥猪。来个皂隶小卒,二叔都要陪着笑脸给钱。更何况,高家现在已经没有多少钱了!更何况,这次若是赌赢,不仅仅是大利润的问题!”  阿布卡赫赫眼里,没有各族的差别,此事人人尽知。高达更认为,阿布卡赫赫眼里也没有“士农工商”的差别。虽然目前的胡里改人,还远未发展到如此地步。  “不只是利润?你还想干什么?”二叔拂袖而去,“我死之后,汝自为之!”  现在高氏家族,虽然已经是瘦死的骆驼了,但如果举家投入阿布卡赫赫的阵营,却也能够烧个冷灶。  从龙要趁早啊!等“汝自为之”时,阿布卡赫赫的成就,谁知道会达到何等地步?那时的高家,还值个什么?  阿布卡赫赫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高达亲睹尊颜不过寥寥数面,却已经我心狂野。高达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对阿布卡赫赫有一种狂热。  在越里吉也好,盆奴里也好,凡是与高达交谈者,几乎三五句话就会提及阿布卡赫赫,均是一脸的憧憬。  要是有机会,让二叔觐见阿布卡赫赫一次就好了。高达觉得,这个想法,毕竟比咒二叔早死好些……  可是,觐见阿布卡赫赫,谈何容易。  二叔年迈,不良于行,家主不出门多年了。那么,请阿布卡赫赫来辽东?高达倒是敢想。  阿布卡赫赫何其尊贵,怎会轻履险地?  十余日前,博多却突然通知高达,阿布卡赫赫将亲莅苏州调研,高家商队要随行。  高达怔在当场——机缘终于来临了吗?哥可以佩服一下自己吗?  阿布卡赫赫誓师伐高丽,高达自是没有资格与闻。高丽降卒千余,却是在高达眼皮子下面的。降卒所掠财货,也是由高达协助清理计价。  博多话里话外地还有透露过,阿布卡赫赫一怒,高丽恐易其主矣!  呃,二叔还打算举族迁往高丽……高达一边吃饭一边胡思乱想,却见博多亲自过来喊他。  忽汗城只有六七家餐馆,都包下来,四百余人也要分成两个波次吃饭。据说阿布卡赫赫本想直接穿城而过的,弟子们却想尝尝酒肆的味道,阿布卡赫赫就准了。  高达赶紧跟着博多走进另一间酒肆。却见阿布卡赫赫所坐的一桌,只有李处能先生,沃淩小公主和温蒂夫人,另外就是博多了。高达赶紧上前,挨个见礼,阿布卡赫赫则微笑回应,还吩咐了加一副碗筷。  “高掌柜,请看看这条路线。”说话的是沃淩小公主,手里拿着一个亮闪闪的长方形器物。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器吧?高达战战兢兢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眼睛盯在闪亮的画面上,不容易聚光。  “这是起始点忽汗城,途经东京辽阳,终点是苏州。”沃淩指出了这三个地名,其余的就需要高达来辨认了。  高家致富已经多代,也请了先生教授子弟读书。虽然未有进学者,却都阅得契约,写得家书,查得账薄。高达认出来了,“吉林”?“长春”?这是什么东东……  “好叫阿布卡赫赫知晓,‘长春’那儿有个村寨,‘吉林’就没有印象。哦,‘沈阳’应该是沈州吧?”高达小心翼翼地回答。  这条神奇的路线,还真是与商队平素所行大部分吻合!  根据图形比例,分计日程,高达终于推断出来了,沈阳市此时可能称为沈州。神器里怎么会有路线图呢?这些图都是装在高达脑子里的,当然并不是很精确。  从敦化到大连,离线地图推荐路线是先西行,经吉林市,至长春市南拐,经沈阳市一路南下,过辽阳市,到达目的地大连,总计行程近千公里。  古今地形并无太大变化,现代人修高速公路,为节约成本计,也是尽量走山谷平地。所虑只是隧洞和桥梁,走到近前却有大山挡路就思密达了。  吉林市和长春市,此时应该是尚无建制。即使有人聚居,也不过是村镇规模。  “春秋时燕国筑方城,西汉称侯城,唐朝始称沈州,契丹因之。太祖曾移民充实沈州,颇为繁华。”李处能是有大学问的先生。  “你们购买芒硝所去的正州,在哪儿?”阿布卡赫赫若有所思地问道。  “正州,渤海国置沸流郡,户五百,隶属于渌州。渌州,即鸭渌军节度使司,渤海时为西京鸭渌府,都督神、桓、丰、正四州事。”李处能果然是博古通今,人形百度。  于艮却仍是一头雾水,会不会离着鸭绿江不远了?  “在忽汗城西南方向,约五六百里。”高达的回答,可操作性就强一些。  对照着电子地图,高达指出了大概的位置,好像是通化?现在没有那么眼晕了。  沃淩闻言,以敦化起点,通化为终点,寻找最短路线,展示给高达看。  “就是这里了!”高达一脸的兴奋。很有一种参与神秘事件,并且发挥了重大作用的成就感。  敦化至通化三百余公里,博多和高达五日往返,也是蛮拼的。于艮冲着博多点了点头,博多谦虚谨慎地收到。  地图上估计的自驾时间,不到七个小时,真是欺负马啊!  问清楚大车行得,于艮就决定走这条路线了。从通化一路南下,可到达丹东。丹东已在海边,沿着海边到苏州,高达很熟悉。  此前高达惯走辽阳,但那是正经做生意。而今这事,好像没那么正经的说。虽然高达已经打定主意不管不问,乐见其成。  辽阳乃大辽东京,繁华之地,社会组织严密,驻军很多。高达也不敢保证,这么多人行路,会不会有麻烦。  这条路线近了不少,但多是山间野路,有些恐怕还是渤海国的旧路。好在高达刚走了一趟,觉得路况还算马马虎虎。  当然,山间野路匪患多。可是,阿布卡赫赫怕山贼吗?  一行四百余人离开忽汗城,再次踏上征途。  一路上多在山谷中穿行,阿布卡赫赫卫队轮班撒到两三里外警戒,顺道猎些野味回来。  车上带有干粮,就着野菜兽肉汤下饭,颇有点露营的味道。弟子们已经尝过了大城市的酒肆,觉得还是新鲜肉汤好吃些。  晚上就找个平坦的谷地安营扎寨。于艮和温蒂沃淩同帐,其他弟子也被卫队围在中间。久违了的篝火读书时间重新开启。虽然大部分弟子已经听过不止一遍,依旧听得津津有味。这回还多了李处能先生的注释——神仙考。  一路上晓行夜宿,九日后,高达报称,正州已经不远,下午晚些时候可达。  时值正午,忽汗河尚未完全解冻,这边却已是山花烂漫,彩蝶纷飞。  沃淩及诸弟子兴奋得满地跑,嘻嘻哈哈的,哪有一点毫无背井离乡的伤感——有师父在,就是家喽……  只有温蒂一直不肯放松,手持长刀侍立在于艮身边,目光炯炯地扫视周边。好在鳄鱼皮甲合身,并不像铁盔铁甲那么沉重。  于艮正想逗弄温蒂一番,却见温蒂盯紧了前方。  路口大树下,突兀地站着两个人。远看身形瘦削,却是孔武有力。  一路上还真是没有碰见山贼。或者是山贼见这伙人多,主动“扯乎”了。  两个家伙堵在路口上,敢是要打劫四百人吗?  
    数十匹战马瞬间冲上,团团围了二人。  阿布卡赫赫卫队队员虽然未曾着甲,所持也不过腰刀,却自有凌厉杀气,锐不可当。  移敌蹇私下里认为,这等勇武之士,大辽东北路招讨使司也不过寥寥数十。二百员额的阿布卡赫赫卫队,完全可以硬撼两千辽军。即使辽军再多,阿布卡赫赫卫队亦可杀出一条血路,而后轻松脱身。  当然,这是在没有拖累的前提下。而今阿布卡赫赫及二十余弟子,都是不可或失的保护对象。商队的百余大车倒是可以牺牲,但阿布卡赫赫卫队的荣耀何在?移敌蹇的压力可谓大矣。  上路以后,鲁库只是居中策应,倒像是管家一般。阿布卡赫赫卫队之日常管理和轮值调配,都压在了移敌蹇身上。五十余名巡哨撒出去,毫无警讯传回,却突然冒出了两个来历不明的挡路者,这是打谁的脸呢?  移敌蹇眯眼盯住了两个挡路者。只要一声令下,便可将其剁为肉醢。另有五个十人小队抢出,冲向左近山头搜检。  古怪的是,两个拦路者面对冷冽的刀光,似乎怡然不惧。  当先者是个中年汉子,上身只穿了一件无袖汗褡,露出瘦骨嶙嶙的胸口,双臂却极其粗壮,肌肉虬结。颧骨和眉骨都是高高突起,挤压了五官的空间,看上去很违和。  后面一人年纪尚轻,却穿了一件破旧的文士长袍,下摆还失了一块。长发乱糟糟地披散着,遮住了半边冷漠的脸。  两人身上脸上,都是一道道的黑灰,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看来山贼的日子也不好过,莫不是很久没有开张了?  “说!”移敌蹇喝住了卫士,刀指中年汉子。  “嘿嘿,这位爷,您需要铁料吗?”那汉子大嘴一裂,露出两片结实的门牙,门牙之间还开了条缝。  这表情,应该是笑吧?也太特么难看了点……  也是,头上顶着十余把腰刀,能笑出来就不错。移敌蹇却有一种直觉,这中年汉子并无惧意。或者是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  后面那青年人负手而立,脸上的漠然也未曾稍许改变。放佛头顶上的十余把腰刀,要醢的是别人。或者自己死与别人死,俱是一样。总之一副挨千刀的神态。  铁料?移敌蹇皱了皱眉头。原来这两人不是山贼,而是走私贩子?  大辽盐铁官营,若无官府凭证,便是私自售铁。偷逃朝廷财税,可是大罪。此处穷乡僻壤野路,这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官商。移敌蹇对刁民是本能的厌恶。  “贼子好胆!”移敌蹇大喝了一声。  “嘿嘿,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中年汉子仍然笑得很难看,倒是底气十足的。  移敌蹇觉得自己被藐视了,正欲发作,却突然想起来此地做主者,不是凛然正气的爷爷,也不是嫉恶如仇的自己。大辽律法么,阿布卡赫赫好像从未垂询过……  “你有多少铁料?”阿布卡赫赫已经走上前来。  温蒂半侧着身,盯紧了后面的年轻人。移敌蹇则继续盯紧了中年汉子。卫队的包围圈略微放开了些,腰刀却未松弛,防备两个拦路者暴起伤人。  沃淩及诸弟子们被鲁库拦在了后面。最后的十个十人小队,分散在各处。高达的百名车夫也抽出了腰刀,背车而立。此时就顾不得革命分工了,要倒霉只会一伙儿倒霉。  其实高达的车夫都是老手,走南闯北的,所经历的事情反倒是比阿布卡赫赫卫队多些。这年头,干点什么不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嘿嘿,一看就知道,这位爷才是能做主的!”中年汉子睥睨了移敌蹇一眼,倒也不怕得罪人。  嘲笑也是笑。这厮不笑不开口,偏偏笑得那么难看。移敌蹇觉得还是后面这个不笑的家伙略可爱些,虽然看上去像是别人欠了他钱,一点刀架脖子的觉悟都没有。  “说。”阿布卡赫赫语气淡淡,目光从中年汉子头顶上掠过。  也是一个字,与移敌蹇的问法完全相同。移敌蹇本来挺憋屈的,只这一个字,却是念头通达了,痛快!  “嘿嘿,现货有一百石。长期供货嘛,每月可供十石。”中年汉子果然不敢继续废话,正经八百地回答问题,虽然笑起来还是一样的难看。  “很久没开张了?”阿布卡赫赫反倒是有了耐心。  阿布卡赫赫为何有此一问?移敌蹇也是心思灵动之辈,马上就想明白了。存货一百石,月产十石,大概是十个月没开张了吗?  “嘿嘿,够胆走这条路的商队不多嘛!有胆量却没分量的,兄弟还不爱搭理。”中年汉子还是照实回答,表情已经收敛了许多,顶多算是虎死不倒威。话里话外,还捧了阿布卡赫赫的臭脚——爷您够分量,好胆识……  “不怕我夺了你的矿?”阿布卡赫赫眼神一冷。  “嘿嘿,爷您是做大买卖的,怎么会难为一群苦哈哈呢?再说了,就算爷您要了这矿,不也得有人给爷挖吗?小的们给爷您挖矿,爷您赏口吃的,不是一样吗?”中年汉子的心思,好像还挺细腻。  移敌蹇明白了。敢走这条野路的商队,确实需要几个条件。一则是够胆,二则是有实力,第三……路子还不是那么正的。嗯,这恰好就是私铁的理想主顾。这中年汉子在这儿摆摊,原来是很靠谱的。  他说得好有道理啊!移敌蹇觉得,有点不太认识这个世界了。怪不得爷爷让我跟着上师走走。而上师这两句话,倒像是替我问的……  冲上两侧山峰的卫士打出了手势,山上没有埋伏。移敌蹇放松了许多,这两个私铁贩子居然是孤身挡路,果然好胆!  移敌蹇再看那中年汉子时,貌似没那么丑陋了?草莽之中求生存,恐怕没有一个简单的。  不过呢,阿布卡赫赫问了几句话,中年汉子的自称,还是从“兄弟”变成“小的们”了。  “博多,高达,你俩和他谈谈价钱。合适的话就收了,长期收。”阿布卡赫赫的问题已经问完了,抬腿就往前走,连多看一眼都懒得。  细务当然是博多的事情,商队重新启程。  沃淩及一众弟子从两个怪人身边路过时,都好奇地打量了一番。中年汉子只管“嘿嘿”地笑,诸弟子们却赶紧走快些。  “对了,要去验验货。价钱呢,是送到苏州的价钱。先付给三成定金,余款货到付讫。”阿布卡赫赫已经走过了十几步,又扔下了几句话。  中年汉子闻言一怔。验货倒是应有之义。送到苏州,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中年汉子与青年人一对视,却见后者咬了咬牙——管他什么鸟人,富贵险中求喽……  ……  天气晴好,花气袭人。阳春三月的旅行,并不是那么乏味的。  沃淩和于艮乘一辆马车,苏都哩和李处能乘另一辆。其余弟子年龄大些,都是纵马疾驰,胆子越来越野。  “上师,这两个人,恐怕不是好路数。”移敌蹇巡视一圈后,驱马来到阿布卡赫赫的马车旁边。  “这个世界上,人有很多种。好人坏人这个标准,有点太儿戏了。”于艮揶揄地看着移敌蹇。  “是,上师。”移敌蹇赧颜一笑。  与这两个私铁贩子的短暂接触,移敌蹇一直觉得别扭。可能是与此前交往的人,截然不同吧。虽然移敌蹇在盆奴里数月,已经算是见识大涨。  “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有其道。什么样的人,你都可能遇上。什么样的人,你都要打交道。好人与坏人,没有标准。好与恶,都会蒙蔽你的眼睛。了解这个世界,才能适应这个世界,终于改造这个世界……”于艮娓娓道来,就像是教导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毛绒绒的可爱。  移敌蹇想挠挠头,又觉得这动作跟卫队统领的地位不太相称。在上师面前,倒也没什么丢人的,移敌蹇又继续问道,“拿了三成的预付款,他们不会跑掉吧?私铁贩子会有说明德行信义。”  “白花花的银子,就是上好的香饵啊!那么容易白吞吗?跑得了矿工,也跑不了矿。这两个人,背后有一大堆人需要养活的。”于艮不厌其烦地解释。移敌蹇这小子,正义感有点过剩哦!  其实于艮还有一种直觉没说,这两个人,是能做事的人,也是负责任的人。  若能千里迢迢地把铁料送到苏州,就证明了这家伙是个人才。嗯,长得丑也是人才。十个月没开张,说明销路也不是那么通畅的。难得见空口白话的扔下大笔银钱的主顾。  交易一阵子之后,不但矿是哥的,人才也是哥的啊!哥还就是这么自信。  高丽那边,此刻恐怕已经开片了。茂山铁矿才是真的铁矿。虽说高丽人善于挖矿,但也得有人管理不是?这两个人才就不错,行家里手,也够胆识。高丽人就只适合挖矿……  李处能在后面的马车上,百度出了背景资料。  “渤海国,素以铁矿和冶铁闻名。此处离着故渤海铁州不远了。太祖时,迁移渤海居民至辽东,以‘曷苏馆’称之。‘曷苏’,契丹语‘铁’之意也。手山、三黜古斯和柳湿河分置三冶,大辽的铁器,倒是有十之七八产自辽东。”  也就是说,那两个人手里确实可以有铁矿,而且能够冶铁。  “月产十石铁料,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矿工和冶工加起来,至少也得上百人,算得上一股势力。”李处能继续说道,算是证实了于艮的推断。  移敌蹇再次郁闷。事情是大家一起经历的啊!我为什么不能得出什么结论来呢?  话又说回来,若是移敌蹇单独带队遇见这两个人,估计早就砍头了事了。  话又说回来,若是移敌蹇单独带队,压根就不会从这儿走……
    移敌蹇虽然年轻,却是正统的大辽军官,早已参与统领过大辽东北路招讨使司萧兀纳的亲卫。而今接手阿布卡赫赫卫队,也算是熟门熟路,专业对口。  太阳西斜时,正州已经遥遥在望,阿布卡赫赫传令扎营。  移敌蹇勘察之后,选择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包。暮春草木生发,可遮住帐篷。大队人马集中在半山腰处,货车围成一圈以为拒马,浅壕沟挖掘了三条。另派了一个中队扎在山顶,一个中队扎在山脚。俨然一切皆有章可循,中规中矩。  阿布卡赫赫卫队各级队长都是求学上进之辈,即使不以为然,也执行得一丝不苟。卫士们倒是野路子惯了,毛毡一铺,随处可睡觉,哪有恁多规矩?  有人腹诽,却也无人敢出头炸刺。此处已深入大辽,毕竟与自家后院不同。阿布卡赫赫信任一个契丹将领,定是自有其道理的……吧?  安营后未久,博多和高达带着两个十人小队赶了上来。  “那中年汉子,验看了一车干粮和半车银绢之后,慨然带我等回寨。山寨隐在山谷中,离大路有两个山头。山路不通车马,物品需要肩扛手提。属下估计,其丁壮在两百之内,另有老幼妇孺一批,皆面有菜色。铁料查验无误,矿坑倒是未曾得见。属下认为,此人有诚意也有能力履约。”博多详细地向于艮禀报。  “那两人有何来历?”于艮问道。  至于什么价钱成交,双方怎么接头,自有专业人士完成。阿布卡赫赫无须过问,只知交易已成即可。  “中年汉子系铁匠出身,自称姓董,没有名字。善使一柄大铁锤,颇有勇力。山寨中人多以‘大当家’称之,也有同辈喊其‘小丑哥’,还有年长者喊其‘丑娃’。此人均不以为忤,乐呵呵地应承。”博多据实以报,信息虽少,却也是费心了。  “董……小丑?”于艮却是心头一震——这是什么运气?不会逮着个真的吧?  董小丑也算是青史留名的角色,现在尚未出场。当然,其名声也并不算太大,死得有点早了。  按照历史轨迹,大金立国后,占领了东北军事重镇黄龙府。大辽震惊,天祚帝率七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却被两万金兵在护步达岗击溃。这是决定大辽国祚的一败,发生在公元1115年九月,也就是明年。大辽从此势颓,根基动摇,全国动荡。  公元1116年初,渤海人高永昌杀辽东京留守萧保先,自称大渤海国皇帝,迅速占领了辽东五十州。  天祚帝授南京留守、燕王耶律淳为都元帅,招募辽东饥民成军,取报怨于女真之意,谓之“怨军”。怨军凡两万八千人,分为八营,董小丑便是其中一营的首领。  另一营的首领就厉害了,大名鼎鼎的三姓家奴郭药师。穿越靖康年间的网文,无法越过郭药师,捎带着也多有提及董小丑者。  公元1121年,东南路怨军将领董小丑因平叛不利而被处死。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郭药师、罗青汉、董仲孙等率众造反。大辽派兵镇压,郭药师杀罗青汉等人,接受了招安……  李处能显然注意到了于艮霎时间的异样,扪肚搜索,却是网络不畅——董小丑,很有名的吗?  于艮自是不能将尚未发生的事情说与人听。况且记忆也不一定准确。况且历史也不一定沿着原来的轨迹运行——哥这只小蝴蝶,不是挥呀挥呀地来了吗?  “那青年人呢?”于艮点点头换了话题,那个装酷的青年人貌似也挺有味道。  “那青年人背一把无鞘的重剑,约莫四五十斤。未听见山寨中人如何唤他,他也不搭理旁人。感觉其并非山寨中人,只是山寨的过客,或者是董小丑的朋友。”博多还是很称职的。  走前于艮并未吩咐,博多却知道该去了解什么。回答问题,也是有备而来。于艮对那两个人还真是有招揽之意,否则犯得着真金白银地往外扔吗?  “不错!去吃点东西休息吧。”于艮笑着吩咐。倒是没有想到,随手捡个铁矿高管,可能还有更大的用场。不管是谁吧,都逃不脱如来佛的手掌心啊……  博多行礼后离开了于艮的营帐,李处能和鲁库也告辞自去休息。  天色渐暗,营地里没有举火,众人均以干粮充饥。毕竟离着正州不远,免得节外生枝。  沃淩今天玩得太累,早早地睡下了。苏都哩及一众弟子大概也睡得香。于艮信步走出大营,朝着山头爬去。温蒂擎了长刀跟上。移敌蹇制止了卫士相随,反正小山包周围皆布有暗桩,不虞意外。  毕竟仍在东北,白天气温在二十度以上,夜晚却是有些春寒。  漫天的星斗之下,露华渐浓,青草含香,于艮的心情如潮水涌来——真像是一次深山野营啊!说走就走的那种,不是有去无回的那种——哥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依稀可见通化的灯光,辽东半岛也不远了,渡过渤海就是山东半岛。  近乡情怯?  其实,我是个没有家的人。只是,每月总有那么几天……心情低落。  两宋之交的靖康之变,几乎是打断了汉族的脊梁,汉人从此失去了自信。  男人无法保护女人的贞洁,却把女人圈在家里。  裹足,裹住的不仅是女人的三寸金莲,更是裹住了整个民族的开拓进取精神。  后世所谓的封建糟粕,多是源于南宋,亦可以说是靖康之变的后果。  而后,两次异族统治,更是将汉族的灿烂文明,毁灭殆尽。  老天爷一定是汉人飞升的,扔我过来,必有大用。  可是,天降大任,为什么不问问斯人的意见?县委书记比我更合适一些啊!  除了天祚帝那个混账,谁家没事带几百人野营的……  于艮默默地坐在一块巨石上,良久才想起来冷落了佳人,“温蒂,冷不冷?”  “还好。”温蒂平素极少说话,冷艳骄傲一如长刀。  在众人眼中,温蒂大概是阿布卡赫赫的影子吧,悄无声息地跟随,专以阿布卡赫赫安全为任。众人对阿布卡赫赫的崇拜,顺道也附赠了些过来,可有压力?  却没人知道温蒂的快乐,甘之如饴,无怨无悔。于艮就如同一座仰之弥高的山岳,呆在他身边,就觉得无比的踏实。稍微离开几步,就会惘然失措。  阿布卡赫赫的慈悲恻隐,很多人身受。于艮的温柔关照,很少人享受,温蒂当然位列其中。  阿布卡赫赫的神器神迹,很多人亲见。于艮的内心世界,却只有温蒂走近,没有之一。  “来。”于艮向温蒂伸出了手臂。  “嗯。”温蒂坐在了于艮旁边,身体俯过去,趴在于艮腿上。果然暖和了许多。  “到如今,也只好一味地走下去。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或者承担着什么使命。”于艮搂着温蒂,没头没尾地低声诉说。  少女的身躯,馨香柔软又富有弹性,具有舒筋活血之功效。  “嗯。”温蒂轻轻地应了一声。于艮说的事情,温蒂并不太懂,但只要随便应一声就好。温蒂是于艮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倾听者。  “就像在黑暗中摸索前进,根本不知道前头有什么,甚至不知道要去哪里。我也会累,也会愁,也会迷茫,却只能让大家看见我的笑脸,我的从容淡定。因为我是大家的主心骨,主心骨需要信心满满,镇定自若,一切都在掌控中,要给芸芸众生指明方向。”于艮的确是在摸索前进。  这个倒是挺熟悉的,无视黑暗,得心应手,尽在掌握。  “嗯。”温蒂轻动了一下,让于艮的探索之旅更加顺畅。  “有八个月了吧?我唯一的动怒,就是粘罕行刺那天。我冲动得没法控制自己。那个叫鸿特漠的人,应该是被我用拳头捣死了吧?这是我前世今生,唯一的一次杀人。那天,我是真的害怕了,怕自己死,怕你和沃淩受到伤害。”于艮嘴角苦笑。  周边只有些许星光,温蒂却像是能够看到于艮的表情,抬手就摸到了他的脸颊,正是苦笑皱起的地方,随即用手指平复。  “我不能死,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伤害沃淩。你们和我的生命,一样重要。”于艮捂住了温蒂的手,捂在腮边。  “嗯!”温蒂侧了一下身子,终于有了一句话,“我们是一家人。”  “失去你俩,我会变成扰乱这个世界上的恶魔。可能会变得连我自己都会害怕。越是内心恐惧,却越要往前冲,一路血淋淋的。所以,这个世界应该感谢你俩,他们却不懂得。”于艮抬眼看向通化的灯光,喟然一叹。  “我很想杀了粘罕。但最后还是把他放了。我不能任性行事。快意恩仇,酣畅淋漓,一直都离我很远,过去是,现在也是,将来还是。我要做事啊!做很大的事,做从来没有想过的事,连做梦都未曾梦到……”  “嗯,喔……”温蒂抬起了小脸。  不知过去了多久,于艮终于以大毅力停止了动作。  “再养一年!”于艮咬牙彻齿地说着,打横抱起温蒂,小心翼翼地下山去。  温蒂也从凌乱中略微清醒了些,甜蜜地依偎在于艮怀中,哪怕两人很可能一骨碌滚下山去。  滚了就滚了,有什么了不得?我们是一起滚的!  温蒂也没有提醒于艮,那把精致的长刀,还插在巨石旁边的草地里。  
    “户五百?”  于艮疑惑地看着李处能。怎么说也是个地级市吧,下面还管着一个县呢!  “统县一,东那县,户二百。”李处能并非显摆,说的只是常识而已。阿布卡赫赫缺乏这种常识,倒也不难理解——夫余亡国至今,六百余年矣,世间早已沧海桑田。  况且阿布卡赫赫还称,飞升过另一个世界,人口凡七十万万。无法想象的,挨个在地上摆,也摆不开的吧?难道在头顶上摞?  “哦!”于艮点了点头。  怪不得高永昌迅速占领了辽东五十州。按照这个标准,五十州加起来,也就是两万五千户?此时户均五六人吧,往多里算一点,能有二十万人口?很糊弄事啊!  也对,阿骨打所属女真人,还到不了这个数呢。  正州共五百户,刨除辖县二百户,总共一千多人,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子了……也好意思叫州?  昨天傍晚临近正州时,于艮还有点小心翼翼的。如此说来,麾下二百卫士,完全可以屠城啊!好吧,有点邪恶了。  昨晚远眺正州夜景,觉得灯火稀疏,原来是人烟稀少才对。  “大辽州制,分为四级,曰节度,曰观察,曰防御,曰刺史,等而下之。”李处能给于艮进行了科普。  大辽地方行政机构,设道、州、县三级。道也就是五京,五京驻地称府,如东京辽阳府,南京析津府。另有七府,与道同级但略低,大概也算是后世的省级行政机构。  道下设州,相当于后世的地区级行政机构,却也分不同级别,如后世计划单列市,省会城市,可拔高为副省级。大辽却分了四个级别,他们自己能搞清楚就好。  州还辖州,却与后世的地级市管县级市不同。比如渌州是节度州,辖州四、县二,正州乃其一。  李处能不厌其烦,于艮还是只了解了个大概,“渌州有多少户?”  “户两千。”李处能知之甚详,言之凿凿。  嗯,比后世的乡镇是差了点,比村子就强。  于艮挂职于贫困山区,也不是白混的。后世乡镇会对村子划片,相邻的三五个村子划为一个片区,由乡镇干部派驻工作。大名鼎鼎的渌州,鸭渌军节度使司,原渤海国西京鸭渌府,勉强算一个片区吧。  派驻干部多是后世行政级别里的办事员,没职务。有职务的最低级别,是科级。科级也就是乡镇长了。一个乡镇管的人口,搁在这里的话,顶得上大半个东京辽阳府。这些事情,就不要吓唬李处能任之先生了……  睡得早也就起得早,众人协商之后,决定把队伍分成三波,分头南下。  头一波由鲁库和高达带队,早饭后立即出发。第二波由博多和移敌蹇带队,中午出发。  两波各领半数商队和近半数卫队。人数虽然还是嫌多,却也是大规模商旅可以接受的范围了。否则太欺负正州辽军。  正州虽然也属军镇,但并非忽汗城那种要塞性质,没有卡在交通要道上。南北向的商旅无需入城,但沿路也有辽军关卡盘查。  且正州城防也好,辽军关卡也好,都是意在备边高丽的。对南北向的国内商旅行人,盘查得并不严格,基本上是买票放人。  高达对正州一线颇为熟悉,李处能也可以背书。虽然辽军要钱,素以胆肥心黑著称。但收钱办事,不生是非,还是很讲职业操守的。换言之,大辽之烂,已经从头顶烂到了脚后跟。待得时机,一触即溃……  于艮和李处能,带着温蒂及诸弟子,在两个十人小队的护卫下,进入了正州城。一则是打听一下高丽的消息,二则是沃淩喜欢逛街。顺道还要采买些干粮,有商队的伙计跟着,马车也带了五六辆。  入城毫无阻碍。从这边城门看到那边城门,也是毫无阻碍。契丹人还没学会盖楼吗?街边均是土墙茅屋,也就是个村子,还是没有砖瓦房的村子。  好歹是州城呢,街边有店铺和小摊。博多给诸弟子发了些铜钱,诸弟子沿途购买零嘴玩物。沃淩是逛过大城市的,这里分明不如宁江州。不过呢,手里拿着铜钱,也不好太过脱离群众。有一种挑在小木棍上的炸糕,味道很不错,需要和师父分享。  师父刚要张嘴呢,炸糕却不见了。旁边一个脏兮兮的小孩,眼巴巴地看着。沃淩就把炸糕塞给了那小孩,那小孩拿到炸糕,“哧溜”一声就蹿了。沃淩倒是一愣怔,“师父,这里的人,好像吃不饱饭……”  沃淩生在极北,还是酋长家女儿,条件虽一般,却从未有冻馁之虞的。就算是普通的胡里改人家,夏天捕鱼,冬天打猎,只要勤劳能吃苦,混个温饱是没有问题的。更别说师父降临之后,以“黑吃黑”为支撑的幸福生活了。  可是师父说过的,越向南方,社会发展水平越高,怎么会吃不上饭呢?  不单是沃淩,苏都哩等一众弟子,貌似也有此疑问。沃淩送出去炸糕之后,好几个弟子有样学样。街上的黑娃娃,貌似有点多啊!街上的行人,也是瘦骨嶙嶙有气无力的多。  “这里是农耕社会,靠天吃饭,遇有水旱灾情,粮食产出不足,便有灾荒。”李处能也是一声叹息。作为先生,有义务给学生授业解惑,虽然学生们问的是阿布卡赫赫。师父和老师,还是有区别的。简单说来,师父约等于老爹加老师。  “那他们为什么不打猎?”沃淩继续问道。  “打猎需要技能,换一种谋生手段,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李处能摇了摇头。犁惯了田的庄稼汉,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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