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桦新书：《一点墨》（1-3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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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桦新书：《一点墨》（1-389） 
　　1、尿洗眼
　　为了恢复视力，他用贞妇的尿洗眼睛。
　　2、筵席与尸体
　　在每次筵席上，他都会看见一具尸体。
　　3、美妇死后
　　美妇死后需三天内送给木乃伊制作人；
　　丑妇则即死即送去。
　　4、鱼和你
　　这条鱼——肥瘦得体——配得上您的威仪。
　　5、感情是一种气味
　　感情是一种气味，记住……那气味。
　　6、幼时我们总要养些东西
　　幼时我们总要养些东西，譬如蚕、洋虫、热带鱼。
　　7、他一脸破晓向我走来
　　他一脸破晓向我走来。白相人属马？
　　8、今人张奇开画马
　　今人张奇开画马，杜甫诗中亦有一画马人曹霸。
　　9、骆驼
　　骆驼的生 殖 器夹在后腿中央，冲着尾巴；
　　母骆驼比公骆驼跑得快。
　　10、彩色小蛇
　　在阿拉伯，带翼的彩色小蛇守卫着生产香料的树。
　　11、野兔和母狮
　　野兔繁殖力极强，母狮一生却只生产一次。
　　12、蛇
　　当那雄蛇射 精时，那雌蛇便咬断了它的脖颈；
　　不久，母腹中的幼蛇又咬穿了它母亲的子宫。
　　13、有一种生物很像蝙蝠
　　有一种生物很像蝙蝠（叫声尖锐、进攻凶猛）
　　其责任就是保护桂皮和桂肉不被人采摘。
　　14、有一种出奇甘美的香料
　　有一种出奇甘美的香料是从公山羊胡须里提取的。
　　15、在极远的南方
　　在极远的南方，日落大地，Herodoti目睹了：
　　大量的黄金、巨象，以及无穷的野生树木和黑檀；
　　那儿的人是全人类中最魁梧、最漂亮、最长寿的。
　　16、挤马奶
　　当你在这边用骨管插入母马的阴 道并吹奏时，
　　他就在那边挤马奶。
　　17、儿歌
　　麦子、洋葱、大蒜；扁豆、茄子、小米。
　　槲树、樟树、椴树；柑橘、香椿、慈竹。
　　18、西方人皮
　　在一切皮子中，西方人皮是最白最有光泽的。
　　19、一种方形面孔动物
　　从森林里的湖中，他们捉住了一种方形面孔动物，
　　它的皮可做衣服边饰，它的睾 丸可治子宫疾病。
　　20、运送尸体
　　在Tacitus的《历史》第二卷，我读到：
　　“他的尸体上的眼睛、头发和阴森可怕的面孔
　　都是与众不同的，这尸体被带到亚细亚去，从
　　那里又被带到罗马。”辗转运送尸体，值得一记。
　　21、闲人
　　古希腊认为闲人最为尊贵。《梦梁录》卷十九说：
　　“闲人本食客人。孟尝君门下，有三千人，皆客矣。”
　　……（下略）鲁迅谓：闲人乃看客。
　　契诃夫亦说过：闲人是不自觉地专去听别人说的话，
　　专去看别人做的事之人。
　　22、二百岁
　　“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毛 泽 东）
　　谁能活到二百岁？绝不能太幸福，神是会嫉妒的。
　　23、朕兆及其它
　　Herodoti在其《历史》卷Ⅶ，第57节里说：
　　朕兆一：一匹马生了一只兔子。
　　朕兆二：一头骡子生了一个兼具男女
　　两性 生 殖 器官的骡子，而男性 生 殖 器
　　位于上方。在第114节，又说：
　　活埋是波斯人的一种习惯。
　　24、性 交时
　　性 交时，把一根棍棒放在居室门前；
　　没有水，就用舌头去舔土。
　　25、怯懦者即放荡者
　　怯懦者即放荡者。而鸟的兆头吉祥。
　　26、治理国家
　　Tacitus说：治理国家是一件多么困难，
　　多么需要碰运气的事情。又说：天空
　　和海洋都受到南风的摆布。这种风
　　从日耳曼的沼泽，从深深的河流，
　　从无边无际的云取得了力量。
　　27、诗人，臧棣
　　诗人，臧棣；一日，一生：
　　他的，“协会”……
　　他的，“丛书”……
　　他的，“风吹草动”……
　　他的，“万古愁”。
　　28、一切都可以拿去用
　　一切都可以拿去用，但留一张床供临终用。
　　29、品达后代之命运
　　因为（马其顿）亚历山大大帝尊重大诗人品达，
　　所以品达的家宅和后代才幸免于难。
　　30、亚洲人喜欢谁来统治
　　亚洲人习惯于女人统治？那倒不一定；
　　但他们常常乐于被女性化的男人统治。
　　31、大树下面好乘凉
　　在那株大榕树下，有一万人乘凉。
　　32、羊
　　那岛上的山羊和绵羊无人照管，已成了野羊。
　　33、野象
　　野象被猎人和家象折磨得眼睛都红肿了，
　　人用牛奶去浸润它的眼；用一块烤猪肉
　　贴它的伤口；还给它喝黑葡萄酒；又拿
　　嫩枝和青草喂它。它不吃，它心里难过。
　　34、尊敬衣服
　　他尊敬的是你穿的衣服，而不是你这个人。
　　35、桥梁之重要
　　桥梁造成了——运输——粮食问题得到解决。
　　就在那一天，他到达西贡。
　　36、皈依摩尼教
　　为了深究恶的来源，他皈依了摩尼教。
　　37、抄下
　　这一句读过，即引我遐想，赶紧抄下：他
　　“次年在米兰领受了洗礼，启程回乡，
　　至梯伯河口，母亲病逝。”
　　38、追问
　　我曾是谁？我曾生活在何处？
　　谁能说出我早已死去的往事？
　　听！北碚新村！
　　那孩子被什么东西碰痛了，
　　他在哭……
　　39、中西婴儿比较
　　Augustini说：“可见婴儿的纯洁不过是
　　肢体的稚弱，而不是本心的无辜。”
　　而吾国吾民却说：“人之初，性本善。”
　　40、屠杀
　　杀猪不悲猪之血
　　杀牛不悲牛之血
　　杀羊不悲羊之血
　　杀狗不悲狗之血
　　无声的鱼呢？仍杀。
　　41、耗时之事
　　那两个标点符号（《诗人，臧棣》）耗去
　　我两天时间。半月后，我又意犹未竟地
　　加了一句（他的协会）和末尾的省略号。
　　42、难看的样子
　　死鱼张着嘴，死人也张着嘴。
　　43、小盂之功用
　　1403年，在伊斯坦布尔3000教堂内，
　　皆备有小盂，以作吐痰之用。
　　44、小帽
　　那是一顶极小的帽子，
　　连婴儿头也戴不进去；
　　可他就这么置于头顶；
　　戴不住会掉落吗？
　　真险！
　　那小帽两边垂下的细线
　　正被他两手轻抓在胸前。
　　45、象眼
　　象因眼小而畏火？
　　46、重庆气味
　　日（星期一）下午
　　14点45分，我在成都九里堤
　　家中的沙发上闻到了重庆市
　　劳动人民文化宫1960年代
　　晚春下午的气味——
　　那是人与兽与阴凉与黄葛树
　　混杂而出的气味
　　注意！
　　附近的春森路
　　它既潮湿又痛苦。
　　那双鞋呢？
　　47、橘树园
　　真好看，这三个字：橘树园。
　　48、必然律
　　灾难从不给人时间
　　革命从钱问题开始
　　49、或然律
　　两名残废人被认为是特务，遭割头。
　　50、革命者
　　革命者最大的优点是出身寒微
　　而其成功仅来自行动和自尊心
　　51、两个马拉
　　我有一位温良的朋友取了一个笔名叫“马拉”
　　而法国革命中的那位马拉则鼓吹独裁和大屠杀。
　　52、算命
　　当你乐意被认为是怎样的人，你就变成是怎样的人。
　　53、穷人有理
　　那道德家说：谁敢反对我们，
　　真理和正义在我们（穷者）这边。
　　54、抒情的下场
　　不要叹息或注视，否则你将被判反革命罪。
　　55、以尸为证
　　初秋，正午，北碚，1985年，西南师范大学，桃园
　　（美术系？）男生宿舍；那20岁的行走诗人，为
　　突出自己，边聚餐喝酒，边大谈第三军医大学的尸体。
　　56、客观性
　　我注意到，他已进入死人形象。同时，
　　我也记住了那个寿享期颐、广积善行的人。
　　57、李树
　　看，夜空下，前面有一棵李树，树上结满了果实。
　　58、人名
　　一些人名必须记住（非关好听，但关好恶）。小学老师三人：程鸿申，彭家梅，年昭樑。初中老师三人：陈菊茹、郑光霞，陈思玉。高中老师二人：冯大德，殷敬汤。小学同学：迟晓婷、李果、张国强。初中同学：颜其超、唐有爱、熊道凯、龚华明、傅建扩、张高东。高中同学：王晓川、武继平、胡穷宇、廖荣华、栗爱平、李平、彭飞轮。邻居：彭逸林、兰宗义、王爷爷的女儿（忘了名字）。知青时代：邓晓岚、郑宗义、邓培富。会有遗漏吗？当然；但无碍，不管它。等着，某一天，我还将记录一些好听的地名。
　　59、猪呢
　　猪呢？苍蝇呢？为什么人见人烦。
　　鱼清洁。马高贵。谁说的？！
　　契诃夫则说过：
　　“人越是笨，马就越懂得他。”
　　国宝熊猫呢？就让张奇开去画。
　　60、蜡烛点在哪儿
　　在《蒙塔尤》（Montaillou）第483页，我读到惊耸的一句：
　　蜡烛还是要点的，只是不放在嘴里，而是放在屁& 眼里。
　　61、第一句诗的诞生
　　1971年夏夜，他15岁，在重庆大田湾一间平屋，
　　脱口说出一句诗：呵，寂静的木螺丝厂……
　　两年前（1969）一个夏末黄昏，身背铺盖和水壶
　　这小诗人独自来到一所山间中学报到（上课），
　　山里孩子觉得他怪，就用小石子去砸他。
　　62、一种身体
　　他曾薄得像一溜烟大字报。
　　但身上却有一股酸奶糖味。
　　63、基督教
　　基督教（非关时尚）是受苦人的宗教，
　　这一点中国青年明白吗？
　　64、戈登
　　害羞的戈登烧掉圆明园后，又帮清朝打太平天国；
　　后来，在苏丹，他终被（别的）起义军打死。
　　65、风景与恋爱
　　说白了，《看得见风景的房间》就是：恋爱在风景中。
　　66、西藏东南波密
　　在西藏东南波密，有一大片原始森林。
　　67、10岁前
　　10岁前，他喜欢玩糖纸、烟盒，在家摆弄无线电。
　　68、1987之夏
　　我还记得那年夏天，1987，我们一生唯一的旅行；
　　晨风退去，命运上路（从工人日报）——
　　在黑水县，深夜的朗读开始了……
　　你说这个夏天，你需要找到一个人。找到他！
　　69、问答亚细亚
　　那除夕的喜气里，有一股少年精神
　　到处是亚细亚繁华闹热的日常生活。
　　马克思，我们沉睡的亚细亚生产方式
　　在哪里呀？请告诉我。
　　70、民国三闻人
　　伍廷芳，怪力乱神。
　　冯国璋，求财若渴。
　　阎锡山，袖手旁观。
　　71、他不信他会死
　　他不信他会死，但他信人皆死。
　　72、对话纳博科夫
　　纳博科夫：“我厌倦教学，我厌倦教学，我厌倦教学。”
　　幸好我们在《文学讲稿》中，读到“狼来了”的故事。
　　纳博科夫：“岁月在流逝，亲爱的，很快
　　就没有人会知道你我知道的事了。”
　　真美，流逝造就了玩味。
　　73、园林之难
　　造园可立成，但“老树难”（陈眉公）。
　　74、源氏物语
　　来自古日本的光华公子源氏，娇媚昳丽，
　　令世间最美女人惭愧惊惶。此种事迹
　　也就仅仅出自东亚（如吾国的潘安）。
　　75、夕颜
　　在日本，人们称瓠花或葫芦花为夕颜。
　　这夕颜只生长在肮脏处。
　　76、娃娃脸
　　他播新闻？当然。党说要一张娃娃脸。
　　77、官国中俄
　　“俄罗斯是一个官国。”（契诃夫）中国也是。
　　78、东洋之美
　　堆在枕上的是（如云的）乌发、闲泪、热愁……
　　他的“遁世之期，渐渐迫近，心绪忙乱……”
　　何必呢，“不如随物主，化作大空烟。”
　　79、忧伤的人
　　忧伤的人是那爱走长路的人。
　　但你“宽步代车，无事为贵。”
　　80、洗芋头
　　二、三妇人在溪边洗芋头，勉强记一笔吧。
　　81、何谓银鱼
　　何谓银鱼？杜甫说：“白小群分命，天然二寸鱼。”
　　何谓海鸥？杜甫说：“几群沧海上，清影日萧萧。”
　　82、1973，重庆
　　“岁暮阴阳催短景，”（杜甫）……人间欢迎大扫除。
　　83、南京卫冈至孝陵卫
　　名垂千古之庙宇颓废经年，几块基石埋于荒芜田地。
　　84、同里
　　春夜昏灯，微雨梅花，人在过桥……
　　85、追春
　　探春、游春、争春；叹春、惜春、伤春……
　　还有追春。
　　86、日本的三条道路
　　林池道是皇帝路,幽地道是平民路,暗穴道是犯人路。
　　87、知识妇女
　　那知识妇女像一只肥兔，肤色绛黄，笑嘻嘻的。
　　现在，她在思考教外国人汉语可否从鲁迅开始。
　　然而瑞典汉学家高本汉，第一堂课就讲《左传》。
　　88、理想主义
　　他是理想主义者，他什么都不做，只不停地恋爱。
　　（理想主义，代代都有，无需惊怪；可每代中国人
　　都以此作为高人一等的理由；而不以此作为腐朽）
　　89、奇迹
　　他从不痛苦，从不想到死，还写诗，这只能说是奇迹。
　　90、做官者
　　“没有生活意义的人，不适于生活的人，除去做官也就没有别的路了！”（契诃夫）
　　　　91、老人贪吃
　　老人贪吃，金利来。青年嗜酒，大哥大。儿童厌食，娃哈哈。
　　92、不好意思的事
　　“经纪人、德国人、英国人都到仓库去，一个衣衫褴褛的知识分子，被人叫做小矮子的，也去了，他曾经翻译过外国新闻稿。”（契诃夫）对不起，真不好意思，读到此节，竟让我立刻想到一位中国抒情诗人的命运。
　　93、吃酒
　　每次，当他俩遇到烦心事，都会兴高采烈地去那小饭馆吃酒；
　　每次，他俩都觉得，只要喝了酒，问题就解决了；
　　每次，他俩必演三步曲：雄姿英发、滔滔不绝、不省人事。
　　94、双面老太
　　那老太太有一对少女的明亮眼睛。暗地里，
　　她却像永怀热血的青年那样残忍地骂自己。
　　95、阅读之姿
　　由于急躁，他躺着读书；而她却在平静中坐着读书。
　　96、核桃的后果
　　他吃了很多核桃，然后说，他每天可以变出一种病来。
　　97、女地理学家之诞生
　　她开始抽烟、吃酒、落泪、生气、思考；
　　一年后她摇身一变为这座小城的地理学家。
　　98、时间太快了
　　后来，时间太快了（），两年，
　　两人谢世，我感觉二十年一闪而过。
　　来得急吗，Larkin的生之厌烦与恐惧？
　　99、树声
　　树木在暴风雨的深夜发出的声音让他害怕。
　　100、劳动
　　劳动人民从不说“我在劳动。”只是文人爱说。
　　101、沙哑的美人
　　那说话沙哑的美人是喝酒喝出来的吗？
　　不，是吃药吃出来的。
　　102、两人的气味
　　昨天，那英俊的人身上有马的气味。
　　在刚刚过去的中秋之晨，
　　那老作家有一股红烧鱼头的气味。
　　103、吃完午饭
　　吃完午饭，就是晚饭，接下来又是早饭，
　　人生真是没完没了呀，逃不脱。
　　104、退休的教授
　　这位刚退休的教授十年前就不读书了，
　　他只喜欢开会并乘机吃免费的肥猪肉。
　　105、酒后
　　酒后，他总要说些什么，一说就是五小时；
　　而平时，他不说，只紧握着他左手的拳头。
　　106、和丑丈夫在一起
　　当着外人的面，她和丑丈夫在一起很害臊；
　　但双耳环晃荡，又使她从深心里感到一种
　　脱颖而出的自由。看，她镇静下来了。
　　107、吃茶的表情
　　他吃茶的表情让我难忘，很天真、很放松、很享受；
　　就像吃到了天鹅肉，他两眼放光，一副满足的样子。
　　108、喝酒的事
　　全世界的农民喝酒都喝得很快，不仅仅是俄罗斯农民。
　　类推：全世界的诗人喝酒也喝得很快。因为Stevens
　　说过：“在每个诗人身上都有一点农民气。”但某人
　　喝得极慢，从清晨到深夜，他仅喝了不到半瓶酒。
　　在唐代，杜甫、白居易等人从破晓就开始喝酒。
　　在今天，黑龙江望奎，中国农民继承了这一传统。
　　在罗马尼亚，也是农民，清早起床便仰头狂饮几大杯。
　　109、被儿子瞧不起的父亲
　　“有一个男子，无论是个人的生活起居，立身处世，待人接物，他一点也不懂。”（契诃夫）但他是一个诗人，而且还与前妻生了一个儿子，那儿子11岁了，老练沉着，从不理他，尤其讨厌他爱哭、话多。
　　110、模仿的诗
　　他一直以为没有怪癖就不可写诗，于是就专门去搜录、背诵一些名人写的怪癖句子（以养刁钻之气），譬如“外省。包厢里一定有蛇一般的省长的女儿”（契诃夫），就令他兴奋莫名、跃跃欲试。为此，他模仿如下：哈尔滨车站。小饭馆里，必然有一个头若鸡头的小学教师的儿子在那儿晃来晃去。
　　111、山寺
　　秋风白，山林黑，寺钟响，入食堂。
　　112、厨房鱼泪
　　厨房鱼泪红柿；山谷马尿少游；凉风苦桃清酒。
　　113、铁锅盛白水
　　铁锅盛白水，正可熬法粥。黄金铸貂蝉，便能炼心酒。
　　114、狗与气味
　　“那些狗闻到我的气味同白人的不一样，就会叫起来……”（夏志清）
　　“我是这样的衰老，老得从我身上似乎发出一股狗的气味……”（契诃夫）
　　而我只喜欢那条叫来福的中国狗，它力量飒爽英俊，似一个懵懂少年。
　　115、扬州染色
　　淮安红里，有桃红银红靠红粉红肉红退红。
　　紫中有大紫玫瑰紫茄花紫……
　　深黄赤色曰驼绒。
　　深青紫色曰古铜。
　　深紫绿色曰藕合。
　　黄褐色曰茶褐。
　　紫黑色曰火熏。
　　红多黑少曰红棕。
　　黑多红少曰黑棕。
　　紫绿为枯灰，浅者曰砂墨。
　　绿有官绿油绿葡萄绿苹果绿葱根绿鹦哥绿。
　　黄有嫩黄杏黄江黄丹黄蛾黄……
　　青有红青鸦青金青元青合青蝦青。
　　佛头青是深青。
　　太师青为小缸青。
　　蓝有潮蓝睢蓝翠蓝，
　　或云雀头三蓝：
　　蓼蓝染绿，大蓝浅碧，槐蓝染青。
　　而白色二分：漂白月白。
　　白绿色曰余白。
　　浅红白色曰出炉银。
　　浅黄白色曰密合。
　　116、扬州水 包& 皮二种
　　除夕浴谓之洗邋遢，端午浴谓之百草水。
　　117、吾国之园
　　吾国之园（日本称庭）初有桃，
　　为蔬果产地（身苦经济），
　　非关养性之所（心劳风月）。
　　蜗牛脱壳、老蛇褪皮；
　　那园，变脸为宴乐之地：
　　“午醉醒来无一事”（苏轼）
　　又“半窗掩，日长困生翠睫”
　　（吴文英）……
　　（古人好酒嗜睡从此园开始）
　　118、匠
　　古有木匠、铁匠、泥匠、桶匠……
　　亦有歌匠、文匠、诗匠、花匠……
　　匠匠闻人，均直呼其姓，读音如下：
　　譬如园林大师张南垣，
　　人们就直称其为张石匠。
　　119、小鱼大鱼
　　在瘦西湖未见瘦马，但见：
　　小鱼游泳呴嚅，谓之山水点景。
　　在西湖玉泉寺呢，胡兰成见：
　　池里养的大鱼，一批一批
　　像猪群的堆堆挤挤。
　　120、青春
　　青春就是傅建扩（人名），就是小提琴，就是不死。
　　真好！“死亡让老人消失，从而为年轻人让路。”
　　（SteveJobs）
　　　121、清初江南景色三分
　　“杭州以湖山胜，苏州以肆市胜，扬州以园亭胜。”
　　（参见《扬州画舫录》）
　　122、园
　　上海曹家渡曾有九果园，如今早已面目俱毁。
　　无锡寄畅园，有明一代，曰：凤谷行窝；至
　　清初，依旧是“古木清渠，攫舞澄泓”，千年
　　老樟历历在目。但后经兵燹种种，化为飞烟。
　　袁枚清初所建随园毁于太平天国之江宁战役。
　　洛阳东园嘉树繁盛，浓荫如云；
　　西园（毁民房而建）泪如雨下。
　　嘉兴之园，虽未至，我皆欢喜，特别记下：烟雨楼
　　及其鱼乐国，杉青闸之落帆亭，曝书亭（朱彝尊构）。
　　顺便记一笔：日，我及妻儿、庞培、陈东东、苏州电力公司司机（唐晓东安排为我们开车），在舒航及妻女陪同下，去石门湾桐乡丰子恺故居缘缘堂流连了一个下午。
　　123、假山石
　　江南名石有三，曰：瑞云、绉云、玉玲珑。
　　李笠翁云：山石之美者，俱在透、漏、瘦。
　　这正是瑞云之透、绉云之瘦、玉玲珑之漏。
　　124、在随园
　　在随园，耕有田地，菜蔬鱼米，自给自济。
　　在随园，读有藏书，三十万卷；另辟一室
　　曰“诗世界”，往来几千骚人；学生济济，
　　袁枚有教无类（男女情人平等），春华秋实。
　　在随园，二十四景，各有美典，南台银杏
　　枝干披拂，若绿瓦之参差，“因树为屋”；
　　南山有古柏六株，掩映成盖，呼为柏亭。
　　在随园，文酒诗会，终无虚日，逸乐似水。
　　在随园，门户敞开，人人可入，四时之景
　　供你游观；噫，每年闲人进出达十余万也。
　　125、盆景
　　杉柏梅柳，海桐黄杨虎刺，皆以小为美丽。
　　置白石三、五粒于青苔上，更是花树点景。
　　126、怪物
　　有一种动物如犬，黑色，口含火焰，长尺许。
　　127、政治小说
　　“19世纪资产阶级的英雄人物进入中国小说。”（CatherineYeh）
　　128、观鱼读诗
　　那柳下砂缸里游着文鱼蛋鱼睡鱼蝴蝶鱼水晶鱼……
　　在扬州，他读到一句：“饱听邻僧饭后钟。”
　　129、不记之事
　　依旧在扬州，孝子萧日曂割肝救母，事件惨淡，不记。欲知详情者，可读《扬州画舫录》（中华书局，页。
　　130、在木渎
　　没有无限烟水，更无平冈云起；
　　仅仅是那缸里的金鱼，
　　让我慢了下来,
　　让我想到春天
　　——在木渎
　　一间狭长的庭院
　　天井里的古树
　　花之艳雪
　　疏雨、凉竹……
　　131、养鱼经
　　小鱼出，喂蛋黄（鸡与鸭）
　　十日后，再喂清水漾过之
　　小红虫（取自污水沟内）；
　　鱼近土，色不红，必缸畜；
　　鱼翻白，水泛沫，换新水；
　　治鱼汎，芭蕉叶根捣烂，
　　投水中；鱼生虱（瘦并长
　　白点），投枫树皮白杨皮；
　　或将新砖在粪桶内浸一夜，
　　取出晾干投缸中；水沤麻，
　　食鸽粪，鱼必死，速以人
　　粪拯救；食杨花，鱼生病，
　　也以人粪拯救。切记牢。
　　132、注意，孔雀
　　注意，孔雀专啄鲜艳者
　　切莫穿彩衣在它面前走。
　　注意，孔雀与蛇***后
　　其血最毒，可当场杀人。
　　注意，孔雀病了懒开屏
　　就喂它良药——铁水。
　　133、鹤年
　　鹤生三年，头顶变红；七年，羽翼丰满；十年初开口，晨夕试唱；三十年，鸣音畅谐，弄影起舞；三十七年，大毛落，氄毛生，细毛如雪或如墨；一百六十年，变化停止；一千六百年，形容固定，仅饮水绝不食，宛若重回母腹的胎儿。（改写自《花镜》，标题为我所加）
　　134、老少年
　　又名三色苋、雁来红（红叶），雁来黄（黄叶）；
　　学名为十样锦（锦西风）；系苋科的观赏草本。
　　有时又叫少年老，为何？因这草本顶部黄红也。
　　135、秦吉了
　　有一种鸟叫秦吉了，能效人言笑，亦可供人闲玩。
　　张岱《夜航船》卷十七、四灵部、飞禽，云：
　　（秦吉了）“有夷人以数万钱买去，吉了曰：
　　‘我汉禽’不入胡地！遂惊死。”
　　136、鹭鸶
　　鹭鸶还有其它好名字：春锄、属玉、昆明、雪客。
　　137、鹦鹉的怕和爱
　　鹦鹉有二怕，一怕冷，冷即颤抖；
　　二怕人手摩其背，一摩则喑哑。
　　但它人缘好，爱歌唱，舌似婴孩。
　　138、布谷
　　俗名斑鸠，此鸟相关农事，即谷可布种也，声声催春种，家家忙撒谷；之外，布谷之声也令人思想到“脱却破裤”。这好玩一节，即“脱却破裤”，让我回到儿时一幕：那比我大二岁的肥嫩少年斑鸠（人名），他边对我很敏感，边鼻涕长流、瞌睡多、爱吃肥肉。每逢夏日，那斑鸠当然常常脱却破裤，一身裸体从悬崖跃入嘉陵江中，游泳绿波。
　　139、八哥
　　莫说鸲鹆，也莫说哵哵鸟，说八哥。
　　那好动话多的八哥应牢记一件事：
　　每年八月十三是你的大煞日，
　　这天，你须密藏不露，否则顿死。
　　江湖盛传，昔有一老僧在寺内
　　养一八哥，每夜随僧念阿弥陀佛。
　　老死后，僧埋之，莲花出自鸟口，
　　遂作赞云：
　　有一飞禽哵哵哥，
　　夜随僧口念弥陀，
　　死埋平地莲花发，
　　我辈为人不及他。
　　又记：主人需知，猫是八哥的敌人。
　　140、鹰
　　孤厉刚绝，可搏猛虎，但畏燕子。
　　北齐人呼凌霄君，高丽人叫决云儿。
　　141、竹鸡
　　古谚云：家有竹鸡啼，白蚁化为泥。说的是竹鸡好食白蚁(它也食壁虱)。1958年初冬的一天，毛主席安详地坐在沙发上看一份报告，突然，一条消息令他兴奋不已，说的是广州附近的一个少年不经意间发现了消灭蚂蚁的一种有效方法。在接下来的第八次党代会上，毛主席特别提到此事：“全世界都没有发现有效地控制白蚁的方法，但是广州的一名中学生就发现了一种方法。”是养竹鸡吗？
　　142、鸡有五德
　　鸡有五德：头冠为文，赤足为武，搏斗（斗鸡）为勇，呼群共食为仁，值夜报时为信。
　　143、吐绶鸟
　　养之可禳火灾。
　　144、雄左雌右
　　在中国，人们行事一律按男左女右。这让我想到鸳鸯，在水上，亦一律雄左雌右。
　　145、鵁鶄
　　这水鸟每以晴交，故得名鵁鶄。
　　146、鸽
　　鸟类皆雄乘雌，唯独鸽为雌乘雄。
　　147、百舌
　　百舌鸟春唱不息，能作百鸟之音；夏至后，嘎然无声；十月后，入冬眠，似龟蛇。
　　148、紫兔
　　那紫兔在毫州吉祥寺吃菊花、饮清泉、听华严经，寺僧呼以菊道人。
　　149、猴
　　猴如病，喂萝卜。
　　150、狗吃青草
　　狗吃青草，天必大晴；猫吃青草，天必大雨。
　　　151、蟋蟀的食单与药方
　　以小蚌壳一枚盛清水喂之；平日食熟栗子拌米饭；也以鳗鱼、鳜鱼、茭肉、芦根虫、断节虫、扁担虫为营养补品。
　　如积食（吃多了），以水和红虫解救。冷病嚼牙，喂以带血蚊虫。热病，喂绿豆芽尖叶或棒槌虫。斗后（蟋蟀相斗之后）便秘，喂以粉青、小青虾。斗伤，以自然铜浸水点之。牙伤，以茶薑点之。咬伤，以童尿调蚯蚓粪点之。气弱的蟋蟀，食竹蝶。肚里结块的蟋蟀，食蜜蜂。
　　152、他的风雅事
　　在南方的秋夜，他无事便听纺织娘来自林木间的清音。
　　153、萤
　　萤尾有发光器，遇支气管输入的氧气便发光。隋炀帝夜游，大放萤火，真光芒涌入也。
　　154、陈淏子
　　昨天，我最想见的人就是你（清初，西湖花隐翁）。
　　155、八月之卜
　　八月内日蚀，人多疮疥；月蚀，主饥，鱼盐贵。
　　156、雁藏形
　　雁藏形于北地，鹤送语在桥边，鸟依人临暮晚。
　　157、刚见杜鹃啼血
　　刚见杜鹃啼血，又见桃浪风斜，再见梨梢月浸。
　　158、避虫
　　《花镜》说：凡栽树，将大蒜一枚，甘草一寸，先放根下，永无虫患。
　　159、老诗人
　　人生真是奇妙？那老诗人年过六十，仍一如既往地、无休止地写着、谈着***。
　　160、疯话
　　此人疯了，说着疯话：政治煮酒、四川独立、牡丹中共……
　　161、成都初秋的破晓
　　窗外是成都初秋的破晓，晨鸟飞过——
　　一帧来自加德满都或柏林的苏州刺绣？
　　162、浇灌二三事
　　浇灌花木颇讲究，有时清水，有时宿粪，有时宿粪拌以塘水。
　　米酒灌（果根）、糟水浇（牡丹）、铁屑入（皂角）……
　　猪毛汤、鸡毛水、马粪牛粪狗粪鹅粪……
　　甚至灰肥、豆饼屑、人体垢腻及栉发，各有用途
　　譬如鼠粪和水浇那无力萎黄的菖蒲，便可使之盛大。
　　而热粪只用于腊月，其轻重缓急，需细细侦察。
　　而杜鹃花最忌讳粪水，却欢喜豆汁浇洒。
　　163、杀虫
　　槐树生虫，可擂鼓于树下，则虫尽落。
　　桃树生虫，熬猪头汤，冷却后，浇之。
　　橘树生虫，用修马蹄屑或硫黄末塞之。
　　梨树生虫，埋蚕蛾或以海鱼腥水灌之。
　　清明子时，诸树系稻草、芝麻梗或挂
　　旧竹灯或以桐油渣、猪血水拌粪淋之，
　　螺蛳浸水洒之，烟熏之，如是，虫死。
　　164、热尿浇麻
　　热尿浇麻，麻即死。韮汁滴葛，葛即枯。
　　硫黄水或马粪浸水灌其根，花早发；
　　鸡蛋清涂蕊上，花迟发。
　　165、白相人夜饮
　　春雨时闻泥滑滑（杜荀鹤）
　　白相人
　　听犬声如豹
　　作灯下长夜之饮。
　　166、妙相俱足的事
　　鹤鸣皋、燕呢喃、鱼吹浪、鹊惊枝、呦鹿鸣、鸡报晓。
　　167、侧柏
　　侧柏为众柏之冠，园林偏爱，其味甘香稍涩，道士多有采摘，以作茶饮。
　　168、梓
　　这儿不是说付梓，即雕版印书；说的是那树王——梓树。
　　169、槐荫、淮阴
　　树荫之中，我最爱槐荫，它永恒的古风。
　　地名之中，我最爱淮阴，它至美的声音。
　　170、婆娑数株树
　　风至，吹拂——
　　高大的皂角树，
　　优雅的樟树，
　　我中学时代的桉树，
　　秋色中不可或缺的乌桕红叶……
　　171、冬青
　　屋边植冬青，家庭吉祥如意。
　　172、百年古梅
　　百年古梅出自：吴下、吴兴、西湖、会稽、四明。
　　173、种樱桃
　　樱桃有正阳之气，它多种于阳地，亦种于阴地。
　　174、桃有二十四品
　　桃有二十四品：日月桃、昆仑桃、巨核桃、瑞仙桃、人面桃、毛桃、绯桃、金桃、鸳鸯桃、银桃、李桃、雪桃、水蜜桃、油桃、新罗桃、雷震红、鹰嘴桃、饼子桃、墨桃、白碧桃、胭脂桃、寿星桃、羊桃。
　　175、梨
　　《史记》云：“淮北荥阳河济之间，家植千树梨，其人与千户侯等。”人间多少梨，我只喜欢鹅梨。
　　176、木瓜
　　那欢喜狗屎，惧怕阳光的木瓜盛产于兰亭与宣城。那里的老人策木瓜杖（行路），青年吃木瓜酒。
　　177、柿有七绝
　　一、树多寿；二、叶多荫；三、无鸟巢；四、少虫蠹；五、霜叶可玩；六、嘉果可餐（但不可与蟹同食）；七、落叶肥厚，可以临书。（《花镜》）
　　178、识橘
　　橘之谱系遥遥，可追至宋代韩彦直《橘录》。
　　种橘忌用猪粪。冬时，以河泥拌狗粪壅其根，也以稻草裹其干（避寒，闽粤之地除外）。遇旱，以米泔水浇淋，根下埋死鼠。
　　藏橘于绿豆内，至夏不坏；若入米，尤其入糯米，即刻烂掉。
　　好橘多多，不记了（其实一字未记），这里，单写一个最下品——油橘——示众。
　　179、古银杏
　　1950年代，在成都附近的青城山上有一株汉朝的银杏树。那株树现在还活着吗？
　　180、藤蔓花草双名
　　灵芝，三秀；凌霄，紫葳；枸杞，羊乳；蔷薇，买笑；玫瑰，徘徊；射干，扁竹；落葵，承露；藤萝，女萝；土参，神草；浣草，门冬；栝楼，泽姑；榼藤，象豆；罌粟，御米；石竹，石菊；蜀葵，戎葵；锦葵，钱葵；萱花，宜男；菖蒲，尧韭；红蓝，黄蓝；荷花，水芝；凫葵，荇菜；山蓟，白术；胡麻，巨胜；杜若，山薑；菊花，女华；靡芜，江蓠；白薇，春草。
　　十姊妹，七姊妹；独步春，佛见笑；柳穿鱼，二至花；铁线莲，威灵仙；史君子，留求子；虎耳草，金丝草；牵牛花，天茄儿；马兜铃，青木香；紫茉&
莉，状& 元红；款冬花，蜂斗叶；
　　雪下红，珊瑚珠；西国草，覆盆子；书带草，秀墩草；剪春罗，剪红罗；醒头香，辟汗草；
　　向日葵，西番葵；夜合花，麝香花；凤仙花，小桃红；金灯花，忽地笑；金丝烟，返魂烟；滴滴金，旋覆花；一瓣莲，观音芋；秋海棠，八月春；素馨花，玉芙蓉；金线草，重阳柳；剪秋纱，汉宫秋；鸡冠花，波罗奢；僧鞋菊，鹦哥菊；禁宫花，剪金花；千两金，菩萨豆。
　　水木樨，指甲；龙胆草，陵游；落花生，香芋；下马仙，大戟；独摇草，独活；长生草，豹足；清风藤，青藤；零余子，山药；文章草，五加；虞美人，丽春；王母珠，酸浆；玉簪花，白萼；阶前草，忍冬；望江南，决明；小茴香，莳罗；金盏花，莴苣；孩儿菊，泽兰；零陵香，薰草；美人蕉，红蕉。
　　181、藤蔓花草单名
　　娑罗花，指甲花，蝴蝶花，洛阳花，雨久花，细辛花，紫玉簪，马槟榔，酒杯藤，吉祥草，曼陀罗，千日红，万寿菊，西番菊，扶桑菊，侯骚子，千岁子，千里及。
　　182、芍药
　　芍药古名为“将离”，为离别之馈赠也。
　　如今这“将离”让我想起江离（浙江诗人）。
　　芍药后又得二名：余容、婪尾春。
　　扬州芍药甲天下。
　　北京大学有一庭园名芍园。
　　芍药名色八十八种，不赘。
　　183、香祖兰花
　　江南以兰花为香祖，我又想到王士禛的《香祖笔记》。
　　184、荷包牡丹
　　荷包牡丹即鱼儿牡丹。
　　185、夜落金钱
　　午间开花，子时零落。红花金钱，白花银钱。
　　186、秋日况味
　　香橙螃蟹月,新酒菊花天。（明·徐元《八义记》）
　　187、森林散步
　　你还记得重庆缙云山下，歌乐山中吗？1984年早春，
　　我们的友谊从一个德国特产——森林散步——开始。
　　188、Susanne论张枣
　　你的耐心和牺牲精神，带着一点南方。（SusanneGoesse）
　　189、身毒国、蒟酱叶
　　《史记》之《西南夷列传》称印度为身毒国。
　　那蒟酱叶是印度人的最爱吗？吾蜀地亦有。
　　190、二种酒味
　　橘皮在酒中，柚皮在酒中，各表一味，都是好的。
　　191、药玉船
　　古中华有一种饮酒杯，名为药玉船。杨万里《秋凉晚酌》云：
　　古稀尚隔来年在，
　　且釂今宵药玉船。
　　又《梅露堂燕客夜归》云：
　　药玉船中酒似空，
　　水沉烟上雪都融。
　　192、三雅
　　典出三世纪初东汉末年，称雄荆州的刘表。他制作了三个大酒杯，分别为伯雅（装酒七升）、中雅（装酒六升）、季雅（装酒五升）。三雅饮酒法从此赓续。到了清朝初年，顾嗣立结酒社、制三雅，大雅装酒三十斤，后二雅依次递减。申请入社者必饮尽三雅之杯，方可入社。
　　193、医书
　　明代龚廷贤医书《万病回春》（共八卷），必读。
　　194、南北面食
　　北人吃饼，南人吃面。《东京梦华录》载，汴梁饼店兴隆；《梦梁录》说，临安面店繁华。
　　195、闲鸟
　　那闲鸟住在深山，暮春开始歌唱，你永远见不到它的样子。
　　196、书名
　　《岁华纪丽》（唐·韩鄂）这个书名，让我一见倾心、久久注目。
　　197、荔枝之美
　　元代杂剧《梧桐雨》中，有一句唐玄宗的唱词描绘荔枝之美：“绛纱笼罩水晶寒”。日本汉学家青木正儿解释为：“就是红壳包白肉的意思”。
　　198、北碚的风土
　　1950年代北碚的风土对我的鼻子很合适。
　　199、啸
　　啸有：舒啸、歌啸、曼啸、长啸、悲啸、永啸、吹啸、高啸、低啸、静啸、轻啸、重啸、讽啸、咏啸、傲啸；非人之啸有：虎啸、猿啸、蝉啸、雨啸……
　　我曾在《蒋介石1948之起居点滴》一诗中，写过蒋委员长于1948年，每夜当空复长啸的状况。
　　200、薇
　　薇是野豌豆，在日本叫犬豌豆。
　　201、中国工业化之进程
　　天工开物、营造法式、土木工程。
　　202、醉虾
　　“入椒盐一撮，茱萸一粒”可使虾醉（参见清初顾仲所著《养小录》卷下醉虾法）。
　　203、长寿三朕兆
　　眉毫不如耳毫，耳毫不如老饕。（中华古谚）
　　204、苏州“冬至团”的馅
　　有糖的、肉的、蔬菜的、鲜果的、豇豆的……
　　205、年糕
　　色分二种，白与黄；形分二种，方头糕与糕元宝（又让我想到一人名之谐音）。
　　206、各有所好
　　苏东坡独尊猪肉（金香宝华也），吾独爱宜宾燃面（普照大千也）。
　　207、小幅春景
　　那春盘里盛着春饼和春酒。在春日的小窗边，
　　山色湖光点染着他青春眉宇。
　　208、千叶
　　花有八层为“千叶”。
　　209、薄饼
　　“山东孔藩台家制薄饼，薄若蝉翼，大若茶盘，柔腻绝伦。”（袁枚：《随园食单》）
　　宋代陶谷《清异录》中形容薄饼谓：“饼可映字”。
　　吃薄饼总要包点什么吧。黄山谷《谢张泰伯惠黄雀鮓》云：
　　麦饼薄于纸，含酱和咸鮓。
　　210、漏影春
　　有宋一代，有一种沏茶法叫“漏影春”。
　　211、晋树亭
　　读来好听写来好看的亭，是晋树亭，它位于古扬州天宁寺内；亭畔，竹树环绕，疏密有致，鹤二只，往来闲逸。
　　212、六安山僧
　　六安山僧，特立独行：春夏入山，秋冬居肆，斗茶为乐。
　　213、忆丹阳
　　　　古有丹阳灯笼客，丹阳产灯？今有丹阳眼镜客，诗人傅维便在丹阳眼镜城中。有清一代，李笠翁在《闲情偶记》《声容部》之《治服第三·首饰》中说：“若再饰以珠翠……丹阳之料丝灯矣！”陈维崧《迦陵文集》卷一《蒋冷生诗序》云：“李唐盖丹阳多诗人，如皇甫曾冉兄弟，张籍、权德舆、冷朝阳、许浑俱有声。”
　　　214、二份日常菜谱
　　清朝乾隆年间，扬州官员的二份日常菜谱（随手采样，参见中华书局1997年再版的《扬州画舫录》第106页）如下：一、燕窠鸡丝汤。海参汇猪筋。鲜蛏萝卜丝羹。海带猪肚丝羹。鲍鱼汇珍珠菜。淡菜虾子汤。鱼翅螃蟹羹。蘑菇煨鸡。辘轳锤。鱼肚煨火腿。鲨鱼皮鸡汁羹。血粉汤。二、鲫鱼舌汇熊掌。米糟猩唇猪脑。假豹胎。蒸驼峰。梨片伴蒸果子狸。蒸鹿尾。野鸡片汤。风猪片子。风羊片子。兔脯。一品级汤饭碗。……
　　215、长庚星、慧星、金星、晨星
　　25年前，偶识得（即半面之交）一位研究“反切”的学者李长庚（注意：这可不是“梦长庚”，即李白母娠时，梦见的长庚星，李白幼时名长庚），他来自湖南，朝夕捧读武侠小说，此情景如今令我想起他那有意思的名字：“长庚”，即太白金星也；朝见东方，曰启明；夕见西方，曰长庚。
　　写以上一节有所感，但并非表示我就欢喜那长庚星。众星之中，有人爱慧星，有人念金星，而我只仰望晨星。为何？故人飘零……“落落如晨星之相望”也。（刘禹锡）
　　216、羊角风或羊角疯
　　羊角风，即风旋起如羊角，典出《庄子》之“大鹏起于北溟……”一节（不赘）。而羊角疯，即癫痫（俗称“羊癫疯”），由大脑局部神经元异常高频放电所致，表现为短暂惊厥与抽搐，是一种大脑功能失调的慢性脑部疾病，按今人所说，即脑残也。
　217、冬风
　　冬风如兽，汹汹吼地，寒从地起，抓地乱奔。
　　218、古代& 考试二例
　　曹操举孝廉，刘蜕破天荒。
　　219、杜撰
　　今日午后读《夜航船》，在其卷八《文学部·著作》中，读到“杜撰”条目（内容略去，因无趣）。西北（兰州？）有一诗人叫杜撰，此人有趣，专记一笔。
　　220、三畏
　　螺蛳畏雪。蟹畏雾。燕畏艾（雀衔艾而夺其巢）。
　　221、三变
　　黑鲤鱼乃老鼠所变，鳜鱼乃虾蟆所变，鳝鱼乃人发所变。
　　222、在中国冰岛诗歌节上
　　他想说egg但却说成了pig
　　他想说Greenland但却说成了England
　　223、扇子的用处
　　那用于装饰的扇子可以遮阳光，亦可挡风雪。
　　224、卢梭（Rousseau）
　　动乱之源泉，革命之父亲。
　　225、音乐救国
　　在吾国，我们有音乐救国的传统。不是吗，“整个抗战八年和中共革命，都是‘唱’出来的……”（李欧梵）如是，红歌——继续……在重庆。
　　226、卖淫的季节
　　麦秋和摘棉花的季节色&
情大盛，是卖淫的季节。（井原西鹤：《好色一代女》，译林出版社，1994，第61页）
　　227、贫穷之因（随笔几条）
　　白天洗澡、看花、游逛；里巷夜行、赌博；每食必饮酒，吸烟，无事上京……
　　228、为富之道（以五十两计）
　　早起五两，敬业二十两，夜作八两，节俭十两，健康七两。
　　229、一句钱稻孙的译文
　　露华浓，夏虫清瘦；……
　　（钱稻孙译，近松门左卫门：《曾根崎鸳鸯殉情》）
　　230、穷神之爱
　　那穷神最喜爱的是：十年不换纸罩的灯盏，夜夜薄暗沉沉的灯火。
　　231、眼前事
　　宝剑生锈，任其沦为菜刀。吃菜吃鲜，延寿七十五天（谚语）。
　　232、令扒手遗憾的事
　　岁月冷清，人类一文不丢，扒手何以为生？
　　　233、铁春
　　整整十个春天（），我们都在寻铁。
　　234、过除夕
　　酒下饭来穷花绽。
　　催悲慈航。岁暮。
　　听听听、看看看：
　　念佛人只为充饥。
　　说法者仅图糊口。
　　235、担风、挑光
　　扁担儿担不起你去担。担什么？担风。
　　灯芯儿挑不起你去挑。挑什么？挑光。
　　236、中国乡村平屋
　　壁脚多风，厨头潮湿，厕间幽幽。
　　237、令我惊喜的事
　　日(星期二)中午，偶读到元代吕仲实诗《思诚》（见《辍耕录》），先引来如下：
　　典却青衫供早厨，老妻何必更踌躇？
　　瓶中有醋堪浇菜，嚢底无钱莫买鱼。
　　不敢妄为些子事，只因曾读数行书。
　　严霜烈日皆经过，次第春风到草庐。
　　此诗末二行立刻让我想到我常驻足流连的一幅丰子恺绘画（画名正是这二行诗）。其中“数行书”又使我当即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数行诗》（吾友庞培所著），趁手翻看开来。当然，此诗还引我重温了“做一份人家”，这句我念兹在兹的吴侬软语。
　　　　238、今古细书
　　据闻，今人可在一根头发丝上书写完毕任何一部巨著，譬如《红楼梦》（人们尤爱以此为例）。而古人中，若后汉师官，仅能于方寸间书千言。周亮工在《闽小记》中说：“福清郭去问，一叶纸上，尽书陶诗全部。某书记翁覃溪每元旦于芝麻一粒上，书万寿无疆四字。”
　　239、和尚的击鼓棒
　　从《古杭杂记》得知，宋时僧行佛事，妇女最欢喜看其耍弄花棒鼓
　　240、悔翁诟妇一则
　　晚清汪悔翁诟妇最为刮毒，在此不赘，仅举其一说，以作管窥：
　　女子之年：十岁以内死为夭，二十内外曰正，过三十曰甚，过四十曰变，过五十曰殃，过六十曰魅，过七十曰妖，过八十曰怪。
　　241、下场（字如其人）
　　黄仲则，字逸鹤；洪北江，字孤猿。
　　242、军持
　　读王渔洋集外诗《送马生归金陵》：
　　随身钵袋与军持，渐负年年白社期。
　　君到献花岩畔去，为予一谢懒融师。
　　此诗录来仅为发现了“军持”二字，原来那当代古典诗人军持之名字颇有一个出处。
　　243、当你开口说春光
　　当你开口说春光，春亭、春树、春池、春册；春猪、春肥、春苗、春鞋……真是万千春景向你扑来，叹赏乎？几疑身不在人间也。只可惜好女不看春，犹如好男不看灯。
　　244、石艺
　　石艺以肥润为好。瘦硬乃石之本色，此节正需人工雕琢圆融也。
　　245、米盐录
　　汉人一生不外米与盐，写一本书，取名“米盐录”，亦是不错的。
　　246、书痴
　　明世宗嘉靖中，江南华亭藏书家朱吉士以家中美婢换宋时镂版书《后汉纪》。婢临行，题诗云：无端割爱出深闺，犹胜前人换马时。它日相逢莫惆怅，春风吹尽道旁枝。
　　247、一笔闲事
　　那一双飞来的小彩蝶竟使栖息于树上的黑乌鸦惊惶躲避。
　　　248、酒有别肠
　　诗有别趣，酒有别肠（若某人愈饮愈醒，终席不乱）。酒王、酒相、酒将、酒孩儿（青少年饮者）……各有身分，亦各有心胸；又某人无须，便呼其为酒后。
　　249、月令之东京梦华录
　　一月：瓜子解闷，和尚打鬼，莽汉入夜化为妓。
　　二月：冰盏鹤唳，晨车卖浆，水沟开始发臭。
　　三月：黄瓜贵于山珍；鸡糕、蒲根，肥肥。
　　四月：人民禁止杀猪，佛豆爆发，丁香露白。
　　五月：卖蒜者加税，当官者抓蟾，妓又携伴还愿。
　　六月：仪仗队为象洗澡，蝎子怀孕，虱子出丑。
　　七月：蟋蟀居闹市，象开始性 交，冷啖杯登场。
　　八月：有人祭兔，有人吃烫酒、鹅肠、火锅。
　　九月：苍蝇痴、赈丐急；妇女闭户，听夜风嘶吼。
　　十月：冻豆腐呢？鱼头呢？烹龙煮凤呢？杀狗。
　　十一月：太平闲钱里，玉萧堪弄处，灯火上樊楼。
　　十二月：婴儿诞生，发细如丝，皮球滚、天在吃。
　　　　250、几行病肺诗
　　前读“肺枯渴太甚，漂泊公孙城。”（杜甫《同元使君舂陵行》）
　　今读“肺病不饮酒，眼昏不读书。”（白居易《闲居》）
　　后又读到一连串乐天病肺诗，随手再录来几行：
　　肺伤自怕酒，心健尚夸诗。
　　病肺惭杯满，衰颜忌镜明。
　　闲游日久心情倦，痛饮年深肺损伤。
　　眼昏久被书料理，肺渴多因酒损伤。
　　日，吾友张枣之孔雀肺
　　251、秦淮十四楼
　　秦淮十四（酒）楼：鹤鸣、醉仙、讴歌、鼓腹、来宾、重译、清江、石城、乐民、集贤、轻烟、淡粉、梅妍、柳翠。
　　　　252、英雄相惜
　　李渔论妇女肌肤黑白一节，余澹心读来石破天惊，叹曰：“笠翁其身藏藕丝而口翻沧海者乎？”
　　253、发髻
　　古人呼发为乌云，髻为蟠龙，色、相俱在也。
　　254、各有所好
　　市妇爱白花，村妇爱红花；各有所好，并无贵贱。
　　255、耳环
　　为何耳边挂灯？但结丁香一颗。
　　256、笠翁说
　　笠翁说，常以男女同浴之洗澡水（隔一宿）浇合欢之根，则花之芳妍较常加倍。
　　257、春饮鹤龄人
　　扬州城郭，其形似鹤。而鹤龄人林古渡、陈其年等，康熙间，春饮于扬州水明楼后，即西园后门，野园酒肆。其年有诗为证：
　　迟日和风泛绿苹，飞花落絮罩红巾。
　　此间帘影空于水，何处琴声细若尘。
　　波上管弦三月饮，坐中裙屐六朝人。
　　独怜长板桥头客，白发推南又暮春。
　　　　258、小扬州
　　淮安、仪征、东台……一时星罗棋布，有清一代被称为小扬州。为何？因这一带市面繁华，多茶坊酒肆浴池歌楼，而城市之间踵事增华。（参见：嘉庆年间《东台县志》，1817，第15卷，第8页）
　　民国时，有一本颇有名的小说闲书《小扬州志》（鸳鸯蝴蝶派作家刘云若著）。这“小扬州”是指天津。张船山《过津沽诗》云：“十里鱼盐新泽国，二分烟月小扬州。”明李东阳《过直沽诗》云：“二水合趋海，孤村斜抱城。”清秦大士《登天津望海楼诗》云：“扬柳仙人市，帆墙估客舟。”清瞿佑《过津诗》云：“潮水四时来海上，天河一脉落人间。”清朱彝尊《中秋宴天津兵备副使署诗》云：“北里商歌倚苗床，津城秋色未苍凉。”“我们研求各人诗中之意，天津倒确是个小规模的扬州。”刘云若继续对天津评论道：
　　当时城外是绿野晴川，城内是笙朝笛夜，腰缠千万贯，虽无跨鹤仙人，月明二十四桥，当多吹箫玉女。加以北方民风淳朴，自然于水木明瑟之中，更有熙攘往来之气，教人回想起来，真恨未能早生一百年，领略领略这般风光。
　　259、画风
　　施胖子画驴，便被叫施驴儿；他亦画美人，又被叫施美人。记住：画驴画人画花，都没问题，就是不能画山水。扬州古谣曰：“金脸银花卉，要讨饭画山水。”
　　260、从《风月梦》获悉
　　大县盐城，穷凶极恶，无文人；妇女放荡粗野，产土妓。
　　261、一把锤子
　　日上午，在安静的戴震纪念馆（今黄山市屯溪老街一条逼仄细巷内）偏屋，工作人员办公室的小桌子放满了各类清洁的物品，其中我欣喜地发现了一把更安静的——样式亦大方的——锤子，斜躺在玻璃板上，我甚至动手碰了它一下，并无意间对工作人员轻呼：“一把锤子。”“刚用过，随便放在这里的。”那中年妇女迅捷地笑答道。
　　262、丸子与撒娇
　　江北人做的丸子（肉丸、汤圆、糯米团）很大，爱撒娇的上海人觉得他们真粗鄙。
　　263、试新声
　　江淹赋恨。庾信言愁。扬州之小海独唱。
　　今又是扬州：瘦马春愁重。雨鹤独了了。
　　264、沽春酒
　　地偏山水秀（刘禹锡），酒绿河桥春（李正封）
　　泰州枯、五加皮、女儿红、苏州之陈三白……
　　勿需问。沽者斤数，不在话下。
　　265、中英之间
　　在小脚、盆景、叩头、草药……之中，
　　中国坚守了陆地，并只相信南方。
　　而英国向北，选择了海洋，从16世纪起。
　　但英国人名声差，他们既是商人又是坏人。
　　对付这帮坏人不可热锅快炒，需文火慢煮。
　　（乾隆皇帝）
　　266、汉人两种睡法
　　冬天（春秋）和衣而睡，夏日光着身子睡。
　　符合礼，“寝不尸，居不容。”（孔子）
　　267、寺庙
　　寺庙是每个城镇财富之所，是最美的风景之地，文人（诗人、考试者）读书在庙里，情人幽会在庙里，聚众赌博在庙里，族人开会在庙里，军队扎营在庙里，行旅人夜宿亦在庙里。据我所知，某些人最乐意选择死在庙里。
　　268、重庆夏日一景
　　在20世纪的重庆，每到夏日黄昏，人们就在户外热气蒸腾、灰尘扑鼻的人行道上洒水（为了节约，常常是用木盆内的洗澡水），夜里，全家就一律睡在马路上，直到翌日清晨才返回室内。
　　269、寂寞的反省者暗怀飞扬
　　日，胡兰成初抵东京，便致信香港唐君毅：
　　“……我是荷叶里的一颗露珠，可以捧了走到人前，要献给世人的。……我自己好像是没有一定的性别的。……我思念朋友，都只是思念一些小的动作。”
　　日，胡兰成致唐君毅另信：
　　“……儿时一天的光阴非常长，现在却顷刻之间又吃中饭、夜饭，如此短蹙，虽过十年、二十年，亦不能等于儿时之一天，思之慨然。”
　　270、神秘的事
　　那诗艺直逼杜甫、韩愈、苏东坡、黄庭坚的“凝妆中妇”黄濬，万方仪态顿失了颜色，这天（1935年的某一天），在西湖楼外楼宴饮间，梁鸿志（梁、黄二人均为陈石遗得意弟子）当着众人面，忽熟视黄濬说：“君定不免。”（即死期已迫在眉睫）。一时举座惊哗，问道：“君既精相法，盍自言其休咎乎？”梁对镜注视良久，叹曰“我亦不免。”1937年，黄濬果死于通敌罪。1946年，梁鸿志以汉奸罪被处极刑。
　　写至此，我忽又想到1745年4月的某一天，一个看不清面貌的陌生人，在伦敦大街上一直跟踪瑞典人斯维登堡，下午近黄昏时分，那陌生人突然出现在斯维登堡的房间，说自己是上帝，专程前来交给瑞典人非常重要的使命，即斯维登堡从此可在天堂和地狱间（人间与阴间）自由穿行，任务是唤醒陷于无神论、迷途和罪孽中的人们……需知：那时，这个被上帝选中的人已经57岁了，神又让他多活了近三十年，在他余后的岁月里，他一直过着某种不停地往返于阴阳两界的生活。
　　　　271、又见清朝
　　稻谷过于娇嫩。噪音注满生气。粪便铸就黄金。鸦片毁了中国。
　　272、清朝二诗人
　　邵潜，年八十，贫甚（老无所依）。林古度，年八十，贫甚（暑无蚊帱，冬眠败絮）。古今文人穷愁者多，然未有穷愁如二人者。“千秋万岁后，谁知有邵山人者？”（邵潜死前语）这不，今天下午（）我们就已知有邵山人了。
　　273、清朝已无钱
　　1895，甲午战败后，清朝向日本赔款2.3万万两白银，年利5厘，3年还清。
　　1900，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又连本带息赔款9.8万万两白银，39年还清。
　　而当时清政府每年财政收入仅0.8万万两白银。
　　274、一滴回忆
　　想起你就会想起重庆杨公桥的一间竹楼，每次你都要在那里点一盘椒盐里脊（猪肉），窗外春阴习习，天空黑得发亮。记得吗，这一切又总是在正午时分。
　　又是许多年过去了，我听到Susanne来自南德的声音，“它们将你带回夏天，南方的回忆之中。”到那时，点铁可以成金，张口便是大海，鸡犬也会成仙。
　　275、豕、矢、石
　　见豕，令他（屠夫）惊惧、有悔。
　　箭矢，在飞，很快就会命中目标。
　　尖石，等等，投出去还是扎下去？
　　276、青年毛 泽 东在上海读书
　　1920年，毛 泽东 迷上了上海群益书社内的书籍，每次去，都要从店堂书架取书一册，然后直奔二楼，坐在一张帆布床上阅读。
　277、鲁迅吃馆子的事
　　从《鲁迅日记》可见诸多他在北京吃喝细事（胡适同样，郁达夫亦如此，又可见，当时文人最爱在日记中书写吃酒下馆子之事）。鲁迅与朋友聚餐，多选中等饭馆，花费常态为一桌席20圆（折合2011年人民币160元）。菜谱如下：四冷荤（可挑选），譬如：熏鱼、酱肉、香肠、松花蛋，每份5分钱；四炒菜（可挑选），譬如：糖醋里脊、鱼香肉丝、辣子鸡丁、炒牛肉丝，每大份1角钱；四大碗（可挑选），譬如：米粉肉、四喜丸子、红烧鱼块、扣肉，每碗2角钱；一大件（可挑选），譬如：一只煮整鸡，6角钱。需知：这桌菜，量颇大，15人亦很难吃完。
　　278、王国维清华起居注
　　今晨翻书，读到一段，乘兴抄来：
　　王国维一家在清华的住所是清华西院17号、18号，都有新式卫生设备，院内有花木。西院16号成了王国维专用的书房，是他进行研究和写作的地方。书房为三间正房的西间，三面靠墙全是书架，书籍堆放得很高，接近了房顶，里间小屋里也放满了书，南面靠窗放了一张大书桌，藤椅一只，书桌两旁各有木椅一把，是学生们来访时坐的。另有一张腾椅放在书架间的空隙处，疲倦时，他便躺在藤椅上休息或思考。
　　——陈明远：《文化人的经济生活》，陕西人民出版社，2010，第181页。
　　279、嗜食疮痂者
　　那嗜食疮痂者（怪癖者）目不转睛、哀感顽艳、咄咄紧逼，令人心烦。
　　280、王月生、王月
　　忆昔年，南京秦淮河畔之旧院，名妓荟萃，而珠市（今白下路之内桥西至建邺路连接的那一段）妓岂敢与旧院颉颃。可殊不知“王月生出珠市，曲中上下三十年决无其比也。”（仅引来一句，有兴趣者参见[明]张岱《陶庵梦忆》之《王月生》）这正是“南京一时有两行情人，王月生、柳麻子是也。”（[明]张岱《陶庵梦忆》之《柳敬亭说书》）从中又见晚明南京城内，人间万象之中，唯独这两大闻人也。
　　后读余怀《板桥杂记》，在《珠市名姬附见》一节，逢着另一珠市名姬王月。细辨之，此王月并非张岱之王月生（特别指出，因几年前曾在《水绘仙侣——：冒辟疆与董小宛》中将二人弄混）。崇祯十五年五月，此王月被大盗张献忠（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张被称之为农民起义军领袖）捕得，“留营中，宠压一寨。偶以事忤献忠，断其头，蒸置于盘，以享群贼。……悲乎！”（[清]余怀：《板桥杂记》，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第50页）
　　　281、古江南景色一帧
　　太平盛世之深树红亭里，吴靡丽（艳鱼吹水沫），越忧愁（灰心杨柳岸），谢玄狂饮号醉虎，蔡邕路卧称酒龙。杏花白，桑叶青，蚊芒牛羊，各得其所。兰溪猪、太仓笋、松江米……自古圣贤吃饭不居廊庙，悄隐于医、卜之中。（借自司马迁一个观点）
　　282、河南的水利
　　毛& 泽 东说:“河南的水利就是两条路线斗争。”
　　283、吴芝圃
　　爱读古书、高举“三面红旗”（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直接导致河南饿死300万人的省委书记吴芝圃，1958年在《中国青年》9月号上发表文章《论人民公社》，“认为河南将乡政府与公社合一，与当年巴黎公社是相同的，即马克思主张的将经济组织和国家政权融为一体。”（杨继绳：《墓碑——年中国大饥荒纪实·上篇》，天地图书有限公司，2010，第100页）
　　284、今古三阳
　　古有三阳开泰（信阳、南阳、洛阳）；今有1958年的水利、养猪、粮食、炼钢及公社第一的“三阳”。
　　285、大字报
　　1958年从夏天到秋天，在甘肃省镇原县，党规定干部和职工每人每天写100张大字报，中学生每人每天写50张，内容不能重复。与此同时，党决定七天扫除文盲并开办700所大学。之后，大逮捕（抓反革命罪犯）就开始了；譬如藏一个铁钉就是藏一个反革命（因炼钢需铁）。
　　286、观音土
　　继续读杨继绳的《墓碑——年中国大饥荒纪实·上篇》，且看第192页：
　　观音土（即白泥土，其中含有大量的氧化铝），由于颗粒细腻，给人以面粉的感觉，但它不含一点粮食中的成分，连动物也不吃。从1959年春开始，四川很多地方有大吃观音土的记载。……
　　　287、特需供应，烟是亮点
　　1960年，7月30日，国务院副秘书长齐燕铭拟定了一个特需供应的报告（该报告根据中共中央指示，党内以下标准再减半，纸烟不减）：第一类，副委员长、副总理、国防委员会副主席、政协副主席、最高人民法院院长和最高人民检察院副检查长，供应标准是：每户每天肉1斤，每月鸡蛋6斤，白糖2斤，甲级烟2条。（第二类、第三类略，有兴趣者可参见《墓碑——年中国大饥荒纪实·下篇》第21页）接着，我又读到这个“特需供应”更全面详尽的不同——肉、蛋、糖——标准；唯独纸烟供应量不分级别，一律相同，即只要是“特需供应”受惠者，譬如记者，每月亦可得甲级烟2条。
　　288、用食堂消灭家庭
　　日，毛泽东在武昌会议上，让与会者读《三国志·魏志》中的张鲁传。他对张鲁所行的“五斗米教”当中的“置义舍”（免费住）、“置义米肉”（免费吃）等兴味浓烈。他提笔写下批语：“道路上的饭铺吃饭不要钱，最有意思，开了我们人民公社食堂的先河。”而在人民公社诞生的前夜，日，刘少奇在同全国妇联党组谈话时，就意犹未竟地说到：“毛主席讲三无，无政府、无国家、无家庭，这将来会统统实行。毛主席讲过两次，家庭要消灭的。……”（参见《墓碑——年中国大饥荒纪实·下篇》，第十八章《公共食堂》，124-127页）
　　289、一切为了肥料
　　公社即集中（肥料亦顺势集中）：毁家建新村，成千上万人住集体宿舍（男女分开居住）。毁家之步骤：先拆每家每户之小茅坑，以百人为单位建公共厕所，粪便统一归集体掌握；再拆农民的小住房，拆下的陈砖又可作为肥料。
　　　290、食堂之美
　　家庭远逝，但食堂之美近在目前。在此仅以1959年5月建于四川省简阳县解放公社民主大队的食堂为例：你看，那可容纳一千公社社员吃饭的餐厅，红绿油漆闪亮，给人日新（makeitnew）之感，还有那么多的房间，它们都挂着花花绿绿的招牌：俱乐部、图书室、保管室、男来宾室、女来宾室、缝纫室、理发室、医疗室、托儿所等等。房间四壁装饰着花卉，摆设了各种台面，如批评与自我批评台、诗歌台、社员五好评比台、团员评比台、毛主席著作学习台、创作台、来宾诗话、留言台。客厅正中置一铺有花毯的长桌，上面摆有花瓶、热水瓶、书刊。客厅前的天井里，修建了一个五角形的花坛，种着美人蕉、凤仙花、兰草等花卉。大门上壁房顶竖列一排五彩旗杆十多根，正中最高的一根是国旗，大门两边亦分列彩旗十余根。
　　291、食堂垮了
　　从“粮食供给食堂化，肚子再大也不怕”到“书记下伙房，政治进食堂”，1961年，食堂终于垮了。关乎此，毛&
泽东早在1958便有预感，且听他在这一年11月的八届六中全会上说的话：“食堂吃冷饭，有饭无菜，也会垮掉一批，……我是到处讲倒霉的事，无非是公共食堂，公社垮台，党分裂……打游击。……”
　　292、一天忙吃两顿饭
　　依旧是1958年，在中国乡村，公社社员去食堂的路都很远，最远的，也是最极端的，要走三十里路才能到达，真是喜感呀，一天就忙着吃两顿饭。
　　293、农业八字宪法
　　按今人说法，这八字宪法就是八个农业关键词：水、肥、土、种、密、保、管、工。
　　294、用杀人之心去搞生产
　　1958年6月，上海奉贤县提出“要用杀人之心去搞生产”。（参见《墓碑——年中国大饥荒纪实·下篇》，第176页）
　　295、给山药灌狗肉汤
　　1958年，河北徐水，全国第一个“共产主义试点公社”，开始给山药灌狗肉汤，并认为只有用狗肉汤作肥料，才能使山药亩产达到120万斤。一次，刘少奇听后笑道：“哈哈！你们可以养狗啊！狗很容易繁殖嘛。”（参见《墓碑——年中国大饥荒纪实·下篇》，第182页）
　　296、为什么
　　几千万人守着几百亿斤粮食的库存竟然被饿死？“国家千方百计地增加粮食库存，准备用于何处？为什么见死不救？真是令人不解。”（杨继绳：《墓碑——年中国大饥荒纪实·下篇》，第227页）毛泽东也常怀苦恼地喃喃自语道：“他们为什么不说真话？到底为什么？”（同上，第470页）
　　　　297、永生的鱼
　　1915年的某一天，美国驻华外交官PahulS.Reinsch见到了别开生面的一幕：一位著名的中国魔术师“翻了一个筋斗之后，突然变出一个直径有两英尺的洗衣盆那么大的玻璃缸来，里面有一群鱼在愉快地游来游去。”（PahulS.Reinsch：《一个美国外交官使华记》，文化艺术出版社，2010，第145页）
　　而“那木盆里养着待卖为馔的活鱼，那至少是真的鱼，还有着江湖之气。”（参见胡兰成：《今生今世》之“韶华胜极·法无戏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第64页）
　　而《易经》说：“包有鱼。无咎。不利宾。”又说：“包无鱼。起凶。”
　　继续鱼。1935年的某一天，有一个人在北京中（南）海的湖水里捕捉了一条鱼，鱼身上还挂着一块写有明朝永乐年间的放生金牌。真是一尾永生的鱼呀。特别记下。
　　298、中国新生的秘密
　　蒋梦麟在他的自传《西潮》中说：民国的北京“满城都是树木。私人住宅的宽敞庭院和花园里到处是枝叶扶疏，满长青苔的参天古木。……整个城市像是建在森林里面。……根据由来已久的皇家规矩，北京城里只许种树，不准砍树。……中国新生的秘密就在这里。”
　　299、故都的悠闲（1930）
　　……我们在一棵古柏的浓荫下选了一个地方坐下。这些古老的柏树是几百年前清朝的开国皇帝种植的。有的排成长列，有的围成方形。空气中充塞着柏树的芳香，微风带着这些醉人的香味吹拂着我们的面庞。我们围坐在桌子旁……（蒋梦麟：《西潮》，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第117页）
　　……花上两毛钱买碗面条，深谙悦人之道的小伙计在旁伺候，这些似乎表达了北京生活的精华。这也正像逛庙会，人们从中体味到一种宁静悠闲的气氛。悠闲，一种对过去的认识，对历史的评价，一种时间飞逝的感觉和对生活的超然看法油然而生。中国文学、艺术的精华可能就是这样产生的。……（林语堂：《辉煌的北京》，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第26页）
　　而百年短暂如一日。而城市永在？而人转瞬即逝！而我们悠闲……
　　而她再次想起了毛主席，（1964年）在一次会议上的感叹：
　　一万年以后，北京将会成为什么样子呢？
　　　　300、一个重庆出租车司机
　　所谓的好人多是很年轻的人（二十岁的才子）；坏人在老龄人里，（三十岁成凡人，四十岁属老不死）五十岁左右的人最坏；看！那个骗钱的重庆出租车司机，他54岁。
　　301、夜半醒来
　　冬日夜半醒来，摸到枕边凉嗖嗖的手表，看一眼时间，真感觉人世的和平。
　　302、今昔儒者
　　“本来儒者的特长是政治，而后世儒者反为最不懂政治，……”（见胡兰成日致唐君毅的信）
　　303、日本人的怀念
　　远的不说（如白居易之于平安朝），就说近的，日本人对两位中国浙江人永志难忘：一是明末清初的亡命客朱舜水，二是常怀无名大志的民国亡命客胡兰成。
　　304、立春
　　在北宋，“立春前一日，开封府进春牛入禁中鞭春。”（参见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之六，“立春”）周密在《武林旧事》卷二，“立春”一节亦说：“前一日，临安府造进大春牛，设之福宁殿庭。及驾临幸，内官皆用五色丝彩杖鞭牛。”）
　　305、重阳节应喝的酒
　　以茱萸（辟邪翁）或菊花（延寿客）和酒饮之，可驱九九重阳之厄。当此时节，雨后新凉，炒银杏、梧桐子亦唱叫于市。
　　　　306、古杭州屎尿
　　柳永《望海潮》说宋时杭州：“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可见杭城人口稠密（其实是百万余家）。但热闹烂漫之中，“街巷小民之家，多无坑厕，只用马桶，每日自有出粪人瀽去，谓之‘倾脚头’，各有主顾，不敢侵夺；或有侵夺，粪主必与之争，甚者经府大讼，胜而后已。”（见吴自牧《梦梁录》卷十三“诸色杂货”）
　　307、小飞鸟集
　　人间还有这样的清晨！
　　鸟眼里漾起奢侈的精神
　　看，无人。一只鸟在看：
　　（绣户外）水上
　　一只鸟在空中短暂停顿
　　（董继平译帕斯一句）
　　岁月，鸟儿一般地，伸展
　　（明迪译卡明斯基一句）
　　飞鸟之影，未尝动也。（惠施）
　　泰戈尔“飞鸟集”
　　——不动。飞鸟在写……
　　308、张枣
　　鸟用翅膀，树用影子，人用时间
　　张枣用灯芯绒
　　幸福地舞蹈……
　　长夜里，晴空下
　　他22岁
　　已被选为
　　21世纪最后一天的谢幕人。
　　309、下午形上几何练习
　　香港、环形下午、海湾，风之大厦在行走……
　　旺角树说话、橘子出血，白天是女性的（非夜）
　　她全身都在写作，如弓；而恭则寿，东亚人
　　寿则多辱。一座动脉硬化拱桥，比空气还轻？
　　雨。德语。我听觉中最特别的语言。太平山上
　　她不知她是谁，是祖国青铜，还是黑铁乳 房。
　　也有露台、也有胡同、也有灯，也有苹果
　　但学院生 殖& 器呢，但（乌龟武士的）枯井呢……
　　310、王红公
　　望红宫、忘红弓、王红公（KennethRexroth）
　　311、肥料总是有趣的
　　今晨遍找孙隆基《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一书，费时三小时，不遇。再读AlainPeyrefitte厚书《停滞的帝国——两个世界的撞击》（三联书店，1993），在第449-450页，第六十六章“液体黄金”一节，我逢着了Peyrefitte写的有关中国肥料之事（有心读者尽知“粪肥”一词亦是我《史记：》一书的关键词）。老派的Peyrefitte对肥料热爱者所作的老派的精神分析在这个不太冷的成都冬日颇有些闲趣，此一时彼一时，一晃已到下午，我难免手痒，我非得抄来如下，以示内心欢喜：
　　马戛尔尼不无幽默地写道：“农民们把粪肥当作最珍贵的财富贮存起来。”这次乡间出游，英国人可以不慌不忙观察中国的这一永恒特色。（Peyrefitte注：人们还记得乔治爵士一踏上中国的领土就对此十分惊异。但由于不好意思，或没有在近处看到，大部分目击者自那时起都没有再提及此事。这次，没有一个人会错过这个机会。）托马斯在日记里是这样写的：“比起其它肥料，中国人更喜欢使用人的粪尿。他们有专人和专门的地方收集和存放粪便。”……
　　……半埋在土中的粪缸，“供行人使用，有人掏粪池，把粪便收集起来当肥料使用。”斯当东指出；“老人、妇女和小孩经常身背一个筐，手里拿一个木耙不断地拾找粪便。”巴罗已经写过：人们在这种底肥中掺入其它垃圾使其更肥。“每个理发匠把修剪下来的发须小心翼翼地收藏在一个小袋子里用做肥料。”尤其是，“每家每户有一个粪缸。当粪缸满了时，很容易拿它去换蔬菜和水果。”……
　　在粪便中掺些土，经过搅拌，制成饼状，在太阳下晒干。……
　　在广州，英国人再次看到这种技术：“这种盖在房子两侧水池上的厕所可以满足过往行人大小便的需要而又不造成浪费。在气候炎热的地方，用这种方法积肥应是十分有害的。”然而，要保存这种液体黄金，也就顾不上什么体面和谨慎了。
　　……这种积肥方法会对中国人的行为产生什么后果？心理分析学指出，学习爱好清洁对人格的形成起决定作用。喜欢整齐、清洁、严于律己以及对金钱的精打细算等均源于此。……
　　在中国人自己经常描绘的某些集体的缺点，诸如幼稚、羞愧、群居、无纪律、浪费、肮脏等等和没有按照要求严格地度过“肛门”阶段之间，难道不存在着某种联系吗？……对粪便几乎是虔诚的使用，把它们作为好处收集起来，而不是感到可耻而抛弃。这种不该利用时的利用难道不会世世代代地影响中国人的心理平衡，甚至使抑制性的神经官能症流传下去吗？
　　　　312、再说鱼
　　每每读到古汉诗《枯鱼过河泣》四句，便会想到“走过山岗的/鱼/怎么渡过一生呢”（陆忆敏：《沙堡》）真又是：“汉人每有此种奇想”也（此句为沈德潜对《枯鱼过河泣》的点评，但借用来说《沙堡》亦是对的）。
　　313、稀奇的韵
　　又是古汉诗《孤儿行》，其用韵颇稀奇，特记下（备忘）：首用麌韵，续用支微齐韵，再用歌麻韵，又用霁韵，结尾是鱼韵。
　　314、下蔡（县）
　　昔有“倾城迷下蔡”（阮籍），今有下蔡上学难（新闻）。
　　315、辩证一种
　　“水寒伤马骨”（陈琳），但敏妙人却“澡身沧浪”（嵇康）。
　　316、诗人小像
　　年轻时，他欢唱《弹歌》：断竹、续竹、飞土、逐肉……
　　不久，贫贱老病相寻而来，痛其头，他戴上鸭舌帽避风。
　　317、匹配
　　真好，他英俊地下着象棋。但如说他英俊地下着围棋，就不对了。象棋简单，杀气外露；围棋的杀气是女性的、曲折的。
　　318、与库切（J.M.Coetzee）对话
　　老人最应该做什么事？“准备去死。”（库切）
　　但我们从不做准备。“未知生，焉知死。”（孔子）
　　“父母身体的动作最容易让孩子看了觉得有失风度。”（库切）
　　那梅兰芳在舞台上的表演呢？他儿子看了会怎么想？
　　“吃饭是一种典仪，而典仪调剂人的感觉。”（库切）
　　而孔子早就说过：“割不正，不食。”
　　319、万历皇帝的二副面孔
　　万历十五年（1587，AYearofNoSignificance）是平淡的一年，万历爷优柔寡断？（典出黄仁宇《万历十五年》）亦有人说这位天子聪明神武，万历二十年，他一举削平了日本关白平秀吉寇乱（日本侵犯朝鲜)。
　　320、读李龙炳《粮食以北》想到的
　　并非五马渡江，也不一马作龙。仅仅是李龙炳说：
　　“粮食以北，如四川，如成都，如龙王乡
　　粮食的后代围困一个词，在原始的酒的作坊”
　　日，我边从你家“江湖载酒”60斤
　　边想到：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刘琨）
　　山中有桂树（你家那株），岁暮可言归。（沈约）
　　321、游历中的妇女
　　古时，男子可游山玩水；妇女不可，但偶可去寺庙进香。如下一段写明末出游进香妇女的各种“怪异”情状（参见明末小说《醒世姻缘传》），读后无不令人捧腹大笑（在此请女性主义者谅解）：
　　一群婆娘，豺狗阵一般，把那驴子乱串乱跑。有时你前我后，有时你后我前。有的在驴子上抱着孩子；有的在驴子上墩吊髢髻；有的偏了鞍子坠下驴来；有的跑了头口乔声怪气的叫唤；有的走不上几里说肚腹不大调和，要下驴来寻空地屙屎；有的说身上不便，要从被套内寻布子夹
***；有的要叫儿吃乳，叫掌鞭来牵着缰绳；有的说麻木了腿骨，叫人从镫里与他取出脚去；有的掉了丁香，叫人沿地找寻；有的忘了梳匣，叫人回家去取，跐蹬的尘土扛天，臊气满地。
　　——转引自卜正民（TimothyBrook）：《纵乐的困惑：明代的商业与文化》（TheConfusionsofPleasure:CommerceandCultureinMingChina），三联书店，2004，第206-207页。
　　322、不同的生活
　　有些人以珠光宝气长精神；譬如名都妖女，京洛少年。
　　有些人午饭后泡一碗酽茶，困一点瞌睡，说一会闲话。
　　还有些人专门要去打高尔夫，那绿呀，绿，真受不了。
　　323、清晨散仙
　　“三鸦水上一归人”（韩翃）
　　那偏爱鹤发的散仙呢？
　　他在清晨的花园里除鸟粪。
　　324、句法练习
　　北方有佳人，品花还需金刚经。
　　三春又三伏，龟眼懒看鹰与兔。
　　325、茶歇、烟歇
　　中国近年来的学术会议，都安排了“茶歇”时间，茶歇有益健康（开会累呀）。1975年，我作为“知青”常在乡间劳作的中途“烟歇”，烟歇也有益健康？或如R.Klein认为的，吸烟是一种牺牲；亦是一种超凡（sublime）。未可知。
　　326、吸烟
　　吸烟者是女性的（反吸烟就是反女性主义）。保罗·瓦雷里（PaulValery，）每天要抽60支烟。另外，他还有一位瘦削幽暗的吸烟密友——马拉美老师。
　　只要没有了时钟的滴答声（那声音曾是何等恐怖地震惊了波德莱尔），香烟也就死了。
　　1856年，巴黎有一本刊物《巴黎烟客》（Parisfumeur）,它开篇便说：“吸烟犹如祈祷。”
　　“从某种角度上说，历史不是什么别的东西，历史就是香烟的历史。”（RichardKlein:《香烟：一个人类痼习的文化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第45页。）我仅将这句话转述给台湾历史学家李孝悌听，因他有一次在成都时对我说过，他曾经是一个老烟枪。
　　香烟是夏日的、欢娱的、孩子气的（改写自马拉美的一个观点）。
　　“我不要工作，我要吸烟。”（GuillaumeApollinaire,）
　　的确，只要他抽烟，就无人能伤害他，更不要说时间了，香烟打发了时间并缭绕于时间之外。
　　香烟——转瞬即逝的脚注,突然的共产主义,与世无争的主体,尼采式的轻（尼采在《都灵通信》中说：“所有好的东西都是轻的，神圣的东西总是举步轻盈。这是我的美学理论的第一原则。”），在此，我又想到1984年早春的张枣，一个轻逸的chainsmoker（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者）。
　　她早就不注意她的容貌了，三年前，她就开始一天到晚、争分夺秒地抽烟。
　　“每一支烟都有它的个别原因和因果联系。……无数支烟有着无数个琐碎的原因。”说得真是朴实精确。我在RichardKlein:《香烟：一个人类痼习的文化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第282页（倒数最后第二页）读到。
　　327、帽子
　　你不要戴帽子，否则就会出丑。任何人戴帽子都是在冒险，头部有病的人除外。唯一得体的戴帽人是那些在工地上戴着安全帽工作的工人。顺势可知：行业帽可戴，譬如护士帽，但条件是她必须是一名护士。空军帽亦可戴，倘若他的确是一位空军。干部帽呢？1950年代，人人都戴，真喜剧也。
　　328、香港人
　　他是一个香港人，他热爱赌马，他对思想无兴趣，他穿拳击短裤，他上茶餐厅。哦，对了，他卖衣服给大陆人时老说：“我是基督徒，我信教，我不卖假货。”
　　329、吉它及其它
　　吉它是最下贱的乐器（相当于二胡），但下贱并非不好。保龄球是无产阶级的运动，仅此而已。全球最无聊的事，你知道吗？就是：高尔夫之事，游艇之事，麻将之事。
　　330、并非说谎
　　他明明是一个收发信件的工作人员，但他逢人便说自己是管理人员。
　　331、势利小人
　　势利小人的字典释意如下：“把出身或财富当作检验价值的唯一标准的人。”势利小人只在中产阶级里产生；势利小人的大本营在上海。势利小人白天向上爬晚上性交，如果他知道有人竟敢在下午性交，他一定会吓得发抖。
&　　332、赌博
　　赌博是有意思的，不仅穷人好赌，各种阶层的人都好赌；连贵族最重要的标志也是赌博，皇室成员当然更是要赌的。赌乃人与动物之区别，人人无不具有赌徒精神。
　　333、腰带上的杂物
　　千万不要养成这样的习惯：在腰带上悬挂手机皮套或钥匙链等杂物，否则你将过狼狈低贱的生活。但也有例外，美国总统奥巴马的手机（有时）就别在腰带上。
　　334、世上最轻的诗
　　近日上系列录像课程，收尾时，专辟一讲，题目为：诗歌之轻——以张枣《镜中》和杨键《故乡》为例。为准备此讲座，偶然（重新）发现了这个世界上最轻的诗——《书事》（王维），现抄录如下：
　　轻阴阁小雨，深院昼慵开。
　　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
　　七个月前（即日）我在一首诗《永嘉，1946——给张爱玲》中，也特别化用了《书事》末二句，得句如右：“一坛酱油的气味欲上人衣来”。
　　335、清朝闲事一种
　　读说部《品花宝鉴》，在第十七回第一段逢着一句“违了，晚间夹棍厉害。”也笑出声来，不禁想到：古人真有享乐不尽的悠悠光景呢……
　　336、读后知：天堂若食堂
　　晨起，一溜烟地翻阅施蛰存译的《域外诗抄》（湖南人民出版社，1987），在第287页，总算读到了一首我喜欢的诗，法国诗人耶麦（FrancisJammes，）的《孩子读历本》：
　　那孩子在她的蛋筐边翻看历本，
　　在圣人的名字和节气之外
　　她可以瞻仰到天上那些美丽的星宫
　　山羊、金牛、白羊、双鱼及其他种种。
　　因此，这乡下姑娘，她相信，
　　在她头顶上，在那些星宫里，
　　也有一个同样的菜市，充满了
　　驴子、黄牛、山羊、白羊和鱼鲜。
　　无疑的，她看的是天上的菜市，
　　而且，当她翻过一页到天秤宫的时候，
　　她自言自语，原来天上也像伙食店一样，
　　人们用天秤称着咖啡、盐和良心。
　　　　337“中国被中国人取了回去”
　　丹麦诗人马林诺夫斯基（IvanMalinovski，1926-）在上世纪60年代，写过如下四行诗（出自其《失败主义批判》，见施蛰存：《域外诗抄》，湖南人民出版社，1987，第344页）：
　　但是，也在我这个时代
　　沉默的天鹅结成了团伙
　　中国被中国人取了回去
　　然而，还会有事情发生。
　　是的，“中国被中国人取了回去”，但真的还会有事情发生吗？
　　338、习惯
　　你习惯了红与黑，因为《红与黑》。当
　　有人说红与白，或红与蓝呢？进而
　　说：红与快、红与肥、红与疯呢
　　……？你还能习惯吗？不。
　　事以形兆，应以象悬（陆机）
　　因此，日月耀于天，江河丽于地；
　　山水间，有我们永恒的美典：小寺边、
　　垂柳下、人独立，看二三翻飞的黑燕。
　　339、二句诗
　　有一位锻铁工出身的丹麦诗人BundgardPovlsen写过一首《爱情诗》，所写没有什么意思，倒是末尾二句给我留下一点印象：“年老是长时期的/怀念你的死亡。”
　　340、一位老人的性 感
　　他站得很直，昏暗中，皮肤灰白，九十岁的肉 体依然性 感。
　　341、1978年的恋爱
　　此时瑞典在吃早饭。55岁的他在深圳突然想到自己：
　　我22岁，正追逐着一位幼儿园的女教师。
　　重庆还远吗？斯德哥尔摩更远……
　　但长信宜于春夜，但1978年：
　　她整个身子都显出幸福。
　　她高兴得跳舞。
　　很快，异国从上海来；
　　很快，我打往北京的长途电话泪流似海。
　　342、小商人的一生
　　他是一个结了婚的小商人。一生行事历如下：中午起床，打商务电话若干。外出，去一固定小面馆吃面条一碗，间或，又打商务电话二三；去茶馆吃茶，并招人打牌，期间，电话接听难免；晚间聚众吃酒——小商人怕寂寞，不能独自吃喝；他总得找一些跟自己差不多的闲人来陪吃——至夜半三更，再吃鬼饮食（指吃破晓饭，多为蕃茄煎蛋面）。之后，恋恋不舍，歪歪斜斜归家瞌睡。该商人周而复始、天天如此、直到死亡。
　　343、中俄人生观
　　“俄罗斯人喜欢回忆，却不喜欢生活。”（契诃夫）中国人正好相反，他们更喜欢生活，尤其是眼前的生活，而几不回忆。俄罗斯人因回忆，时时刻刻都喝得醉熏熏的；中国人因生活，也从早到晚喝得醉熏熏的。
　　344、幸福
　　幸福为什么一定要在上海？黑龙江省望奎县也有幸福。
　　345、最颓废的态度
　　“您看见一个农民打他的妻子。何必出头打抱不平呢？让他去打好了，反正他俩早晚都要死的；……灌酒是愚蠢而又不像样子的，可是灌酒的结果也是死，不灌酒的结果也是死。”（见契诃夫：《第六病室》第10节）
　　346、喝酒的理由
　　天空，对你的一生并不关心
　　鸟儿，停在瘦树上亦不关心
　　但记忆力会热爱！
　　但疾病和死亡会改变你的世界观
　　那就喝吧，在漫长而愁苦的人世
　　喝一点点，是完全无碍的。
　　347、屠夫的姿势
　　年轻的胸怀是由少年环境注定的，因此那屠夫用斧头砍肉的姿势才非常好看，用快刀切肉丝的动作更是优雅迷人。
　　348、鹤引
　　“鹤飞得很快很快，发出哀伤的叫声，声音里好像有一种召唤的调子。”（见契诃夫：《农民》第9节）怎么说呢？读到这儿我就懂得了，你为什么会爱上那座突然变得年轻的寺庙。
　　349、普通汉人
　　白色的梨花在凋零，他生活平静而规矩；
　　不抽烟、不喝酒、不锻炼，早睡早起；
　　唉，只是衣服上有股猪肉拌白菜的气味。
　　350、谢谢契诃夫
　　契诃夫说：“书是音符，谈话才是歌。”
　　那我们就来谈谈吧。还是用你的话：
　　“他吃苍蝇，而且说味道有点酸。”
　　真是奇特呀。切肤。也很令人震惊。
　　到了下午，我感到无聊透了。正好，
　　又听到你“感冒了的声音”（对不起，
　　赫塔·米勒就是这样形容俄语的）：
　　“蚜虫吃青草，锈吃铁，虚伪吃灵魂。”
　　我禁不住笑了。谢谢你，契诃夫。
　　351、说出的真理
　　“往常我一想到人的幸福，就不免带一点哀伤的感觉；这一回亲眼看到了幸福的人，我竟生出一种跟绝望相近的沉重感觉了。”（见契诃夫：《醋栗》）
　　352、闲人逼疯狗
　　有些闲人无事就逗狗玩，譬如给狗儿灌白酒……这里特别请看如下一节：
　　在狗尾巴上栓一个空煤油桶，吹一声口哨，那只狗就沿着街道飞跑，铁桶轰隆轰隆地响起来，吓得那只狗尖声乱叫，以为身后追来一个什么怪物，一口气远远地跑出城外，到了田野上，在那儿累得筋疲力尽；我们城里有几只狗经常发抖，尾巴夹在后腿当中，据说这些狗受不了这样的娱乐，发疯了。（参见契诃夫：《我的一生》第3节）
　　353、令人害羞的事
　　好几次，在他退休那年冬天的清晨，他回想起了他的青年时代；真是不可思议啊，又多么令人害羞：“年轻时，我竟然特别推崇那两个（我不愿点名的）做作的人。”
　　354、读到几句好诗
晨起，读《词与世界》。首先在陈克华处停下，“是的，无比影子更轻”，还真吓了我一跳。
　　接着，土耳其的BejanMatur写母亲死后的变身形象又吓了我一跳：“她是一棵有纹身的橡树/她的呻吟声常在耳畔响起。”后又读到《礼服》中一句：“有院子的房子像墓地。”多么幽静而神奇的一句啊。
　　Brownlee神秘出走后，“留下的器具完好，他那对黑马，/像男人和妻子，/把自己的体重从一只脚换到/另一只脚，注目望向未来。”（天将下雨，娘要嫁人，人已出走，马欲飞奔）这是谁写的？PaulMuldoon！他的TheLoaf暨陈东飚的译文同样妙不可言。
　　“我们只活一刹那。直到油漆干透。”（斯洛文尼亚诗人，托马斯·萨拉蒙：《油漆》）亦好。
　　而C.D.Wright的诗LikeaPrisonerofSoftWords劈头一句：“我们在电线下走而群鸟挪窝。”一下就吸住了我的眼球。
　　355、肚子
　　犹如日本人害怕并严拒古中国的诗语“断肠”，“蛾眉”，中国女诗人最好也不要写“肚子”，当然更不能写“肚皮”，因肚字会让人联想到某种动物的肚子（皮），那是什么呢？当然是：猪肚。不过，你不信邪，你非要写，那就写吧（因为男女平等）。但请至少不要写什么“黑暗的头颅”。它到底是什么呀！它比“肚子”还糟。
　　356、契诃夫的童年
　　我的童年是从冬天冷得发抖的黄昏开始的
　　当然也包括夏日的寂寥和成千上万的苍蝇
　　以及爸爸打过来的拳头、耳光与皮鞭……
　　“我小时候没有童年生活……”（契诃夫）
　　除了学校，就在爸爸开的杂货铺里干活。
　　铺子里的东西真是应有尽有啊，气味乱串
　　（糖有煤油味、咖啡有青鱼味、米有蜡烛味）:
　　鞋油、草鞋、鲱鱼；雪茄、笤帚、火柴
　　甜饼、果冻、茶叶；面粉、樟脑、香烟
　　橄榄油、葡萄干、捕鼠器……还没完：
　　通心粉、伏特加、喀山肥皂；对了，还有药
　　譬如治热病的“七兄弟血”（就着白酒喝）
　　“那么‘巢房’呢？”（契诃夫对这种水银、
　　石油和硝酸合在一起的“毒”药很迷惑）
　　“等你长大了，你自然会知道……”（爸爸）
　　“喜鹊草”名字无杀气，也治热病（拌酒喝）
　　但“阿里亚克林斯基膏药”呢？却少人问津。
　　一次,一个警官不付钱就拿走一盒，说要治
　　他猎狗的疥疮。一周后，在沸腾的集市上
　　我目睹了两句对话。爸爸以讨好的声调问：
　　“您的那条狗怎么样？贴了膏药好了吗？”
　　“死了，”警官阴沉地说“它肚子里长了蛆……”
　　357、后来
　　多年后，契诃夫长大了，他和父母兄妹一起生活
　　住在莫斯科郊外的别墅里。每当晚餐时光，家人
　　都会围炉漫谈。一次，儿子们回忆起幼时的鞭刑
　　父亲忧伤而负疚地坐在一旁，叹气道：“以前的人
　　跟现在的人想法不一样……”现在整个俄国都在
　　谈论契诃夫。“现在我感到安托沙已不属于我了。”
　　还用说吗？母亲的感觉往往是正确的。
　　358、请坐下
　　“请坐下。我马上就写完了。让我们聊聊吧。”
　　不喜欢孤独的契诃夫对走进来的朋友这样说。
　　一次，他对一个文学新人说：“从事文学工作
　　真不错，瞧，这些东西都是文学向我提供的。”
　　契诃夫边说边指着身旁的鱼缸、钢琴和家具。
　　359、像契诃夫那样
　　什么时候，我能像契诃夫那样也买到一本（他喜爱的）古书——《俄国海军军用外语术语解释》之中文版；什么时候，我能像契诃夫那样写下这类句子“凡是棕黄色的狗都是用男高音叫。”（他先写于杂记，后写入《草原》最后几页中）
　　　360、夜半谈心
　　巧得很，起床三小时后就读到契诃夫的一句名言：“俄国人要过了半夜才能进行真正的、推心置腹的谈话。”我看中国人也差不多是这样。难道不是吗？中国式的谈心从来都是发生在夜半三更的。这正是“昼短而夜长，何不秉烛游。”（见古乐府《西门行》）
　　只可惜不论是你和我，都不能活到这美好的时光……
　　361、恋人对话
　　契诃夫：
　　“生活要简单得多，不值得去殚精竭虑、苦苦思索……”
　　“可我为什么要来雅尔塔？为什么这儿那么令人郁闷？”
　　阿维洛娃：
　　“他迅速地握了握我的手，走了，没有回头。”唉！
　　“我真不幸。我不能让通信中断，就像我不能自杀。”
　　362、写作是羞怯的
　　写作是羞怯的。只要一写作，他就会躲起来。而另一位作家见人就大笑，这可是悲剧呀，想想他的“惨笑”吧。
　363、肺结核
　　“我有点咳嗽，但远不是肺结核。”（日契诃夫给哥哥的信）“咳嗽比以前加剧，但我以为这远远不是肺结核。”（日契诃夫给苏沃林的信）他反复谈论又反复否定（刻意回避）这疾病。
　　牺牲还早吗？但北方在消耗他……
　364、死得其所
　　一天，契诃夫躺在沙发上干咳着，手里摆弄着体温表，对高尔基说：“为了死而活着，本来就感到没趣，知道了自己不免早死仍活在世上，那更愚不可及了……”另一次,他又对一个老是担心生病的神经质的妇女说:“我看，一个人只要肺好，他就没事。”
　　而每一个人的死都和他的为人相似。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