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不知道怎么会和弟弟情侣间嘴对嘴喂水抱一起接吻,接吻有两三次,还做了性游戏现在想起来不知道怎么办了?

《童年》【回味童年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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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年》是高尔基的三部曲之一,全书以阿辽沙为第一人称描写。&
  这本书也时高尔基的一部自传,阿廖沙可以说是他本人的一个版本或童年的他,这讲述了活生生的一个小高尔基。
  一、多视角的描写方法&
  《童年》在艺术上运用儿童视角和成人视角交替使用的方法去描写。作品主要从儿童的视角观察描写生活,使“童年”更加生动,充满童趣,例如对于阿辽沙父亲这死的一段描写:&
  在幽暗的小屋里,我父亲躺在窗下地板上,他穿着白衣裳,身子伸得老长老长的,他的光脚板的脚指头,奇怪地张开着,一双可亲的手安静地放在胸脯上,手指也是弯曲的;他那一对快乐的眼睛紧紧地闭住,像两枚圆圆的黑铜钱,他的和善的面孔发黑,难看地龇着牙吓唬我。&
  以上一段话的描写十分真实地表现了一个3岁男孩的心态。因为他年纪不,还不懂死亡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注意的是那些他认为有趣、奇怪的事情,例如父亲的脚趾奇怪地张开着,难看地龇着牙等等。&
  另一方面,作家又偶尔以成人的视角评点生活,使作家笔下所写的文字含义更清晰更深刻,更富有思想性和哲理性。&
  二、语言艺术&
  《童年》的语言十分生动活泼,场面描写栩栩如生。例如对外祖父家打架时场面的描写:&
  两个舅舅忽地一声站起来,把身子伸过桌子,冲着外祖父大叫大吼,像狗似的冤屈地龇着牙,哆嗦着。外祖父用羹匙敲着桌子,满脸通红,叫声像公鸡打鸣似的响:&
  “叫你们全给我要饭去!”&
  外祖母痛苦得面孔都变样儿了,说:&
  “全都分给他们吧,你也好落物耳根子清静,分吧!”&
  “住嘴,都是你惯的!”外祖父叫喊着,两眼直发光。真怪,别看他个子小,叫起来却震天动地。&
  这段文字虽然不长,却把一具乱七八糟的打架场面写得很有层次,把每一个人的动作、表情、心情都鲜明地描写出来,读后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三、独特的选材&
  《童年》取材于作家的自身经历,然而它不是作家早年生活的简单再现。它一方面真实地描写了阿廖沙的成长过程和他的所见所闻,大量运用真实的材料。另一方面,运用典型化的手法,努力挖掘生活中具有典型意义的材料,并对他们进行了提炼和加工,使他们能够反映生活的本质。因此,在《童年》中,人物已不再是单纯的个人,而成为某一类人的代表。外祖父的家已不是一个一般的家庭,而是旧俄时代那个由沉重的劳动、家长制手工业的生产关系和无聊生活造就的小市民社会的缩影。
  《童年》节选
  昏暗昨小的房子里,我的父亲摊手摊脚瑗际躺在地板上。&
  他穿着一身白衣裳,光着脚,手指无力地打着弯儿。&
  他快乐的眼睛紧紧地闭住了,成了两个黑洞;龇着牙咧着嘴,她像在吓唬我。&
  母亲跪在他旁边,用那把我常常用来锯西瓜皮的小梳子,为父亲梳理着头发。&
  母亲围着红色的围裙,粗里粗气地自言自语着,眼泪不停地从他肿大了的眼泡里流出来。&
  姥姥紧紧拉着我的手,她也在哭,浑身发抖,弄得我的手也抖起来。&
  她要把我推到父亲身边去,我不愿意去,我心里害怕!&
  我从没见过这种阵势,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恐惧。&
  我不明白姥姥反复给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快,跟爸爸告别吧,孩子,他还不到年纪,可是他死了,你再也别想见到他了,亲爱的……”&
  我一向信服我姥姥说的任何一句话。尽管现在穿一身黑衣服,她显得脑袋和眼睛都出奇的大,挺奇怪,也挺好玩。&
  我小的时候,得过一场大病,父亲看护着我,可是后来,我姥姥来了,他来照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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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哪儿的呀?”&
  我问。&
  “尼日尼,坐船来的,不能走,水面上是不能走的,小鬼!”&
  她答。&
  在水上不能走!坐船!&
  啊,太可笑了,太有意思了!&
  我家的楼上住着几个大胡子波斯人;地下室住着贩羊皮的卡尔麦克老头儿;沿着楼梯,可以滑下去,要是摔倒了,就会头向下栽下去。&
  所有的这一切我都非常熟悉,可我却从来没听说过从水上来的人。&
  “我怎么是小鬼呢?”&
  “因为你多嘴多舌!”&
  她笑嘻嘻地说。&
  从那一刻起,我就爱上这个和气的老人了,我希望她领着我立刻离开这儿。&
  因为我在这儿实在太难受了。&
  母亲的哭号吓得我心神不定,她可是从来也没有这么软弱过,她一向是态度严厉的。&
  母亲人高马大,骨头坚硬,手劲儿特别大,她总是打扮得利利索索的。&
  可是如今不行了,衣服歪斜凌乱,乌七八糟地;以前的头发梳得光光的,贴在头上,像个亮亮的大帽子,现在都套拉在赤裸的肩上,她跪在那儿,有些头发都碰到了爸爸的脸。&
  我在屋子里站了好半天了,可她看也不看我一眼,只是一个劲儿地为父亲梳着头,泪水哗哗地流。&
  门外嘁嘁喳喳地站着些人,有穿黑衣服的乡下人,也有警察。&
  “行啦,快点收拾吧!”&
  警察不耐烦地吼叫着。&
  窗户用黑披肩遮着,来了一阵风,披肩被吹了起来,抖抖有声。&
  这声音让我想起了那次父亲带我去划船的事。我们玩着玩着,突然天上一声雷响,吓得我大叫一声。&
  父亲哈哈哈地笑起来,用膝盖夹住我,大声说:“别怕,没事儿!”&
  想到这儿,我突然看见母亲费力地从地板上站起来,可没站稳,仰面倒了下去,头发散在了地板上。&
  她双目紧闭,面孔铁青,也像父亲似地一咧嘴:“滚出去,阿列克塞!关上门。”&
  姥姥一下跑到了角落里的一只箱子后面,母亲在地上打着滚儿,痛苦地呻吟着,把牙咬得山响。&
  姥姥跟着她在地上爬着,快乐地说:“噢,圣母保佑!&
  “以圣父圣子的名义,瓦留莎,挺住!”&
  太可怕了!&
  她们在父亲的身边滚来爬去,来回碰他,可他一动不动,好像还在笑!&
  她们在地板上折腾了好半天,母亲有好几次站起来都又倒下了;姥姥则像一个奇怪的黑皮球,跟着母亲滚来滚去。&
  突然,在黑暗中,我听见一个孩子的哭声!&
  “噢,感谢我的主,是男孩!”&
  点着了蜡烛。&
  后来的事儿我记不清了,也许是我在角落里睡着了。&
  我记忆中可以接上去的另外的印象,是坟场上荒凉的一角。&
  下着雨,我站在粘脚的小土丘上,看着他们把父亲的棺材放在墓坑。&
  坑里全是水,还有几只青蛙,有两只已经爬到了黄色的棺材盖上。&
  站在坟旁边的,有我,姥姥,警察和两个手拿铁锹脸色阴沉的乡下人。&
  雨点不停地打在大家的身上。&
  “埋吧,埋吧!”&
  警察下着命令。&
  姥姥又哭了起来,用一角头巾捂着脸。&
  乡下人立刻撅起屁股来,往坑里填土。&
  土打在水里,哗哗直响;那两只青蛙从棺材上跳了下来,往坑壁上爬,可是土块很快就又把它们打了下去。&
  “走吧,阿列克塞!”&
  姥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挣脱了,我不想走。&
  “唉,真是的,上帝!”&
  不知她是在埋怨我,还是在埋怨上帝。她默黩地站在那儿,坟填平了,她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刮起风来,雨给刮走了。&
  两个乡下人用铁锹平着地,啪叽啪叽地响。&
  姥姥领着我,走在许多发黑的十字架之间,走向远远的教堂。&
  “你为什么不哭?”应该大哭一场才对!”走出坟场的围墙时,她说。&
  “我不想哭。”&
  “噢,不想哭,那就算了,不哭也好!”&
  我很少哭,哭也是因为受了气,而不是因为疼什么的。&
  我一哭,父亲就笑话我,而母亲则严厉地斥责我:“不许哭!”&
  我们坐着一辆小马车,走在肮脏的街道上。街道很宽,两边都是深红色的房子。&
  “那两只青蛙还能出来吗?”&
  “可能出不来了,可上帝会保佑它们的,没事儿!”&
  不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没有这么频繁地念叨过上帝。&
  几天以后,姥姥、母亲和我一起上了一艘轮船。&
  刚生下来的小弟弟死了,包着白布,外面缠着红色的带子,静静地躺在一张小桌子上。&
  我坐在包袱上,从小小的窗户向外望,外面泛着泡沫的浊水向后退着,溅起来的水花不时地打在窗户上。&
  我本能地跳了起来。&
  “噢,别怕!”&
  姥姥用她那双温暖的手把我抱了起来,又把我放到了包袱上。&
  水面上灰雾茫茫,远方偶尔现出黑色的土地来,马上就又消失于浓雾之中了。&
  周围的所有东西都在颤抖,只有母亲,双手枕于脑后,靠着船站着,一动不动。&
  她脸色铁青,双腿紧闭,一声不响。&
  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连衣服都变了,我觉得她越来越陌生。&
  姥姥常常对她说:“瓦莉娅,吃一点东西吧,少吃点儿,好吗?”&
  母亲好像没听见,依旧一动不动。&
  姥姥跟我说话总是轻声慢语的,和母亲说话声音就大了点儿,可也很小心,似乎还有点胆怯似的。&
  她像是有点怕母亲,这使我和姥姥更亲近了。&
  “萨拉多夫,那个水手呢?”&
  母亲突然愤怒地吼道。&
  什么?萨拉多夫?水手?奇怪。&
  走进一个白头发的人,他穿着一身蓝衣服,拿着个木匣子。&
  姥姥接过木匣,把小弟弟的尸体放了进去。&
  她伸直了胳膊托着木匣走向门口,可她太胖了,要侧着身子才能挤过窄窄的舱门。&
  她有点不知所措。&
  “看你,妈妈!”&
  母亲叫了一声,夺过棺材,她俩走了。&
  我还在舱里,打量着那个穿蓝衣服的人。&
  “啊,小弟弟死了,是吧?”&
  “你是谁?”&
  “水手。”&
  “萨拉多夫呢?”&
  “是个城市。你看,窗外就是!”&
  窗外的雾气中时而露出移动着黑土地,像是刚从大面包上切下来的圆圆的一块儿。&
  “姥姥呢?”&
  “去埋你的小弟弟去了。”&
  “埋在地下?”&
  “不埋在地下埋在哪儿?”&
  我给他讲了埋葬父亲时埋了两只青蛙。他抱起我来,亲了亲。&
  “啊,小朋友,有些事你还不懂!”&
  “用不着去可怜那些青蛙,可怜一下你的妈妈吧,你看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啊!”&
  汽笛呜呜地响了。&
  我知道这是船在叫,所以并不怕。那个水手赶紧放下我,跑了出去边跑边说:“得快,得快!”&
  我不由自主地也跟着跑了起来。&
  门外,昏暗的过道里一个人也没有。楼梯上镶的铜片闪着光。&
  往上看,一些人背着包袱,提着提包在走动。他们要下船了,我也该下了。&
  可当我和大家一起走到甲板旁的踏板前时,有人对我嚷了起来:“谁的孩子啊,这是?”&
  “我不知道我是谁的孩子。”&
  人们摸摸我、拍拍我,弄得我有点不知所措。最后那个白头发的水手跑了过来,把我抱起来说:“噢,他是从舱里跑出来的,从阿斯特拉罕来。”&
  他把我抱回到舱里,扔在行李上,吓唬着我:&
  “再乱跑我要揍你了!”&
  我呆坐着。&
  头顶上的脚步声、人声安静下来,轮船也不噗噗地响了,也停止了打颤。&
  舱里的窗户外边挡着一堵湿漉漉的墙,舱里黑黑的,行李好像都大了一圈儿,挤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就这样永远被扔在了船上?&
  我去开门,开不开,铜门把手根本就扭不动。&
  我抄起装牛奶的瓶子,拚命向门把手砸过去,瓶子碎了,牛奶顺着我的腿流进了靴子里。&
  我非常沮丧,躺在包袱上,悄悄地哭了起来。最后,我噙着泪水睡着了。&
  轮船的噗噗的颤动把我惊桓舱里的窗户明晃晃的,像个小太阳。&
  姥姥坐在我身边,皱着眉头梳头,她不停地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她的头发特别多,密实地盖住了双肩、胸脯、膝盖,一直耷拉到地上。&
  她用一只手把头发从地上揽起来,费力地把那把显得很小的木梳梳进厚厚的头发里。&
  她的嘴唇不自觉地歪着,黑眼睛生气地盯着前面的头发;她的脸在大堆的头发里显得很小,显得很可笑。&
  她今天不高兴,不过我问她头发为什么这么长时,她的语调还像昨天一样温柔:“这好像是上帝给我的惩罚,是他在让我梳这些该死的头发!&
  “年青的时候,这是我可供炫耀的宝贝,可现在我诅咒它了!&
  “睡吧,我的宝贝,天还早呢,太阳刚出来!&
  “我不睡了!”&
  “好,不睡就不睡了,”她立刻就同意了,一面编着辫子,一面看了看在沙发上躺着的母亲,母亲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像根木头“好了,你说说,昨天你怎么把牛奶瓶给打碎了?小点声告诉我!”&
  她说得温和甜蜜,每个字都是那么有耐心,我记住了每个字。&
  她笑的时候,黑色的眼珠亮亮的,闪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愉快,她牙齿雪白,面孔虽然有点黑,可依旧显得年青。&
  她脸上最煞风景的大概就是那个软塌塌的大鼻子、红鼻子头了。&
  她一下子从黑暗中把我领了出来,走进了光明,还为我周围的东西带来了美丽的光环!&
  她的我永远的朋友,是我最了解的人,我与她最知心!&
  她无私的爱引导了我,让我在任何艰难困苦的环境中都绝不丧失生的勇气!&
  40年前的这些日子,轮船这样缓缓地前着。我们坐了好01几天才到尼日尼,我还能清晰地回忆最初那美好的几天。&
  天气转晴,我和姥姥整天都在甲板上呆着。&
  伏尔加河静静的流淌,秋高气爽,天空澄澈,两岸的秋色很浓,一片收获前的景象。&
  桔红色的轮船逆流而上,轮桨缓缓地拍打着蓝色的水面,隆隆作响。&
  轮船后面拖着一只驳船。驳船是灰色,像只土鳖。&
  景走船移,两岸的景致每时每刻都发生着变化,城市、乡村、山川、大地,还有水面上漂着的那些金色的树叶。&
  “啊,多美啊!”&
  姥姥容光焕发,在甲板上走来走去,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她偶尔站住,立在那儿,看着河岸发呆,她两手交叉放在胸前,面带微笑,眼含泪水。&
  我扯了扯她的黑裙子。&
  “噢,我好像睡着了!”&
  她一震。&
  “你为什么哭啊?”&
  “亲爱的宝贝,我哭是因为我太快乐了!”&
  “我老了,你知道,我已经活了60年了!”&
  她闻了闻鼻烟,开始给我讲一些稀古怪的故事,有善良的强盗,有妖魔鬼怪,也有圣人贤士。&
  她的声音很低,脸紧紧挨着我的脸,神秘地盯着我的眼睛,似乎从那里往我的眼睛里灌进了令人兴奋的力量。&
  她讲得流畅自然,非常好听,每次她讲完了,我总会说:&
  “再讲一个!”&
  “好,好,再讲一个!”&
  “有一个灶神爷,坐在炉灶里,面条儿扎进了他的脚心,他哎哟哎哟地直叫:“‘哎哟,疼啊,我受不了了,小老鼠!’”&
  讲着,姥姥抬起一只脚,晃来晃去,假装非常痛苦,好像她就是那个面条儿扎进了脚心的灶神。&
  和我一起听故事的还有船上的水手们,都是些留着胡子的高大的男人。&
  他们夸赞姥姥讲得好,要求:“再讲一个,老太太!”&
  还说:&
  “走,跟我们一起去吃晚饭!”&
  餐桌上,他们请姥姥喝伏特加,让我吃西瓜,还有香瓜。&
  不过,这一切都是偷偷进行的,因为船上有一个人,禁止所有的人吃水果,他看见了会毫不犹豫地夺过水果来给你扔到河里去的。&
  这个人穿的衣服有点像警察的制服,上面钉着铜扣子,整天像喝得醉乎乎的,人们都躲着他。&
  母亲极少上甲板上来,她躲着我们。&
  母亲身材高大而且挺拔,面孔铁青,辫子粗大,盘在头顶上,像王冠似的。&
  她永远沉默着,好像有一层看不透的雾笼罩着她,她那一双和姥姥一样的灰色的大眼睛,好像永远在从遥远的地方冷漠地观察着人世。&
  她曾经严厉地说:&
  “妈妈,人家可都在笑话你呢!”&
  “我不在乎,尽管去笑话吧,让他们笑个痛快!”&
  我的头脑中还清晰地记得,姥姥一看见尼日尼,就高兴21得像个孩子似的。&
  她兴奋地拉着我走到船舷旁边,大声地说:&
  “你看看,啊,太美了!”&
  “那就是尼日尼,天啊,多像神仙住的地方!”&
  “你看,那是教堂,好像是在空中飞翔!”&
  她兴奋地几乎流出泪来,央求着我母亲:&
  “瓦留莎,你快看看啊?”&
  “你可能把这地方都忘了吧,快看看呀,你会高兴的!”&
  母亲非常勉强地笑了一下。&
  轮船泊在了河当中。&
  河上挤满了船只,成百根桅杆耸向天空。&
  一只装满了人的船靠上了轮船,人们从船上搭好梯子,爬到了轮船的甲板上。&
  有一个干瘦干瘦的老头儿走在最前面,他穿着一身黑,胡子是金黄色的,鼻子是弯的,眼睛是绿的。&
  “爸爸!”&
  母亲深沉而响亮地大喊一声,扑到了他的怀里。&
  他抱住母亲,抚摸着她的脸,声音很尖地喊着:&
  “噢,傻孩子,怎么啦?”&
  “唉,你们这些人啊!”&
  在这同时,姥姥则像个转起来的陀螺,一眨眼就和所有的人拥抱、亲吻过了。&
  她把我推到大家面前:&
  “噢,快快,这是米哈洛舅舅,这是雅可夫舅舅,这是娜塔莉娅舅妈,这两个表哥都叫萨沙,表姐叫卡杰琳娜!”&
  “咱们都是一家人,怎么样,多不多?”&
  姥爷问姥姥:&
  “身体怎么样,老妈妈?”&
  “他们吻了三下。&
  姥爷把我从人堆中拉了出来:&
  “你是谁啊?”&
  “我从阿斯特拉罕上来,从船舱里跑出来的……”&
  “噢,天啊,他说的什么呀!”姥爷问我母亲,没等我回答,就一把推开了我:&
  “啊,看看,颧骨跟他父亲一模一样!好了,下船吧!”&
  下了船,沿着斜坡往上走,斜坡上铺着大个儿的鹅卵石,路的两侧长满了枯黄的野草。&
  姥爷和我母亲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个儿头很小,刚到母亲的肩膀,他走路走得很快,而母亲则像在空中漂浮着似的,俯视着她的父亲。&
  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两个舅舅:米哈伊尔①舅舅的黑头发梳理得非常整齐,他像姥爷一样干瘦干瘦的;雅可夫舅舅的头发是浅色的,打着卷儿。&
  ----------------&
  ①米哈洛的昵称还有几个胖胖的女人,穿得很鲜艳;6个孩子在最后面,都默不作声。&
  和我走在一起的是姥姥和小个子舅妈娜塔莉娅。&
  这位舅妈脸色苍白,蓝眼睛、大肚子,走起路来很吃力,常常停下来,喘着气:&
  “哎哟,我可走不动了!”&
  “唉,他们干什么让你也来啊?真蠢!”姥姥骂道。&
  走在这群人中间,我感到很孤独,我觉得自己是个陌生人,连姥姥好像也变了,跟我疏远了似的。&
  我最不喜欢姥爷,我闻到了他身上的敌意。我有点怕他,还有点好奇。&
  上了坡,便有了大街。&
  一座低低的平房大院矗立在前面。粉红色的油漆已经非常肮脏了,房檐很低,窗户是凸出来的。&
  单看外观,你会觉得里面地方很大,可里面分成了许多间小房间,非常拥挤。&
  到处都是人,大家好像都在发脾气,怒气冲冲地走来走去,孩子们则像一群偷吃的麻雀,窜来跳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别难闻的味儿。&
  院子里挂满了湿漉漉的布,地上到处都放着水桶,里面的水五颜六色,也泡着布。&
  墙角的一个矮得贴了地的房子里,炉火烧得正旺,什么东西煮开了锅,咕嘟嘟地响,一个看不见人影的人嘴里喊着些奇怪的词儿:&
  “紫檀——品红——硫酸盐。”&
  如今回想那一段日子,我自己都难以置信,我努力想也许是我记错了,不是真的,可是事实终归是事实。&
  那是一段由一个真善美的天才讲的悲惨故事,离奇而又黑暗的生活中充斥了太多的残酷。&
  我不是单单在讲我自己,我讲的那个窄小的令人喘不上气来的恐怖景象,是普通的俄国人曾经有过,直到眼下还没有消失的真实生活。&
  姥爷家里充满了仇恨,大人之间的一切都是以仇恨为纽带的,孩子们也争先恐后地加入了这个行列。&
  后来从姥姥那儿我才知道,母亲来的时候,她的两个弟弟正强烈要求姥爷分家。&
  母亲带着我突然回到这个大家庭来,这使他们分家的愿望更加迫不及待了。&
  他们怕母亲向姥爷讨回她本应该得到的嫁妆。那份嫁妆因为母亲违抗父命而结婚被扣下了。两个舅舅一致认为那份嫁妆应该归他们所有。&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些别的琐事,诸如由谁在城里开染坊,又由谁到奥卡河对岸纳维诺村去开染坊,等等等等,他们吵吵翻了天。&
  我们刚到几天,在厨房里用餐时就爆发了一场争吵。&
  刷地一下,两个舅舅都立了起来,俯身向前,指着桌子对面的姥爷狂吼,狗咬般地龇出了牙。&
  姥爷用饭勺敲着桌子,脸涨得通红,公鸡打鸣一样地叫:&
  “都给我滚出去要饭去!”&
  姥姥痛苦地说:&
  “行啦,全分给他们吧,分光拿净,省得他们再吵!”&
  “你给我闭嘴,都是你惯的!”姥爷个头小,声音却出奇地高,震耳欲聋的。&
  我的母亲站起来,走到窗前。背冲着大家,一声不吭。&
  这时候,米哈伊尔舅舅突然抡圆了胳膊给了他弟弟一个耳光!&
  弟弟揪住他,两个人在地上滚成了一团,喘息着、叫骂着、呻吟着。&
  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挺着大肚子的娜塔莉娅舅妈拚命地喊着、劝着,我母亲愣是把她给拖走了。&
  永远乐呵呵的麻子脸保姆叶鞭格妮娅把孩子们赶出了厨房。&
  舅舅现在都被制服了:&
  茨冈,一个年青力壮的学徒工,骑上了米哈伊尔舅舅的背,而格里高里·伊凡诺维奇,一个秃顶的大胡子,心平气和地用手巾捆着他的手。&
  舅舅呼呼地喘着气,被紧紧地按在地板上,胡子都扎到了地板缝里。&
  姥爷顿足捶胸,哀号着:&
  “你们可是亲兄弟啊!&
  唉!”&
  战争一开始,我就跳到了炕上,我又好奇又害怕,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姥姥用铜盆里的水给雅可夫舅舅洗脸上的血迹,他哭着,气得直跺脚。&
  姥姥痛心地说:&
  “野种们,该清醒清桓了!”&
  姥爷把撕破的衬衫拉到肩膀上,对着姥姥大喊:&
  “老太婆,看看你生的这群畜生!”&
  姥姥躲到了角落里,号啕大哭:&
  “圣母啊,请你让我的孩子们懂点人性吧!”&
  姥爷站在她跟前发呆,看看一屋子的狼藉,他低声说:&
  “老婆子,你可注点意,小心他们欺负瓦尔瓦拉!?”&
  啊,上帝保佑,快把衬衫脱下来,我给你缝缝!“她的个头比姥爷高,拥抱姥爷时,姥爷的头贴到了她的肩上。&
  “哎,分家吧,老婆子!”&
  “分吧,老爷子!”&
  他们俩和声细语地谈了很久,可到最后,姥爷又像公鸡打鸣似地尖声尖气地吼了起来。&
  他指着姥姥叫道:&
  “行啦,你比我疼他们!”&
  “可是你养的都是些什么儿子,米希加①是个没心没肺的驴,雅希加则是个共济会②员!”&
  ----------------&
  --------①米希加和雅希加:分别是米哈伊尔和雅可夫的蔑视称呼。&
  ②共济会:是18世纪产生于欧洲的一个宗教团体。其成员多自由派人物,不拘礼节与习俗,独树一帜。遂演变成骂人的话。&
  “他们会把我的家产吃光喝光!”&
  我一翻身把熨斗碰掉了,稀里哗啦地掉进了脏水盆里。&
  姥爷一个箭步扑过来,把我拎了起来,死盯住我的脸,好像第一次见到我似的:&
  “谁让你在这儿的?是你妈妈吗?”&
  “我自己。”&
  “胡说。”&
  “不是胡说,是我自己上去的。”&
  他指了一下我的额头,把我扔在了地上:&
  “活像你爹!快滚!”&
  我飞快地逃出厨房。&
  不知道为什么,姥爷那双尖利的绿眼珠儿老是盯着我不放,我非常怕他。&
  我想方设法避开他。他脾气太坏了,他从来不与人为善,那个“嗨”拉得长长的,让人生厌。&
  休息时,或者是吃晚茶时,姥爷和舅舅们,还有伙计们都从作坊里回来了,他们个个疲惫不堪,手让紫檀染得通红,硫酸盐灼伤了皮肤。&
  他们的头发都用带子系着,活像厨房角落里被熏黑了的圣像。&
  姥爷坐在我的对面和我谈话,这让他的孙子们非常羡慕。&
  姥爷身材消瘦,线条分明,圆领绸背心有了奇洞,印花布的衬衫也皱巴巴的,裤子上有补钉。&
  就是他这么一身,比其他那两个穿着护胸、围着三角绸巾的儿子,还算干净漂亮的。&
  我们来了几天以后,他就开始让我学作祈祷。&
  别的孩子都比我大,都在乌斯平尼耶教堂的一个助祭学识字,从家里可以看到教堂的金色尖顶。&
  文静的娜塔莉娅舅妈教我念祷词,她的脸圆圆的,像个孩子,眼睛澄澈见底,穿过她的这双眼睛,好像可以看透她的脑袋看到她脑后的一切。&
  我非常嘉欢她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她双眼眯了起来,低看头,悄没声地说:&
  “啊,请跟我念:‘我们在天之父’快说啊?”&
  我不清楚为什么会越问越糟糕,就故意念错。&
  可是柔弱的舅妈只是耐心地纠正我的发音,一点也不生气。&
  这倒让我生气了。&
  这一天,姥爷问我:&
  “阿辽会卡,你今天干什么来着?玩来吧!”&
  “我看你头上有一块青,一看就知道你怎么弄的。弄出块儿青来可不算什么大能耐!”&
  “我问你,‘主祷经’念熟了吗?”&
  舅妈悄然地说:&
  “他记性不太好。”&
  姥爷一声冷笑,红眉毛一挑。&
  “那就得挨揍了!”&
  他又问:&
  “你爹打过你吗?”&
  我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所以没有回答。&
  我母亲说:&
  “马克辛从来也没有打过他,让我也别打他。”&
  “为什么?”&
  “他认为用凑拳头是教育不出人来的。”&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上帝原谅,我说死人的坏话!”&
  姥爷气呼呼地骂道。&
  我感到受了污辱。&
  “啊哈,你还噘起了嘴!”&
  他拍了下我的头,又说:&
  “星期六吧,我要抽萨希加③一顿!”&
  ----------------&
  -----③萨希加:是萨沙的蔑视称呼。&
  “什么是‘抽’?”&
  大家都笑了。&
  姥爷说:&
  “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心里开始琢磨“抽”&
  和“打”的区别,我知道“打”是怎么回事,打猫打狗,还有阿斯特拉罕的警察打波斯人。&
  可我还没见过小孩。&
  舅舅们惩罚孩子时,是用手指头弹他们的额头或后脑勺。&
  孩子们对此似习以为常,摸摸弹得起着包的地方,又去玩。&
  我问:&
  “疼吗?”&
  他们勇敢地回答:&
  “一点也不疼!”&
  为了顶针的事,他们就挨了弹。&
  有天晚上,吃过晚茶,正要吃晚饭,两个舅舅和格里高里一起把染好了的料子缝成一匹一匹的布,最后再在上面缀个纸签儿。&
  米哈伊尔舅舅要跟那个眼睛快瞎了的格里高里搞个恶作剧,他叫9岁侄子把他的顶针在蜡烛上烧热。&
  萨沙很听话,拿镊子夹着顶针烧了起来,烧得快红了以后,偷偷地放在格里高里手边,然后就躲了起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姥爷来了,他想帮帮忙,于是坐下来,不紧不慢地戴上了顶针。&
  我听见叫喊声跑进厨房时,姥爷正用烫伤了的手指头掸着耳朵,他一边蹦达,一边吼着:&
  “谁干的?你们这群混蛋!”&
  米哈伊尔舅舅趴在床上,用嘴吹着顶针儿。&
  格里高里依旧缝他的布料,不动声色,巨大的影子随着他的秃头晃来晃去。&
  雅可夫舅舅也跑了进来,掩面而笑。&
  姥姥正用擦了擦着土豆儿。&
  米哈伊尔舅舅抬头看了看,突然说:&
  “这是雅可夫的萨希加干的!”&
  “胡说!”&
  雅可夫大吼一声跳了起来。&
  他儿子哭了,叫道:&
  “爸爸,是他让我干的!”&
  两个舅舅骂了起来。&
  姥爷这时候已经消了气儿,用土豆皮儿糊到手指头上,领着我走了。&
  大家一致认为是米哈伊尔舅舅的错误。&
  我问:&
  “要不要抽他一顿?”&
  “要!”姥爷斜着眼看了我一下。&
  米哈伊尔舅舅却火了,向我母亲吼道:&
  “瓦尔瓦拉,小心点你的狗崽子,别让我把他的脑袋揪下来!”&
  母亲毫不示弱:&
  “不敢!”&
  一时大家都沉默了。&
  母亲说话经常是这么简短有力,一下了就能把别人推到千里之外。&
  我知道,别人都有点怕母亲,姥爷跟她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
  我对这一点感到特别自豪,曾对表哥们说:&
  “我妈妈的力气最大!”&
  谁也没有表示异议。&
  可是星期六的事儿却动摇了我对母亲的这个信念。&
  星期六之前,我也犯了错误。&
  我对大人们巧妙地给布料染色的技术非常感兴趣,黄布遇到黑水就成了宝石蓝;灰布遇到黄褐色的水就成了樱桃红。&
  太奇妙了,我怎么也弄不明白。&
  我很想自己动手试一试。&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雅可夫家的萨沙。&
  萨沙是个乖孩子,他总是围着大人转,跟谁都挺好的,谁叫他干点什么,他都会听命服从。&
  几乎所有的人都夸他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孩子,只有姥爷不以为然,斜着眼瞟一下萨沙说:&
  “就会卖乖计巧!”&
  萨沙又黑又瘦,双目前凸,讲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常被自己给咽住。&
  他总是东张西望地,好像在窥伺什么时机。&
  我挺讨厌他的。&
  相反,我挺喜欢米哈伊尔家的萨沙,他总是不大爱动的样子,悄没声的,从不引人注目。&
  他眼睛里的忧郁很像他母亲,性格也温和。&
  他的牙长得很有特点,嘴皮子兜不住它们,都露在了外面。他常常用手敲打自己的牙取乐,如果别人想敲一下也可以。&
  他总是孤零零的,坐在昏暗的角落里,或是在傍晚的时候坐在窗前。&
  和他一起坐着很有趣,常常是一言不发地一坐就是一个小时。&
  我们肩并肩坐在窗户前,眺望西天的晚霞,看黑色的乌鸦在乌斯可尼耶教堂的金顶上盘旋。&
  乌鸦们飞来飞去,一会儿遮住了暗红的天光,一会儿又飞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剩下一片空旷的天空。&
  看着这一切,一句话也不想说,一种愉快,一种甜滋滋的惆怅充满了我陶醉的内心。&
  雅可夫家的萨沙讲什么都是头头是道的。他知道我想染布以后,就让我用柜子里过节时才用的白桌布试试,看能不能把它染成蓝色的。&
  他说:&
  “我知道,白的最好染!”&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桌布拉到了院子里,刚刚把桌布的一角按入放蓝靛的桶里,茨冈就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了。&
  他一把把布夺过去使劲儿地拧着,向一边盯着我工作的萨沙喊道:&
  “去,把你奶奶叫来!”&
  他知道事情不妙,对我说:&
  “完了,你得挨揍了!”&
  姥姥飞跑而至,大叫一声,几乎哭出声儿来,大骂:&
  “你这个别尔米人④,大耳朵鬼!摔死你!”&
  ----------------&
  ------④别尔米人:指芬兰人。可她马上又劝茨冈:&
  “瓦尼亚,千万别跟老头子说!尽量把这事儿瞒过去吧!”&
  瓦尼亚,在自己五颜六色的围裙上擦着手,说:&
  “就怕萨沙保不住密!”&
  “那,我给他两个戈比!”&
  姥姥把我领回了屋子里。&
  星期六。&
  晚祷之前有人叫我到厨房去一下。&
  厨房里很黑,外面下着绵绵不断的秋雨。昏暗的影子里,有一把很高大的椅子,上面坐着脸色阴沉的茨冈。&
  姥爷在一边摆弄些在水里浸湿了树条儿,时不时地舞起一条来。嗖嗖地响。&
  姥姥站在稍远的地方,吸着鼻烟,念念叨叨地说:&
  “唉,还在装模作样呢,捣蛋鬼!”&
  雅可夫的萨沙坐在厨房当中的一个小凳上,不断地擦着眼睛,说话声都变了,像个老叫花子:&
  “行行好,行行好,饶了我吧……”&
  旁边站着米哈伊尔舅舅的两个孩子,是我的表哥和表姐,他们也呆若木鸡,吓傻了。&
  姥爷说话了。&
  “好,饶了你,不过,要先揍你一顿!”&
  “快点快点,脱掉裤子!”&
  说着抽出一根树条子来。&
  屋子里静得可怕,尽管有姥爷的说话声,有萨沙的屁股在凳子上挪动的声音,有姥姥的脚在地板上的磨擦声,可是,62什么声音也打奇不了这昏暗的厨房里让人永远也忘不掉的寂静。&
  萨沙站了起来,慢慢地脱了裤子,两个手提着,摇摇晃晃地趴到了长凳上。&
  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我的腿禁不住也颤抖了起来。&
  萨沙的嚎叫声陡起。&
  “装蒜,让你叫唤,再尝尝这一下!”&
  每一下都是一条红红的肿线,表哥杀猪似的叫声震耳欲聋。&
  姥爷毫不为所动:&
  “哎,知道了吧,这一下是为了顶针儿!”&
  我的心随着姥爷的手一上一下。&
  表哥开始咬我了:&
  “哎呀,我再也不敢了,我告发了染桌布的事啊!”&
  姥爷不急不慌地说:&
  “告密,哈,这下就是为了你的告密!”&
  姥姥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了我:&
  “不行,魔鬼,我不让你打阿列克塞!”&
  她用脚踢着门,喊我的母亲:&
  “瓦尔瓦拉!”&
  姥爷一个箭步冲上来,推倒了姥姥,把我抢了过去。&
  我拼命地挣扎着,扯着他的红胡子,咬着他的胳膊。&
  他嗷地一声狂叫,猛地把我往凳子上一摔,摔奇了我的脸。&
  “把他给我绑起来,打死他!”&
  母亲脸色刷白,睛睛瞪得出了血:&
  “爸爸,别打啊!交给我吧!”&
  姥爷的痛打使我昏了过去。&
  桓来以后又大病一声,趴在床上,呆了好几天。&
  我呆的小屋子里只在墙角上有个小窗户,屋子里有几个入圣像用的玻璃匣子,前头点着一个长明灯。&
  这次生病,深深地铭记于我记忆深处。&
  因为这病倒的几天之中,我突然长大了。我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那就是敏感的自尊。&
  姥姥和母亲吵了架:全身漆黑,身躯庞大的姥姥把母亲推到了房子的角落里,气愤地说:&
  “你,你为什么不把他抢过来?”&
  “我,我吓傻了!”&
  “不害臊!瓦尔瓦拉,你白长这么个子了。我这老太婆都不怕,你倒给吓傻了!”&
  “妈妈,别说了!”&
  “不,我要说,他可是个可怜的孤儿哓!”&
  母亲高声喊道:&
  “可我自己就是孤儿啊!”&
  她们坐在墙角,哭了许久,母亲说:&
  “如果没有阿列克塞,我早就离开这可恶的地狱了!&
  “妈妈,我早就忍受不了……”&
  姥姥轻声地劝着:&
  “唉,我的心肝儿,我的宝贝!”&
  我突然发现,母亲并不是强有力的,她和别人一样,也怕姥爷。&
  是我妨碍了她,使她离不开这该死的家庭。&
  可是不久以后,就不见母亲了,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
  这一天,姥爷突然来了。&
  他坐在床上,摸了摸我的头,他的手冰凉。&
  “少爷,怎么样?说话啊,怎不吭声儿?”&
  我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想一脚把他踢出去。&
  “啊,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我瞧了他一眼。&
  他摇头晃脑地坐在那儿,头发胡子比平常更红了,双眼放光,手里捧着一堆东西:&
  一块糖饼、两个糖角儿、一个苹果还有一包葡萄干儿。&
  他吻了吻我的额,又摸了摸我的头。&
  他的手不仅冰凉而且焦黄,比鸟嘴还黄,那是染布染的。&
  “噢,朋友,我当时有点过份了!”&
  “你这家伙又抓又咬,所以就多挨了几下,你应该,自己的亲人打你,是为了你好,只要你接受教训!”&
  “外人打了你,可以说是屈辱,自己人打了则没什么关系!”&
  “噢,阿辽沙,我也挨过打,打得那个惨啊!别人欺负我,连上帝都掉了泪!”&
  “可现在怎么样,我一个孤儿,一个乞丐母亲的儿子,当上了行会的头儿,手下有好多人!”&
  他开始讲他小时候的事,干瘦的身体轻轻地晃着,说得非常流利。&
  他的绿眼睛放射着兴奋的光芒,红头发抖动着,嗓音粗重起来:&
  “啊,我说,你可是坐轮船来的,坐蒸汽来的。”&
  “我年青的时候得用肩膀拉着纤,拽着船往上走。船在水里,我在岸上,脚下是扎人的石块儿!”&
  “没日没夜地往前拉啊拉,腰弯成了是,骨头嘎嘎地响,头发都晒着了火,汗水和泪水一起往下流!”&
  “亲爱的阿辽少,那可是有苦没处说啊!”&
  “我常常脸向下栽倒在地上,心想死了就好了,万事皆休!”&
  “可我没有去死,我坚持住了,我沿着我们的母亲河伏尔加河走了三趟,有上万俄里路!”&
  “第四个年头儿上,我终于当上了纤夫头儿!”&
  我突然觉着这个干瘦干瘦的老头儿变得非常高大了,像童话里的巨人,他一个人拖着大货船逆流而上!&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有的时候还跳上床去表演一下怎么拉纤、怎么排掉船里的水。&
  他一边讲一边唱,一纵身又回到了床上:&
  “啊,阿辽少,亲爱的,我们也有快乐的时候!”&
  “那就是中间休息吃饭的时候。夏天的黄昏,在山脚下,点起箐火,煮上粥,苦命的纤夫们一起唱歌!啊,那歌声,太棒了,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伏尔加河的水好像都流得越来越快了!”&
  “多么美妙啊,所有忧愁都随歌声而去!”&
  “有时熬粥的人只顾唱歌而让粥溢了出来,那他的脑袋上就要挨勺子把儿了!”&
  在他讲的过和中,有好几个人来叫他,可我拉住他,不让他走。&
  他笑一笑,向叫他的人一挥手:&
  “等会儿……”&
  就这样一直讲到天黑,与我亲热地告了别。&
  姥爷并不是个凶恶的坏蛋,并不可怕。不过,他残酷地毒打我的事儿,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大家纷纷效念姥爷的作法,都来陪我说话,想方设法让我高兴起来。&
  当然,来的最多的还是姥姥,晚上她还跟我一起睡觉。&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小伙子茨冈。&
  他肩宽背阔,一头卷发,在一天傍晚来到了我的床前。&
  他穿着金黄色的衬衫,新皮鞋,像过节似的。尤其是他小黑胡下雪白的牙齿,在黑暗中特别引人注目。&
  “啊,你来看看我的胳膊!”他一边说一边卷起了袖子,“你看肿得多么厉害,现在还好多了呢!你姥爷当时简直是发了疯,我用这条胳膊去挡,想把那树条子档断,这样趁你姥爷去拿另一条柳枝子时,就可以把你抱走了。&
  “可是树条子太软了,我也狠狠地挨了几下子!”&
  “小家伙,算你有福!”&
  他笑了起来,笑得非常温和:&
  “唉,你太可怜了,你姥爷那家伙没命地抽!”&
  他使劲吹了一下鼻子,像马似的。&
  我觉得他很单纯,很可爱。&
  我把这种感觉告诉了他,他说:&
  “啊,我也爱你啊,正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去救你的!”&
  “为了别人,我不会这么干的。”&
  尔后,他东张西望了一阵子,悄悄对我说:&
  “我告诉你,下次再挨打的时候,千万别抱紧身子,要松开、舒展开,要深呼吸,喊起来要像杀猪,懂吗?”&
  “难道还要打我吗?”&
  “你以为这就完了?当然还会打你。”他说得十分平静。&
  “为什么?”&
  “为什么?反正他会不断地找碴儿打你!”&
  顿了顿,他又说:&
  “你就记着,郐展开躺着!”&
  “如果他把树枝子打下来以后,还就势往回抽,那就是要抽掉你的皮,你一定要随着他转动身子,记住了没有?”&
  他挤了挤眼:&
  “没问题,我是老手了,小朋友,我浑身的皮都打硬了!”&
  我看着他好像在说着别人的痛苦似的快乐,不禁想起了姥姥讲的伊凡王子和伊凡傻子的故事。&
  我身体好了以后,慢慢地看出来,茨冈在我们这个大家庭中的地位颇为特殊。&
  姥爷骂他不如骂两个舅舅多,在私下里,姥爷还常常夸他:&
  “伊凡是个好手,这小子有出息!”&
  两个舅舅对他算和善,从来不像对格里高里那样,搞什么恶作剧。&
  对格里高里的恶作剧几乎每天都要搞一次。有时是用火把他的剪子烧烫,有时则是在他的椅子上安一个头儿朝上的钉子,或者把两种颜色不同的布料放在这个几乎成了瞎子的老工匠的手边,等他缝成了不同颜色的布匹,就会遭到姥爷的痛骂:&
  有一回,他在厨房的吊床上睡午觉,不知道是哪个坏蛋,在他脸上涂满了红颜料。&
  这种颜很难洗下去,好长一段时间,格里高里就有了这么一张好笑又可怕的脸。&
  这帮人折磨他的花样层出不穷,格里高里似乎一点也不当回事儿,什么话也不说。&
  他在拿剪子、顶针儿、钳子、熨斗之类的东西之前,总要先在手上吐上唾沫,试探着拿。&
  这已形成了习惯。在拿刀叉吃饭以前,他也会把指头弄湿,孩子们看见了大笑不止。&
  挨了烫,他的脸立刻就会扭曲出很多皱纹来,眉毛高高抬起,直至消失于光秃秃的头顶之上。&
  我不记得姥爷对他儿子们的恶作剧的态度了,每次,姥姥都会挥起拳头喊他们:&
  “臭不要脸的魔鬼!”&
  不过,舅舅们在私下里还是常常咒骂茨冈,说他这儿不好、那儿不好,是个小偷,是个懒汉。&
  我问姥姥,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耐心地给我解释:&
  “这你就不知道了,他们将来要分家自己开染坊,都想要凡纽希加,所以嘛,他们俩僦都在对方面前吗他!&
  “说他不会干活!是个笨蛋。”&
  “他们怕跟你姥爷一起开另一家染坊,那对你的舅舅们十分不利。”&
  “他们的那点阴谋诡计早就让你姥爷看出来了。他故意给他们俩说,‘啊,我要给伊凡买一个免役征,我太需要他了,他不用去当兵了!’”&
  “这下可把你的舅舅们气得不轻!”&
  姥姥说到这儿,无声地笑了。&
  我现在又和姥姥坐在一起了,像坐轮船来的时候一样,她每天临睡以前都来给我讲故事,讲她自己像故事一样的生活。&
  很有意思,提到分家之类的事时,姥姥完全是以一个外人的口气说的,仿佛她离这一切十分遥远。&
  她讲到茨冈,我才知道他是个被遗弃的孩子。&
  有一年的春天,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夜里,从门口捡到的。&
  “唉,他都冻僵了,用一块破围裙裹着!”&
  “是谁扔的?为什么要扔了他?”&
  “他妈妈没有奶水,听说哪一家刚生了孩子就夭亡了,她就把自己的孩子放到这儿来了。”&
  一阵沉默。&
  “唉,亲爱的阿辽沙,都是因为穷啊!”&
  “当然,社会上还有一种规矩,没出嫁的姑娘是不准养孩子的!”&
  你姥爷想把凡纽希加送到警察局去我拦住了他,自己养吧,这是上帝的意思。&
  “我生了18个孩子,都活着的话能站满一条街!”&
  “我14岁结婚,15岁开始生孩子,可上帝看中了我的孩子,都拿去当天使了!&
  我又心疼又高兴!”&
  她眼里泪光一闪,却低声笑了起来。&
  她坐在床沿上,黑发披身,身高体大,毛发蓬松,特别像前一阵子一个大胡子牵到院子里的大熊。&
  “好孩子都让上帝给拿走了,剩下的都是坏的!”&
  “我喜欢小东西,伊凡卡就这样留下了,洗礼以后,他越长越水灵!”&
  “开始,我叫他’甲壳虫‘,因为他满屋子爬的那个样子太像个甲壳虫了!”&
  “你可以放心地去爱他,他是个纯洁的人!&
  伊凡常常有惊人之举,我越来越爱他了。&
  每逢周六,姥爷都要惩罚一下本周以来儿犯过错误的孩子,然后他就去做晚祷了!&
  厨房就成了我们的天地。&
  茨冈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几只黑色的蟑螂。他又用纸作了一套马脸,剪了一个雪橇,啊,太棒了!&
  四匹黑马拉着雪橇在黄色的桌面上奔驰起来,伊凡用一根小棍赶着它们,大叫:&
  “哈,赶着车去请大主教喽!”&
  他又剪了一片纸贴在了一个蟑螂身上,赶着去追雪橇:&
  “它们忘了带口袋,这是个和尚,还追呢!”&
  他又用一条线系住了一只蟑螂的腿,这只蟑螂一边爬,头一边不断地点地,伊凡大笑:&
  “助祭从洒馆里出来要去做晚祷了!”&
  他还有一只小老鼠,把它藏在怀里,嘴对嘴地喂它糖、接吻,他十分自信地说:&
  “老鼠是非常聪明的动物,家神就特别喜欢它!”&
  “谁养了小老鼠,家神爷爷也就会喜欢谁!”&
  伊凡还会用纸牌或铜钱变戏法,而且变戏法的时候,他比哪个孩子都叫喊得厉害,和我们没什么区别。&
  有一回玩牌,他一连当了几次“大傻瓜”,可把他气坏了,噘了,他们肯定在桌子底下换牌了!&
  “哼,骗人的把戏谁不会!”&
  他那年19岁,可比我们4个人的年龄加起来还要大。&
  每逢节日之夜,茨冈更是个活跃人物。&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姥爷和米哈伊尔舅舅都会出门去作客。雅可夫舅舅拿着六弦琴来到厨房。&
  姥姥刚摆好了一桌子丰盛的菜点和一瓶伏特加酒。酒瓶子是绿色的,瓶底上雕着精美的红花儿。&
  茨冈穿着节日的盛装,忙得团团转。&
  格里高里轻轻地走了进来,眼镜片闪着光。&
  保姆叶鞭格妮娅的麻子脸更红了,她胖得像个坛子,眼睛很古怪,嗓音则像喇叭。&
  个别时候,乌斯平尼耶教堂的长发助祭,还有些梭鱼般滑溜的人,也来。&
  人们足吃海喝,孩子们人人手里有糖果,还有一杯甜洒!&
  狂欢的场面越来越热烈了!&
  雅可夫舅舅小心地调好了他的六弦琴,照例要问一句:&
  “各们,怎么样,我要开始了!”&
  然后,一摆他的卷头发,好像似地伸长脖子,眯着朦朦胧的眼睛,轻轻地拨着琴弦,弹起了让人每一块肌肉都忍不住要动起来的曲子。&
  这曲子像一条急急的小河,自远方的高山而来,从墙缝里冲进来,冲激着人们,让人顿感忧伤却又不无激越!&
  这曲子让你生出了对世界的怜悯,也加深了对自己的反省,大人成了孩子,孩子成了大人,大家端坐凝听,无语沉思。&
  空气都凝固了。&
  米哈伊尔家的萨沙张着嘴,向他叔叔探着身子,口水不停地往下流!&
  他出神入画,手脚部不听使唤了,从椅子上滑到了地板上。他以手撑地,就那样听了下去,再起来了。&
  所有的人都听得入了迷,偶有茶炊的低叫,反而更加深了这意境的哀情。&
  两个黑洞洞的小窗户瞪着外面的夜空,摇曳的灯影使它们变幻着眼神。&
  雅可夫舅舅全身都僵住了,只有两只手,好像是在别人的安排下弹动:右手指在黑色的琴弦上面肉眼难以看清地抖动着,如一只快乐的小鸟在飞速地舞动翅膀;左手指则飞快地在弦上跑,快得让人难以置信。&
&& 一天,我醒来时,觉着两条腿也苏醒了! &&&& 我高兴地大叫起来,一下子把整个身子都压在了腿上,我瘫倒了。 &&&& 我就势向门口爬去。 &&&& 记不清是怎么来到母亲的房间的,我坐在了姥姥的膝盖上,几个陌生人在说话,一个干瘦的绿颜色的老太婆说: &&&& “包上头,灌红莓汤……” &&&& 这个老太婆穿绿衣服、戴绿帽子,脸上一块黑痣正中间的一根毛也是绿色的。 &&&& 她死死地盯住我。 &&&& “这是谁?” &&&& 我问。 &&&& “这是你奶奶……” &&&& 姥爷不快地回答。 &&&& 母亲指了指耶甫盖尼·马克西莫夫,说: &&&& “这是你父亲……” &&&& 马克西莫夫笑了笑,弯下身来,说: &&&& “我给你画画的颜料,好吗?” &&&& 屋里亮堂堂的,五根蜡烛中间摆着姥爷心爱的圣像。 &&&& 窗户外挤着几个陌生的脑袋,压扁了的鼻子挤在窗户上。 &&&& 那个绿色的老太婆用冰凉的手指摸了摸我的耳朵,说: &&&& “肯定,肯定……” &&&& “他晕过去了” &&&& 姥姥说着,把我抱走了。 &&&& 我只是闭上了眼睛而已,她抱我上楼时,我问: &&&& “你为什么不告诉?” &&&& “住嘴!” &&&& “你们都是骗子……” &&&& 她把我放在床上以后,就势扎在被子里,大哭起来。她哭得浑身颤抖: &&&& “你,你也哭一哭吧……” &&&& 我没哭。 &&&& 灰暗阴冷的顶楼里,她哭了很久,我假装睡着了,她才走。 &&&& 日子无聊得很,订婚以后,母亲出了一趟门,家里冷冷清清,毫无生气。 &&&& 一个早晨,姥姥姥爷在擦窗户。 &&&& 姥爷问: &&&& “怎么样,老婆子?” &&&& “什么怎么样?” &&&& “你高兴了吧?” &&&& “住嘴!” &&&& 这些简单的词句后面隐藏着一件不用说而人人自明的让人忧郁的事情。 &&&& 姥姥打开窗户,小鸟的欢叫声一下子涌了进来,大地上冰雪消融,一种醉人的气扑面而来。 &&&& 我从床上爬了下来。 &&&& “穿上鞋!? &&&& 姥姥说。 &&&& “我到花园里去!? &&&& “那儿的雪还没干,再过几天!” &&&& 我没听她的。 &&&& 花园里,小草露了顶,苹果树发了芽儿,彼德萝芙娜房顶上的青苔愉快地闪着绿光。 &&&& 各种各样的鸟儿在令人心醉的空气中欢叫不止。 &&&& 彼德大伯抹脖子的那个坑里,胡乱堆着些乱草,一点春意也没有。 &&&& 我很生气地想消灭这一切杂乱的、肮脏的东西,想把这儿整理得一尘不染,然后把所有的大人赶开,我一个人住在这儿。 &&&& 我立刻就动起手来,这使我在一段很长的时期内躲开了家里所发生的事。
&&&& “你怎么老噘着嘴?” &&&& 姥姥和母亲都这样问过我。 &&&& 我有点不好意思,我并不是生她们的气,而只是有点厌恶家里发生的事。 &&&& 那个绿老婆子还是常来常往,吃午饭、吃晚饭、喝晚茶,一副一切尽收眼底的神态,很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 &&&& 说起上帝,她的眼就翻向天花板;说起家常话,她的眼睛就垂到腮帮子上。 &&&& 她的眉毛很像剪纸,她的光板牙无声无息地嚼着塞到嘴里的一切,还可笑地翘着小手指。 &&&& 她浑身都像她儿子似的洁净,碰着任何一块皮肤都让人恶心。 &&&& 开始那几天,她有一次想把她那死人般的手送到我的面前,让我吻她的手。 &&&& 我扭开头,跑了。 &&&& 她对她儿子说: &&&& “你得好好教育教育这个孩子!” &&&& 他伏首无语。 &&&& 我极其憎恶这个绿色的老太婆和她的儿子。这种无法摆脱的憎恶,让我挨了不少打。 &&&& 一次,吃饭时,她瞪着眼说: &&&& “喂,你,阿辽会卡,你怎么总是狼吞虎咽的,那样的大块东西,会噎着你的,亲爱的!” &&&& 我从嘴里掏出来一块,递给她: &&&& “行,您拿去吃了吧……” &&&& 我被母亲赶到了顶楼上,姥姥来了,她捂着嘴哈哈大笑起来,说: &&&& “老天爷,上帝保佑,你怎么这么调皮……” &&&& 我很不喜欢她捂住嘴的样子,就一个人爬到了屋顶上,在烟囱后头坐了很久。 &&&& 是的,我总想使点坏,发泄一下自己的怨恨,跟谁也不再好言好语地说话。 &&&& 有一回,我在继父和他妈的椅子上涂上了机灵桃胶,把他们俩都粘上了! &&&& 姥爷打了我一顿。 &&&& 母亲把我拉过去,用膝盖夹住我,说: &&&& “亲爱的,你怎么了? &&&& 怎么老发脾气? &&&& “你这样,我会难受死的!” &&&& 她的泪水打在我的头上,唉,还不如打我一顿好受呢! &&&& 我保证,以后永远不再得罪马克西莫夫家的人了,只要她不再哭! &&&& “啊,那太好了。 &&&& “我们很快就结婚,然后去莫斯科,等我们回来了,你就同我们住在一起。 &&&& “耶甫盖尼·瓦西里耶维奇非常善良,也很聪明,你会和他友她相处的。 &&&& “你上了中学以后就上大家,就和他现在一样,然后当医生,或者……随便你想干什么吧,只要有了学问……“好了,去玩吧!” &&&& 她一连串的话并没有使我高兴起来,我只想说: &&&& “别出嫁,和我在一起吧!” &&&& 不过,我什么也没说。 &&&& 母亲总是唤起我很多很多的思念,可临到说时,我却说不出来了。 &&&& 我继续在花园里的工作:我把那个坑用砖头砌整齐了,用彩色玻璃渣儿抹到砖缝里,阳光一照,五光十色的。 &&&& “啊,好主意!不过杂草还会长出来的,你没有除根儿!” &&&& 姥爷边说边挥起铁锹: &&&& “把草根扔掉,咱们种上向日葵,那和好看呢……”
&&&& 突然,他一动不动地僵在了那里,泪水滚落了下来。 &&&& “你怎么啦?” &&&& 他擦了擦眼睛: &&&& “啊,我,我出汗了。” &&&& 他马上又开始挖土,几下就又停住了: &&&& “唉,你这些劲全白费了……这栋房子我要卖掉了! &&&& “秋天吧,给你母亲作嫁妆,但愿她从此能过上好日子……” &&&& 他扔了铁锹,若有所思地走了。 &&&& 我接着干,可铁锹立刻就碰伤了我的脚。 &&&& 这妨碍了我参加母亲的婚礼。 &&&& 我靠在大门口,看着她小心地拉着马克西莫夫的手,远去了……从外面回来,大家都不作声。 &&&& 母亲马上换了衣服,去收拾东西了。马克西莫夫说: &&&& “在这儿买不到好的,我自己倒是有一套,可不能送给你,等从莫斯科回来吧……” &&&& “什么?” &&&& “颜料。” &&&& “干什么?” &&&& “画画啊!” &&&& “我可不会!” &&&& “那就给你点别的东西吧!” &&&& 母亲来了: &&&& “很快我们就会回来的,等你父亲完成了学业……” &&&& 他们谈话的平等口气很让我愉快,但是一个长了胡子的人还在上学,这有点让人难接受。我问他: &&&& “你学的什么?” &&&& “测量学。” &&&& 我没有具体问这是什么的学问,心里烦。 &&&& 第二天,很早很早,他们就动身了。 &&&& 母亲抱着我,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我,吻了吻我的脸,说: &&&& “再见了……” &&&& “你告诉他,让他听我的话!” &&&& 姥爷抬头望着天空说。 &&&& “好,要听你姥爷的话!” &&&& 她画了个十字,说。 &&&& 我本来是期待着母亲再说点别的什么的,可让姥爷给打断了,真讨厌。 &&&& 他们坐上了敞篷马车,马车的什么地方挂住了母亲的长衫的下摆,她拉了几下,也没拉开。 &&&& “你去帮一把!” &&&& 姥爷命令我。我没动,我太忧伤了。 &&&& 绿色老太婆和她的大儿子坐在另一辆车上,她儿子用军刀把儿顶着胡子,打着呵欠。 &&&& “啊,您真的要去打仗?” &&&& 姥爷问他。 &&&& “一定!” &&&& “那好,土耳其人该抽……” &&&& 他们走了。 &&&& 母亲好几次回过头来,挥着手娟,姥姥扶着她痛哭,姥爷的泪也流了下来,哽咽地说: &&&& “不,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 我看着马车拐了弯儿,心中的天窗好像被关上了一样,十分难受。 &&&& 街道上一个人影儿也没有,荒凉,寂寞,人。 &&&& “走吧,去喝早茶,” &&&& 姥爷拉着我说“你命里注定和我在一起啊!” &&&& 我们在花园里忙了一整天,整地、修整篱笆,把红莓绑起来,碾死青虫,还把一个装着鸟儿的鸟笼装在了里面。
&&&& “很好,你要学着自己安排自己的一切!” &&&& 姥爷说。 &&&& 我非常珍视他的这句话,。他躺在草坪上,不慌不忙地教导我: &&&& “现在你从你母亲身上切下来了,懂吗?她再生了孩子,就比对你亲了!没看见你姥姥又喝起酒来了吗?” &&&& 他顿了顿,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 &&&& “她这是第二次酌酒了,第一次是米哈尔伊尔要被征兵役时……“她这个老糊涂,愣是让我给那个混帐儿子买了个免税证。也许他了兵会变成了好人呢! &&&& “唉,我快死了,我死了,就剩下你一个了,自个儿的日子还得自己想办法,懂吗? &&&& “要独立,不要听任别人的摆布!生活中要为人老实,可也不能任人欺负!别人的话不是不能听,但怎么做,要自己拿主意!” &&&& 夏天的大部分时候我都是在花园里度过的,姥姥也常常和我在一起,我们躺在干草上,仰望天空,她长时间地给我讲着什么,偶尔插上这样的几句: &&&& “看,一颗流星!不知道是谁纯洁的灵魂,奔向了大地母亲的怀抱!有一个地方降生下一个好人!” &&&& 或看星: &&&& “看啊,又升起来一颗星星,真亮啊! &&&& “美丽的天空啊,你是上帝灿烂的袈裟……” &&&& 姥爷在旁边一个劲地嘟囔: &&&& “行啦,快回去睡吧,会感冒的,会中风的,小偷进来会掐死你们的!” &&&& 太阳西沉,天空中红河泄火,桔红橙黄之色染在鹅绒缎的绿草坪上,渐渐的,一切都黑暗了下来,一切都好像膨胀了,扩大了。 &&&& 温暖的昏暗中,吸饱了阳光的树叶低垂了下来,青草也垂下了头,香甜的气息弥漫了开来。 &&&& 夜幕合上了,一种仿佛是慈母体巾似的东西注入了我的胸怀,让我忘掉了一切……仰望深深的天空,时间久了,你自己就好像也升了上去,天地入融合,慢慢地你就沉入了梦中。 &&&& 偶或有人声、鸟语或是刺猥之类的东西的走动声,都被寂静的夜放大了好几倍。 &&&& 琴声偶尔飘进来一个段落,女人们的笑声,军刀碰撞的声音,狗叫声……姥姥总是入睡很迟,以头枕手,自言自语地讲啊讲啊,并不在乎我是否在听。 &&&& 一觉醒来,光明和鸟鸣一起到来。空气在流动,露水湿了衣衫,草坪上升起一层薄雾似的水汽。 &&&& 天越来越蓝,云雀飞赂高高的天空,一种喜悦从心底里流淌出来,使你立刻就跳了起来,赶紧去干点什么,支关照一下周围的草木光线! &&&& 这是我一生中对自然和人生感悟最多的一个时期,在这个令人难忘的夏天里,我的自信和朦胧的人生观念形成了。 &&&& 我变了,不愿意再和别人来往,奥甫先尼可夫家的孩子们的叫喊声再也吸引不了我了,两个萨沙的到来,也不能引起我任何的兴奋,我不愿意和他们在一起。 &&&& 我越来越讨厌姥爷没完没了的唉声叹气。他常和姥姥吵架,把她赶了出去。 &&&& 一连好几天,姥姥都在雅可夫或米哈伊尔家里。姥爷自己做饭,烫了手,破口大骂起来,一副丑态。 &&&& 他偶尔也到花园里来,在草坪上坐下来,默默注视着我然后问我:“你怎么不说话?” &&&& “没什么可说的。” &&&& 就这样,他又开始了对我的训导: &&&& “生在咱们这样的小人家,什么事都要靠自己,没人伺侯,也没人教!”
&&&& “书是让人家读的,学校也是为人家盖的,咱们没份儿……” &&&& 他突然不作声了。长时间的沉默令人害怕。 &&&& 秋天,姥爷把房子卖了。 &&&& 卖房前的一个早晨,他阴沉地宣布: &&&& “老婆子,我养活过你,可是现在养够了!你自己去挣饭去吧!” &&&& 姥姥不慌不忙地闻了闻鼻烟儿,说: &&&& “好吧。” &&&& 姥爷租两间黑暗窄小的地下室。 &&&& 姥姥把一只草鞋扔进了炉子里,她蹲下身去,开始呼唤家神: &&&& “家神家神,你是一家之主,送给你一辆雪橇,请你坐上它,跟我们一起到新家去吧,保佑我们能找到新的幸福……” &&&& 姥爷看见了,大叫: &&&& “你敢!异教徒,不准请他去……” &&&& “做孽啊,小心天服应!” &&&& 姥姥也急了。 &&&& 家里东西都卖给了收破烂儿的鞑靼人,他们拚命地讲着价钱,互相咒骂着。 &&&& 姥姥看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 “都拉走吧,都拉走吧……” &&&& 花园也完了,我欲哭无泪。 &&&& 我坐在搬家的车上,车晃得厉害,好像第一次看见她父亲、母亲和她儿子。 &&&& “天啊,你长这么高了!” &&&& 母亲用滚烫的手摸着我的腮帮子,她的肚子难看地挺着。 &&&& 继父伸出手来,对我说: &&&& “您这里空气很潮湿!” &&&& 他们俩都是都很疲惫,迫切地要躺下来睡觉。 &&&& 大家默默地坐着,外面下着雨。姥爷喝了一口茶,说: &&&& “这么说,都烧光了?” &&&& “我们俩能逃出来已经是万幸了。” &&&& “噢,噢水火无情嘛……” &&&& 母亲把头靠在姥姥身上,低低地说着什么。 &&&& “可是,”姥爷突然提高了嗓门,“我也听到了点风声,根本就没有闹过什么火灾,是你赌博输光了……” &&&& 一时间,又是死一般的寂静,滚茶的沸腾声和雨打窗户的声音显得特别大。 &&&& “爸爸……”母亲叫了一声。 &&&& “行啦,我给你说过,30岁的人嫁一个20岁的人,那是不行的! &&&& “现在好啦,你看看怎么样”” &&&& 他们都放开了嗓门,大吵了起来。继父声音最大、最可怕。我给吓坏了,赶紧跑出去。 &&&& 以后有些事我记不太清了,不知怎么着,我们住进了索尔莫夫村的一所破房子里,我和姥姥住厨房,母亲和继父住在西间有临街的窗的房子里。 &&&& 房子的对面就是黑洞洞的工厂大门,早晨随着狼嚎般的汽笛声,人们涌进去。 &&&& 中午,大门洞开,黑水一样的工人们又被吐了出来,狂风把他们赶回各自的家中。 &&&& 入夜,工厂的上空不时地升腾起狼烟似的火光,让人感到恐惧和厌恶。 &&&& 天空永远是铅灰色的,单调的铅灰色还履盖了屋顶、街道和一个人目力所及的所有地方。 &&&& 姥姥成了佣人,打水洗衣做饭,每天都累得要死要活的,不住地叹气。
&&&& 有时候,忙完了一天的活儿,她穿上短棉袄,到城里去。 &&&& “看看老头子过得怎么样?” &&&& “我也去!” &&&& “冻死你!” &&&& 她自己要在雪地里跋涉7俄里。 &&&& 母亲变得越来越丑,脸黄了,肚子大了,一条破围巾永远围在头上。 &&&& 她常站在窗口发呆,好几个钟头一动不动。 &&&& “咱们干吗要住在这儿?” &&&& 我问。 &&&& “闭嘴!” &&&& 她跟我说话一向如此,很简练了,比如: &&&& “去,给我拿来!” &&&& 她不让我上街,因为一上街就要打架,每次回来我都带着伤。打架成了我的唯一的娱乐。 &&&& 这样的时候,母亲会用皮带抽我,可是每打我一次,我就会更经常地跑出去打架,一次她把我打急了,我说再打我就跑出去,冻死!” &&&& 她一愣,一把推开我,气喘嘘嘘地说: &&&& “牲口!” &&&& 愤怒和怨恨占据我心中爱的位置,我有点歇斯底里了。 &&&& 继父整天绷着脸,不搭理我们母子俩。他总是和母亲吵架,而且总是用那个让我厌恶之极的词——“您” &&&& “都是因为您这混蛋的大肚子,弄得我不能邀请客人,您可真是头遇蠢的老水牛!” &&&& 我被怒火烧红了脸,猛地涤吊床上跳了起来,脑袋碰上了天花板,把自己的舌头咬破了。 &&&& 黑暗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在母亲生孩子发前,他们把我送回了姥爷那儿。 &&&& “噢,小鬼间又回来了,看样子价钱这老不死的姥爷比你亲娘还亲呢!” &&&& 他尖声笑着。 &&&& 很快,母亲姥姥就带着小孩子回来了。继父因为克扣工人被赶出了工厂,他又混上了车站售员的们子。 &&&& 后来,母亲把我送进了学校。 &&&& 上学时,我穿的是母亲的皮鞋,大衣是用姥姥的外套改做的,这引起了同学们嘲笑。 &&&& 但是我和孩子们很快就融洽了,可是却无法让老师和神甫喜欢我。 &&&& 都是老师是个秃子,鼻子里老是流血,棉花塞住鼻孔,他还不时地拔出来检查检查。 &&&& 他有一对极令人生厌的灰眼睛,没事儿老盯着我,我不得不老是擦脸,好像他只注意我一个人: &&&& “彼什柯夫,啊,你,你为什么老动!脚,从你鞋里又流出一片水来!” &&&& 我狠狠地报复了他一次:我把西瓜放在门上,他进来,一下子就扣到了秃头上。 &&&& 我因此挨了顿好揍。 &&&& 还有一次,我把鼻烟撒到他的抽屉里,他不停地打起喷嚏来。 &&&& 他的女婿来代课。他是个军官,命令大家齐唱“上帝,保佑沙皇!”“噢,自由啊自由!” &&&& 如果谁唱得不对,他就用尺子敲脑袋瓜儿,敲得很响,并不疼,却忍不住地让人笑。 &&&& 神甫不喜欢我,是因为我没有《新旧约使徒传》还因为我常学他的口头语儿。 &&&& “彼什柯夫,把书带来了吗?是不是?” &&&& “没有。是不是?” &&&& “什么‘是不是’?” &&&& “没有,是不是”?
&&&& “好了,回去吧!是不是?我可不愿意教你这样的学生,是不是?” &&&& 我漫无目的进走到村子里东张古望地玩到放学为止。 &&&& 就这样,尽管我的学习成绩还可以,可是还通知我,让我退学。 &&&& 我可泄了气了,地场灾难就要来临了,因为母亲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总打我。 &&&& 可就在这个时候来了个救星,他就是驼背的赫里山夫主教。 &&&& 他在桌子后面坐下,说: &&&& “孩子们,咱们谈谈吧!” &&&& 教室里立刻充满了温暖愉快的气氛。 &&&& 叫了几个人之后,他叫到了我。 &&&& “小朋友,你多大了? &&&& 长得这么高!你在下雨天也不打伞吗?” &&&& 他一只手摸着稀疏的胡子,用慈善的目光看着我,又说: &&&& “好吧,你给我讲讲《圣经》中你所喜欢的故事,好吗?” &&&& “我没书,没学过《圣经》。” &&&& “那可不行啊,《圣经》是非学不可的!!你听说过里面的故事吗?圣歌也会唱? &&&& 太好了!还会念祷词?啊,《使徒传》也会?你知道的事情很多吗!” &&&& 我们的神甫赶来了,他要介绍一下我,主都生扬手,说: &&&& “好好,你给我讲讲敬神的阿列克基……” &&&& 我忘了某一句诗,稍一停顿,他立刻打断了我: &&&& “啊,你还会什么?会讲大卫王的故事吗?我很想听一听!” &&&& 我看出他不是虚应故事,他确实在听。认真地听。 &&&& “你学过圣歌?谁教的?慈爱的外祖父?啊,凶狠的?真的?你很淘气,是吧?” &&&& 我犹豫了一下,问答: &&&& “是。” &&&& 那你为什么淘气呢?” &&&& “上学很无聊。” &&&& “什么?无聊!不对吧,如果你觉得无聊,你的学习成绩就不会这么好了。 &&&& 这说明还有别的原因。” &&&& 他从怀里一本小书,在上面题了字,说: &&&& “小朋友,彼什柯夫·阿列克塞,你要学会忍耐,不能太淘气! &&&& “有那么一点点淘气是可以的,可太淘气了别人就会生气的。 &&&& “对吗?小朋友?” &&&& “对。” &&&& 大家一齐回答。 &&&& “你们不是很淘气,是吧?” &&&& “不,很淘气,很淘气!” &&&& 大家一边笑,一边回答。 &&&& 主教往椅子上一靠: &&&& “真是奇怪,我在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很淘气,也是个淘气鬼! &&&& “这是怎么回事呢?小朋友们。” &&&& 大家都笑了,神甫也笑了。 &&&& 他和大家融成了一片,快乐的空气越来越浓厚。 &&&& 最后,他站了起来: &&&& “好了,淘气鬼们,我该走了!” &&&& 他画了个十字,祝福道: &&&&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祝你们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 “再见!” &&&& 大家纷纷叫道: &&&& “再见,大主教,一定再来啊!” &&&& 他点了点头: &&&& “一定,我给你们带书来。” &&&& 他又转过身去对老师说: &&&& “让他们回家吧!” &&&& 他拉着我的手,悄悄地说: &&&& “啊,你得学会克制自己,是吧?我心里知道你为什么淘气! &&&& “好了,再见,小朋友!” &&&& 我心里异常激动,久久不能平静。老师让别人都走了,只把我一个留了下来。 &&&& 我很注意地听他讲话,我发现他是那么和蔼: &&&& “以后你可以上我的课了,是不是?不过,别淘气了,老实坐着,是不是?” &&&& 这样,我在学校算是搞好了关系。可在家里却闹了一声事儿:我偷了母亲一个卢布。 &&&& 一个蟓上,他们都出去了,留下我看孩子。我随意地翻看着继父的一本书,猛然发现里面夹着两张钞票,一张是10卢布的,一张是一卢布的。 &&&& 我脑子里一亮,一个卢布可以买《新旧约全布》,还可以买一本讲鲁滨逊的书。 &&&& 这本书我是在学校里知道的,一次,我给同学们讲童话,一个同学说: &&&& “还讲什么童话呢,狗屁,鲁滨逊的故事那才叫棒呢!” &&&& 后来我发现,有好几个人都读过鲁滨逊的故事。我也得读,到时候也能说他们“狗屁!” &&&& 第二天我上学的时候,带着一本《新旧约全书》和两本儿破烂的安徒生童话,3斤面包和一斤灌肠。 &&&& 鲁滨逊在一个小铺里,是一本黄皮儿的小书,上面画着一个戴皮帽子,披着兽皮的大胡子,这多少让我觉着有点不大愉快。相反,童话书就是再破烂,也比它可爱。 &&&& 中午,我与同学们分吃了面包和灌肠,开始说一个特别吸引人的童话《夜莺》。 &&&& “在遥远的中国,所有人都是中国人,连皇帝也是中国人。” &&&& 这句话让我们惊奇、欢喜、大家迫不及待地读了下去。 &&&& 在学校没把《夜莺》读完,天太晚了,大家四散回家。 &&&& 母亲正在炉台边上做饭,她看了看我,压低了嗓子问: &&&& “你拿了一个卢布?” &&&& “对,我买了书。这不……” &&&& 没容我说完,她就劈头盖脸地打了我一顿,还没收了我的书,不知道藏到哪儿去了,再也没找到,这比打我更让我难受。 &&&& 好几天没去上学,再到学校时,很多人都喊我“小偷!” &&&& 这是继父传给他的同事,他同事的孩子又传到学校的。 &&&& 其实,我一点也没隐瞒什么,我给人家解释,人家不听。 &&&& 我对母亲讲,我再也不去上学了。 &&&& 她无神地看着窗外,喂着小弟弟萨沙: &&&& “你胡说,别人怎么知道你拿了一个卢布?” &&&& “你去问问啊!” &&&& “那一定是你自己乱说的!” &&&& 我说出了那个传话的学生的名字。 &&&& 她哭了,可怜地哭了。 &&&& 我回到厨房里,听着母亲的啜泣声:
&&&& “天啊,天啊……” &&&& 我站起来,走到院子里,可母亲喊住了我: &&&& “去哪儿?回来!到我这儿来!” &&&& 我们坐在地板上,萨沙摸着母亲的扣了叫着: &&&& “扣扣,扣扣!” &&&& 母亲搂住我,低声说: &&&& “咱们是穷人,咱们的每个戈比,每个戈比……” &&&&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 停了停,她咬牙切齿地说: &&&& “这个坏蛋,坏蛋!” &&&& “蛋,蛋!” &&&& 萨沙学着。 &&&& 萨沙是个大头娃娃,总是瞪着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很早他就开始学说话了,很少哭,见了我就高兴地让我抱他,用他软软的小手指头摸我的耳朵。 &&&& 他没闹什么病就突然死了,上午还好好的,晚祷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尸体却已经僵了。 &&&& 那是在第二孩子尼可拉出生后不久的事。 &&&& 在母亲的协助下,我在学校的入境又恢复到了从前,可他们又要把我送回姥爷那儿了。 &&&& 一天傍晚,我在院子里听见母亲声音嘶哑地喊着: &&&& “耶甫盖尼,你,我求求你了……” &&&& “混蛋!” &&&& “我知道,你是去她那儿!” &&&& “是,怎么样?” &&&& 一阵沉默。 &&&& 母亲吃力地嚎叫着: &&&& “你,你是个不折不扣恶棍……” &&&& 然后就是扑打的声音。 &&&& 我冲了进去,见继父衣着整齐地在用力踢着瘫倒在地上的母亲! &&&& 母亲无神的眼睛仰望着天花板,嘴里呼呼地喘着气……我抄起桌子上的面包刀——这是父亲为我母亲留下的唯一的东西——没命地刺向继父的后腰。 &&&& 母亲看见了,一把推开了继父,刀把他的衣服划奇了。 &&&& 继父大叫一声,跑了出去。 &&&& 母亲把我摔倒在地,夺下了刀子。 &&&& 继父走了。 &&&& 母亲搂住我,吻着我,哭了: &&&& “原谅你可怜的母亲,亲爱的,你怎能动刀子呢?” &&&& 我告诉她,我要杀了继父,然后杀我自己。 &&&& 我说得信誓旦旦,一丝不敬,完全是不容置疑的! &&&& 直到今天,我还能看见那只沿着裤筒有一条鲜明的花饰的令人厌恶的腿,看见它踢向一个女人的胸脯! &&&& 回忆旧日俄罗斯生活中这些铅一样沉重的声面,我经常自问:值得吗! &&&& 因为丑恶也是一种真实,直到今天还没有绝迹!要想将它们从我们的生活中清除掉,就必顺了解它们。 &&&& 尽管它们是那么沉重、那么令人窒息,令人作哎,可是俄罗斯人的灵魂却勇敢地闯了过来,克服了、战胜了它们! &&&& 丑陋、卑鄙和健康、善良一同长在这块广阔而又肥活的土地上,后者点燃了我们的希望,幸福离我们不会永远遥不可及! &&&& 童年俄马克西姆·高尔基13我又搬到姥爷那里。 &&&& “啊哈,小鬼,怎么啦? &&&& “让你姥姥去养着你吧!”
&&&& “让我养就我养,你以为这是多么困难的事!” &&&& “那你就养!” &&&& 姥爷吼了一声。 &&&& 屋子里突然沉寂了下来。姥爷对我说: &&&& “我和她现在是各过各的,什么都分开了……” &&&& 姥姥坐在窗户下,飞快地织着花边,线轴快乐地击打着,铜针的闪光耀人眼目。 &&&& 姥姥没变,姥爷则更加干瘦了,棕红色的头发变成了灰白颜色,绿眼睛总在疑神疑鬼地东张西望。 &&&& 姥姥以嘲笑的口吻讲起她和姥爷分家的事。 &&&& 他把所有的破盆碎碗、破坛子料罐子都给了她,还说: &&&& “这都是你的,别再向我要任何东西了!” &&&& 他拿走了她几乎所有的旧东西——旧衣服、各种各样的物品、狐皮大衣,卖了700卢布。 &&&& 他把这笔钱都给了他的教子,吃利息去了。他的教子是个做水果生意的犹太人。 &&&& 他丧失了最后一点儿廉耻心,吝啬到了疯狂的和度: &&&& 他几乎寻遍了以前的每一个老朋友,逐一向他们诉苦、乞求,说孩子弄得他一文不名,行行好吧,给点钱! &&&& 他利用人家原来对他的尊敬,弄了一大笔钱,他拿着这一把大票子,像逗小孩似地在姥姥鼻子尖儿前晃悠: &&&& “傻瓜,看见了没有,这是什么?人家可是一分钱也不会给你!” &&&& 他把所有这些钱都给了一个毛皮匠、和这个毛皮匠的作小铀老板的妹妹,他要吃利息。 &&&& 家里花钱上是严格分开的,今天姥姥买菜做饭,明天就是姥爷。 &&&& 该姥爷做饭的时候,吃得就特别次。而姥姥则总是买最好的肉。 &&&& 茶叶和糖也分开了,但是煮茶是在一个茶壶里,到这时候姥爷就会惊慌地说: &&&& “慢,我看看,你放多少茶叶?” &&&& 他仔细地数着茶叶,然后说: &&&& “你的茶叶比我的要碎点儿,我的叶子大,所以我要少放点儿!” &&&& 他还特别注意倒在两个碗里的茶的茶色和浓度,份量当然更在需说细考察之列。 &&&& “最后一杯给你吧?” &&&& 姥姥在把茶倒净以前说。 &&&& 姥爷说: &&&& “好吧!” &&&& 圣像前的长明灯的灯油也是各买各的。 &&&& 在共同活活了50年以后,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 看着姥爷的所作所为,我感到又好笑又令人生厌,而姥姥则只觉得可笑。 &&&& “人越老越糊涂!” &&&& “80岁的人了,就会倒退80年,让他这么干下去吧,看谁倒楣!” &&&& “咱们俩的面包我来挣!” &&&& 我也开始挣钱了。 &&&& 逢节假日就走街串巷去捡牛骨头、破布片儿、烂纸和钉子。 &&&& 把一普特破布烂纸卖给旧货商可得20个戈比,料铁也是这个价钱,一普特骨头10戈比或着8个戈比。 &&&& 平常放了学也去捡,每星期天去卖,一上子能得30到50个戈比,运气好的时候还要多。 &&&& 每次姥姥接过我的钱,都会急忙塞到裙子的口袋里,夸奖说:
&&&& “真能干,好孩子! &&&& “种们俩完全可以养活好自己!” &&&& 有一次,我看见她拿着我的50个戈比哭了,一滴混浊的泪水挂在她那大鼻尖儿上。 &&&& 比卖破烂更有出息的是到奥卡河岸的木材栈或是彼斯基岛去偷劈柴和木板。 &&&& 每逢集市,人们在岛上搭很多棚屋,集市以后拆下来的木板码成堆,一直放到春水泛滥的时候。 &&&& 一块好木板,小市民业主可以出10个戈比,我一天可以弄两三块儿! &&&& 可干这事必顺是坏天气,有大风雪或大雨把看守人给逼得躲了起来,才能得手。 &&&& 和我一起去偷的伙伴有叫花子女人莫尔多瓦的儿子珊卡·维亚赫尔,他总是笑哈哈的,人很温和。 &&&& 还有柯斯特罗马,是个卷毛儿。后来,他13岁进被送进了少年罪犯教养院,在那儿吊死了。 &&&& 还有哈比,是个鞑靼人,12岁,可力大无比。 &&&& 还有看坟人的儿子扁鼻子雅兹,他是个有羊癫疯的9岁孩子,寡言少语。 &&&& 我们之中,岁数最大的是寡妇裁缝的儿子格里沙·楚尔卡,他一向很讲道理,拳头也很厉害。 &&&& 在我们那块儿,偷窃形成了风气,几乎成了饥寒交迫的我们唯一的谋生手段。 &&&& 大人们的目标是货船,在伏尔加河和奥卡河上寻找机会。 &&&& 每逢休息的时候,他们都要讲自己的经历,夸耀自己的收获,孩子们边听边学。 &&&& 醉汉们的钱包小孩子们可以公开地搜,没有人干涉。 &&&& 他们偷木匠的工具,偷货车的备用轴,偷车夫的鞭子……我们不干这些事。 &&&& “妈妈不让我偷东西,我不干!” &&&& 这是楚尔卡。 &&&& 哈比则说: &&&& “我不敢!” &&&& 柯斯特罗马则非常厌恶小偷这个字眼儿,看到别的小孩偷醉汉时,他会把他们赶散。 &&&& 他自认为是个大人,他走起路学着搬运工的样子一歪一歪的,声音压得很低很粗,一举一动都在装腔作势。 &&&& 而维亚赫尔也相信,偷窃是一种罪恶。 &&&& 不过,从彼斯基岛上拿木板可不算罪恶,我们都很愿意干这件事。 &&&& 趁着天气不好或晚上的时候,维亚赫尔和雅兹从下面大摇大摆地向彼斯基岛进发。 &&&& 我们四个人从侧面分头摸过去,抓住看守人追赶维亚赫尔和雅兹的时机,拖上木反往回跑! &&&& 看守人从来没有发现过我们,即使发现了他也追不上。 &&&& 我弄来的东西卖掉以后,钱分6份,每个人能得5戈比甚至是7戈比。 &&&& 有了这点钱,吃一天饱饭可没什么问题了。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用途。 &&&& 维亚赫尔每天必顺给他母亲买4两半伏特加,否则就要挨揍。 &&&& 柯特斯罗马想攒钱买鸽子。 &&&& 楚尔卡挣了钱给他母亲看病。 &&&& 哈比攒钱,是为了回家乡。他舅舅把他从家乡带到这儿来以后就死了,哈比不知道家乡的地名,只知道是在卡马河岸边,离伏尔加河不远。 &&&& 我们编了个歌,逗这个斜眼的鞑靼孩子: &&&& 卡马河上一座城。 &&&& 到底在哪儿不清楚!
&&&& 用脚走不到,用手够不着! &&&& 开始哈比很生气,维亚赫尔说: &&&& “别,别这样!好兄弟之间还生气吗?” &&&& 哈比有点不好意思了,也跟着唱起了这支歌儿。 &&&& 与偷木板相比,我们更喜欢捡破烂儿。春雪消融或是大雨滂沱之后捡破烂儿,就更有意思了。 &&&& 在集市的沟沟渠渠中,我们总能找到钉子、破铜、烂铁,有时还能捡到钱! &&&& 可我们得给看货摊的两个戈比,或是央求半天得到他的允许。 &&&& 挣钱不容易,我们几个之间却很好,偶尔有小的争吵,但是没打过架。 &&&& 维亚赫尔在别人吵架时,经常会说: &&&& “这有必要吗?” &&&& 我们想一想,确实没有必要。 &&&& 他叫他的母亲为“我的莫尔多瓦女人”,我们倒是没有觉着可笑。 &&&& “昨天,我的莫尔多瓦女人回家的时候,又喝得烂醉如泥! &&&& “她啪地一下把门摊开,在门槛上一坐,像只公鸡似的唱起来了!” &&&& 楚尔卡问: &&&& “唱的什么?”维亚赫尔学着他母亲尖声尖气地唱了起来: &&&& 收养小伙沿街走,手拿皮鞭吼一吼;挨家挨户用皮鞭,甩出孩子们满街溜。 &&&& 哟哟嗨,你看那晚霞似火红,收养小伙儿笛声悠,小村入梦甜悠悠。 &&&& 他会唱很多这么热烈欢乐的歌儿。他接着说: &&&& “后来,她坐在门槛上睡着了,屋子里冷得要命,我拉她拉不动,差点没把我们冻死……“今天早晨,我说:‘你醉得真厉害!’她说:‘没什么,你再等一等,我很快就会死的!’” &&&& 楚尔卡说: &&&& “是的,她快死了,全身都肿了!” &&&& “你可怜她吗?”我问。 &&&& “怎么不?她是我的好妈妈……”维亚赫尔说。 &&&& 我们知道他母亲常打他,可是我们又都相信她是个好人! &&&& 有不走运的时候,楚尔卡也会提议: &&&& “来,咱们每个人凑一戈比给维亚赫尔的母亲买酒吧,要不她会挨揍的!” &&&& 维亚赫尔非常羡慕我和楚尔卡,因为我们两个识字。 &&&& 他揪住自己的尖耳朵,细声细气地说: &&&& “埋了我的莫尔多瓦女人之后,我也去上学,我给老师一躬到地,让他收下我。 &&&& “学成之后,我就去找主教,请他收下我作园丁,要不,就直接去找沙皇……” &&&& 春天,莫尔多瓦女人死了。 &&&& 楚尔卡对维亚赫尔说: &&&& “去我们家吧,我妈妈教你认字……” &&&& 没多久,维亚赫尔就高昂着头,念招牌上的字了: &&&& “食品货杂店……” &&&& “食品杂货店,笨蛋!” &&&& 楚尔卡说。 &&&& “嗨,我把字母念颠倒了!” &&&& “那就错了!” &&&& “噢,你看,字母活蹦乱跳的,它们喜欢别人念它们呢!” &&&& 维亚赫尔对山川树木、花鸟草木的爱让我们感到好笑,也感到吃惊。
&&&& 如果我们之中的谁坐在了小草上,维亚赫尔就会说: &&&& “别糟踏草啊,坐沙地上不一样吗?” &&&& 谁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去折一枝白柳,如果让他看见了,他会一耸户膀: &&&& “见鬼,你们干什么?” &&&& 每到星期天,我们都会玩一种游戏:傍晚的时候,一群鞑靼搬运工从西伯得亚码头回家,路过我们的十字路子口,我们就会向他们扔草鞋。 &&&& 开始他们对我们又追又骂,可后来他们也觉着有意思,事先也准备些草鞋,还经常将我们准备好的草鞋偷走,弄得我们束手无策,大叫: &&&& “这还算什么游戏啊?” &&&& 最后他们把草鞋分给我们一半,战斗开始。 &&&& 一般是在他们守,我们攻。我们高声叫喊着围着他们转,向他们扔草鞋,如果我们谁被草鞋绊倒了,他们也叫喊,还大声地笑。 &&&& 这个游戏持续的时间特别长,周围围满了小市民,他们为了维护他们的体面,照例要嘟囔一阵子。 &&&& 战斗结束以后,鞑靼小伙子们常请我们去吃马肉,还就着奶油核桃甜心喝浓茶。 &&&& 这些身高体壮的人的身上有一种让儿童容易理解的东西,他们没有一丝恶意的诚实和他们相互之间无私的帮助,都深深地吸引了我们。 &&&& 他们之中有一个叫卡西莫夫的歪鼻子,具有神话般的力量!有一回,他把一个27普特重的大钟从货船上搬上了岸,他大叫着: &&&& “噢,噢! &&&& “年淡——臭鸡蛋!” &&&& “扯淡——扯淡!” &&&& 还有一回,他把维亚赫尔放在他的手上,举了起来,说: &&&& “看,上天喽!” &&&& 如果天气不好,我们就聚在雅兹家他父亲看坟的小屋中。 &&&& 雅兹的父亲长得歪歪扭扭,浑身脏得让人无法接近。 &&&& 他快活地眯着眼说: &&&& “上帝保佑,别让我失眠!” &&&& 我们带来三钱茶、四两糖、几块面包,还给雅兹的父亲带来四两伏特加,这是必不可少的。 &&&& “听说了没有,后天特鲁索夫家为死人办祭日,有盛人的宴会,咱们去那儿!” &&&& “他们家的厨娘会都收起来的。” &&&& 无所不知的楚尔卡说。 &&&& 维亚赫尔望着窗外的坟场,说: &&&& “不久就可以到森林里去了,太好了!” &&&& 雅兹沉默地把他自己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木马、碎铜片、扣了、缺腿马拿出来,让我们看。 &&&& 大家喝茶,雅兹的父亲喝了他那一份酒以后,爬到炕炉上,用猫头鹰似的眼神盯着我们说: &&&& “噢,你们怎么不死啊?” &&&& “你们这些小偷儿们,好像早就不是孩子了!” &&&& “上帝保佑,别让我失眠!” &&&& 维亚赫尔说: &&&& “我们不是小偷儿!” &&&& “不是小偷儿?那,就是贼娃了……” &&&& 他罗嗦得让我们厌烦时,楚尔卡就会骂他一句: &&&& “够了,废物!” &&&& 因为他的话题离不开谁家有病人,哪个病人要死了之类的事,他还故意逗弄我们:
&&&& “噢,小子们,害怕了?” &&&& “告诉你们吧,有个胖子要死了!” &&&& “噢,要许久许久才能烂掉呢!” &&&& 我们让他住嘴,可他还是喋喋不休: &&&& “你们也得死……” &&&& “死就死,死后当天使……” &&&& 维亚赫尔说。 &&&& “你们?哈哈,你们,还去当天使?!” &&&& 他大笑不止,又滔滔不绝地讲起死人的事来。 &&&& “啊,三天前埋了一个女人,我知道她的经历,孩子们,听着我告诉你们……” &&&& 他喜欢讲女人,而且总是污言秽语地,不过,他的口气中有一种思索的味道,所以我们听得还挺入迷。 &&&& “别人问她:‘谁放的火?’” &&&& “她说:‘我放的!” &&&& “唉,她干吗这么说呀!上帝保佑,别让我失眠……” &&&& 几乎每一个躺在坟里的人的历史,他都一清二楚。他好像在我们面前打开了各家各户的大门,让我们看看他们都是怎么生活的。 &&&& 他能讲到天黑,再从天黑讲到天明。 &&&& 可是黄昏刚刚到来,楚尔卡就要走;“我得回家了,要不妈妈会害怕的。谁跟我一起走?” &&&& 大家都走了。 &&&& 雅兹关上门,闷声闷气地说: &&&& “别了!” &&&& “别了!” &&&& 我们回答他,留他在坟地里总让我们感到有点不安。 &&&& 柯斯特罗马说: &&&& “明天咱们再来时,他也许已经死了。” &&&& “雅兹比我们还苦!” &&&& “我们不苦,一点也不苦!” &&&& 维亚赫尔反驳着楚尔卡。 &&&& 是的,流浪街头,自由自在,何苦之有?相反,我心中常常涌动着一种伟大的感情,我太爱我的伙伴们了,总想为他们做点好事。 &&&& 不过,街头的流浪为我在学校的生活造成了麻烦。他们叫我“捡破料的”、“臭要饭的”,还说我身上有垃圾味儿! &&&& 我感到莫大的污辱,因为每次去学校前我都会换上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 &&&& 上完了3年级,学校奖给我一本福音书、一本克雷洛夫的寓言诗,还有一本《法达·莫尔加那》,还有一张奖状。 &&&& 姥爷见到这些奖品,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奋,他要把书锁到他自己的箱子里。 &&&& 当时,姥姥已经病倒好几天了,她没钱,几乎也没吃的了,可姥爷还在无休无止地埋怨: &&&& “你们把我喝光吃净了,一点也不给我剩……” &&&& 我把书卖了,得了55个戈比,交给了姥姥。 &&&& 奖状上我胡乱写了些字以后才给了姥你,他没打开看就珍藏了起来,所以没有发现我搞的鬼。 &&&& 结束了学校生活,我又开始了街头的流浪,春回大地,野外的森林成了我们最好的去处,每天都很晚很晚才回来。 &&&& 而这样快活的日子没持续多久。 &&&& 继父被解雇了,人也失踪了,不知去向。母亲和小弟搬回姥爷家,我成了保姆。 &&&& 姥姥则在城里一个富商家里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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