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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家有小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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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家有小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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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二世祖,  黎耀楠从没想过自己会穿越。   作为一个直男,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娶一个男人做老婆。  PS:谢谢大家的支持,此文将于7月14日,星期一入V,请喜欢本文的读者收藏留评!夫妻同心,其利断金,黎耀楠带着老婆,从落第书生,到一方大员,一步步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开新文了,喜欢的朋友请点个收藏,求围观,求包养!本文架空历史,考究党勿入!  通俗版:这是一个穿越直男,娶了小受,然后努力把自己掰弯的故事。  穿越攻VS重生受  本文转自晋江文学城,原文地址: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平步青云 宅斗 励志人生搜索关键字:主角:黎耀楠,林以轩 ┃ 配角:黎泰安,马玉莲,黎家和林家一干人等 ┃ 其它:宅斗,励志,当好官,婚恋
黎耀楠是被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吵醒的,他明明记得自己出了车祸,这是哪家医院这么吵。
不,不对,鼻子里没有任何消毒水的味道。
这里不是医院,会是哪?
黎耀楠思绪瞬间回笼,他虽然是个二世祖,但该有的精英教育一样不少,立马把车祸阴谋化了,难道又是那个女人搞得鬼?
费力的睁开双眼,黎耀楠立时蒙住了,眼前古香古色的房间是哪?旁边几个穿着古装的女人是谁?这是哪个片场?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他发誓,他绝对不是在做梦。
“二少爷醒来啦——”听见他的响动,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扯着嗓门大喊,旁边几人立马围了上来。
“什么,什么,可算醒过来了。”
“醒来了就好。”
“真是晦气。”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黎耀楠被吵得脑袋疼,一幅幅不属于记忆的画面出现在脑海,幼年失母,父亲冷待,继母笑里藏刀,兄弟欺辱嘲笑,刻苦读书,落榜失意,被订婚约,一幕幕仿佛亲身经历,黎耀楠头痛得快要爆炸,两眼一黑,又晕了过去。
屋子里又是一阵忙乱。
再次醒来,已是傍晚。
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房间,黎耀楠很清楚自己穿越了,并且还是穿越在一个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古代。
他该庆幸自己还没死吗?
黎耀楠苦中作乐的想道,从三十二岁的老男人,变成十七岁的美少年,平白年轻了十几岁,算起来他还赚了。
跟白日里的喧闹不同,此时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可想而知这位黎家二少爷,平日被冷待到什么程度。
感觉身体有些无力,遵循着本尊的记忆,黎耀楠唤了一声:“落霞——”
不多时,一位俏丽的小丫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嘴上还絮絮叨叨的说道:“哎哟!我的二少爷,您总算是醒来了,今儿夫人派人来过了,您要是再不醒来,咱们这些下人可又要挨板子了。”
黎耀楠冷笑,若不是怕挨板子,敢情自己这会儿还找不着人伺候,淡淡看她一眼:“我饿了,摆饭罢!”
“都这个时辰了。”落霞明显有些不乐意。
黎耀楠心里很窝火,原本穿越了就不好受,莫名其妙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不说,就连一个小丫鬟也敢跟他摆脸色:“让你去就去。”
落霞吓了一跳,很显然黎耀楠此前从未如此疾言厉色,心中虽然不满,倒也不敢真的乱来,哼哼唧唧了一声,厌恶的看了黎耀楠一眼,扭头就走:“奴婢这就去。”
黎耀楠松了口气,心里忍不住苦笑,本尊的处境恐怕比想象中还不好。
缓缓从床上起身,随意从柜子里拿了件青色衣裳,刚刚穿戴完毕,一个丫鬟就端着饭菜进来了,只是却不是刚才的大丫鬟落霞。
黎耀楠对此并不在意,仿佛都在意料之中,注意力很快被饭菜吸引。
简简单单的两菜一汤,看色泽就不是主人家该吃的东西,然而黎耀楠此时却顾不了许多,两天两夜滴水未进,他早已经饿得浑身无力,连续吃了三碗后才缓过气。
“端下去罢。”用帕子擦了擦嘴,黎耀楠看了那丫鬟一眼:“还有人呢?”
“回二少爷,落霞姐姐去了夫人那,翠柳姐姐和李嬷嬷在新院子,过几日便是您大喜的日子,她们都正忙着呢。”
黎耀楠淡淡一笑,仔细端详着那丫鬟:“你□□香。”
春香一脸惊喜,没想到二少爷竟记得自己的名字,急忙福了福身:“是奴婢。”
黎耀楠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行了,下去罢,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春香欲言又止,但见二少爷一副不欲多谈的神态,只得收拾好碗筷,一脸失落的退了下去。
待她走后,黎耀楠疲惫的揉了揉额角,原主还真是留给他一个烂摊子,身边的人不是钉子就是白眼狼,外还有继母虎视眈眈,当真是四面楚歌。
只是不知这春香又是谁的人。明知自己讨厌夫人,对婚事厌恶至极,却偏偏在他面前提起,若是换成原主,此时恐怕已大发脾气,对李嬷嬷等人的厌恶也会达到顶点,当真闹出事来,丢人的还是他自己,就凭老爹的偏心,一场麻烦肯定少不了,说不定成亲后便会顺理成章的分家,径直把他这碍眼的家伙扫地出门。
堂堂黎府二少爷,正室所出的原配嫡子,混到他这种程度也真够可悲。
记忆中黎耀楠知道,这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少年,七岁丧母,不到一年,父亲便把侧室扶正,只因这侧室是他的表妹加真爱,原主至今没有长歪,还是多亏奶娘的功劳,只可惜奶娘六年前便被夫人寻了个借口打发出府,从此少年就变得越来越阴沉,性子也愈发不讨喜,只一心苦读圣贤书,妄想着金榜题名,能一吐心中恶气。
然而,科举又岂是那么好考,别的不论,但看那继室夫人,又怎会轻易让他出头,原配嫡子的身份,就像是插在继室夫人心中的一把刀,不仅象征着她的耻辱,更是她曾做过妾室的证明。
故事很狗血也很老套,这位继室夫人姓马名玉莲,跟黎老爷青梅竹马,黎老夫人对此乐见其成,哪怕就是为了帮衬娘家,她也乐得儿子跟侄女亲上加亲。
但黎老太爷却不同,黎家是泥腿子出身,曾祖父用心苦读,五十三岁中举才改换门庭,黎家原就根基浅薄,黎老太爷自然看不上小门小户出身的马家,一心想为儿子攀一门好亲。
黎泰安那时也争气,年纪轻轻便考中秀才,黎老太爷当时就相中自家上峰,扬州通判张大人家的嫡次女,专断独行为儿子定下这门亲事。
按说张氏下嫁,入门后的日子应该很好过才对,谁知三个月不到,黎府后门一顶小轿便抬了侧室入门,七月后早产下一个大胖小子,要说这其中没猫腻,谁信?
张家人悔得肠子都青了,只是木已成舟,女儿嫁都嫁了又能如何,为了女儿能在黎府好过,纵然有再大的火气他们也只能忍着。
张氏整日以泪洗面,对丈夫彻底死了心,万幸她的肚子争气,一年后产下黎耀楠,有了儿子傍身,又有娘家和黎老太爷撑腰,从此她便关起门来过日子,一心扑在儿子上。原本若一直这样下去,待到黎耀楠成年,她也就熬出头了,哪晓得天有不测风云,黎耀楠四岁那年,黎老太爷突发疾病去世,没了这位当家人,黎府彻底成为黎老夫人的天下,张氏的日子愈发举步艰难,虽有娘家帮衬,但张、黎毕竟是两姓人,张府再怎么势大,又哪能管到别人家的后宅内院,没几年张氏便撒手而去,只留下七岁稚子何其无辜。
张家人为此还闹过一场,看在黎耀楠的份上,最后又不了了之,黎耀楠毕竟是张氏留下的唯一血脉。最终他们也只封存了女儿的全部嫁妆,交予黎耀楠亲自保管,黎家的人,他们一个人信不过。
原以为这样,至少能让外孙多些底气,日子好过一点,却不知他们的忍让,在黎泰安看来是嘲讽,他们的妥协,黎泰安更加以为是威逼。
当时黎泰安虽然忍下来了,但转过身,一年孝期未过,他便迫不及待把马玉莲扶正,反手一巴掌扇在张家人脸上。
此一举动,彻底惹怒张家,径直带人打上门来,当时事情闹得很大,几乎整个扬州城都知道了,就连奏折参的都有一打,宠妾灭妻虽不是大罪,但少不了一个治家不严,黎泰安的仕途就此止步,黎老夫人慌了,黎老爷终于怕了,这时才开始后悔没有听从父亲的劝告,只是他们早干嘛去了。
只可怜了黎耀楠,原本就没了娘亲,又被爹给恨上了,还被舅舅家迁怒,从此便真的无依无靠,他在黎府的日子可想而知。
不过所有事情都有两面性,也幸亏张家有此一闹,黎耀楠才能平安长大,哪怕就是杜绝为了外面的传言,为了黎府的脸面,黎耀楠可以养歪、养废、却不能养死、养残,否则光唾沫芯子就能把黎家人淹死,单靠张氏留下的几个心腹,黎耀楠又哪能活到现在,恐怕早已经病死在床上,也等不到自己这外来者占据。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黎耀楠轻轻叹息了一声,没想到这倒霉的孩子,竟比自己还悲催,他的父母虽然离异,但至少还有爷爷疼爱,去世前爷爷还留给他黎氏集团30%股份,一度让继母红了眼。
只所谓有所得必有所失,钱帛动人心,也是因为这30%的股份,他从小到大祸事不断,哪怕表现的再纨绔,防备的再严密,最终还是百密一疏,一命呜呼,只可惜了之前的布局,也不知那家伙会不会按计划行事。
应该会吧!黎耀楠不怀好意的笑了,没了自己这绊脚石,那家伙的行动应该更加顺利,至少不用多分一份红,节约了一大笔钱财,便宜他了。
他心里只对黎老爷子有些歉疚,爷爷要是知道自己如此败家,恐怕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但那又如何,他跟继母的关系,从那30%的股份开始,就已经不死不休了,他承认自己从来就是一个自私的人,他不给的东西,别人休想来抢,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他就是这么一个混账!
黎耀楠唯一只有些遗憾,自己看不到黎氏集团破灭的那天。over
诶.。。我好像看过。。
哎楼楼,怎能没有了,坐等楼楼更新
第二章 其实,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上辈子的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风吹云散。
他既然穿越到这里,就不会很矫情的哭天抢地,死后还可以重生,不是谁都有这个福运,虽然很怀念现代的高科技,但他更珍惜这一次再生的机会。
只有死过一次他才知道,自己竟如此惜命。
既来之,则安之,目前当务之急,是怎样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生活下去,黎耀楠向来都是一个很实际的人,让他如原主那样憋屈,绝无可能。
“哎哟!我的二少爷,您总算是醒来了。”人未到,声先到,一位衣着打扮颇为体面的妇人,风风火火闯进屋子。
黎耀楠唇角抽了抽,这话听起来挺耳熟。
“人呢,人呢,人都死哪儿去了,怎么都不点灯?”李嬷嬷颐指气使,进屋便开始骂人,那架势竟比主子还气派。
两个小丫鬟鱼贯而入,急忙点燃烛台,屋里的光线瞬间变得明亮。
李嬷嬷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其中一个丫鬟赶紧给她上了碗儿茶。
黎耀楠冷眼旁观,对这一幕并不意外,记忆中似乎经常上演,他心里忍不住为自己哀叹了一把,究竟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李嬷嬷端起茶碗儿,浅浅呷了一口,这才转头看向黎耀楠,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怎就这么想不开呢?林家多好的亲事,那可是京里的高门大户,咱们巴结还来不及,你怎就不愿意?”
黎耀楠静默不语。
李嬷嬷接着说道:“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林家公子配你,那是绰绰有余,你这样要死要活给谁看,岂不是让老爷和夫人生气?”
“那该怎么办?”黎耀楠被她的说词气笑了,他一直觉得这个世界很奇妙,除了男人和女人之外,还有一种独特的性别,那就是双儿,他们不仅具有男性的生殖器官,还具有女性的生育能力,往好听了说是可男可女,说不好听就是不男不女,一般的好人家,没人愿意娶双儿,除非别有所图,与黎耀楠定亲的那位林家公子,便是个双儿。
其实若仅仅是这样,原主也不会一命归西,双儿的社会地位虽然低下,但娶嫁之事也不是没有,刚知道定亲的消息,原主其实挺高兴,毕竟,若能和京里搭上关系,娶个双儿又如何,算起来还是他高攀,只是他也不想想,若真有这样的好事,又怎会轮得到他?
双儿在这个世界,一直是一种不尴不尬的存在,他们的身体比之男人略显柔弱,生育能力又比不上女人,除了个别高门大户真疼孩子,会为自家双儿挑选门第较低的夫婿,嫁过去做正妻以外,大多数双儿不是被卖去小倌馆,便是被送入达官贵人的府邸当侍君。
黎耀楠娶林家公子,虽会被外人看不起,有吃软饭的嫌疑,但若能摆脱他在府里的境地,他是真心愿意,问题就出在两天前,原主路过小花园的时候,突然听见丫鬟们啐嘴,原来那林家公子不检点,与人私奔未遂,早就破了身子,林家之所以急着把他嫁出去,也是为了遮掩丑事。
黎耀楠如遭雷击,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当时就喷了一口老血,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再次醒来,身体的灵魂就换成他了。
黎耀楠默默为原主点了两根蜡烛,这样的死法,还真是......
心里正想着事情,李嬷嬷尖锐刺耳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只见李嬷嬷腰板儿一挺,眉眼一竖,嘴上振振有词的数落道:“自然是高高兴兴做新郎官,像你这样高不成低不就,哪能娶到好夫人,也亏得林家人不嫌弃,林家小哥儿你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了不起以后多纳几个妾便是,你这样闹腾来闹腾去又何必,到最后吃亏的还不是你。”
“行了,我知道了,且容我考虑考虑。”黎耀楠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巴,忍了又忍才没一口唾沫喷在她脸上,这样的颠倒黑白话,她也好意思说得出口。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悲哀,他知道这不是属于自己的情绪。
李嬷嬷撇了撇嘴,对黎耀楠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淡淡的提醒道:“随你,新院子已经收拾好了,你最好尽快找个时间般过去,免得林家人来了不好看,还有,既然你身子好了,别忘了去给夫人请安。”
李嬷嬷说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领着两个小丫鬟扬长而去,黎耀楠目瞪口呆,这哪里是伺候他的下人,这简直是祖宗!
“来人,备水,爷要沐浴。”黎耀楠冲着门外大吼一声,心里火得很,他这主子当的也太没尊严。
“等等!”
“来了,来了。”
过了好一阵子,翠柳才一脸不耐烦的进来,淡淡看着黎耀楠,一动不动。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黎耀楠面若寒冰,自然知道她要干嘛,只是他却不打算跟原主一样,使唤个下人还用银子,反正原主向来阴沉惯了,偶尔发个脾气很正常。
“这时哪来的热水,厨房早就熄火了。”
“熄火了就去给爷烧,使唤不动你是不是,那行,明天我就去回了夫人,落秋阁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别的院子,你爱去哪去哪,滚!”
翠柳愣了愣,登时被唬住了,心里有些惊怕,二少爷再怎么说也是主子,真到了夫人那里,哪怕就是为了面子,被处置的也只会是自己,急忙哭道:“二少爷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大厨房没有热水,咱们烧些就是了,你发这样大的脾气,这让我以后怎么见人。”
“出去!”黎耀楠冷喝,眉宇间是从未有过的冷冽,李嬷嬷他虽然动不了,但若要收拾一个小丫鬟却轻而易举。
自从当年张家闹过一场,黎老爷吃了大亏以后,凡事就特别注重家里的脸面和名声,也正因为如此,表面上他们对黎耀楠从未苛待,马玉莲还借此刷了不少美名,外面的人提到她,谁不称赞一个好字,至于真实的情况,单看这些下人就知道,原主过的是什么日子。
不过也幸亏他们爱面子,才让自己有空子可钻,要不然下人们阳奉阴违,他还真没办法,这时他总算是体会到张氏曾经的寸步难行是何等滋味。
“奴婢这就让人去打热水。”翠柳惊疑不定,急忙退了出去,心中暗自琢磨着,改日定要找夫人身边的碧荷说道说道。
黎耀楠阅人无数,一眼便看出她的盘算,只是他却并不打算阻止,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目前家里还需他联姻,总不会太过分。
没过一会儿,茗夏,至冬,他名义上的两个贴身小厮,就抬着一桶热水进来了。
黎耀楠咧嘴一笑,这热水烧得果然快,这么点时间怕是连灶头都点不燃。
反正目的已达到,追究起来也没意思,黎耀楠摆了摆手:“行了,都下去罢,爷自己来。”
茗夏、至冬闻言告退,黎耀楠只当没看见他二人脸上的不满,笑话,打从上辈子开始,他就是一个二世祖,作为一个合格的纨绔子弟,向来都只有他以势压人,何曾见他理会过旁人的想法,这一美德,他决定这辈子也要将它发扬光大。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身上立时舒坦许多,就连紧绷的精神都舒缓下来。他穿越虽然不过才几个时辰,感觉却比打了一场仗还累,心累!
让人把水抬出去,屋子里打扫干净,黎耀楠栓上房门,这才有心情整理自己的思绪。
其实他对娶妻并不排斥,上辈子他父母就是家族联姻,而他也早就做好了联姻的准备,之所以一直没结婚,是不想给他人作嫁衣裳,凭什么他牺牲了婚姻,便宜的却是那对母子,一拖就拖到临死前,他都还是黄金单身汉。
至于婚前失贞什么的,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黎耀楠表示,他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他自己原就是一个没节操的人。
黎耀楠只是有些犯愁,他是一个直男啊!靠!
娶一个人妖当老婆,压力很大好不好!
不是没想过一走了之,干脆和黎府脱离关系,但他一没路引,二没户籍证明,就算去到外面,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又哪有安生之地。没有户籍的人是黑户,出了黎家他不怕,他只怕被一些犯人家属拿去顶罪,那他找谁哭去。
思来想去仿佛都只有一条路可走,还真如李嬷嬷所言,林家公子他娶定了。
黎耀楠眉头紧锁,旋即又舒展开来,心里只小小郁闷了一会儿便不再纠结,其实娶妻就娶妻,吃亏的总归不会是男人,他心中只要这样一想,对成亲也就没那么抵触。
这门亲事是他大哥,也就是马玉莲所出长子为他谋划来的。马玉莲共出两子一女,长子黎耀祖年十八,次子黎耀宗年十五,光宗耀祖,单听名字就看得出来,黎老爷对这两个儿子抱有多大期望。
黎耀祖也确实没有辜负他们,两年前就考中举人,只是在春闱的时候出了意外,主要原因却不在他,眼看春闱在即,黎耀祖打小没离开过扬州,一到京就水土不服一病不起,待到病好之后,殿试都已经过了。
他当时各种复杂的心绪且不提,黎家各种嘘寒问暖,一车一车东西往京里送。
看过京中繁华,他哪还愿意回祖籍,当时就在京里扎了根,发下宏愿,一日不金榜题名,一日不返乡。
京里像他这样的举子有很多,但像他这样年轻有为,家底丰厚,模样俊朗,学问又好的却寥寥无几,也算是他运道好,一次聚会当中,被户部尚书看中,许了家中庶女与他为妻,黎耀祖的身价立马水涨船高。over
与此同时,黎耀楠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
这些年,马玉莲一步一步换掉张氏留下的人,表面上对黎耀楠很好,吃穿用度皆上等,实际上李嬷嬷却把持着他房中的一切,月利落到他手中已所剩无几。
不是没有吵过,闹过,然而却没有任何结果,继夫人总是笑眯眯的说“你还小,一应物品理应交予嬷嬷保管,弄丢了可怎么是好,乖,听话,李嬷嬷也是为了你好。”
父亲,他从来都见不到人,在原主的记忆中,一年到头,见到父亲的次数,十根指头都数得出来。
至于祖母,就别提了,祖母从来都只会骂他“养不熟的白眼狼!”她把对张氏的不满,对黎老爷仕途不顺的愤恨,通通发泄在他身上。
下人们看碟下菜,眼见没人给黎耀楠撑腰,更加疏忽怠慢起来,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原主阴沉、孤僻的性子,极度的自尊和自卑,让他竖起了浑身的倒刺,他恨周遭一切的人与事物,但他却反抗不了,也没那个能力反抗,于是他就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读书上,只有读书可以让他出人头地,也只有读书才能让他离开这个憎恨的地方。
在原主的心目中,读书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唯有紧紧抓住,他才不会觉得生无可恋。
两次科举落第,黎耀祖却青云直上,两相对比之下,原主心灰意冷,整个人都失魂落魄,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更加没日没夜用心苦读,那时他心里其实是绝望的。
直到定下婚事才又振作起来,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条新的道路,看见了新的希望。
回想着脑海中的一幕幕,哪怕没有亲身经历,黎耀楠依然可以清晰感觉到原主的情绪,订婚时的喜悦,发现被愚弄时的怨恨,以及那种哀大莫过于心死的绝望,他知道,原主那时是不想活了,所以他在继承这个身体的时候,才没有遇见任何阻碍,仿佛他们两个本就是一体。
黎耀楠只对一点有所不满,他在继承原主记忆的同时,也继承了原主的情感,真特么草蛋!
他心里那种强烈要出人头地的愿望是为毛啊!
黎耀楠欲哭无泪,他现在只庆幸自己没有继承原主的性格,否则的话,还让不让人活了。
原主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被人卖了还会帮人数钱,但黎耀楠却不同,作为一个二世祖,八面玲珑是必须的,凭借原主的记忆抽丝剥茧,很容易他便理清这门婚事的来龙去脉。
黎耀祖岳家嫡母的亲妹妹,正是景阳侯府的二房夫人,她的女儿行四,名静姝,今年初被圣上指婚与六皇子做正妻,原本这是满门荣耀的喜事,谁知正在这节骨眼,三房嫡出幼子林以轩却做出与人私奔的丑事。
事关整个家族的名声,四小姐又出嫁在即,这会儿无论是把林以轩送去家庙,还是让他无声无息的消失,都会有不打自招的嫌疑,万事无风不起浪,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把人嫁出去,只是由于时间紧迫,让他嫁给谁却成了难题。
好的人家不愿娶,林以轩摆明了就是一个弃子,更何况他还是双儿,差的人家同样不行,景阳侯府在京里有头有脸,随意把儿子嫁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有问题吗?
于是,经过黎耀祖舌灿莲花,黎耀楠入了林家人的眼,婚事也就这样定了下来。
林家的人对此尤为满意,黎耀楠是举人的弟弟,家里祖上三代有人做官,这个身份很不错,量谁也说不出什么闲话。
尚书夫人也很满意,帮自己妹妹解决了一桩麻烦事,侄女可以顺顺当当嫁入皇家,她脸上与有荣焉,看待家中庶女及女婿也顺眼起来。
黎耀祖更加满意,没了岳家嫡母从中作梗,他在京里的路程将更加顺坦。
这门婚事当中,唯一的炮灰恐怕就是黎耀楠,当然,或许婚事的另一个主角也不愿意,但那又如何,他既然做出与人私奔的丑事,就要承担后果!在林家人眼中看来,他们给林以轩找了门好亲已经仁至义尽,又哪会管他婚后的生活会怎样,他哪怕就是死,也只能死在黎家。
这也是黎耀祖能放心胆大,为弟弟结亲的原因,他根本不怕黎耀楠能掀出任何风浪,就算跟景阳侯府做了亲,林家人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又哪会真认这个哥婿,没见林家公子出嫁,都是在扬州城吗!
黎耀楠一时之间愁肠百结,除了叹息还是叹息,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现代人有句俗语,生活就像强女干,你若是反抗不了就得学会享受,他觉得这句话正适应他现在的心情。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月上中梢,这具身体到底才大病初愈,只这么一阵子,他就隐隐感觉到有些疲惫,并不打算勉强自己,太多的事情一时半会也理不清,干脆躺倒床上闭目养神。
经历了车祸和穿越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他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居然一夜无梦,黎耀楠在心中暗自吐槽,他的心里素质果然很强大。
八月的天气已渐渐转凉,清晨凉风徐徐,空气中还带有泥土的清香。
第二天,黎耀楠早早就起了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这可比现代的二氧化碳要好多了。
让人打了水来,黎耀楠按照原主的记忆,梳洗、漱口,言行举止之间没有任何突兀,就连绾发的动作都很顺手,仿佛他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人。
黎耀楠觉得这样挺好,他不喜欢搞另类,也没有小说中,穿越者的那种,我是主角我怕谁的霸气侧漏,他的出身注定了他微小谨慎,他从来不会小看任何人,有时候许多事情,坏事的往往就是小人物,而细节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他不会给任何人留下任何破绽,特别是伺候他的这些下人,他们对原主很熟悉,如果转变太大,肯定会引起怀疑,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之前,他不想徒生事端。
定定站在镜子前,黎耀楠第一次认真打量这具身体的模样,镜子里的少年面色苍白,嘴唇青紫,两眼无神,眉宇间郁郁不得志,整个人都给人一种阴恻恻的感觉。
黎耀楠唇角抽了抽,努力在这张脸上找长处,么蛋,他是个攻好不好,镜子里的弱鸡是谁啊!
对于一向都很臭美的人来说,黎耀楠坚决不肯承认,他被自己模样打击到了。捏了捏自己消瘦的身子板儿,突然无比怀念他上辈子黄金比例的身材,以及那张风靡万千少女的脸。
“二少爷,都已经辰时了,你到底还走不走?”落霞等得不耐烦,进屋就看见二少爷对着镜子发呆,不屑的撇了撇嘴,二少爷就是再照镜子,也没有大少爷好看。
黎耀楠回过神,没忘记今天要去给夫人请安,既然必须得成婚,与其哭丧着脸被人逼迫,还不如想法子从中讨好处,只要林家公子还没嫁进来,婚事一日没尘埃落定,马玉莲为了让他听话,他所提出的条件,如果不是太过分,她肯定会应承。
再次盯着镜子看了一眼,黎耀楠暗暗给自己打气,其实这具身体的版型还不错,只是瘦了些,矮了些,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在加上原主性子阴郁,身体又病病歪歪,气质看起来很颓废,才把他好好的相貌遮住了,人都说相由心生,现在身体的主人换成了自己,好生锻炼锻炼,多吃些有营养的食物,补回来应该不成问题,十七岁还有不少成长的空间。
黎耀楠一边盘算怎样才能恢复他健硕的身材,一边慢悠悠的往正院走去,反正他的身体是病人,走不快大家要体谅。
落霞、翠柳紧跟在他身后,倒不是突然良心发现,决定做好一个丫鬟的本职,而是想去正院占占喜气,巴结巴结正院的姐妹,二少爷眼见没什么出息,她们在二少爷身边伺候,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这也是落霞、翠柳一找着机会,就往正院里钻的原因,姑娘大了,心思也活络了,哪个少女不怀春,她们为自己多做打算也没错。
落秋阁距离正院不远不近,黎耀楠到的时候,马氏已经起身了。
外面伺候的丫鬟通报了一声,没多久,屋里就传来让他进去的声音。
黎耀楠眉目微微下垂,由于学不来原主的阴郁,他就尽量使自己维持面无表情。
进屋后,除了马氏之外,马氏所出嫡女黎淑珍,和文姨娘所出庶女黎淑云都在,她们一个芳龄十二,一个芳龄九岁。自从当年黎老爷仕途受到牵连,他不仅迁怒黎耀楠,对马玉莲也冷淡下来,什么表妹,什么真爱,在前程仕途面前全是浮云。
黎老爷一个一个妾室纳进门,所有的委屈,马玉莲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直到黎耀祖中举,她才扬眉吐气,这让她怎能不恨,怎能不怨,为了维持正室的脸面,她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做什么,但这并不代表她会放任黎耀楠有出息,放任黎老爷有庶子,她的心,早在选择做妾室的那天开始,就被染黑了。over
好开森,一觉起来楼楼又更了,楼楼么么哒
没了???
早上好,虽然也不早了。⊙▽⊙明天继续更新。。。。
第四章 “给夫人请安。”黎耀楠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马氏和悦颜色,略显责备的瞥了他一眼,嗔道:“你这孩子,身子才刚好,怎就如此多礼,快起来罢。”
“礼不可费。”黎耀楠板着脸回答,把一个酸腐书生的刻板,扮演得淋漓尽致。
马氏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笑着说:“快坐罢,你如今身子可金贵,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谢夫人。”黎耀楠只当听不懂她话里有话,并不打算委屈自己,顺着她指的方向坐下,然后才开始打量记忆中的这位继室夫人,马玉莲长得确实漂亮,瓜子脸,丹凤眼,下巴小巧玲珑,朱唇欲语还羞,肌肤似雪,杨柳细腰,哪怕已年过三十,但以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却显得更有风韵,难怪当年能把黎老爷迷得神魂颠倒,踩着张氏的尸骨往上爬,作为一个小妾来说,她其实挺成功。
“就你事情多。”黎淑珍小声嘀咕了一句,毫不掩饰她脸上对黎耀楠的轻蔑。
“别乱说。”马氏笑着斥道,却是没有任何责备,很显然对女儿的话也很赞成。
“本来就是嘛!”黎淑珍小嘴一撅,扭过身子,故作生气,只见她樱唇不点而赤,面颊娇艳若滴,腮边还泛着淡淡的红晕,模样别提多可爱。
马氏越看越满意,她的女儿就是漂亮,笑着打趣起来:“你还有理了?你这样牙尖嘴利,将来可怎么找婆家。”
“娘——”黎淑珍羞涩的撒娇,满面嫣红,挽着马氏的膀子直晃悠。
“去去去!别晃了,你娘年纪大了,可经不起折腾。”
“娘哪里年纪大了,明明还那么光彩动人。”
“就你嘴甜。”
一时之间,屋子里全是她们的欢声笑语,母女俩不约而同忘记了还有他人的存在。
黎耀楠八风不动,只当听不见,受些冷待而已,没关系,他要是认真,他就输了。
跟他同样不动声色的,还有二妹黎淑云,见他目光看过来,嫩稚的脸上回以浅浅一笑,紧接着便又静坐不动,仿佛刚才那友好的一幕需从未出现。
黎耀楠张口结舌,心中感叹了一把,再次肯定古人不能小看,就连九岁的孩子都如此深藏不露。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过了半响之后,马氏仿佛才想起有他这个人,拍拍女儿的手,示意一会儿在跟她说话,转头看向黎耀楠,笑着问道:“楠儿可是对婚事有所不满”
黎耀楠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嘛。
还不待他回答,只听马氏接着又说道:“你大哥也是为了你好,才想着攀一门好亲,你如今科举不中,身子又弱,将来可该怎么办?我和你父亲在世,尚且可以对你照看一二,待到我们都去了,你身边没个知冷热的人怎么行,这不是让我们走都走的不安心吗?”
黎耀楠对她的话嗤之以鼻,真要是为了他好,怎会十七岁了还没定亲,古代的孩子早熟,一般人家的孩子,十二三岁就要开始相看,十五六岁成亲,十七岁都可以当爹了,他要是提早定了亲,哪还有林家什么事,原主也不会在绝望之下毙命。
“夫人严重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耀楠定当遵从。”黎耀楠*的回道,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反正无论这门亲事怎样,他都是孝顺的好儿子,一切听从父母之命行事,将来外面若有什么不好的流言,有了他这句话,就只有做父母的不慈,却不会有他的不孝。
马氏被噎了一下,心中狐疑起来,黎耀楠何时这样会说话了,不过想想他那迂腐的性子,又觉得很正常,转而笑道:“你能想通就好,新院子已经布置好了,你看还缺些什么,我让人补上,成婚后你可就是大人了,切莫再任性胡为,知道了吗?”
“夫人的话,孩儿不敢苟同,耀楠虽然不才,却一心考取功名,怎的就是任性胡为?”黎耀楠出言反驳,马玉莲还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原主忍得,可他却忍不得,既然注定了双方的立场,他又何必忍气吞声。
“你这孩子......”马玉莲皱了皱眉,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下来。
黎耀楠眼帘下垂,遮住眼底暗藏的讥讽,他心中自有一杆丈量,好个母慈子孝的场面,看她还怎么演得下去。
一直以来,总是这样,马玉莲从来都对他和悦颜色,说的话也总是为了他好,只是字字句句却都透着陷阱,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如今哪还有什么名声,阴沉,孤僻,呆板,愚笨,脾气怪异,打骂下人,不敬兄妹,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马玉莲自说自话,按在他头上得来的,如今还要加上一个任性胡为,仿佛他除了孝顺之外,再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你怎么跟娘说话的,娘为了你的婚事忙前忙后,你不仅不知感恩,还出言顶撞?”黎淑珍一脸敌视,为自己娘亲抱不平。
黎耀楠冷笑,当今社会,百善以孝为先,若不是原主性子刻板,为人又酸腐,万事都讲究规矩和孝道,让马玉莲无可乘之机,恐怕他这会儿早就被按上不孝的罪名扫地出门,真有了不孝的名头,他这一辈子也就毁了。
“住口,女子当清闲贞静,动静有法,不道恶语,友悌姊妹,敬重长兄,是为女德,妹妹慎言。”黎耀楠厉声怒喝,没想到酸腐书生还有这等好处,拖了原主的福,他对古人的规矩礼仪信口张来。
“你说什么?就凭你这窝囊废——”黎淑珍气急败坏,怒火一点就着,没想到她平日最看不上眼的二哥,竟然会骂她没女德。
“闭嘴!”马玉莲面色严厉,狠狠瞪了女儿一眼,目光晦暗的四下一扫,发现没有外人才松了口气,黎淑珍不懂不代表她不明白,今日黎耀楠这话若传了出去,女儿还怎么说人家。
冷冷看着黎耀楠,马玉莲再不掩饰她眼中的恶意,声色俱厉的说道:“楠哥儿这话就说的重了,淑珍到底是你妹妹,纵有什么不是,你既为兄长,好生教导也就是了,哪能如此出言辱骂,你让她以后如何见人,你既然熟读圣贤书,可知悌孝二字怎么写?今日你不悌姊妹,改日是不是还要不孝父母?”
“夫人——”黎耀楠伤心欲绝,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仿佛马玉莲说了什么令人不可置信的话,急忙站起身来辩驳道:“孩儿哪敢不敬父母,因着屋里没外人才教导妹妹几句,倘若以后嫁了人,妹妹还是如此,咱们黎家的名声且不提,妹妹的终生幸福......唉!罢了......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罢,以后耀楠再不敢多言,还请夫人责罚。”黎耀楠嘴上说着责罚,站在那却一动不动,演戏而已谁不会,就看谁演得好,马玉莲可不就打着为你好的名义,败尽他的名声吗?他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马玉莲被气得心肝胃疼,她从来都不知道,黎耀楠竟如此伶牙俐齿,言辞之间语意未尽,遮一半留一半,尽是给人留下些悬念,什么叫不敢教导妹妹,什么叫请她责罚,这不是指明了说她不慈吗?
到底是当家主母,马玉莲很快冷静下来,眼中的厉芒一闪而逝,紧盯着黎耀楠细细端详,总觉得这孩子今日有所不同,是了,这孩子今日没那么阴郁,眉宇间也没那么消沉,整个人都透着一种看淡世情的淡漠,马玉莲思量着他转变的原因,心里却放下心来,只当黎耀楠是憋屈得狠了,所以才大发脾气,她对小孩子突然爆发的反抗并不放在心上。
黎耀楠心神一紧,面上却丝毫不显,大大方方任其打量,他今日之所以出言无状,也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他在这府中原本就没有地位,若是一味的低调、隐忍,那和从前有什么区别,只会被打压得更加抬不起头来。他这次大病初愈,吐血昏迷,正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受到的打击太大,性情有所转变也是理所当然。
“你这孩子,说什么责罚不责罚,你纵然做错事情,母亲也不会责怪,知错能改便好。”马玉莲浅浅笑着,目光满含包容,一句话将他定位成做错事情。
黎耀楠对此并不在意,从上辈子和继母的博弈中他便了解,万事不能跟女人讲道理,因为你肯定说不过她们,她们的道理总是一套一套的,哪怕没理也会掰出几套理由来。
“夫人教训的是,耀楠受教。”黎耀楠面不改色,躬身行了一礼,他的心思从来都不在后宅内院,马玉莲若想凭借几句话就扳回一局,那可就打错算盘了。
“你还有什么事情就说罢,你的身子骨不好,无事早些回去歇着,这几日就不用过来请安了。”马玉莲有些泄气,身上卯足了劲儿,一拳却打在棉花上,这种感觉别提多郁闷,就连神色都变得有些恹恹的。
黎耀楠淡淡一笑,他等得就是这句话,否则之前做那么多铺垫岂不是白费。over
让别人了解自己转变,是他预想中的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要将身边的人给打发了,他不想以后做什么事情,都在别人的监视当中,待到有事的时候,却又无人可用,他没有自虐的习惯,也那个兴趣体会一次原主那种孤立无援的心情。
第三步,他记得张氏留下的嫁妆,虽然被败了不少,但庄子和铺子却都在,只是由于原主不懂俗物,手上又没得力的管事,才被马玉莲派去的人把持,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要把这些东西拿回来。
若一开始就提条件,肯定会显得太突兀,原主从来都目下无尘,性子清高惯了,突然理会这些俗事,必会让人觉得怪异,有了之前的转变做铺垫,接下来的事情就会顺畅许多。
“谢夫人,我身边的丫鬟年纪大了,想放出去配人,还请夫人留意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好人选?”
马玉莲娥眉紧蹙,心中游移不定,暗自琢磨着他这是要闹哪一出:“伺候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换人?可是有谁不听话?你只管让人拉出去打板子,过几日就是你大喜的日子,这个时候换人......”
黎耀楠就知道她不同意,心里早有准备,真要按她所说,把人拉出去打板子,那他的名声恐怕又要再添一笔暴虐,淡淡道:“夫人多虑,大婚之前,打发丫鬟出府是惯例,必不会耽误什么事情。”
马玉莲张了张嘴,看了眼身边未出嫁的女儿,到底没说话,旁人大婚打发丫鬟出府,那是通房丫鬟,他这算什么。上下打量了黎耀楠一眼,马玉莲蓦然想起,这孩子已经十七岁了仿佛还不知人事,要不然,如花似玉大姑娘在身边,她就不信,他还会舍得打发了。
暗道了一声自己失策,与其让黎耀楠成天之乎者也膈应自己,还不如让他有美相伴,温柔乡,英雄冢,尝过了女人的滋味,哪还愁他学不坏!
马玉莲清了清嗓子,眉宇间露出几许清愁,很是内疚的说道:“唉!也是我忙得忘了,你如今房里竟连伺候的人都没有,过几日你便要成婚,不知人事怎么行,我看你那几个丫鬟挺好,就别打发出去配人了,先提为通房丫头,等生了孩子以后,再提升为姨娘。”
黎耀楠目瞪口呆,差点没被噎住,通房丫头?他还有这个福利?心中小小挣扎了一下,摇了摇头,背主的丫鬟他无福消受,这时他才想起,古人教导孩子知人事,还有通房丫头这一说,目前他前途未明,为了不家宅不宁,他决定还是要忍痛割爱,板着脸说道:“大丈夫岂能耽搁与儿女□□,夫人的好意耀楠心领,却是不敢认同,夫郎过几日要进门,耀楠不想给他添堵,丫鬟们还是放出去配人罢。”
“随你!”马玉莲看着他一脸肉痛,却装模作样故做正经,只在心中暗笑,小畜生果然还是嫩了点儿,一提到女人就这幅德行,继而言道:“既然她们要配人,你身边总得有人伺候,一会儿我让张保家的带人过去给你挑,保管个个都水灵。”
“不!不!不!”黎耀楠满脸涨得通红,憋的,他实在有些想笑,马玉莲此时的模样特别像个老鸨,急忙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近来府里事忙,还是先紧着府里,稍后让人牙子带人来,我随便挑几个就成。”
马玉莲只当他害羞,这是一个美妙的误会,也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反正来日方长,想了想近日府里又是黎耀楠成婚,又是老夫人五十大寿,还有珍儿、宗儿也要开始相看人家,当真忙不过来,便道:“也行,你自己拿主意,选好人去管事那通报一声就成,只不过买来的丫鬟不懂礼仪,你的大喜日子近在眼前,你可要仔细掂量着,出了丑,丢人的可不止是你自己,咱们黎家的颜面也会受损。”
“我知道了,谢夫人。”黎耀楠自是不知马玉莲这会儿正脑洞大开,幻想着怎样把他带坏,能如此轻易达成目的,他觉得简直有些不可置信。
马玉莲心中却想着,不过曲曲几个丫鬟而已,便是依着他换了又怎样,难道换几个丫鬟他就能出人头地?想脱开她的掌控,也不看看他有没有那个能力,就他那迂腐的德行,只要是个聪明人,就应该知道站哪边,更何况,李嬷嬷还在他房中,换了丫鬟又怎样,真是不知所谓。
马玉莲对黎耀楠愈发看不上眼,心中也愈发高兴,黎耀楠越没出息,她心里也就越痛快。
“行了,没事你就下去罢,距离成婚还有九天,你尽快找个时间搬去景澜院,先熟悉熟悉环境,看看还缺些什么,到时候我给你补上。”马玉莲实在不想看见他了,生怕黎耀楠又提出什么离谱的条件,言语间急忙打发他离开。
黎耀楠又怎会如她所愿:“还有一件事情要烦劳夫人,母亲留下的产业,我想收回来。”他口中的母亲,自然是他的亲生母亲,这些年黎耀楠从来都只唤马玉莲为夫人。
“你说什么?”马玉莲心中一怒,眼神变得狠厉,紧紧盯着黎耀楠,多少年了,从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张氏,那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母亲去得早,耀楠无能,报不了她生育之恩,唯有这些产业是个想念,耀楠想要收回来,还望夫人应允。”黎耀楠镇定自若,一席话侃侃而谈,面上虽然淡淡的,语调却极其坚定。
马玉莲一看就知他是铁了心,掩藏住心中的不悦,轻蔑道:“你又不懂管事,收回铺子做什么,咱们这样的人家,凡事吩咐下去就行了,可不能自降身份行那商贾之事,姐姐若是知你荒废学业,理会这些俗事,心里定然不好受。”
黎耀楠唇角抽了抽,他只是收回产业而已,怎么还跟学业扯上联系,就连他去世的母亲都出来了,马玉莲的一张巧嘴当真了得。
“夫人说的是,耀楠不敢荒废学业,只不过因为要成婚,才想着收回产业,交予夫郎保管,否则耀楠身无长物,又哪好意思耽误林家公子,母亲若是知道,想必也是高兴的。”黎耀楠波澜不惊的回答,特别加重了耽误二字。
马玉莲冷笑,自然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她就说呢,前几天黎耀楠还因为丫鬟的闲言碎语吐血昏迷,今天怎么就变得心甘情愿,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讽刺道:“你倒是心疼新夫人。”
黎耀楠对她的夸赞欣然接受:“那是自然,还要多谢大哥保媒。”
马玉莲被气得一个倒仰,他这是有恃无恐了是不是,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眸底闪过一道阴霾,这时她哪还不知道,黎耀楠打的是什么主意,他这是自觉得翅膀长硬了想飞呢,她果然还是太仁慈了。
马玉莲蹙起眉头,嘴角紧绷着,手指不停的轻击桌面,左思右想却发现,在这小畜生成婚以前,她还真拿黎耀楠没办法。
事关儿子的前程,倘若黎耀楠死都不肯成亲,她也唯有投鼠忌器。
大户人家最重脸面,林家公子哪怕再不受待见,嫁入黎家以前,林家都只会对他更好,这样才能真正掩人耳目,重视这门婚事的人,从来都只是林家,无关黎耀楠,也无关林以轩,而黎家恰恰得罪不起林家。真要让黎耀楠闹腾起来,整个黎家说不定都会受到牵连。
但要让她把产业拱手相让,却是万万不可能的,马玉莲笑容可掬,干脆四两拨千斤:“姐姐留下的东西,原就在你手中,谈什么收回不收回,你自己决定便是。”
黎耀楠目光微冷,马玉莲这话说的好听,其实却跟没说一样,地契确实他保管着,但产业却在管事手中,为了名声,他难道还能硬让管事们离开?那些产业名义上是由夫人派人打理,真要是那样做了,他就是不孝,更何况,他手中也没得用的人,谁又会真听他的话。
若只拿着张地契,就能收回产业,他哪还会在这儿跟她扯皮。
换了一般的人,话都说到这份上,纵然万般不愿,肯定也只会作罢,但黎耀楠又岂是一般人,他向来都只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硬是曲解马玉莲话中的含义,忙说道:“耀楠不懂俗事,产业虽在手中,管事却欺上瞒下,还请夫人帮忙招了他们回来,我怕自己将降不住,传出去对黎家名声不好,堂堂黎府二少爷,却被几个管事把持,知道会说我无能,不知道的,还以为夫人从中作梗,如此对夫人的声誉也会有所影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马玉莲瞪大双眼,脸色铁青,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人竟此胡言乱语,虽然大多是实情,但这些都暗地里的事情,谁又敢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他还当真不要脸皮了。
再次打量面前的少年,马玉莲心神恍惚了一会儿,明明还是这张脸,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感觉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言谈举止之间哪还有一丝酸腐,难道一场打击,真能使一个人的变化那么大?over
黎淑珍怒气腾腾,刚才被黎耀楠挤兑,她还没有消气,这会儿又见自家娘亲被顶撞,她哪里还能忍得住:“既然知道自己无能,就别废话,母亲是当家主母,所有家业自然由她打理,就算帮你保管又如何,现在还没分家呢,你就想存私产?”
黎耀楠只想仰天长笑三声,面上却一脸失落,急忙道:“妹妹这话严重了,耀楠万万不敢私存产业,罢了,既如此,便当我从未提过此事,稍后我就让人把地契送来,请夫人代为保管。”
黎耀楠以退为进,看着马玉莲面如锅底,心里特别舒坦,果然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马玉莲生了一个好女儿。
“不用了,姐姐的东西还是你自己拿着,三日后我会让管事离开。”马玉莲恨恨的看着自家女儿,简直恨铁不成钢,她怎就生了这么一个蠢东西。原配嫡妻留下的嫁妆,按规矩理应全部由其子继承,却不能和私产混为一谈,她要是真拿了地契,这不是让人戳脊梁骨吗?这些年她在外面经营的美名,也会全部化为乌有。
马玉莲是真心疼了,马家原就是小门小户,要不然,她也不会削尖了脑袋往黎府钻,当年她是以妾室的身份入的门,哪有什么嫁妆,当了正妻以后,虽说是当家主母,但大部分的家产,还是在姑母手中,她容易吗她!平日里主持中馈,才能存点私房钱,如今女儿几句话,却要让出两个庄子和三家店面,想想她就觉得肉痛。
黎耀楠达到目的,也不再紧逼,他知道所谓三天时间,是让管事们转移货物,这些事情大家其实心知肚明,只有原主那傻子才被糊弄,铺子若真连年亏损,马玉莲又何必派人去管理。
“谢夫人,耀楠告退。”
马玉莲心情正不好,急需出气筒发泄,现在不走,更待何时,他可不想留下来当炮灰。
黎耀楠出了正院,整个人心花怒放,有了产业在手中,他心里也就有了底气,将来无论如何,手中有钱,心中不慌,抛开他心底时不时冒出的那种,想要出人头地的愿望,就凭他的本事,日子总能过得蒸蒸日上。
并没有叫人前来伺候,他的贴身丫鬟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溜达了,顺着记忆中的道路,径直往璟澜院走去,他也很想去看看,新房布置得究竟如何?
落霞、翠柳还在跟人聊天,抱怨二少爷脾气怪,又说二少爷事情多,羡慕姐姐妹妹们光鲜体面,二少爷多么多么没出息,却不知待会儿就有一个晴天霹雳,被她们嫌弃二少爷,不要她们了。
整个府里,说句实话,还没有比在二少爷身边当差更清闲的差事,谁让二少爷钱多人傻,张氏留下的嫁妆,除了固定产业,单银钱首饰就有不少数量,这些年她们没少捞油水,离开二少爷身边,就算配了人,她们又能有什么好去处,只能蹲在角落里哭去。
却说这会儿正房里,马玉莲浑身散发着低气压,伺候她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喘,旁人都说黎家继夫人多么贤惠,但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却知道,马玉莲行事手段的狠辣。
“娘!”黎淑珍怯怯的看着自家娘亲,微微缩了缩脑袋,她知道娘这是生气了。
马玉莲也不看她,心里正有些恼火,但有气也不能跟女儿撒,瞥了旁边黎淑云一眼,斥道:“你也回罢,一个两个都不省心,让你姨娘多绣几篇佛经,没事别出来晃悠,省得冲撞了客人。”
其实这会儿哪来的客人,距离黎耀楠成亲还有上十天,就算开始待客也要到五天之后,马玉莲纯粹是找借口迁怒。
“是,母亲。”黎淑云低眉顺目,缓缓福了福身,忽略她那紧紧拽着袖子的小手,乍眼看来还真是一个听话乖巧的好女儿。
马玉莲一看见她这幅模样就来气,跟她那姨娘一样,都是些下贱坯子,表面上看起来老实巴交,实际上却一肚子坏水,明明她把后院把持得滴水不漏,文姨娘还硬是生了个女儿,也幸亏是个女儿,老爷性子喜新厌旧,别看文姨娘当年得意,就连她都避其锋芒,如今还不是见了她就跟耗子一样。
黎淑云欠身告退,马玉莲打发房里的下人都离开,这才有心情开始教导女儿:“知道错哪里了吗?”
黎淑珍一愣,她还真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弱弱的反驳道:“女儿也是实话实说,本来就是嘛,像咱们大户人家的孩子,哪个没分家之前能有私产,就连大哥所有的花费都是公中出,娘为二哥劳心劳力,外面谁不赞您一个好,他凭什么明明占了便宜,还一副委屈的样子,娘就是对他太好了,还是祖母说的对,他就是一个白眼狼。”
马玉莲愁啊,她的女儿样样都好,模样也长得漂亮,就是有点缺心眼儿,都怪她平日太宠了,才养成女儿一副任性妄为的样子,不过,她心里终究还是很赞同,女儿的话简直说到了她心坎上,可不是吗?这些年谁敢说她对黎耀楠不好,他的吃穿用度,读书请的夫子,成亲操办的喜宴,还有他那些产业,哪一样不是她操心,结果竟然还被埋怨,谁让继母难当呢,她也只能认了。
马玉莲这会儿已然忘记,黎耀楠的吃穿用度,几乎全被嬷嬷占去,他的日常花销,全是张氏留下的嫁妆,可以说黎耀楠是被张氏的嫁妆养大的。
至于读书请的夫子,那是一个远近闻名的老学究,考了一辈子科举,都还是个秀才,本事没有,为人却既迂腐又刻板,脾气出了名的严厉,黎耀楠十岁以前聪明伶俐,硬是被这老学究教成了酸腐书生,连续两次科举落第,说不得还有这位老学究的功劳。
想当年,马玉莲为了给黎耀楠找这样一位夫子,那可是花费了不少功夫。
还有操办喜宴,这门婚事又不是黎耀楠愿意,马玉莲为了儿子的前程忙前忙后,关他什么事。
产业就更不用说了,马玉莲确实派人在打理,只是银钱却打理到她自己的荷包里。
“你呀,不管心里怎么想,你要切记,有的事情,可以做,却不能说,你要是说出来,咱就是有理都变得没理了,你今日说的那些话,这不是把自己的把柄往人手上送吗?不知道的还真会以为,我贪恋他那几个家产,需知人言可畏,这些年娘因为出身受了多少气,所以你一定要谨记,以后说话多动动脑子。”
黎淑珍一脸恍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过了好一阵子才说道:“我明白了。”
马玉莲看了她一眼,问:“你明白什么了?”
黎淑珍犹豫了一会儿,迟疑道:“今日说话不该咄咄逼人,虽然我说的是事实,但外人并不知情,传出去会有不敬兄长的嫌疑,并且张夫人留下的产业,原本就是二哥的,娘帮忙保管是仁慈,二哥不领情,那是二哥的错,但若娘把产业据为己有,那就是娘的不占理,所以二哥才会说,要把地契送过来,其实他是要以退为进。”
马玉莲笑了笑,拍了拍女儿的手,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正是这个理,娘把持张氏的嫁妆□□年,也没见有人说闲话,因为那是娘好心,看他不会打理才帮忙,其实今天无论你插不插言,娘都会把产业还给他,你二哥说到那份上,咱要是不还给他,那我成什么人了。”
“那.....娘你......”黎淑珍有些不解,既然如此,那娘为何还要责备自己。
马玉莲继续说道:“正如你刚才所言,黎耀楠不领情,那是的他错,不敬继母,但你插言之后,就成我的错了,你可明白?”
总而言之,他们争的就是一个势字,谋的就是一个立场,谁占理,谁就赢了。
“我懂了。”黎淑珍恍然大悟,懊恼的拧着手中帕子,恨恨道:“我就是看他顺眼,你瞧他那副德行,看见就讨厌。”
马玉莲气定神闲,恢复了她惯有的贵妇风范,瞥了女儿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谁让你看他了,你回去给我多读几遍女戒,好生学学规矩,再过几年就嫁人了,到了婆家还这样口无遮拦,我看你将来怎么办。”
“这不是还有娘在嘛,有大哥给我撑腰,我才不怕。”
“我们也管不了你一辈子,日子还是要靠你自己才能过下去。”
“娘——”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闲话,马玉莲也没耽误,用过饭后,便让人传来管事,既然要把产业还回去,宜早不宜晚,免得有些东西来不及收拾。
现在她且先忍着,待到成婚之后,她再让黎耀楠好看。
不是她小看黎耀楠,十多年的惯性思维,以她对黎耀楠的认知,马玉莲并不认为,一个酸腐书生就算有所转变,拿着几家空铺子和没有出产的庄子,就能成什么事。
更何况,她也不信,黎耀楠会婚后和睦,他虽然嘴上说的好听,成亲后要敬重新夫人,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他真能忍得下来?
并且,就算他忍下来了,对林家公子上了心,那也要看林家公子愿不愿意,她要是记得没错,那位林家公子可是心有所属!over
楼楼每天就更一章嘛??。
应广大童靴们的号召,我们再来一章。。。。。。。。
景澜院在黎府最北边的角落里,是整个黎府除了正院之外最大的院子,也是最偏僻的院子,隔了一扇墙,就是平安巷,马玉莲给他安排这院子,也算是用心良苦,既让人说不出闲话来,又把他打发的远远的。
或许在旁人来看,这是他不受宠的表现,但在黎耀楠来看,却满意至极,最最让他满意的,是院子侧边的角门,以后出门干什么都方便。
黎耀楠到了景澜院,李嬷嬷正指挥下人忙来忙去,看见他就招呼起来:“二少爷快来看看,可有什么不满意,夫人为了这院子费了不少心思,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改动?”
黎耀楠四处打量,心中颇为诧异,院子里有不少家具,竟是黄花梨木打造,马玉莲有这么大方?
仿佛看出他的疑惑,李嬷嬷笑着说道:“这是新夫郎送来的陪嫁,大件家具都已经安置整齐,剩下的过门那天才抬进来。”
黎耀楠点了点头,他对古代婚礼程序懂的不多,反正到时候有人教导,总不会出错。
只是他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从哪来?
活了两辈子,头一次成婚竟然是在古代,娶的还是个男人,黎耀楠别提多别扭,心里那种淡淡紧张,绝对不是他的情绪。
也不知,新夫郎好不好相处,他虽然对男人没兴趣,但到底要搭伙过日子,纵然做不成夫妻,但至少可以做朋友,免得将来的日子太难过,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关系总不能太差,等到以后离开黎府,他就放他自由。
是的,黎耀楠从来都没想过,要在黎府呆一辈子。
在这个以孝为先的年代,他不愿,也不想,有几座大山压他头上。
只是对于怎样离开,目前他却全无头绪,不过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他坚信那一天不会太久......
他在这府里的身份着实尴尬,比一般大户人家的庶子还不如,父母在不分家,这话指的是嫡子,庶子的话,成亲后,得宠的可以继续留在府里,不得宠的就会分出府去,总比他这样不尴不尬要好。
黎耀楠在景澜院绕了一圈,心中颇有些意外,景澜院布置得的确不错,除了几样昂贵的摆设之外,还有名家字画。
李嬷嬷挺胸抬头,一脸得意,仿佛这一切都是她的功劳:“二少爷觉得如何?若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就尽快找个时间搬过来。”
黎耀楠指了指院子的东北角:“加个小厨房。”以后院子的采买,可以从侧门出去,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然要多注意营养。
李嬷嬷眉头一皱,不乐意道:“府里的用度都是大厨房出,你这里加个小厨房,费用怎么算?夫人可曾应允?”
黎耀楠似笑非笑,斜瞅了她一眼,淡淡道:“让你加就加,既然你如此崇敬夫人,改日我就回了她,让你去她身边伺候可好?”之前在正院的时候,他之所以没有换掉李嬷嬷,也是怕夫人不同意,但若李嬷嬷自己想离开,要去巴结夫人,他纵是逐了她的愿又如何。
李嬷嬷心中一惊,这会儿她还不知道,早上正院发生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放肆,哪怕看不起二少爷,心里总会有几分顾忌。
“二少爷不满就直说,何苦拿夫人做借口,我虽然在你身边伺候,但夫人是当家主母,若没有经过她发话,这小厨房是万万不能建的。”李嬷嬷理直气壮的反驳,她心里倒也明白,她能在黎府有如今的体面,全是从二少爷身上得来的,倘若离开二少爷,她也就没了利用价值,夫人又怎么可能会看重她。
黎耀楠被气得笑了起来,真真一个胆大包天的好奴才,随意指了旁边一个正抬着柜子的小厮,喝道:“你,过来!”
王小虎愣了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说的就是你,过来。”黎耀楠一脸不耐烦。
王小虎放下柜子,整个人都云里雾里,傻愣愣的走上前,就连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二......二少爷!”
“二什么二,你去跟管事说一声,景澜院要建小厨房,后天我就会搬过来,你让他尽快弄好。”黎耀楠现在一听见二字就头痛。
李嬷嬷目瞪口呆,没想到黎耀楠竟如此不给她面子,怒视着王小虎,恶狠狠地斥道:“ 你敢——”
王小虎踌躇不定,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黎耀楠目光一暗,冷冷瞥了他一眼。
王小虎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哪还管什么李嬷嬷,急忙道:“我......我这就去!”说完,就急急忙忙跑出院子。
黎耀楠冷笑了一声,抬脚就走,只余下李嬷嬷在风中凌乱。
李嬷嬷被气得直喘气,手捂着胸口不敢置信,二少爷竟敢反抗她,还反了天了。
黎耀楠回到落秋阁,正是用饭的时候,看了眼前清汤寡水的饭菜一眼,不比昨天饥肠辘辘,顿时没了胃口,恐怕他今日饭菜的份例,又进了李嬷嬷的肚子,也难怪她不愿建小厨房。
黎耀楠从上辈子就锦衣玉食,向来都不喜欢委屈自己,顺着记忆中的地方,取出几两碎银子,又拿出几张银票,他打算出去转悠转悠,看看古代的扬州城,和现代有什么区别。
这个世界说来也奇怪,地里位置,风景名胜,竟和中国古代一模一样,只是多了男人可以生孩子。
黎耀楠直到现在想起这事,感觉都很奇妙,他实在想象不出,一个男人大着肚子的模样,想想就有些汗颜。
扬州自古就是繁华之地,出了黎府大门,走在喧闹的大街上,看着路上来往的行人,吆喝的小贩,还有琳琅满目的商铺,黎耀楠恍如隔世,心里瞬间落了地,又有一种莫名的空虚,这时才产生了一种,他是真真正正置身于古代的感觉。
之前事情太多,时间又太紧迫,他考虑现状还来不及,又哪有心思伤悲春秋,心头蓦然生出一种孤寂,旋即又甩了甩头,把那种软弱的情绪抛开,抬眼看见不远处的一家酒楼,黎耀楠咧嘴一笑,抬步走了过去。
醉仙楼,果然是古代无论是电视剧,还是小说里的必须场景。
“客官请,一楼还是二楼,要不要包间?”店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一双眼贼精贼精,笑容满面的招呼他往里面坐。
黎耀楠心中一乐,心情突然就变好了,他果然还是喜欢热闹,也喜欢别人奉承,作为一个二世祖,他实在受不了坐冷板凳,黎府的日子,真TM压抑,只不过才一天光景,他就感觉脑细胞不知道死了多少,看来,要尽快想法子搬出才是。
“去二楼。”黎耀楠随手仍了两碎银子,大摇大摆往二楼走去,找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
“好嘞!”店小二一脸欢喜,脸上的笑容更加谄媚,态度也更加恭敬,等黎耀楠坐下之后,忙问道:“客官需要些什么,天香鲍鱼,罐焖鱼唇,可是咱们这的招牌菜,保管你满意。”
“那就上来试试看,再要两个个小菜,你看着办。”
“好嘞!您稍等,马上就来。”店小二拍了一下胸口保证,急忙去厨房让人准备。
黎耀楠怔怔的望着窗子发呆,心里突然有些好笑,他果然还是太寂寞了,竟然在店小二的身上找存在感。
不多时,饭菜就上来了,看来那两银子没白花,店小二对他伺候的确实周到。
“客官您第一次来吧,听口音,不像是扬州的。”
黎耀楠一愣,刚才心里放松下来,说话不自觉就用了官腔,也就是上辈子的普通话。
“你怎知我不是扬州的?”
店小二得意的一笑:“咱们这人来人往,只要是扬州城的人,基本上都有个脸熟,公子你看起来面生得很。”
黎耀楠心中一默,决定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土生土长的扬州人,他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具身体的主人,竟然还是个宅男,脑子里除了读书,还是读书,甭说来醉仙楼吃饭,就连出门交友都少的可怜。
黎耀楠挑了挑眉,问道:“你对扬州城很熟,那可知近来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要说这新鲜事,就属黎家二公子了,听说他近日要成婚,娶的还是双儿。”
“双儿怎么了?”黎耀楠微微蹙了下眉,心中有些不悦,无关双儿与否,他只是不喜欢店小二提起黎家二公子,那种猥琐的语气。
店小二向来会察言观色,只以为这位客官家中有亲人是双儿,所以才会不高兴,立马转变语调:“双儿自然没什么不好,听说那位林家公子,还是从京里高门大户出来的,黎家二少爷好福气,遇见个善良的继母,换成一般的人家,哪会对原配的孩子那么好。”
“噢?”黎耀楠来了兴趣:“你说黎家继夫人,对原配所出的孩子很好?”
“可不是吗,要不然哪会给他攀一门好亲,也是黎家二少爷没出息,黎夫人才不得不为他打算,像她这样宽厚的继母,真是少有。”over
黎耀楠意兴珊阑,顿时没了兴致:“行了,你下去罢,有事我再叫你。”
“那行,客官您慢用,小的就不打扰了。”店小二自然看出他兴趣缺缺,虽不知这位公子为何变脸,但银子已经到手,管他干嘛呢。
黎耀楠有一口没一口吃着饭菜,举止虽然随意,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这也是店小二为何一眼就看中他,对他特别热情的原因,事实证明店小二的眼光没错,他看中的这位客官一上来就打赏了他一两碎银子。
黎耀楠身穿着一件青色儒衫,看起来虽然瘦弱,顾盼行走之间却自有一股风流,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风华慵懒,竟给人一种华贵逼人的错觉。
“请问我能不能拼个桌?”一位十几岁的少年在对面坐下,看穿着像是一位富家子弟。
黎耀楠四下看了一眼,发现醉仙楼已经客满,转头白了少年一眼,淡淡道:“你随意。”他坐都坐下了还问什么,反正自己已经吃的差不多,醉仙楼的东西虽然不错,但对于惯常出入五星级酒店的人来说,味道还是欠了点。
“这位兄台贵姓?”少年笑意盈盈,也不在意黎耀楠的冷脸,豪不客气给自己倒了碗儿茶。
黎耀楠无语,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
少年接着说道:“我姓杨,名毅,字青岚,洛州人士,刚来扬州没多久,你呢?”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杨毅一脸真挚,黎耀楠实在很难拒绝,只是他也没打算深交,淡淡道:“我姓黎。”
杨毅高兴的拍了一下手掌:“原来你也姓黎,跟黎家二公子是一个姓呢。”
黎耀楠唇角抽搐了一下,他就是黎家二公子好不好。
杨毅也不等他搭话,继续说道:“听你们刚才说起黎家,兄台似乎不甚赞同,你认识那位黎家二公子吗?”
“不认识。”黎耀楠不动声色,心里却升起了淡淡的戒备。
“我也不认识。”杨毅一脸笑意,灵动的眼眸四处转了一圈,悄悄凑近黎耀楠耳边:“我才不信呢,继母肯定不会对原配的孩子好,我叔叔的女儿可惨了,明明才二八年华,却硬是被继母配给一个糟老头。”
黎耀楠怔了怔,没想到他说的是这回事,不过想想也是,就他如今的身份,旁人又有什么可图,更何况原主也不认识什么人,更不要谈结仇,心中的戒备渐渐淡了下去。
只见杨毅一脸失落:“可惜我当年年纪小,帮不上忙,堂姐嫁过去没两年就去了,只留下一个孩子,如今跟着姨母过活。”
黎耀楠心中疑惑,这孩子是不是太随便了,这样的私事事,竟也拿出来说。
不过,这终归是别人家的事,黎耀楠并不放在心上,淡淡道:“你也别伤心,说不定她下辈子,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他不就是这样吗?穿越虽不比投胎,但情况也差不多。
“嗯,你说的对,堂姐那么人好,一定能投个好胎。”杨毅肯定点点头,脸上阴霾尽散,唇边又浮起灿烂的笑容,好奇的看着黎耀楠,问道:“你对黎家二少爷的婚事怎么看?”
黎耀楠蹙眉,心中有些纠结,这话让他怎么回答。
杨毅似乎也不在意他的答案,继续说道:“听说大前天,黎二少爷被气得吐血昏迷,是对婚事不满呢,所以我才说嘛,继母哪能对前妻的孩子好。”
听说?黎耀楠心里腾升起一阵烦躁,没想到黎府的事,竟弄得人尽皆知:“你还听说了什么?”
杨毅摇了摇头,一脸无辜:“没了,谁有心思关注这个,只不过是一星半点的流言罢了 。”
黎耀楠松了口气,没好气的瞪了杨毅一眼,实在不知说他什么好。
只听杨毅又接着问道:“你对双儿怎么看?”
“没什么看法。”黎耀楠懒洋洋的回答,他说的其实是事实,对于双儿,他虽然感觉有些怪异,却不存在任何偏见,双儿也只不过是人类的一种罢了。
“那要是让你娶双儿呢?”
黎耀楠嗤笑了一声:“怎么可能,我不会娶双儿。”他又不喜欢男人,黎耀楠此时显然已经忘记,他即将娶过门的媳妇就是双儿。
杨毅气急败坏,很不满黎耀楠的敷衍:“我是说如果,如果让你娶个双儿。你会不会不满,会不会对他迁怒。”
“娶就娶呗,还不是那回事儿。”黎耀楠很无所谓,对于他来说,娶谁不是娶,也就那样。
杨毅急切的问道:“那你会不会对双儿迁怒,会不会对他不好?”
黎耀楠蹙眉,心中却狐疑起来,杨毅这话里话外,怎么尽是绕着双儿转,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发现这杨毅生得竟唇红齿白,跟个姑娘似得,要不是颈间的喉结,他说不定还会认错性别,迟疑了一下,说道:“如果他是无辜的,为什么要对他迁怒,既然娶了媳妇回来就要对他负责,你是不是遇见什么难题?”
“没有,记住你所说的话。”杨毅兴奋的站起身,饭也不吃了,拍了下黎耀楠肩头:“我还有事,先走了,改日再请你吃饭。”
杨毅说完就脚底抹油,一溜地烟跑了,只余下店小二焦急的声音:“喂!客官,你的饭菜好了,你还没付钱呢......”
黎耀楠莫名其妙,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当杨毅是小孩子心性,他虽然穿越到古代,但思维还没转换过来,十四五岁的孩子在现代来说,还是个中学生呢,他并没有把今天的偶遇放在心上,见店小二眼巴巴看着自己,黎耀楠摸摸鼻子,只能自认倒霉,问道:“多少银子,算账。”
店小二见有人付账,立马喜笑颜开:“统共十七两八钱。”
黎耀楠咂舌,只觉得今天亏大了,看了眼尚未动过的饭菜,郁闷掏出荷包,取出十八两银子:“不用找了。”
“谢客官,欢迎下次再来。”店小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细缝,鞠躬哈腰把他送到门外。
黎耀楠这时并不知道,杨毅在离开醉仙楼以后,竟以一种飞快的速度,往南大街奔去,到了一座三进宅院前才停下,只见那宅院的匾额上,正赫赫写着林府两个大字。
门口伺候的人一看见他,就立马迎了上来。
还有人笑着跟他打趣:“表少爷回来啦!今儿怎这么早。”
“去,少跟我贫,九哥在哪?”杨毅笑骂,作势便要去打他。
那人闪身让开,指了指花园处,笑着说:“九少爷跟四少爷在下棋。”
杨毅听后也不多言,急匆匆就往花园走。
现在正金秋八月,花园里桂花开得正好,大老远杨毅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急切的心情突然就沉淀下来,脚下不自觉放缓了步伐,就好像生怕打扰到什么一样。
花园中的凉亭里,两个年轻男子正相对而坐,中间的石桌上摆放着一张白玉棋盘,
紫衣男子执黑子,他此时正眉头紧锁,双目紧紧盯着棋盘,手中的黑子举棋不定,他年纪大概二十上下,长得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如雕刻般的五官蕴藏着锐利,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
白衣少年执白子,手下不假思索,棋子步步紧逼,眼看就要吃掉黑子的半壁江山,端看他一副清华如莲的模样,任谁也想像不到,他下棋手法竟如此狠厉。
倏然,棋盘的局势一变,黑子置之死地而后生,转瞬压过白子的风头。
白子当机立断,自断一臂,紧接着再一次向黑子逼近。
杨毅悄悄走到他们身后,观棋不语,他知道九哥下棋的时候,不喜欢旁人插言。
过了好一会儿,紫衣男子轻叹了一声:“我输了。”
白衣少年低首敛眉,轻轻拨弄了一下棋盘,明明毫无生机的黑子,转瞬又出现了一道曙光:“你没输,你只是狠不下心罢了。”
“你只要......”白衣少年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不到一会儿功夫,白子就已经被逼到了绝路。
“轩儿。”紫衣男子心疼唤了一声,宽厚的手掌轻轻滑过少年的脸庞,就好像想要抚平他所有的愁绪一样。
“我没事。”被唤作轩儿的少年淡淡一笑,明明那么年轻的一张脸,却仿佛有着数不尽的沧桑,抬眼看着四哥,目光中露出一抹柔和:“下棋罢了,你想什么呢?”
林志远苦笑,他能不多想吗?打从那件事发生以后,轩儿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行事作风果断狠辣,不给自己留余地,也不给旁人留余地,对自己狠对旁人更狠,就跟刚才的那盘棋一样,这让他怎能不担心。
“四哥,九哥。”杨毅不甘心被冷落,脆生生的唤道。
林以轩抬了下眼皮,只当没听见。
林志远诧异的看他一眼:“咦!你怎么回来了?”
杨毅被气得直跳脚,他们欺负人。
林以轩笑了起来,清浅的笑容如花绽放,竟是让满园秋色都失了色彩,面对这个小表弟,他的心总是特别柔软。
林志远也不逗他了,笑着问:“说吧,有什么事?”小表弟尾巴一翘,他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你们猜我今天遇到谁了?”杨毅一脸神秘,声音拉得老长。
林以轩神色淡淡的,俊秀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冷漠。
林志远颇为无奈,小表弟这几天跑得不着屋,下人早就跟他汇报过,杨毅这些日子干什么去了,若不是他派人从中护航,小表弟到底是个双儿,虽然是充作男子养大,难道他真以为自己能在扬州城里瞎胡闹,还不出问题吗?
“我今天碰见哥夫了。”杨毅也不等他们说话,就自顾自的说道。
林以轩脸色一沉:“什么哥夫,别乱叫。”
“为什么不能叫!”杨毅倔强的盯着林以轩,双眼迸射出一种刺眼的光芒,复杂得让人分不清里面的情绪:“我去看过了,哥夫虽然矮了点,瘦了点,但绝对没有传言中那样无能,九哥你若是心有所属,说出来,弟弟哪怕拼了命也要帮你达成心愿,但若那男人是孬种,不敢站出来,九哥,你就好好过日子吧,不然,我心疼。”
林以轩转过脸去,拼命不让自己的泪水掉下来,他以为自己的泪已经流干了,他已经告诉过自己不再哭,为什么心里还会那么难受。
林志远沉默了下来,其实他也很好奇,那一个男人究竟是谁,他的弟弟性情柔和,温文如玉,从来都循规蹈矩,一个月前却突然发现跟人私奔,相约京郊的柳树林,当时没抓到那个男人,弟弟死都不肯说出他是谁,让他们就算着急也一筹莫展。
只是从那之后,弟弟的性子就变了。over
林以轩收拾好面部表情,心平气和的说道:“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
杨毅怒目而视:“你心里能有什么数?”每每看见他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心里就难受,究竟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能说出来,难道那个男人就那么重要?重要得让他连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不顾?
倘若当初事发的时候,那个男人能够站出来,九哥也不用这样随意被嫁出去,虽然还是难免被责罚,但至少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个男人,就是个孬种,根本不值得九哥如此。
姨母为此不知流过多少眼泪,四哥暗地里有多着急,他难道看不见吗?
“小毅——”林志远嗓音暗沉,生怕小表弟又说出什么口无遮拦的话。
杨毅气鼓鼓的转过脸,把头迈向一边,恨恨的扯着旁边花盆里的菊花,不一会儿花瓣枝叶就落了一地。
林以轩轻笑了一声,看见小表弟还如此鲜活,他觉得真好,打趣道:“小毅,你再这样扯下去,这盆西湖柳月可就没了。”
杨毅瞪他一眼:“没了就没了,亏我还为你担心,既然你不领情,那就当我自作多情,以后再不理你了。”这些日子他早出晚归,就怕九哥嫁得不好,整日守在黎府门前,只为了见那黎家二少爷一面,为九哥相看相看,他实在不想让九哥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嫁出去。
没有谁,比他更明白双儿的艰难,杨毅脸上闪过一抹黯然,旋即又掩了下去。
林以轩心头泛起一阵淡淡的感动,他不是不知道小表弟这些日子忙前忙后为什么,只是真的没必要,嫁给谁不是嫁呢,双儿的命运早在出生的那天就被注定,他觉得这样其实挺好,至少逃离了京城那暗流涌动的旋窝。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放心吧,无论黎家人怎么样,表面上他们不敢为难我,再说,我也不是吃素的,我不求跟黎耀楠夫妻和睦,只唯愿大家能相安无事,你们能平平安安,我就心满意足了。”林以轩说完,眸底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冰冷的眼眸在看向小表弟的时候才缓和下来,浮现出浅浅的暖意。
“我们能有什么事。”杨毅不满地皱皱鼻子,瞥了自家九哥一眼,很认真的说道:“我今天问过了,哥夫说不会对双儿有意见,既然成了亲,就会对夫郎好。”
林以轩嗤之以鼻,男人的话,又有几个是可信的,也只有小表弟不解世事才会被骗,黎府这些天状况,他们又有几件不知道,小表弟这几天上窜下跳,只怕把黎家二公子每天吃些什么都打探出来了,听说那黎二少爷是个书呆子,在府中无甚地位,大前天还吐血昏迷,今天就......
总而言之,他是万万不相信的,更何况,他的心也早已经满目苍夷,实在没有精力,不想,也不愿,再去做那无用之功。
“我是说真的,今天我还打听到,黎二公子跟继母把产业要回来了,说是要交给你保管。”
那就更不可能了,恐怕那只是借口,一个以他为名的借口,林以轩眼眸暗了暗,唇角勾勒出一抹嘲讽的弧度,愈发觉得这黎家二少爷不可信。
林志远却听进了心里去,心中微微一动,问道:“你说真的?”
杨毅眉眼一弯,自信地扬起下巴:“那是当然,今儿早上发生的事呢,还费了我三十两银子,听人说哥夫今天还把房里的丫鬟打发了,更拒绝了继母安排通房,婚事既然已成定局,我只希望九哥能过得幸福。”
林以轩平静如水,眉宇间堆满了漠然,只是却也不愿辜负表弟的好意,只得默不作声。
林志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揉了揉小表弟的脑袋,莞尔道:“改日我把银子补给你。”
杨毅一巴掌就拍了过去,不乐意道:“男人的头不能碰,走开。“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银子还是要记得补上。”他的月利才十两,存点私房容易吗,既然有人要当冤大头,他自然不会拒绝。
林志远顿时就乐了,上下打量了小表弟一眼,还男人呢,毛都没长齐,小表弟是真不把自己当双儿了对吧。
杨毅恼羞成怒,面颊涨得通红,哪会不知四哥目光中的含义,瞪大了眼睛,怒视着他:“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啊!”
林志远哈哈大笑,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这段日子以来,因为弟弟的糟心事,他仿佛好久都没这样笑过了。
林以轩看着嬉闹中的两人,唇边泛起浅浅地笑意,心情似乎也因为他们的笑声变得欢快起来。只是没过多久,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眼中浮现出一抹忧虑,回想起曾经的事情,林以轩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要提早解决:“四哥,你的婚事,别在拖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笑声戛然而止,花园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
林志远俊朗的面孔阴沉下来,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避开这个话题,心不在焉地说道:“咱们不谈这个,现在你的婚事最重要。”
“我的婚事就那样,我不会让自己太难过,现在最主要是你,原家那边不会再拖下去。”林以轩面露狠色,不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
杨毅脸色变了变,向来都充满朝气的小脸暗淡下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先回去了,你们聊。”说完,也不等他们回应,就像背后有什么在追赶一样,急忙跑出庭院。
林志远欲言又止,眼睁睁看着表弟离去,转过身,深深看了林以轩一眼,不满道:“你怎么无端端提起这事?”
林以轩弯起唇角,毫不相让:“怎么?你生气了?”
“林以轩!”林志远皱了皱眉,脸色板了下来。
林以轩轻轻一笑,知道四哥是真生气了,否则也不会直呼他的名字,淡淡道:“难道你真想娶原家那个女人?”
“这事我自有分寸。”林志远面无表情,声音却沉稳有力。
林以轩相信他确实自有打算,可他不信,林家和原家的人会轻易放过他,拖字诀是绝对成不了事的,眼中的恨色一闪而过,林以轩冷冰冰地说道:“不想娶就退婚,大不了先斩后奏,先把事情闹出去,牛不喝水,难道还能强按着牛的头不成。”
“你......”林志远吃了一惊,脸上的神色渐渐凝重,严肃地看着林以轩:“告诉四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想法。”并且言辞之间,轩儿对家族也不甚尊重,虽然家主对他的处罚是重了,但那也是他有错在先,能得到现在这样的结果,祖父已经手下留情,为什么他身上的戾气竟如此严重。
“我怎么了?”发现林志远探究的目光,林以轩勃然变色,整个人都变得尖锐起来,破口便说道:“原家没一个好东西,林家人也是,一个一个都打着如意算盘,你既然要娶原绣如,那你让表弟怎么办?你是要坐享其成,让他当侍君,让他委曲求全,让他最后死无葬身之地吗!”
“轩儿,你冷静一点。”林志远吓了一跳,急忙扳过弟弟身子,让他看着自己,正色道:“你怎么会有如此想法,我不会娶原绣茹,但也不会退婚,原绣茹毕竟是无辜的,退了婚对女孩子有损声誉,我打算等你成婚之后就去军中历练,在战场上呆个几年,原家自然会为女儿重新择婿,这样也不会有损林、原两家的颜面。” 更重要的是,那个时候小表弟也长大了。
“你要去战场?”林以轩低低喃语,上辈子为什么没有这件事情,是了,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他早就入了太子府,四哥又怎会扔下他远去战场,这样说来,还是他害了四哥,也害了表弟。
林以轩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悲,他知道自己刚才情绪过于激动,只是他实在忍不住,只要一想起四哥看他的目光,他就浑身颤栗,那种冰彻刺骨的寒冷似乎侵入骨髓,微微垂下眼帘:“我以为四哥嫌弃我恶毒,责怪我太过阴狠。”
“你是我弟弟,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林志远咬文嚼字,一字一顿的说道,心中颇为诧异,他自觉得对这个弟弟百般疼爱,为什么他还会有这样的想法。母亲只生了他们两个,自己不疼爱他疼爱谁,当然还要加上小表弟。一想起小表弟古灵精怪的样子,他心里就暖意融融,自己要去战场消息,仿佛还没告诉过他,也不知到时候,小表弟会不会哭鼻子,会不会舍不得,还有会不会想他!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以轩,他觉得以轩的心态很有问题,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只有在面对他和母亲,还有小表弟时才会缓和,他实在想不明白,只不过一天时间,弟弟的转变怎么就那么大。
记得事发当天,上午的时候他还和弟弟说说笑笑,还打趣将来要给他找一个好夫婿,结果晚上就闹出弟弟与人相约柳树林,私奔未遂的事件。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当他匆匆赶到祠堂时,看见弟弟狼狈的跪在地上面对众人责难时的神情,是那么无助,绝望,茫然,仿佛不知置身于何地,却又那么怨愤,狠厉,就像是从地狱而来化身的恶鬼,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恨意,双目迸射出仇恨的光芒,耀眼得令人心惊,明明那么矛盾的气息,却又给人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over
林致远今天是打定主意,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林以轩暗道一声不好,慢条斯理收拾好棋盘抱入怀中,也不看自家四哥一眼,转身便道:“我先走了。”
“你想去哪儿?”林致远目光幽暗,直勾勾地盯着他,大有一种他今天若是不交代清楚,他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林以轩眉头轻蹙,气质如空谷幽兰,眉眼间透着淡淡的愁绪,精致的脸庞似乎有着数不尽的哀伤,让人看见就会忍不住心生怜惜。
林致远瞠目结舌,被自家弟弟的变脸给惊住了,急忙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再一次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心软。
“你给我说清楚!”林致远脸色黑得像锅底,心里也更加迫切,他单纯善良的弟弟哪去了?
林以轩无奈,不是不想告诉四哥,而是有的事情,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信,只会让人觉得那是天方夜谭,他不想用自己的秘密赌人心,无关相信四哥与否,他只是怕纸包不住火,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秘密永远烂在肚子里。
其实,直到如今他都如置身云雾,生怕现在的一切是周庄梦蝶,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当他喝下那杯毒酒之后,再次醒来竟然回到了十三年前,回到了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你想知道什么?”林以轩面沉如水,淡漠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冷冽。
“你......”林志远隐隐有些懊悔,见弟弟如此模样,他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以轩思索了片刻,略略斟酌了一下语气:“你是想问那天的事?”
林致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是想问那天的事,但他更想知道,让弟弟转变成这样的原因,正想开口说话,就听见自家弟弟坚定的声音。
“我不会告诉你。”
林致远脸色一黑,被噎住了。
林以轩目光悠远,神情飘忽地看着远处墙外的天空,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飞走。
林致远心神一紧,他最怕弟弟露出这种表情。
“你说,家中若是决定要将我送去太子府,那该怎么办?”林以轩的声音极淡,平缓的语调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不可能。”林致远脱口而出,连考虑都没有考虑。
林以轩笑了,只是却笑容那么悲凉,那么令人心疼:“为什么不可能?”
林致远面色铁青,提醒道:“你现在已经订婚了,过几日便是婚期,四妹被指婚六皇子为正妃,家中不可能再让你入太子府,母亲也不会答应。”林致远说的斩钉截铁,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弟弟听,他这会儿脑子很乱,弟弟的话对他的冲击很大,他知道弟弟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
林以轩笑容一敛:“如果是圣旨呢?”
林致远心里犹如惊涛骇浪,面上却纹丝不露:“圣旨为什么要让你入太子府,圣上不是糊涂的人。”
林以轩讽刺的勾了勾唇角:“如果圣旨是咱们景阳侯府求来的呢?”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林致远声色俱厉,再也维持不住面部镇定的表情。
“呵呵。”林以轩冷笑,一语道破掩藏在桌面下的玄机:“大伯是中立保皇党,二伯是六皇子党,咱们三房自然就是□□,你说可不可能,好个景阳侯府,好个林弘扬,将来无论谁上位,他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那是我们大伯。”林致远的声音很艰涩,只感觉到浑身无力,他知道弟弟说的事情很有可能发生,自古以来站队,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大伯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还有祖父呢,祖父为什么不阻止。
林以轩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毫不留情打破他的希望:“大伯是下一任的景阳侯,若没有祖父支持,你以为他能成事?”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林致远脑子转得够快,心中有了一瞬间的明悟,突然急切的看着弟弟:“你没有私奔对不对?”
林以轩静默不语。
林致远却知道他是默认了,整个人都激动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弟弟怎么会是那样的人,母亲还曾说过,要为你挑一门好夫婿,倘若有了喜欢的人,她会为你做主,你又怎可能做出私奔这样的丑事。”
只是很快,林致远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然就变得难看,目光中难掩痛色:“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有什么事情不能大家一起解决,为什么你要自己一个人扛。”若是他早些知道,又哪会让弟弟出此下策,弄坏了名声不说,还要许给一个病秧子。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样的隐秘的事情,按说弟弟应该不知情才对。
一连窜的疑问在林致远脑海中盘旋。
林以轩眼神淡淡的静静的划过他,自然不可能告诉四哥原因,转而说道:“你还是先静一静吧,景阳侯府靠不住,原家不是好东西,你的婚事最好尽早解决,我只怕当你在战场立下战功之后,原绣茹会等你三年五载,然后她的美名满天下,那时你当怎么办?”
林致远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
林以轩神情淡漠,他也不知道会不会,上辈子他入太子府没多久,四哥就和原绣茹完婚,但以他对原家的了解,这样的事他们也不是做不出来,防着一点总没错。
林致远果然被岔开思绪,心中有些游移:“原家姑娘毕竟无辜,倘若我无端端退婚......”
“那是她的事,与你无关。”林以轩冷酷的回答道,尽量让自己不要泄露出心中的恨意,原家姑娘若真无辜,表弟就不会惨死,哥哥就不会伤痛欲绝,疯狂报复,后来也不会死在旁人的算计之下,母亲更不会一头撞死在景阳侯府大门前的石狮子上,那么地悲壮、惨烈,可谓家破人亡,这让他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怕四哥再自己问什么,林以轩急忙说道:“我先回了,你好好想想罢!”
林致远一时没反映过来,直到林以轩不见了身影,这才一脸懊恼的回过神,他怎么就被忽悠住了。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很有些遗憾,下一次再想从弟弟口中知道什么,恐怕不会这么容易。
林以轩走在回程的路上,心里的思绪却飘飞得老远,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他已经入了太子府,那时他还是一个清雅如莲,博才多学的贵公子,太子生性多疑,脾气暴戾,他虽然出身与景阳侯府,二伯却跟六皇子关系亲密,他在太子府的生活,又怎么可能会好。
一步步学会阴谋,学会算计,学会心狠手辣,他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只为了心中那一点想念。
太子倒台,他功不可没。
原以为一生就这样了,没想到那人竟偷天换柱,把自己从荒废的太子府里换出来。
当时他是惊喜的,那种满满的甜蜜,让他觉得自己就是吃再多的苦也值得。
只可惜好景不长,由于他的身份不能暴露,那人把他豢养在京郊的一座别院里,每天都过来看他,然后十天半月来一次,再然后大半年都不见人影,林以轩这时才知道,自己竟然成为了旁人口中的侫宠。
但那时他已然身在局中,早已经无家可归,离开别院,他这样的身份只能连累旁人,又能去到哪里,那人已经成为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婉拒了四哥好意,枯坐在别院中等待,从日日期盼想念,对着门口望眼欲穿,到心生怨念,用尽心思谋夺宠爱,再到心灰意冷,也不过是几年光景。
记得那人对他说“小轩,你变了,你不是我喜欢的人,你怎么变得如此心机深重,性子还如此狠厉,记忆中你可不是这样子,我还是喜欢当初那个你。”
听见这话,林以轩只觉得浑身冰冷,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全身,犹如置身与冰天雪地,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温度,他很想大声辩驳,很想告诉他说不是这样的,然而终究化作为一阵沉默。入了太子府,为了活下去,为了可以帮到他,林以轩早已经手染鲜血,哪里还能一如当初那般纯粹无暇。心,一下子就凉了下来,真正的心如死灰。
这时,其实他还没有那么深的恨意,直到小表弟被人害死,四哥疯狂报复,他才恍然醒悟,原来自己竟早已经成为那人手中一枚牵制四哥的棋子,从四哥步步高升,手握重兵,他就在别人的算计之中,否则那人又怎会想尽办法,将他从太子府中换出来,悔之晚矣!
表弟死了,四哥死了,母亲也死了,没过多久,他也被赐下一杯毒酒。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以前想不明白的问题,在这一刻仿佛都特别清晰,眼中突然就浮现出四姐雍容华贵的笑脸,那时她看自己的眼神是那么轻蔑,眼中暗藏的讥笑与怜悯,他当时怎么就没发现!
少年不知愁滋味,幼年相知,少年相许,原以为是一辈子的事情,谁知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一道圣旨,将四姐许配给他的意中人。
是的,那个人是六皇子,他们从小就认识,相知相许仿佛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所谓柳树林相约,其实真有其事,只不过不是相约私奔,而是相约了断。
他重生回来的时候,正是这个时间,来不及思考太多,他心里只有下一个念头,坚决不能进入太子府。
他很清楚的记得,距离那个让他痛苦一生的源头,只有三天。三天后皇上就会搬下圣旨,将他指婚与太子做侧君。
看着手中那张相约柳树林的字条,林以轩当机立断,为自己谋划了一桩私奔事件,其实他很想看看,六皇子究竟会做何打算,现在的他还是当初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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