删了对方,但微信互删好友评论还在在,点开对方有一灰横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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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女儿你们交往多久了?”  江桥原本就食之无味,握着筷子停顿在空气中,任菜肴的香气铺满。谁知江康还不闲着,硬要江桥坐在向玕身边一起用餐不说,还不时问一些让江桥心肝乱颤的问题。事实上江桥挣扎了很久,说明了自己和向玕根本不熟,只可惜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瞿锡呈在一旁煽风点火,而身边的向玕在发现完全不能插不上话制止这个事态继续发展下去之后,他果断得选择了放弃,保持沉默,充耳不闻。江桥只好咽下气一个人站在敌对的阵营。  这其中向玕当然也有很大程度是为了即将到手的房子,毕竟加入人情分之后,每月租金绝对是可以到达让自己足够满意的地步。虽然这里条件很一般,甚至房间里连基础设备也没有,但能找到一个让父亲和褚晴完全无法预想得到的地方居住,也就是大大降低了他们来找自己的概率。这里地段也很合向玕心意,离学校不远,公交车几站路的路程,向玕当然是很乐意藏匿在这里。  江桥放下筷子,颇不耐烦得回应:“不知道。”  “这孩子!”江康脾气也上来了,原本有男朋友是件好事情,身为父亲多问两句又不过分。  江桥的性格一大半都是源自于父亲的基因,例如这脾气永远都像是在直行管道上滑行的玻璃球,两旁的护栏都是有着大口子,一不留神玻璃球就坠落在地面,破碎伤人。江桥也是后来经历多了,不再那么莽莽撞撞,像是护栏都先缝上粗布遮挡瑕疵,江桥也会知道凡事都应低调做人。  “这样,你们先去看看那边的房间吧。”江康拿出钥匙交给瞿锡呈,又催促江桥:“吃完了就快去洗碗,等会去替向玕整理房间。”  江家的餐桌是靠着绘着花卉图案墙纸的墙壁,尽管岁月久远已经显得暗沉。向玕坐在里面的位置,他起身挪开椅子,从江桥身后离开的时候,江桥回过头,毫不客气得给予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江康坐在江桥对面,自然是看不见女儿挑衅的动作。  向玕先是挑眉,然后弯下腰,靠近江桥的脸,他嘴角微弯,声音压低:“你等会儿还要替我理房间呢,快点洗碗啊女朋友。”  江桥手指不由抓紧了椅子的上方横杆,咬牙切齿得看着瞿锡呈和向玕快活离去的小人背影。  “你是不是嫌爸爸给你丢面子了。”江康见外人已经离开,倒下酒,沉闷的声音像是从深土之中渗出。  江桥一惊,她没想到父亲竟然想到这个地方去了,立刻解释:“没有啊,怎么会?”  江康喝下一杯酒,才开口缓缓道:“我们家条件不好,你看房子就那么小。我又是没有工作的,肯定会让人家看不起,再说我和你妈妈那么早就离婚了,这在人家父母看来就是你这个孩子会没什么教养。向玕这个男孩子,看起来有教养,长相又好。他看起来就是出身于和你不是一个水平的家庭。我也是怕到时候人家父母不肯接受你,这里面肯定是有我的原因。”  江桥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江康真实的内心所想,从小她就是觉得这个父亲和别人父亲不同,他没本事,没才干,只能闲在家里做点消耗生命的事情。这理所当然得和父亲不爱自己划上了等同号:因为他不爱妻子,不爱这个女儿,所以才任由妻子走,所以才会让自己女儿赚钱养家。然而原来他也是会心慌的,他也是会为自己着想的,这或许在别人家孩子眼里觉得是很自然不过的事情,而对于从小就对父爱只有遥远期盼的江桥而言,这却是像来到从未领略过的领域。  “爸,你不用管这么多,你女儿有本事能找到一个可以完全接受我一切的男人。我不需要他们家施舍或是他们家对我的看法,我也不需要去攀别人家的高枝。”  江桥扬起笑,这话其中包含的是信心,是希望,或许它们在所要面对的困难之前,还渺小得只能用放大镜看得清楚,甚至连用镊子都拾取不了。自身拥有的能力或许还兑换不了自己所期望的前景,但她也相信,她正踏上这条道路,她正向着固定的目标一步一步前进。  这是对着江康所说,却更像是江桥对与路城分手的宣言。她坚信着,自己会找到一个和自己门当户对的男人,不需要在别人家弯腰过活,不需要在别人家阴翳下躲避炎日。    “瞿锡呈你到底想干什么?”  才走出江家的门,向玕就直截了当得开口。  瞿锡呈在他身后关上江家的门,走廊陷入了一片昏暗,他跺脚,灯泡发出虚弱的橘色光芒,更像是求救信号。瞿锡呈站在原地观望了会儿,确定最右边那间房门应是江家出租的房子。毕竟中间那一间还从门窗上透着点光,肯定不是。  瞿锡呈先不顾向玕的逼问,大步走上前,掏出钥匙对准启开,门发出像是孤单太久,终于被人理睬的欢呼声。向玕跟随着瞿锡呈走进,迎面而来的是由灰尘形成的无形的手,扼住了他们两个的脖子,不由有点被呛住。  房间面积不大,主体卧室部分装修得很考究,中间应是放着床的地方空白着。有柜子、书橱、书桌之类的散发着怀旧气息的家具,整体都是浅棕色,像是被时光遗留在这里。只是墙纸也是剥落得差不多,木质的地板也被灰尘蒙上得见不了原来的颜色,显得一丝落魄。主体之外是两个较小的隔间,出入口的门,墙壁被拆除之后还残余着印记,原本存在的洗手间和厨房都被化成与卧室同一个空间。那两个小空间都是较为杂乱,其中地上散放着各式各样的纸箱,总结而言是整体足够,局部欠缺。  “看着有点乱。”瞿锡呈随意打开一个纸箱,其中都是废弃的家电之类,他合上,坐在一旁较低的纸板箱上,打量着这个房间:“整理一下应该可以用吧?”  “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向玕在对面遗弃破旧的太师椅上坐下,咄咄逼人:“你今天是吃错药了么?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上蹦下跳,就那么想撮合我和江桥?”  瞿锡呈含笑沉吟片刻,眯着眼睛摸摸头发,淡然得开口:“我这不是为了早点让你找到地方住下来嘛,今天天都黑了,你总不见得还在外边找房子?你也知道,攀上关系的话租金也会少一些,减免你的负担。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理由,”瞿锡呈垂下手,依旧是轻松的神情,却在其中隐匿着几缕不寻常的光芒:“我是不想你在这条弯路上走下去,你应该知道你和褚晴是没有未来的,继续和你爸对抗下去,结果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你年轻,难道不应该找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像是江桥这样,性格或许有点倔强,有点偏激,却是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样子。褚晴对你而言还是遥不可及的,我知道晴姐是很完美,很出色,可是她现在已经做了自己选择,她选择的是嵘叔,你就应该放过她,去正常得拥有一段属于你自己的感情。”  这不再是那个总是笑得很放肆,说起话来没一点正经的瞿锡呈。他目前的身份只是向玕的哥哥,所以他有这个资格去拨正向玕未来的方向。如果这是在高三的时候,瞿锡呈一定会依旧站在向玕的阵营,支持他去掠取自己的幸福,他何尝不知道向玕对褚晴的感情难以撼动。可现在,经历过一段曲折的瞿锡呈更了解,这场旅途是没有结果的,向玕现在是在沙漠中行进,他以为自己快要接近胜利女神,却不知道那是海市蜃楼。等到他到达的时候,也是他将摧毁的时候,因为他舍弃了所有人,他众叛亲离得踏上了这场不归路。将自己所有的精力和希望都投入在其中,都挥霍在路途之中,融在空气中蒸发销毁。他以为这是值得的,可直到最后的时候,他才会知道,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那个一心想要得到的人,她根本就从未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  瞿锡呈了解向玕,以他的个性,如果最后结果是这样的,他绝对承受不了,因为他一定从未设想过失败的结局。到那个时候,也就是覆水难收。  “呵,所以你认为我应该不要好高骛远,应该接受现实去和这个叫江桥的女孩发展?”向玕也笑起来,眼神却是极其锐利:“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无论最后结果怎么样,也都是我自己承担,不需要其他人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这就是向玕,永远都是自傲得不能让其他人进入他的世界的向玕。  瞿锡呈心中叹气,这家伙的情商已经到了吃脑白金都无力回转的地步。彻底把自己的意思曲解得都没了形状,自己这番话的重心在向玕眼里完全就是蝼蚁。  “我是说,你在一意孤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对方愿不愿意?”瞿锡呈一字一顿,语气也加重:“你是认为自己在为了自己的幸福做争取,可是或许在褚晴看来,她根本就完全不愿意和你走呢?  向玕的眼神是坚定得如同立刺的锋芒:“那也是要她告诉我。”  的确,向玕没有把握,但是他更愿意相信,至少这样的结局是在自己尝试之后才得到的,那也就无怨无悔,如果轻易妥协,这将会演变成他一生的遗憾。  瞿锡呈微眯起眼睛,像是要看清眼前向玕心中所想的,眼神是从未流露出的严肃:“向玕,这条路很难,你要放弃很多才能走到最后,即使她在那里,又或许会等你走到最后,你一心想要得到那个人已经等不下去而离开。可是你却回不去了,你做得到么?”  向玕凝视着瞿锡呈的眼睛,他像是从他棕色的瞳孔中看见他与刑露的那段荆棘之旅,它是那么鲜活,那么血淋淋得展示在自己面前,像是一面预测未来的古镜在展示自己的将来。他知道,瞿锡呈的确是因有这样切肤的亲身经历,所以他才会不忍向玕也如他一样,一去不复返。  “做得到,你放心吧,哥。”  向玕弯起嘴角,是一如既往符合他惯有形象的自信。  瞿锡呈注视片刻,抿起嘴像是无可奈何得点头。他从纸箱上站起身,又恢复了之前的不正经样子:“我真不习惯做这种说教的事情,特别是还碰上你这种不听话的孩子。不过话说回来,这里没有洗手间和厨房怎么住?”    “既然都在一层,那间房子又没有洗手间和厨房,干脆和我们家一起公用吧。”  “什么?!”  江桥原本在厨房洗着碗,听到江康这个决定的时候,差点脸都砸在洗碗盆里。她放下手中洗好的碗筷,连手中的洗洁精泡沫都没有擦净就走进客厅。江康正在沙发上看着新闻,之前两个人还在围绕着向玕是否入住以及怎样入住争辩着,江康举出“他不是你男朋友吗”,“那房子好不容易租出去还能赚点钱”这样的理由,江桥先是对男朋友这件事极力争辩,江康话锋一转,就换成了金钱上的原因,这让江桥节节败退。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江桥最后奋力一搏“那里又没厨房又没厕所的怎么住?”  江康被难住,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解决,只好先看着新闻。江桥见已经望得见胜利的曙光,欢乐得去厨房洗碗。  然而没想到江康还是想出最有效的一招。  “公用?怎么用?他一个大男人和我们挤在一起用这么小的洗手间和厨房?”  “他又不是住在我们房间里。三个人而已,有什么挤的?”  “我都说过了,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两个压根儿没什么关系!”  “那又怎么样?”江康十分平静:“住在一起久了之后是会产生感情的。”  江桥终于是嗅到了被自己一时感动所蒙蔽的属于他原有的气息:“你根本是知道我和他没关系的,你只是觉得他有钱,所以想要你女儿把握这个机会而已!”  在父亲执意之中,江桥也看出了些端倪,父亲的确是对向玕很有好感,又或许是对他们家的条件很有好感,总之他恨不得立刻将江桥嫁过去。之前原本还对父亲建立起稍许感恩,又被这层阴影遮蔽得望不见头。  “那也是为你好,让你少走一点歪路,现在多少女孩子恨不得嫁一个土大款?你能碰上那么好条件的,是你的运气。我特地去窗边看了一下,楼下那辆车应该是他们的,这价格可是不菲,还有那个瞿锡呈也是一身的名牌。”江康也不否认,的确他很早就从女儿和向玕的反应推测出他们应该是没什么关系,但是这样好条件的男孩子,他肯住在这里,或许也是对女儿有点兴趣,倒不如自己推波助澜一把。  “钱对你这么重要?”  “爸是为你好。”  果然人的天性是泯灭不了的。父亲他不就是这样,嗜赌不愿工作,一心想着飞来横财。江桥嘲笑起自己,到底是对他还抱着什么期望。竟然会因为他装模作样的几句关心和自责产生那么可笑的想法,他是自己父亲没错,可是从小到大,他又做过什么是身为父亲应该履行的义务和职责呢?从江桥懂事的那天起,就是母亲在料理自己的生活,父亲就是这样,每天浑浑噩噩,睡醒就出门找乐子,赌钱或是和楼下几个小姐开着暧昧的玩笑。但所幸的只是,江康从未对江桥有什么过激的行为,例如无视她或是虐打,他是把江桥当做女儿对待,这是割舍不了的血缘,可却又从未投注过一分的爱,最后只是成为长着青苔的枯井。母亲一直在江桥身边絮叨,如果不是为了她,一定会立刻毫不犹豫得走。江桥处在这样自责,不甘,憎恨又害怕失去的情绪下过了那些年,像是自己用绳索限制了母亲的未来,阻挡了她美好的前程,可是那个女人却从未发现,是她挑选的这个男人才造就了这样的结局,却怪罪在女儿头上。母亲还是没有遵守她的诺言,江桥初中还未毕业,她就离婚了,自此再无联系,只是每个月月初必定会有钱转账到他们户头。  江桥对于父亲,有厌恶,有憎恨,但也有可怜和亲情,毕竟离开自己,父亲也就没了别的依靠。  然而江桥是真的没有想到,父亲竟然会产生这样极端的想法,无视江桥的意见,一心只想把她塞入由钱堆成的大门,无论这里面是否还留存着众多哀怨的白骨。只能说还好,还好向玕对自己是没什么意思,让江康得逞不了,但谁又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而下一次的对象也说不准有多让江桥抗拒。  既然这样,倒不如拭目以待未来会发生什么。就算让向玕住下,他也决不可能会如父亲所愿,真得对自己产生那么点情意。江桥不会相信向玕会真的和自己发展什么,最大可能就是他也有什么隐言和目的,不然怎么肯屈就在这种地方,有钱人的世界的确是就是这样光怪陆离。放向玕这个挡箭牌在这里也好,经过了这一次“坦诚”的面对,父亲再为自己找什么有钱的主肯定会光明磊落的多,到时候才是叫苦不迭。现在这样至少避免了短时期内的所有威胁,也算是安心。  “我现在就去替他们整理房间。”江桥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巾,抹尽手上的污垢后回到厨房。她平定仍是略微紊乱的情绪,拿起小水盆盛满清水,放入一块干净的抹布。江桥再在敞开的门后拿起清洁工具,走向那两个人的所在之处。  江康在她身后目送着江桥的离去,听到房门重重关上的声音,目光下垂,像是望着无边无尽的漩涡。    “只能公用了。”江桥正巧听见瞿锡呈的末句,双手都握着阻碍,她只好踹开推开半掩的房门,水滴洒了几点。江桥一眼就望见向玕在一旁悠闲歇息的身影,原本仍是烦心的神情瞬间冲破,开启了激进的一面,她放下水盆和拖把,立刻上前驱赶:“起来你,谁让你坐的,你快起来!”  “碗洗好了?”  向玕站起身,转移阵地,十分自在得坐在瞿锡呈身旁的纸箱上,他戏谑得望着江桥,十足的大爷模样。  江桥抚平情绪,决定还是理性的谈判才可以安然渡过今夜。她尝试着挤出一丝冷静的神色,这都是踏着无数由怒气和怨气衍生而出,即将破壳而出的气急败坏的尸骨才得以传输至江桥的脑海。  “我们家条件那么一般,又没厨房又没厕所的,你是为了什么肯屈就住下来?你们家条件那么好,你放着不过,跑出来非要和穷人家一起挤着过,这是心理有问题还是觉得人生经历不够?”江桥也不禁佩服自己,竟然还能在强表现出的冷静中添上一点淡淡的笑容,当然,这极大的可能是因为江桥已经对目前的事态彻底放弃,最后只剩下残念的地步。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只要履行每月应付的租金就可以了。” 向玕指着倚在门口上的拖把,笑得极其无辜:“而且你都拿着打扫的工具来了,总不见得是为了赶我出门?”   瞿锡呈不疾不徐得往这柴火里再添点油:“我可听到了妹妹,你进门时候说的,一起公用嘛。我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啊,江桥你看起来脑子长得像是一根筋到底,没想到还有几个弯可以拐。”  江桥目前脸部的表情应该已经平静得再也起不了波澜。这一天就像是在江桥面部投入了无数的巨大礁石,已经足够击毁她的面部神经。  “你真准备住下?这房间还得再弄弄什么的,挺麻烦的,这都得是你自己出钱。而且我家开的租金价格不会低的,你别有什么小心思。”  如同是钓鱼人,垂下网去搜寻那些垂死挣扎也不得不屈服的鱼,以为自己钓上了一条足够肥美的鲜鱼。而对海底下的那个生物而言,这却是在深海中遇上一个可以获救的契机,因为他本就不属于这片地带。  “你不用瞎操心。”向玕指尖垂向被灰尘侵略的地面,扬眉道:“你的工作不是要替我打扫房间么?你可以开始了。”看着江桥的表情,像是有怪物占领了她的理智指挥室,尖角要冲破她的脑壳来报复这个社会,向玕弯起嘴角,一派和煦模样:“当然你这只是辅助工作。”    “三张四十分的数学卷子,真够厉害的,这初中是怎么学的啊?”  已经是快过了傍晚,江康之后出门去附近公园溜达,而三个人正在屋子里翻着纸箱,试着挑出仍是需要的东西留着,舍弃那些无谓的,例如这样的卷子。工作已经将近末尾,瞿锡呈从一个小角落翻出这小纸箱,如获至宝的翻腾着。  江桥在一旁搬出破旧的电饭煲,正在查看还有没有可能性复原,听到瞿锡呈的声音,立刻抬起头抢过他手中的卷子:“谁让你偷看的!”  瞿锡呈耸肩摊手:“这是在这个箱子里的,我不是要帮着整理嘛?你要留着就拿好吧,也算是个纪念,一个人能在初二数学连续三个单元都考四十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挺有价值的。”  “你!”江桥气结,又想不出什么反驳,而另一边的向玕手举一个相框,是一张旧照片,像是有岁月在其下方肆意流淌,无意捏紧就会掐出时光。这是年轻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女孩在阳光下微笑,看起来甚是幸福和甜蜜。向玕询问:“这还要留着么?”  江桥凝注,透过它仿佛是堕入了时空隧道,回到了当时的景象。只是这一切都经不起现实的摧残,才一会儿,那就像是被爆破的建筑,瞬间崩塌。  “扔了吧。”江桥接过留存着母亲和自己相片的相框,又有些不舍,动作又在空气中顿住,像是是自己要舍弃了这份情感一样,再三衡量,还是将它收入手边的垃圾袋。  向玕眼里收进这一切,之前听过江康说过江桥成长的故事,也是知道江桥母亲很早就离开他们,想必她过得也不怎么好。向玕深有体会,林斓也是在自己上了大学之后和向嵘离得婚,但是总好过江桥还未初中毕业,正在人生成长期就遇到这样的挫折,怪不得现在的性格是这样。尽管看上去被社会磨砺得没了张扬的样子,像是腐败得生出了绒毛,但在这层屏障之下,无论是向玕还是瞿锡呈也是看得出,江桥性子还是倔得很,里面仍是密密麻麻的一排利齿。  “哎哟,还有这些。”瞿锡呈从身前纸箱取出几个劣质的芭比娃娃,身上原本的衣服都不知去哪了,连玩具的身体也都残破不堪,不是这里手臂缺了,就是那里一只腿没了踪影。“我说你身为女孩子性格也太残暴了,连个全尸都不留着。”眼光一转,发现纸箱里还有几辆玩具车,拿出一看,这倒是都保护得很完好:“原来是假小子啊,喜欢这种东西。”  向玕也来了兴致,凑近纸箱,随意取出几本学生手册,翻开小学时期的一本详看:“小时候成绩还不错,也都□□十分的。老师评语,‘乐观活泼的女孩子’?”向玕望了眼江桥,脸部表情写满了不可置信,又再翻开另一本初三的学生手册:“这分数才比较靠谱,基本上没上过中等线。还有老师评语,‘你应该敞开心扉,更加融入整个集体 ’。哟,没想到你还挺不合群的。”  “还有还有,”瞿锡呈完全欢乐得沉浸在江桥的历史不可自拔:“你看,还有初中校服。这初中我认识啊,当时我一女朋友不就是这里的,好像学校不怎么样。唉,还有磁带和CD,竟然是F4的,江桥你当时还迷恋过这个?”  向玕翻阅着江桥的教学课本,皱着眉挑刺:“这字写得可真够龙飞凤舞的,比纯爷们还霸气,这是女孩子写的字么?还在课本上画了那么多图案,中考分数够名副其实的。”  “还有那么多小说和漫画呢。”瞿锡呈翻开几页,立刻眉眼大幅度张开,像是发现什么可以得到诺贝尔奖的研究,眉飞色舞道:“这简直是性教育启蒙课本,还是少女漫画和言情小说都这样啊?怪不得那时候小女生都喜欢捧着这种封面看起来特纯洁的东西,没想到里面的内容这样威武霸气,亏那时候一帮小女孩还老嫌弃男生看什么黄片。”  向玕接过一看,老实评价道:“画得挺写实的,就尺寸小了点。”  “你懂什么,无论是真人还是假人,日本出品都这德行。”  “你们够了吧?!”江桥阴沉着脸,这些书都是同桌那个女生买来,在学校看完,不好放在家里就先寄放在江桥这里,毕竟母亲离开之后,江康也不怎么管江桥,自然是不会去查看女儿的情况。在中专这个班级里,江桥和同桌交情也还算可以。之后女生匆忙转校,也没去要回书。江桥没得及还上,也不好扔了或卖给收旧书的,只好先放在这里。当然江桥也翻阅过这样的书籍,但那时候也都十六七岁,也不怎么会觉得新奇。  这纸箱本来就是放江桥记忆的容器,自己一直舍不得扔,想等到自己老了,还能坐在藤椅上和老伴一起翻着看。但又无奈自己房间小的可怜,只好先往这里一塞。谁知道这两个家伙竟然在这里一搭一唱,拿自己做笑料。  她夺过向玕与瞿锡呈手中的东西想往纸箱里塞,谁知道用力过猛,手背撞击在小巧的纸箱上,瞬时它就掉落在地面。  向玕弯腰,想捡起这个纸箱,却发现了一件更神奇的物体,他指尖挑起,直到这样物体被拉长至完整形态,他才一惊:“这个是……”  “变态!女孩子的小背心你都要看!”江桥气急败坏,她也不知道这个怎么就混进来了。她一把抢过扔进纸箱:“有用的东西我拿回房间,其他都理得差不多了,你们可以去整理别的地方了!”  望着江桥捧着几个纸箱快速离开的背影,瞿锡呈移回视线,地上还留着一个放着没用垃圾的大箱子,他立刻捧起纸箱,冲着向玕一笑:“我去扔垃圾,向玕你来打扫。”  房间里的累赘都腾空得差不多,整个空间显得明亮轻快起来。向玕端起地上的水盆,拿出浸湿的抹布搅干,先擦拭起橱柜上的灰尘。  江桥再回到这里,先看了眼在打扫的向玕背影,轻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再拿起拖把开始拖地。两个人就这样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却默默无言得做着手头的工作,房间里气氛也不凝重,只是总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江桥向后移动着拖地,却一不小心脚跟撞上后头地上的水盆,不少清水瞬时扑向地面,而江桥的裤脚管也被它们淋湿一片。  向玕闻声回头,还没说什么,江桥就觉得袭来的窘迫与之前的难堪相溶,气愤再次回暖。她瞪了眼向玕,再放下拖把回到自己的房间。  “怎么了她?”  瞿锡呈正好进来撞上江桥,见她怒气冲冲像发生什么事情一样觉得奇怪就问了向玕。  “裤子湿了而已,莫名其妙。”向玕打量周围,家具都重新展颜,露出原本的姿色。他将抹布放入剩下的水中,一会儿就染上了灰尘而变得浑浊:“我去他们那里再换盆水,你再看看有什么地方还需要整理的。”    江桥从房间拿出运动裤走向厕所,因为自己房间虽然是设置了一个门来围成一个独立的空间,但江桥还是习惯在厕所换衣服。  江桥将裤子放在洗衣机上方,尝试着将门锁上,因为这门总是要猛烈撞击一下才得以合拢,自己曾三番四次得让江康找人修理,但都被江康忘在九霄云外,再者门也不是总是出状况,江桥就没再重提。  顺利得合上了门,江桥解开牛仔裤的纽扣向下拉,还没有退到小腿这里,江桥的手机就在她上衣的口袋里奏响。她腾不开手,只好先不管脚上的牵绊,一手撑着洗衣机接起电话,电话还只传出一个“喂”字,江桥只听到身后门轻轻推开的声音,然后她惊讶得回头,就看到向玕托着水盆,也是万分诧异得望着自己。  而在另一个房间悠闲坐在太师椅上的瞿锡呈,赫然听见一声女性尖叫从外边传来,仔细分辨,还可以听清另一位男子的声音夹杂在其中。  “好像有点熟。”瞿锡呈摸摸鼻子,然后瞬时起身:“这不江桥和向玕嘛!?”    “喂,江桥?喂?”  那里还是嘈杂声一片,好像出了什么大事。手机因为消耗完电能,自动关机。原本今天江桥发来一条讯息询问自行车的事情,满缘昨天手机正好没有充电,上班之后就一直关着。下了班之后又和同事去吃饭,直到回家路上打开手机才看到,于是趁着这一点有毅力坚持着的电力就打电话过去告知,没想到碰上那么蹊跷的事情。  满缘踏着球鞋走在街上,忽然停住脚步。回去之后或许会遇上满甄,她和连齐今天去公司一起工作,一定很兴奋和快乐,说不准自己回去之后就拉着自己一起分享这件事,可这对满缘而言,只无疑是最难接受的。  也快八点半了,满缘看了眼手表,抬头正对着一家诱惑着无家可归或无心归家之人的夜店。之前都是服务人家,不如让其他人服务一次。满缘深吸一口气,走进店里。    瞿锡呈赶到的时候,江桥处在惊吓至气愤以至于最后是癫狂的状态,她一手提着裤子,一边从一旁拿起几个够得到的东西就丢过来,向玕躲避着想先抚平她的情绪,却是毫不奏效,最后他心一横,直接上去握紧江桥的手腕,让她动不了。而瞿锡呈到达之后看到的情形就是向玕抵着靠着洗衣机的江桥,女主角的裤子还脱到一半,手呈挣扎状态,一副被强行侵犯的样子。  瞿锡呈先是一愣,然后犹豫着问了句:“我打扰你们了?”  “变态!你放手!”江桥使劲尝试脱离向玕手臂的力量,还是没有任何起色。  “那你先保证不扔东西!”向玕就这么靠近江桥,她都能感觉他说话时的气息,只是只要江桥一低头,看见自己仍是万分微妙的部位前就是向玕的下半身,虽然还是有段向玕可以保持的距离,但江桥不管不顾了,她一脚就踢中那个部位。  向玕猛吸一口气,一下子就放开了江桥退到了一边。江桥借着这个机会慌乱得穿上了身上的牛仔裤,见向玕冷汗都冒出,表情甚是冷峻的样子,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再一瞧自己是穿着尖头的平底鞋,心想这下不好,颤声询问:“喂,喂……你没事吧?很痛吗?”  向玕怒视江桥一眼,低下头不回答,但逐渐是能站起身了。  “哎哟这下完了。”瞿锡呈本着幸灾乐祸的原则上前查看一番:“可能下辈子性福就这么没了,向玕你将来老婆挺难熬的。”  “你滚开。”向玕毕竟也是一个男人,碰上这种事已经很难堪了,还有一个可耻的哥哥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的,更是平添一把火。  江桥惴惴不安,又不好去看到底怎么样了,提起点胆子问:“没问题吧?我不是故意要踢你的,要不是你强拉着我,我也不会 ……”  向玕的眼神愣是将江桥的余下的话立刻分解在空气中,江桥本也是受害者,毕竟自己也被他们看到不合适的地方,这虽不是很露骨,但至少也是连路城都没见过的,就那么轻而易举得被观赏,江桥也是有点底气的,这就让江桥的罪恶感减退不少。  “那怎么说也是你自己闯进来的,如果是要拿水盆接水的话,完全可以去厨房。看到厕所  门关上了,哪怕没有关紧也说明里面是有人的,怎么就自己跑进来了。”  现在情况好了不少,也只有点余痛,向玕冷声:“因为我一直认为这应该是在厕所完成的事情。”他还是认为自己的初衷是没有任何逻辑错误的。  “问题是这里是我家,就得按我家的规矩来。”看向玕还是不肯道歉,江桥搬出了最强大和最有力的理由,果然向玕不再言语,只好低着头喘着气。  “况且也是我比较倒霉,被你看到那什么了,那大家就算扯平好了。”  江桥性子再怎么倔,身为女孩子总是有柔软的一面。而江桥也是外刚内柔的类型,既然向玕都成这副模样了,还是各人退一步比较合理。  向玕还是不愿搭理江桥,幸好那里疼痛感降得速度挺快,不再那么揪心,向玕心情也平复了一点。  “好了好了,这事就算了啊。”瞿锡呈望一眼向玕,忧心忡忡得开口:“怎么办啊向玕,你那地方真出了什么事谁担着呐,可怜你将来老婆了。哎,要不你们俩凑合吧,反正都这样了。”  瞿锡呈话音刚落,向玕和江桥对视一眼,之后互相嫌弃得转移了目光。    “修好了,现在锁上没问题,你试试。”  仍是穿着湿漉漉的牛仔裤的江桥对瞿锡呈半信半疑,她走进厕所,试着锁上门,果然如他所说,已经恢复了正常功能,江桥再试着拨弄几下也没出现什么状况。江桥换上运动裤后打开门走出,不情愿得微微点头表达了对瞿锡呈的谢意。  了解完事情来龙去脉的瞿锡呈才知道,向玕来的时候那门已经自己露了一条小缝,这也是因为江桥关紧之后没再推一把,最后它弹开使得外面的人一睹江桥裙底的风采,顺便还便宜了瞿锡呈,他也是在感叹,像江桥这样跟个开了花的仙人掌一样的女孩还会穿粉色蕾丝的,也算是奇谈。  水盆在刚才的争斗中已经极其惨烈得落在地上,成为了牺牲品,里面的水这次全都赠与了原本干燥的地面。向玕和瞿锡呈都回去了原来的房间,而江桥留在这边,一边用拖把清扫着厕所的地面,一边拨通着满缘的电话,方才因为事故手机都没去接听,结果后来细看,发现对方已经挂断。  听筒中传来机械的女声,满缘电话已经关机。江桥原本是想询问今夜上班的满缘有没有留意停在门口的自行车,顺便还想让她帮忙请假,看来现在只有自己去一趟比较省事。  江康还没回来,江桥先关上门,想着还是和那两个人打个招呼比较好,就敲响了那边的门。门关上了,江桥敲了好几下也没人回应,但还是听得见里面传来嘈杂声。江桥一阵疑惑,从口袋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只看到惊奇的一幕:向玕坐在太师椅上,而站着的瞿锡呈不停得拉扯着向玕的裤子,并且一边淫邪的笑着:“来,让哥哥看看你到底怎么了,别硬扛着,会出大事的哦!”  向玕奋力挣扎,虽然因为力气和瞿锡呈相比还是处在劣势而导致已经露出内裤的白边,但他的气场仍是十分猛烈:“放手!”  而江桥站着看一会儿白戏,看着这忘我的两个人,她愉悦得弯起嘴角,提起钥匙碰撞上木门,发出清脆的一声:“我要出去会儿。”看见向玕和瞿锡呈闻声停住动作,望向她后,江桥更是眉飞色舞,一扫之前的阴霾:“白色的,不错,很有品位。”  向玕目前的状态是躺在太师椅上,因为双脚间得弧度较为敞开,因此身体形成一个极其诱惑的角度,而他的裤子下滑至胯这里,上衣被撩起,露出印有品牌LOGO字样的内裤。而在这上方,是一条稀疏且紧致的一条淡色绒毛,从肚脐下方一直延伸到内裤里面,像是一条指明方向的路,让人不由顺着它的方向往下看。向玕的腰极细,腹肌若隐若现,皮肤又是牛奶色,让江桥看着不由咽下一口口水。  向玕头枕着椅背,他侧过头看着江桥,然后以非常奥妙的表情双手拉住裤子的两侧,缓慢得向下蠕动。  “你你你……你干什么?!”  江桥的段数还是比不上向玕,她立刻后退,将木门作为防御的盾牌,躲在这后面露着半张脸。  “让你看看。”向玕揶揄道:“看看是不是短裤下边也是和你一样是蕾丝边的。”  “变态!”江桥咬牙切齿,这个男人已经变态到一个境界。话虽是这样,但目光还是忍不住在那儿擦边而过,又是觉得一阵奇怪的触动。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开放了,快穿好,人家女孩子在这里呢!”瞿锡呈敦促着向玕,又问江桥:“去哪儿,都晚上了,不是你爸说今晚不让你去打工吗?”  “我要去酒吧拿自行车。”  向玕穿好裤子起身,江桥才从木门后移回身子,瞿锡呈迷惑:“酒吧,哪个酒吧?”  “城国路那家,我在那里打工。”  “这么远?从这里过去得一个钟头吧。”  “原本有自行车还好。”江桥谴责得看了向玕一眼:“还不是他,我还得回去拿车。”  向玕回敬:“是,早知道我就不管你让你死在那里。”  “你!”  “我说你俩能消停会儿吗?”瞿锡呈食指勾着车钥匙一转:“你现在过去多麻烦,我送你去吧。”    “小姐,喝一杯吧?”  “不,谢谢。”  “喝一杯吧。小姐?不然你一个人在这里多寂寞啊。”  “不用,真得不用,我喜欢一个人在这里。”  “哪有这么年轻貌美的小姐耐得住寂寞的,还是让我陪陪你吧?”  “对不起,我说了不用了。”  “哎呀,小姐,你那么漂亮,在这里一个人多可惜啊,还是让我陪陪你,两个人才有欢乐的事情做嘛!”  “你不要这样,我都说了不要了。”  “小姐,小……啊!”  满缘握着空空如也的酒杯,冷笑:“她都说了不要了,你是耳朵有毛病还是欠抽啊!别在本小姐面前晃着,看到你这张脸就讨厌,给我滚!”  男子抹去一脸被泼的酒水,气急败坏,正想要收拾眼前这个短发的丫头,只是这拳头刚伸出来,就被满缘敏捷得捏住手腕,然后一用力,只听见男子痛苦的嚎叫一声。  “再不滚你信不信我下次捏断你脖子?”满缘松开手,发表胜利宣言,看着男子落荒而逃忽然觉得内心的躁郁被这插曲像是灌入意气风发的清风,缓和了不少。  身旁的那个被骚扰的小姐惊奇得看着满缘的举动,之后才回过神:“你好厉害,是学过吗?”  满缘侧过头,这位女子戴着黑色的礼帽,帽檐遮住了她眼睛,但从余下的身体部分来看,这也是一个纯粹的美人胚子。  “以前有学过跆拳道啦。”上班之后还被人用如此崇拜的语气捧着还真是有点不习惯,之前的光辉史都是在上学时期,作为敢于和男生打架的假小子当然是女生中的领军人物,拥有很不错的威信。满缘挠挠头发:“你也不要那么软弱,遇到这种无赖就应该给他点教训,看他还敢不敢胡作非为。”  之前满缘坐在吧台这里喝着闷酒,还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什么异样的状况,直到这个面容猥琐的男人出现,三番四次得调戏身旁的女子,满缘才忍不住拔刀相助。  “谢谢你。”女子的嘴角弯起,声音软的相似糯糍,满缘都觉得心间一酥,女子带点怯懦得问道:“能不能方便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见满缘没有立即回复,她以为自己失礼,又加了句:“不说没关系的,是我不对,那么唐突。”  “没事啦。”满缘展露爽朗的笑容:“我叫满缘,缘分的缘。”  “那满缘,你……”女子张望了四周,见没有危机才接下去:“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嗯?”  “我想让你装扮成我的样子。”她抬高礼帽,露出整张精致的脸,如同是瓷娃娃一般夺目:“我是欧凝。”    时间悄然已过九点半,月色是浓重而又因夜行动物更显轻浮。江桥找寻了将近二十分钟还是一无所获,那辆母亲购买给自己的折叠自行车已经不知在哪里漂泊。  “没了,找不到了。”江桥语气低落,她靠着街道上的栏杆,垂着头。  “我赔你一辆。”向玕皱眉,觉得江桥此刻的身体像是要被月色吸纳过去一般:“反正这事也是我的错。”  虽然还是对那辆自行车有太多的不舍,但执意也是没有任何有利的结果。江桥应允,提起条件:“好,那我要山地车,最好的那种。”  向玕也轻松起来,眉宇间多了些平和:“好,只要不是轿车什么都可以。”  瞿锡呈是推辞着说要抽根烟,于是到达之后只有向玕陪着江桥来找车,而瞿锡呈就在那里就地解决烟瘾。  “我去找我们老板,请假的事情我还没说,你先去瞿锡呈那里吧。”  “我陪你去,你也是因为我的事才没上班。而且,”向玕不免眼神流露出嫌弃:“那家伙抽烟特别呛,身边人基本上都是吸二手烟特厉害。”  江桥点头,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江桥又禁不住好奇驱使问了句:“你不吸烟?你怎么说也二十了吧。”  “没这习惯。”向玕推开酒吧大门:“我爸也不吸烟,她也不喜欢男人抽烟。”    “你是……那个少女偶像?”  满缘不敢置信如今在全国家喻户晓的美少女欧凝竟然就在自己眼前,还闪烁着大眼睛向自己求救。  欧凝也是连齐带动的十几岁偶像风潮之后出现的一个成功的例子。她是以在视频网站出道,大多都是翻唱一些可爱俏皮,朗朗上口的日韩舞曲,再配合上让宅男忍不住心动的舞蹈动作,很快就在网络大红。之后欧凝又被霖越重金签下,力捧成为新一代少女偶像,这步棋走得很不错,很快伴随着欧凝的第一支单曲的中毒性节奏和舞蹈,她迎来了事业的第一个顶峰。电视剧和电影欧凝也参演过,也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就这样,年仅十七岁的欧凝就被媒体冠以“少女偶像”。  “我知道这样会有点无礼,但是满缘,我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我也是没有办法。”欧凝无助的眼神望着满缘,像是随时有泪水从这眼睛里面溢出:“我因为一些事情要到这里来解决,可是却被娱乐记者跟踪,我也是到了这里之后才发现的。我不敢告诉我的经纪人,她一定会骂我的,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拍照片,如果他们登在八卦杂志上,一定会编出很难听的新闻。毕竟我还没成年,来这里我带的是□□,但是因为我算桥装过,他们也不一定确定是不是我,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我换一下装扮,然后引他们走出酒吧,我可以从这里后门回去。我也是因为觉得你是个好人,不然你之前也不会出手帮我了,而且我看过了,我们两个人身形差不多,不会有问题的。”  这倒是实话,满缘和欧凝身高都在165左右,而且今天欧凝为了躲避众人耳目还特意戴了一顶黑色短发的假发。要不是在欧凝家楼下守候,想挖掘点爆炸性新闻的记者觉得这个人身形长相相似,只是发型不像但还是形迹可疑,慌慌张张,并且戴了顶如此可疑的礼帽,也不会觉得她极有可能就是欧凝。毕竟欧凝也才出道没两年,走得也是清纯的路线,性格也是单纯简单,不怎么有太多脑筋和心思。  “这样的话……”满缘陷入纠结,她也知道欧凝是霖越的艺人,自己姐姐和连齐都是他们死对头盛空的,站在自家人这边却帮着外人总是觉得一点不合适。但是怎么说,欧凝也是无辜的,如果自己不帮忙,她的演艺事业一定会如硫酸滴落而蛀出一个巨大的空洞,里面装满的就是流言蜚语,并且随时可能就毁于一旦。  “好吧,帮人帮到底。”是天生正义感的汹涌,又或许是因为连齐和满甄的原因作祟,满缘认真得直视着欧凝:“我们先去把衣服对换,然后你就从后门走,我从前门带着那些人走。”    酒吧一如既往的喧嚣,如同是建立在底下的秘密基地,又或者是盛开在沙漠的一朵独立的花,傲视着身边的一派寂冷景象。  今天是来了一支从英国远道而来的新锐独立摇滚乐队,年轻人都在振臂欢呼,像是与乐曲中的每个音符结合了一般。  连齐和满甄坐在沙发的一角,满甄瘦小的身子蜷缩在连齐怀里,她靠在连齐胸口,而连齐捏着酒杯,不时低头和满甄说些什么,如同是标榜文艺的电影的场景一般,慵懒的气息流窜在他们的发间,指甲,抑或是动作流淌出的那圆滑的抛物线。  江桥在恍惚灯光中找寻许久才发现,那些柔和的黄色灯光有如淡化的沙尘暴,让人迷陷其中,找不到方向。她站在他们身后,很长时间才从两个人身影的现实中反应过来,她寻思着要不要上前打扰,这时还是连齐察觉到身后,回过头,莞尔一笑:“现在才上班?都那么晚了,我算你今天休假。”  江桥没来的及说什么,只见连齐怀里的女子也回过头,江桥立刻惊呼:“满缘?满缘你怎么变这样了!?”  “我是满甄。”满甄有点尴尬,虽然两姐妹长得很相似,但小时候因为年纪的差距的确没有被其他人认错,长大之后满缘又是短发示人,认错人的状况是完全杜绝。而在这种时刻,满甄一丝一毫也不希望别人仍是认错,她纠正道:“我是满缘的姐姐。”  “满,满甄?”原来是那个一直存在于故事中的满甄,她竟然又回到这个现实中了,只是没想到,她和满缘年纪差了那么多年,长得却还是那么像。江桥扬起笑,虽然很大程度上都客套的印记,显得这个笑颜充满了刻意:“对不起,我没仔细看认错了,我以为是满缘呢。对了,满缘去哪里了,我打她手机也关机。”  连齐放下酒杯,点燃一根烟,语气淡薄得见不到一丝杂质和异样,像是抽离了所有情感的充斥才有得到如此短小的回答:“她辞职了。”  “辞职?为什么?满缘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啊。”  “这是她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连齐呼出烟雾,白雾遮蔽了他的眼睛,浓稠得望不见他的思绪:“或许是她白天上班也很累吧。”  之前上班哪一天她是不累的呢,不然为什么总是在上班时间打着瞌睡。如果不是为了你,她怎么会坚持下来,可是现在,连齐却拿着这个当做借口。  江桥为满缘不值,但遇上满甄的眼神,又觉得是造化弄人,自己又能做什么转变。  “你呢?”连齐望着江桥:“你该不是要告诉我你也要辞职吧?”  “没……”江桥还没应答,只听见不远处吧台那里传来哭喊声,江桥回头定睛一看,发现是这里有名的杨小姐正拉着向玕的手哭诉着什么。  杨小姐是住在酒吧对面小区的一个老太太,据说之前是富家小姐,后来为了喜欢的男人离开了自己家族,但最后被这个男人抛弃,落得身无分文,回家之后又被父亲赶出来,说面子都被这个女儿丢尽,决定和她断绝关系。之后杨小姐就一个人生活,因为是老处女一个,被周围人都唤作“杨小姐”,她的精神也因为这接二连三的刺激有了些病变,偶尔会出现神志不清的症状。但不得不说,杨小姐的文化素质各方面都很不错,她酷爱红酒,经常来这家酒吧一个人小酌,还会拉着江桥和满缘聊点故事,总之是一个很可亲的老人家。  “我去看看。”  江桥小跑过去,因为音乐的声音太过激烈,这间酒吧又都是年轻人,目前他们都在那里听着摇滚乐,完全没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江桥站在一边,问看到事情全过程的调酒师。  “杨小姐坐在这里喝酒,然后那个男人就走过来,本来是要坐一会儿的,不知道杨小姐怎么看了一眼就立刻疯癫起来,拉着人家就叫人家什么‘文博’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杨小姐拉着向玕的手臂,虽然身为老年人但年纪也只是六十多岁而已,但却比同龄人看上去憔悴得多。她每天出门必定是画着极其精致的妆容,这也和家教熏陶有关,而现在因为泪水的纵横,早就面目全非而显得滑稽可笑。  “你别走,你别走啊文博……”  杨小姐哭泣得不成样子,一直在那边苦苦哀求,让江桥都觉得触动。  向玕握住杨小姐的手撤离,尽量冷静得回答:“我不是文博,你认错人了。”  “你不要走,我原谅你那一次为了那个女人背叛我,我不生气,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都等了你四十几年了……”  杨小姐抽泣,身子颤栗着,甚至半跪在地上,她握着向玕的手还是那么用力,像是握住救命稻草一般。她早已不再年轻,如果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这样恳求,一定会有男人愿意留下,而这个已经是老太太,脸孔已经不再美丽,只剩下岁月的流连。  “文博,文博……你明明答应我要娶我的,难道只是骗我得吗?”  “我被父亲赶出来了,现在都没有地方可以去,为什么你不回来找我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情愿要那个坏女人也不要我,当时和我说的那些话又算什么?”  “文博,文博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求求你别再一声不吭得就离开我……”  向玕想要挣脱她的手闻言顿住,他垂下眼眸,看着这个可怜的老太太,之后他举起另一只手,伸向杨小姐。江桥一惊,怕以向玕的脾气做出点什么过激的事情,她还没来得及抵挡住,只看见向玕的手轻柔得落在杨小姐的头发上。向玕用手拨弄着她已经散乱的头发,声音虽有些别扭但极其柔和:“我不走,你放心吧,你的文博不会走的。”  这个向玕和江桥认识的那一个完全不同,他不再是冷漠或是喜欢讽刺人的那个向玕,而是善解人意又或是有着一颗诚挚的心的男人。他蹲下身,而杨小姐满眼热泪得凝视着向玕,两只手还是不舍向玕的温度,杨小姐猛的抱住向玕,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向玕先是皱眉,看样子是很不习惯旁人的触碰,但一会儿还是僵硬得伸出手去轻抚杨小姐的头发。  明明只是穿着白色的卫衣,不知为什么,江桥却好像是看见了一个天使一样,这样的情景,江桥都有点沉溺在其中,直到向玕冷眼看着江桥,嘴型做出“你在那里像个傻瓜一样的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江桥才醒悟过来,这家伙就算是天使,也是路西法这种类型的。  江桥走上前,杨小姐已经呼吸渐渐平缓,安心得入睡。  “现在怎么办?”江桥蹲下身,将杨小姐从向玕的身上抱出,杨小姐还在沉睡之中。  “我怎么知道?”向玕起身坐在吧台的位置上,明确得用表情表示接下来所有麻烦的事情都已经和自己划清界限。  江桥艰难得将杨小姐扶到座位上,喘口气试探着给出一个方案:“不然我们送她回去吧,她家就在我们酒吧对面那幢大楼。”  “你的意思是…….”向玕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要我帮忙?”  江桥撇嘴,不情不愿得应了句:“是,是要你帮忙,不然我怎么可能背的动她。”  “不要,我不高兴。”向玕抿嘴摇摇头,一会儿又亮起个主意而勾起嘴角:“如果你求我的话,这样说不定我还会考虑。”    满缘的黑色运动衫已经换成白色的连衣裙,脚上踏着的也是高跟鞋,这让满缘一阵不适应,走起路来不情愿得摇曳着身子。  欧凝已经从后门离开,满缘从酒吧大门走出,外面虽快十点,但这条大街还是熙熙攘攘的。她环视周围,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物,或者是自己这方面警戒级别能力还是太低,没有分辨出异样的情况再蔓延。  酒吧不远处就是一条小弄堂,这条路可以快速通往回家的那条街。满缘小步前进,不久身体就被弄堂内的暗色浸没。  不规则的路面上回响的是满缘的鞋跟声,这条路比外边寂静的多,只有月光在这里唱着独角戏。满缘自认为各方面都很不错,只有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才会六神无主,于是现在满缘不停张望着,深怕会出什么事。  忽然从眼前窜出一只东西,满缘一惊,霎时往后退了两步,高跟鞋瞬时就侧面倾向地面,满缘就这样跌在地上,幸好那东西只是一只猫而已。满缘一阵怒气,正想挣扎着起身,就感觉到一只手蒙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是极其靠近自己的气息,那个人在自己身后,他的双唇靠近满缘耳畔,吐露出的字句轻抚过耳廓,莫名得引得满缘耳畔燥热:“你要去哪里,不是说在这里碰面么?”  那个身后的人从后面抱住满缘,又是那么亲近的姿势,满缘大脑停顿了几秒,就以右手肘猛烈袭向那个人,身后的人没有料到,双手顺势松开,吐出沉重的吃痛声。满缘正想回头看看这个胆大妄为的人到底是谁,只是一回身,却因黑暗而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远处的闪光灯亮起,拍摄下这一画面,登时弄堂获得瞬间的光明眷顾,满缘接着这光才看清,然而看到的却是自己怎么也料想不到的,两个人互相看见了对方的面貌,正在面面相觑的时候,还是对面那个人先反应过来,见那些记者要进来继续拍摄,他拉起满缘起身,迅速得向着弄堂的尽头奔去。  满缘的脚踝是揪心的痛,但她也没有办法,身后就是两三个记者在紧跟,她只好先委屈自己的身体。而拉着自己的那个男子,他带着口罩,眉眼间却是让满缘熟悉的光辉。  两个人奔走的一段,直到他们走出这个弄堂,躲在附近绿化丛的后面,看着那些记者在原地环视着周围却一无所获,之后离去,男子才喘口气,原地坐下,放开了握着满缘的手。  “你是……”  满缘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事件还是处在大脑休克的阶段,她根本没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事情,眼前这个男子自己也只是眼熟,但又搜索不到到底存在于自己哪段记忆之中。  男生看了满缘一眼,将口罩摘下,然后望着满缘:“我才想知道,你是谁?”  这个人是……  尹凛?!    瞿锡呈掐灭香烟,却觉得这烟雾如同绸带一般缠绕着自己的心,越来越紧,像是要毁灭它一样。  他靠着车子,叹口气望着月色,现在的她又在做什么呢,还是每天生活在担惊受怕的环境中,还是每天要为从哪里得到毒品而费尽心思吗?  她也二十了,从两年前没有参加高考,和另一个男人走了之后,瞿锡呈就再没有见过她。  算了,现在回来也是物是人非,瞿锡呈嘲笑自己在这边独自伤悲,一点也不像个男人。他看了眼时间,正在疑惑江桥和向玕怎么还没回来,忽然就接到一个不认识号码的电话。  心猛地抽紧,瞿锡呈看着号码闪烁,因期待而手足无措,甚至都没有勇气去接听。  会是她吗?会是她来找自己吗?  瞿锡呈深吸一口气,他接起电话,然而听筒中的声音却是熟悉但不是自己所想的:“喂?是瞿锡呈么?我是江桥。”  “…….哦,江桥妹妹啊。”瞿锡呈语气轻松,尽管面部表情还是凝结在那里,但从声音的角度看去,还是自然:“怎么了?”  “我和向玕要等会儿再回来,你再等一会儿可以吗?或者你先去哪里逛逛。”  “这里除了你们那家酒吧,其他地方都冷清得跟墓区一样,我去哪逛啊?”  “那你就去酒吧,那里很热闹,等我们办完事再打电话给你。”  “办完事…….?”瞿锡呈拉长声音,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喔,那你们去办完事吧,我先去逛,你们随意,时间可以尽量拉长。但我觉得经过你那一脚,向玕可能那地方没有之前那么出色,估计时间不会太久,你也要努力啊妹妹。”  “嗯?什么?”电话挂断,江桥一头雾水得看着身边背着杨小姐的向玕:“他说先去逛酒吧,后面不知道说得什么乱七八糟得话。”  “肯定是猥琐的话。”以向玕与瞿锡呈认识的这些年来,这个哥哥就是典型的道貌岸然,只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猥琐,女人会认为是有情趣。要是换一个长得抱歉点的,待遇绝对是反转的。幸亏杨小姐不算太重,这幢楼又安装了电梯,三个人乘着电梯上去,还算省事。  “对了,你把你手机号码也给我吧。”江桥将从向玕那里索取来的瞿锡呈手机号码存入。当时原本是让向玕去打电话,结果看他这样又背着个人还是不让他做难度系数那么高的动作,后来江桥就向他要了瞿锡呈的号码,向玕连手机也没掏出来,直接就背给江桥听。江桥想了一会儿,将这串号码的归属者署名为流氓攻:“反正之后你也是房客,还是留个联系方式比较好。”  向玕眼神流转片刻,告知完手机号码。  江桥存入,憋着笑瞥了向玕一眼,在姓名这里打入“变态受”,然后满足得将手机放回口袋。电梯将近十三楼,江桥之前为连齐送酒到杨小姐家,那时是因为杨小姐帮了连齐一个忙,所以才以这个作为回赠。只是江桥也没有多停留,寒暄了几句就走了,所以江桥对这里还算清楚。  “那个,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你为什么要挑我家那套房子住下?”现在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还算不错,江桥当然是借这个机会将疑问抒发:“你家条件那么好,要搬出去住的话,随便都可以挑那些很好的房子啊。”  “你想知道?”向玕侧头,笑得让江桥有点毛骨悚然。  “你不方便就不用说了。”江桥摇摇手,深怕他会做什么事。  “因为我啊,”电梯在二十楼停下,向玕背着杨小姐先行一步走出,声音却传至江桥耳畔,语气极其戏谑:“你就当我看上你了。”  向玕回过头,嘴角弯起至好看的弧度,他眼睛微弯:“所以你就当我是为了接近你才在你身边的。快走吧,不是说要去办事么?不然到时候时间会很紧呢。”  江桥愣住,才从向玕的语气中明白瞿锡呈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既然向玕还是不肯说,那她也不好再问什么,江桥在向玕身后免费送给他一个白眼,虽然这白眼才传递到向玕那里就会被向玕挺拔的后背戳破。江桥无声得说出一句“变态受!”,然后快步跃至向玕身边,在杨小姐口袋中摸索着,直到拿出一串钥匙,她走到中间的那扇门前,试着一个个打开门锁。  门卸下防备,露出一条小缝,江桥推开门,让向玕背着杨小姐先进门。  房间布置得很有老上海的风情,面积不大却十分精致,向玕张望了一会儿,确定中间那扇白色的房门应该是卧室。  “怪不得会认错人,你们真的长得很像呢。”  杨小姐卧室中床背上挂着的就是那个时候她和文博的合照,两个人虽只是坐在一起,但亲密无间的甜蜜感觉还是可以从中照片中溢出,渲染此时此刻的江桥。  文博和向玕的确是有几分相似,都是较为清秀的长相,只是文博的脸型还是有点方正,但他和向玕的眼睛极为神似,都是那种哪怕是相片,你也觉得移不开目光,像是漩涡一样引你迷恋,极为勾人。  向玕将杨小姐放在床上,老太太睡得很香甜,像是自己穿越时光回到了少女时期,而恋人真的回到自己身边一样。  盖上被子,向玕回头,看江桥还在那里站着欣赏那幅照片。  “喂,我们走吧?”  向玕声音压低,还是怕会吵醒杨小姐。  “喔,走吧。”    瞿锡呈拿起车钥匙,车子停在酒吧拐角处。瞿锡呈望了一眼,缓缓走近。  酒吧内的确是一片欢腾,作为夜店常客的瞿锡呈反倒是有点不适应,他站在那里没有方向,也不知道下一步自己该做什么。  瞿锡呈还是挑选了吧台上的位置,点了一杯酒自己悠悠得喝着,好像不远处那群狂欢的年轻人和自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又或者是明明只有二十岁的瞿锡呈,早已遗忘了年轻的资本。  身前不远处也是聚集在沙发上吵闹着的小年轻,看起来是只有十几岁的样子,瞿锡呈越来越是觉得这里吵闹,心也平复不了。酒很快见底,瞿锡呈结账起身,正准备往外走,那群年轻人之间跌跌撞撞得走出一个女人,她带着巨大的头巾,遮住了她的样貌。  女人走的焦急,撞上站在那里的瞿锡呈,她回头,低着头赔礼,又迅速离去。  “这次又是新货,保准吸了感觉超级好。”  “露姐的货有保障啦,不用担心的啦。”  年轻人在那里讨论着什么,几个男生催促着他们之间的一个小女孩去吸食毒品,小女孩嘟着嘴推搡,一旁的那佳抽烟,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他们。  瞿锡呈的左臂被撞,却像是被符咒定住,他停驻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立刻追上去,像是去追赶一阵风,知道即使追上也只是会从手中溜走,但却又舍不得让它离去。  她走得快,瞿锡呈在后紧跟,他知道,知道她或许不是那个人,但她从头巾中露出的眉眼却是那么熟悉,尽管苍老了不少,但全然是刑露的影子。    “喏,给你。”  满缘从附近便利店买了几灌啤酒,尹凛还是坐在草丛后边,他穿着灰色的针织衫和蓝色牛仔裤,很符合他年纪的青春。可尹凛却是一脸愁容,他双腿合拢,头枕着膝盖,他垂着眼眸,像是一个得不到宠爱的孩子。  尹凛抬起头,点点头接过啤酒,打开之后喝了几口,又呛住而咳嗽不已。  “喂喂,没事吧?”  满缘轻拍尹凛的后背,实在想不到这个即将重新在娱乐圈要再引起风暴的少年竟然是这样的类型,远不是自己从电视中看到而想象的那个圆滑,会做人的尹凛。  “没,没事,我只是是第一次喝酒而已。”尹凛手背抹去嘴边的啤酒泡沫,又觉得被满缘看着有点不好意思而闪烁着目光,尴尬的一笑:“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满缘打开酒,半躺在那里,也没心思放在白裙会不会染上灰尘,她仰望着天空,觉得人生果然是很奇妙,怎么自己就莫名碰上这种事。  “你和欧凝是什么关系?”尹凛握着酒瓶,低头看着行为自在的满缘:“她让你打扮成她的样子,应该是和你很熟悉吧?”  “噢,这个啊,是挺熟的,我也算帮过她几次吧。”满缘避开尹凛的视线,觉得在这样温和的男孩面前撒谎实在是会有遭报应的可能性。  “这样啊。”尹凛望着前方轻笑,像是眼前在放映之前与欧凝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她一定和你说过我们的关系了。”  满缘腾地坐起,酒瓶被打翻,她手忙脚乱得扶起,对上尹凛疑惑的视线,干笑一阵:“哈哈,那个,我知道,知道你们的关系,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提起。”  尹凛的笑颜多了几分苦涩:“是啊,一般人都想象不到吧,我身边实在是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所以才会想要找一个人说说。既然你也知道,那应该不会介意吧?”见满缘摇摇头,尹凛继续叙述着:“我和欧凝已经交往了快一年了,我们俩都不想把这段感情公开,毕竟她还没有成年,我也是新的事业刚要起步。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是霖越的,而我是盛空的,就好像是罗密欧和朱丽叶一样,我们怎么能有什么关联呢?”  满缘平息着崩裂着火花的心情,没想到竟然听见如此爆炸性的新闻,这些记者如果知道这事,大概会欢呼雀跃不能自已。  “所以我们平时见面都要万分小心,每次都要换地方,还要让她打扮成记者认不出的样子,这次我们是约定在那条弄堂里,她出门之前告诉我她会戴黑色假发和穿白色连衣裙。所以我才会认错人,吓到你了吧?”  “我倒是还好,其实欧凝是因为记者在后面跟着,她没有办法所以才让我装作是她。”  “我知道,还是谢谢你肯帮忙。”尹凛又灌了几口酒,眼神逐渐迷离起来:“我今天真得是很受挫,先是在公司遇到连齐,再是遇上记者。”  “连齐?”满缘的耳朵自动分辨过滤了别的词汇,只留下这个最惹自己瞩目的话题:“他怎么了?”  “你也知道他的吧,虽然之前是什么吸毒偶像,但人气还是很高。他又要重新回来了,盛空要力捧他,我们今天谈的就是接下来要合作的电影。他自然是男一号,我只是个不出彩的男二号,也怪我自己,怎么就和连齐同时回归,明明是赢不过他的。”  看尹凛苦笑,满缘也觉得这世界的确是很不公平,眼前的尹凛性格那么好,长得也很不错,从出道时就是以连齐的替代品一路走来,却又没有沾上连齐半点光芒。和连齐一样隐蔽了几年,却还是没有连齐受欢迎。  “你也不要这样,努力的话一定会有机会的,而且很多电影配角比主角更受到欢迎呢。”  尹凛摇摇头,脸上染上一点红晕,看起来完全受不了酒精的晕染,一瓶酒就有点支撑不住,他的额头垂靠着膝盖,脸孔隐藏在自己划分的小世界里,发出的声音像是从瓷器中流露出,带着迷茫:“算了……我已经没有期待了……只要能不影响我和欧凝的关系就可以了……”  之后的声音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满缘等待了半天没有回音,她试着轻推尹凛的肩,却是身体疲软得有点晃动,像是陷入了这一个小圈子,如同鸵鸟一样不肯面对现实。  “醉了?”满缘再推几次也没有反应,只好先张望附近,都快是深夜了,街上也没有什么人了,这地方离自己家里还算是近,可总不能带他回去吧。  尹凛的呼吸十分平和,看来已经入睡,满缘蹙眉,轻叹一口气。    “手机暂时无人接通。”  夜色凉意蔓延,江桥挂断电话,合拢外套,她和向玕站在公交车站,江桥不时探着脑袋分辨着许久才驶来一部的公交车。  之前两个人来到停车的地方,但是瞿锡呈却还没有回来,两个人等了许久还是没有等来瞿锡呈的踪影,江桥等不及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通。向玕没有心思等下去,从江桥得知这附近有公交车可以回去,就直接向着这个方向前去,江桥在后面喊了几声再等等也没有得到回应,最后也只好跟上他的脚步。  向玕坐在等公交车的座位上,非常淡然得双手插着口袋,看着这条由街灯点亮的马路,不时会有豪华的轿车飞驰而过,应该也是留恋这个城市夜晚的富家人士,不知为何,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向玕却是有着另一番感受。而江桥焦躁不已,回头就看到如此这样的向玕,觉得更加头疼,幸好车子姗姗来迟,江桥冲向玕喊了一声,自己先登上公交车。  两个人在前后的座位分别坐下。车上人不多,大多因为劳累而闭着眼睛,江桥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逐渐闭上了眼睛。  坐在前面的向玕望着窗外,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按下开机键。手机屏幕亮起,映射出光芒,一会儿就是主屏幕,向玕等待片刻,果然很快就出现急促的震动声,一会儿才趋于平静。向玕细看,是十几个个未接来电和一封短信。  从离开家里之后,向玕就关上了手机,他怕褚晴打电话给他,向玕害怕褚晴随意的一句哀求,就可以撼动他的决心。  来电和短信都是来自褚晴,向玕打开短信,简洁的一句话:“如果在外面找不到房子,还是尽快回来,你爸爸很担心你。”  他很担心我,那你呢。  他删除了短信和来电记录。向玕靠着椅背,现在的方向是向着江桥的家,感觉是离着褚晴越来越远。    那个神似刑露的女人已经没了踪迹。瞿锡呈追着走了很远,但因夜色过于浓重,而这个女人又是一直在拐弯和走捷径,瞿锡呈摸索不到她的路线,最后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失去了她的线索。  这夜晚带着迷幻的色彩,这条路又是人迹罕至,瞿锡呈产生自己像是梦游仙境中的爱丽丝的感受,自己是在追着兔子先生吗?这是一个梦境而已吗?  冷风吹散了这样的奇异想法,瞿锡呈停下脚步,眼前是一家便利店,而店铺对面有一个看起来五岁大的小男孩,他靠着在路灯,握着一小纸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扬着一张小脸好奇得看着瞿锡呈。  “小鬼。”瞿锡呈穿过中间那条狭小且没有人烟的马路,走到他的身边:“你有看到一个包着灰色头巾的姐姐吗?”  “我才不是小鬼呢。”小男孩的声音奶声奶气:“我没有看到什么姐姐哦,但是我妈妈是有灰色的头巾。”  “谁管你妈妈啊。”瞿锡呈正想摸摸小男孩的头发,小男孩就撅着嘴不高兴得移开脑袋。这孩子和自己小时候倒是长得很相像,都是圆脸大眼睛,看起来虎头虎脑的,连脾气也差不多。  这样的静谧的夜色中出现这样一个男孩,瞿锡呈蓦地就觉得这两件事情串联在一起,产生的事实就是自己会不会是碰上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了。要不然刚才只是想摸他一下怎么会抵触情绪那么大?瞿锡呈一直是一个比较迷信的人,但架不住胆子也大。  反正老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瞿锡呈从钱包取出一百塞给小男孩:“拿去,哥哥给你的,快点回家,都那么晚了,大半夜的出来吓人本来就是你不对,万一再被老鬼吃了就不好了。”  “谢谢哥哥。”小男孩虽然没明白后面那句话什么意思,还是一点也没有扭捏,很自然大方得收下:“我叫亚和,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这孩子和自己小时候太像了,就是不怀好意,瞿锡呈也不是傻子,小时候就听过了,鬼问你叫什么名字千万不可以说的,因此就笑着说:“哥哥叫张三,你快点回家吧,哥哥也要走了。”  或许只是自己看走眼,哪里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况且她也不似那个时候的刑露。那时候刑露的眉眼都是坚毅又带着傲气,而现在遇上的那个神似的女人,却是疲惫而又妥协,怎么可能又会是她呢。  瞿锡呈站起身,亚和抬起头小手摇了两下,瞿锡呈也挥手示意,之后就原路返回。  便利店走出带着灰色头巾的女子,她抱着一袋子日用品,而亚和见着就立刻奔过去。女人拉起亚和的手:“走吧,妈妈买好东西了,我们回家吧。”  “嗯。”亚和点点头,跟着母亲走向与瞿锡呈相反的一个方向,小手握着牛奶:“妈妈,我刚才遇到一个很大方的哥哥,他给了我一百呢。”  刑露原本还在心里算着帐,这次卖货赚了将近五千,正好解决房租和平时的消费,听见亚和这样说有些惊异:“这种事情?”  “是啊,他在找一个姐姐,我就说了几句话他就给我钱,是个好哥哥呢。对了,那个哥哥的名字叫张三。”  “那亚和就把钱收好,我们快点回家,晚饭还没有吃,回家之后先吃饭好吗?”  “好啊!”  刑露拉着亚和的小手,两个人相依为命也有几个年头,月光拉长两个人身影,延伸至街道的路面。    满缘背着尹凛走过街道,走进自己家的小区,再走上大楼,最后乘着电梯,一步一步走到家门口,这段路程花费的运动量也够满缘减个几斤了。她将尹凛靠着家里门口的墙壁放下,自己掏出钥匙打开门,里面是一片黑暗,满缘摸索着打开控制顶灯的按钮,发现屋子安静得很,没有一点多余的声响。  她先来到满甄的房门前,房门是紧锁的,看来满甄已经睡了。再去爸妈房间一探究竟,把手转动开,父母已经安然得睡在床上。满缘蹑手蹑脚得走回门口,拖起尹凛进入房间,腾出一只手关上门后艰难得走向自己房间。  尹凛睡得很熟,没有发什么酒疯,这让满缘稍稍安心。她打开房门,将尹凛在床上放下,自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休息。  父母和满甄都已经睡了,满缘最后想出的唯一办法就是先让尹凛在这里睡一晚,早上等他醒来再想办法,当然这必须在父母和满甄醒来之前完成才有可能性,不然被他们发现的话,罪名就是私自携带男人回家过夜,里面的纠纷是怎么也说不清了。  满缘休息足够,从衣柜拿起睡衣,将鞋子换成拖鞋,轻掩上房门去洗手间洗澡。  而睡在床上的尹凛耳朵意识到房里另外一个人离开之后,眼睛缓缓睁开,不再是之前受伤的样子,而是冷静得如同是一个旁观者。他坐起,环视这间房间,直到看见书桌上的相架,上面都是满缘和满甄的合照,他轻勾起笑容,高深莫测。  换上蓝色的睡衣,满缘打开洗手间的门,身上都是沐浴露的香气。她去厨房倒了一杯冰水,握着水杯回到自己房间,看见尹凛坐在床上,揉着太阳穴,不明所以得看着眼前的事物。  “你醒了?”满缘一惊,没想到尹凛那么快就醒了,这样也好,可以让他早点回去,免去了明天早晨的麻烦。  “我......”  尹凛看上去还是没有弄清楚状况,特别是满缘还是穿着蓝色的睡衣,短发还是微湿的,像是昭显了发生过什么事情的证据。  满缘看着他的眼光落在自己衣服上,自然是明白了,立刻解释:“你是喝醉了,所以我才背你回来的,我只是去洗了个澡而已,你别想多了,我可不是什么女流氓啊。”  “我知道,谢谢你了。”尹凛被满缘紧张的神情逗笑,站起身:“我酒量本来就一般,多亏你了。那我先走了,还是不要打扰你了。”  满缘放下水杯,领着尹凛走出房门,还不忘提醒他别发出太大声响,只是满缘还没从里面打开房门,房门就向外移开,满甄握着门的把手,回着头接受连齐的晚安之吻。连齐轻吻完抬起头,发现眼前另一番景象,他望着满缘和尹凛,打量着自己从未看见过的睡衣,眼色蓦然沉了下去。  “怎么了?”甄见连齐那么奇怪,回过头,才发现这使得目前情况及其尴尬的事实。  “尹凛?”还是满甄先回应,她看着出现在自己家的公司艺人,显然是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满助理,你怎么和连齐在这里?难道说......这里是你们家?”  连齐眼神冷冽得看着尹凛,像是要从他的身体上剥削下一块能够反映之前到底发生什么的片段。  “这里是满甄和她妹妹的家,现在已经那么晚了,我们也该走了吧。”  “哦,是啊。”尹凛即使意识不到目前的状况,从连齐的表情也能猜出一两分,他侧头对着满缘道别:“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了。”  满缘点点头,看着尹凛走出房门离开,而连齐则是回头再看了一眼,满缘立刻垂下眼眸,她不知道这视线是向着她,抑或是向着满甄,只知道满甄很快就关上门,家里恢复了平静。  “怎么回事?为什么尹凛会出现在我们家里?你还穿着睡衣,这......”  “这是我的事情。”满缘打断满甄的话,眼前不断回放的都是那个吻,这使得她心烦意乱,她不愿再和满甄说什么,怕会再引起更大的麻烦,因此满缘自顾自得转身回房。  “满缘,你...”满甄沉下一口气,目光循着满缘闻声停顿的背影:“你是和尹凛交往了么?”  “有什么问题吗?”声音是满甄与妹妹相处这么多年来,从未遇上过的冷淡和反感,尽管只是一句话,却也证明了姐妹俩得关系出现了一条不可治愈的裂缝。  “你应该知道,连齐的事业才重新站起,而尹凛又是竞争对手。你作为我的妹妹,我希望你能够避嫌,不要......”  “最避嫌的难道不应该是你吗?!”满缘忽然转身,放出了一根冷箭,再看见满甄震惊的神色之后,也意识到了自身的无礼和野蛮,只能再以不温不火的语气弥补上一句:“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你放心吧,我和尹凛没什么关系。”    两个人默默无言得走进电梯,连齐靠着电梯后面的镜子,眼神一直在盯着不远处站在的尹凛。而尹凛则是抬着头,时刻密切关注着楼层数字的变化。  电梯降落在一楼,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离开了这幢大楼。外面已经是寂静的夜色,偶尔抬起头可以看见一些房间的窗户还留着光,陪伴着这寂寞的夜。两个人都没有打招呼,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连齐向着左边停着自己车的方向走了几步,却再也按捺不住,忽然转过身望着渐行渐远的尹凛,抬高音量到对方足以听见的程度:“你和满缘到底什么关系?”  尹凛背对着连齐,他抬起头勾起笑意,如同是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出一般。他稳定好情绪再扬着一张无辜的脸回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倒是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和满助理真得是和一些小报上写的那样,在一起了呢。”  “这不关你什么事。”连齐两手插在口袋中,走向尹凛,离他距离身份近的地方停下,以让人寻味的命令口吻道:“我希望你可以离满缘远一点。”  “为什么?满缘有交朋友的自由。”尹凛扬起笑,看似温雅却有挑衅在浮动:“连齐你应该关注的是满助理,而不是她的妹妹吧?”  连齐一顿,继而找出一个完美的借口:“那我作为满缘未来的姐夫呢?这一点我还是可以干涉的。”  “她的姐姐可以和一个有吸毒经验的人交往,她的妹妹却不可以和一个正常的大学生交往?”尹凛的言下之意呼之欲出,已经到了直白的程度,连齐闻言立刻拎起尹凛的毛衣领口:“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真的很可笑,连齐。”尹凛露出嘲讽的笑容,他轻轻将连齐的手推开,像是拍去灰尘这类肮脏的东西一般。尹凛整理好自己的领口,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你明明是在和满助理交往,却对她的妹妹这么关心,难不成是想坐享齐人之福?我做事还轮不到你操心,你先把自己拉回正常的路上再说,东山再起也没那么简单,毕竟也是从戒毒所走出来的。”  句句都戳中连齐,见连齐答不出话来反驳,尹凛又继续:“就好像我们要走的路一样,你的车停在那个方向,你要坐车回去,而我则是要先走出这个小区,才能走上和你一样的路。或许你开车速度是会快一些,但是也不代表我不会走出小区后叫一辆出租车。再说,走出小区后你我的方向也不一定一致,谁都不知道谁走的那条路是远路或是绕路,又或者也不知道谁会不会在半路遇到车祸,然后万劫不复。所以将来的路还长着,现在我劝你不要把太多感情放在这种事情上,你怎么也是我最重要的一个对手,连齐。”  尹凛抿起嘴一笑,不多做停留就转身离去,而身后的连齐在一段沉默后才开了口,语气显得不再咄咄逼人,反而是有退步的意思:“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比什么,所以我希望你不要牵扯不必要的人进来。”  “那是你,连齐。”尹凛背对着连齐停住脚步,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折射出坚定和寂冷的光:“因为你不是我,你成功过,辉煌过,哪怕你现在这样也会有人惦记着你。而我不是,我从一开始就是你的替代品,并且非但没有成功还被你的那些粉丝厌恶。你没有尝过站在舞台上被那么多人起哄嫌弃的滋味,你没有尝过坐在正在放映自己电影的放映厅,听见全场都在嘲笑自己的演技,并且拿你做比较来突显我的差劲。你没有试过努力了那么久,还是会被人拿来和你做比较,还是会被你比下去。你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堕落而吸毒,可是还有那么多人肯原谅你,他们相信你只是一时糊涂,只是因为年纪小受不了外界的诱惑,他们愿意等你。而我却是因为是在这个圈子混不下去才被公司雪藏,我从出道开始就生活在你的阴影中之下,没有人会愿意再看一眼我,因为他们根本不期待我的任何表现。而我现在却又要成为你的附属品,所以你根本不会知道我的想法,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我?”  连齐一愣,他从未知道尹凛这些想法。当时连齐进入治疗中心之后也没有再留意外面的事情,重新回到社会之后,那个时候正逢尹凛也处于隐退期,所以两个人根本没有任何交集。也是在今天的公司会议上,作为艺人的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尹凛在会议上始终面带笑容,彬彬有礼。在詹敏文安排好影片的角色之后,屈居男二号的尹凛也没有面露不快,还让自己多多指教,因此连齐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倒是方才遇见的那一幕,让连齐的心里产生了一些反应。他以为尹凛是在追求满缘而已,因此才会忍不住想要阻止他,是极其单纯的心理。然而听到刚才那番话,连齐才知道,这个看起来温顺的男孩竟然恨了自己那么长时间,因此尹凛的目的根本没有那么单纯,他是在进行自己的计划,虽然连齐尚不清楚这计划中的细枝末节,但他明确得知道,满缘一定是其中的一步棋。  “既然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要和满缘扯上关系?你借用她难道不觉得自己很卑鄙么?  “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利用她。”尹凛转过身,灿烂的笑颜依旧,却如同是食人花张开的怀抱一般:“你现在有什么证据说明我卑鄙吗?如果没有的话还请你不要随意污蔑人。”现在在连齐眼前的尹凛又回复到一开始认识是那个单纯的模样,不似刚才的锋利,如同是要随时啮噬的阴狠:“很快电影就要开拍了,到时候还请你多多照顾我这个男二号呢。”  连齐第一次感觉到未知的迷茫和不确定,他看着尹凛向着自己微笑,然后渐渐离去的背影,却像是看见不可抗拒的毁灭向着自己的未来冲刺。在连齐二十一年得生命中,他不曾遇过如此的危机。这如同是咽下外表色彩艳丽的毒蘑菇,不知道的人以为这蘑菇是好的,看着你吃下去,而只有你自己知道这是有毒的,可是你又不能当着众人拒绝。你就只能先勉强吞下,然后等着毒发的那一天,而更糟糕的是连你最在乎的人也咽下一口,这样的刺激和未知才是最恐怖的。    虽然已经是十点多的光景,外面的马路却仍是不时有汽车奔驰而过,来往的路人也有两三个,黄色的灯光笼罩在地面,尹凛握着手机走在这条路上。  “喂,是凛哥么?”  “嗯,照片搞定了?”  那边传来笑声:“当然,我做事你放心,拍好了,那个角度所有人都会以为是欧凝的。我们在那小妞楼下等了那么久,本来以为能够抓拍到新闻点,没想到这小妞也有戒心,幸好凛哥你聪明,这冒牌货也有大用场吧?”  “她留着当然有大用处,但是现在还不需要。”尹凛走到路边,挥手做叫出租车状:“把照片卖给那些八卦杂志,他们一定会刊登上我和欧凝在交往的事实,到时候看霖越那里怎么回应。当然他们再怎么挣扎也没有用,欧凝不过是我路上的一颗石子而已,就用她来成就我吧。”  出租车在尹凛面前停下,尹凛收起电话,坐进出租车,接着交代完要去的方向。  “小伙子,你很眼熟啊,像哪个明星呢。”出租车司机手握着方向盘,不时还瞟一眼反射出坐在后排位置上尹凛的反光镜。  “是么?”尹凛扬起标准笑容。  “是啊,像那个.......”司机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一会儿欣喜得开口:“像那个连齐,是连齐吧?我很喜欢你演的那部电影呢!”  “你认错人了。”尹凛的笑靥凝结在那里,继而缓缓融化,滴落下黑色的溶液:“我不是连齐,我也永远不会是他。”    “我开车先回来了。把你的行李放在你房间门口了,我先回去了,明天你上课吧?到时候再联络,说不定我会去你和程霏的教室蹭公开课哦~”  向玕面无表情得拿起贴在自己行李箱上的那张便利贴,阅读完上面的字句,而一旁的江桥则是用着钥匙打开向玕暂住的房门,回头望着还站在那里的向玕道:“你先把行李拎进来吧?”  向玕照做,进入房间之后望着空旷的地方,却忽然不知道今晚该怎么度过,他看着地面,虽然不算太脏,但真得要落魄到要睡地板的程度么?  “你先去洗澡吧。”江桥抬起手看了眼手表:“那么晚我爸也应该回来睡觉了。”她抬头望着向玕:“热水器会开吗?”  “当然。”向玕蹙了下眉,果断得露出坚定的神色,一会儿又因为心虚眨了几下眼睛,低着头思考了片刻重新看着江桥:“但是每家都不一样吧,所以是要按什么按钮吗?”    之前被江桥教导怎样控制他们家的热水器和怎样使用他们家的莲蓬头,向玕算是有了基础的了解。浴室的确是小的可怜,没有浴缸这样的基础设备,只是莲蓬头还一块给你站立的区域,因此向玕还不得不穿上江康的塑料拖鞋站在那里结束这一段特殊的经历。  身上是女生喜欢的玫瑰香气沐浴露的味道,向玕不禁皱了下眉,换上干净的衣服后他拿着自己带来的毛巾,打开浴室的门,外面是清爽的阴冷感觉。  江桥却不在这个房间,向玕望了眼他们家的客厅,还是没有找到踪迹。他穿着这双黑色拖鞋走回自己的房间,门是敞开着的,一眼就看见江桥正在原本要安置床位的位置上的一张行军床上铺着被毯。  “哪里来的床?”  江桥正弯着腰对行军床做着保暖工作,听到声音抬起头,正对上向玕的脸孔。因为才洗过澡,头发都是湿的,他的发梢还挂着水珠,刘海也被清水弄得弯曲,而他穿着的是一件白色的纯白棉恤,却有点紧身而显得向玕的好身材。因为水滴偶尔滴落在这件白恤上没有包裹住的锁骨上,向玕平整且凸出的锁骨上的白皙肌肤染着透明的水滴,它们还不时向下探索,以至于沾湿了白恤的些许小地方,底下穿着是一条灰色的棉质运动裤,十分宽松。  而向玕正望着自己,并且拿着粉色的毛巾不断擦拭着自己的头发,脸上带着些许热气存留的绯红。  扑面而来的沐浴露香气,明明是自己平时常用的,怎么莫名觉得有点新奇的感觉。江桥故作正常的移回视线,继续手上的工作:“正好我们家还有一张这个床,你要是不嫌弃它太小就勉强睡。被单和枕头都是干净的,虽然平常不怎么用,但也保证一段时间就会洗一次,绝对不是脏的。你如果有什么意见先将就今天这一晚,明天自己去买一套你喜欢的。”  “嗯。”向玕点点头,望着别的地方再随意撸了自己短发几下,气氛空白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忍不住看着江桥开口:“那个,你的那个看得到。”  “嗯?”江桥放下最后一道工序的枕头,向着向玕所说的地方低下头,只见因为自己是弯着腰的,因此上衣的领头露出了自己的胸口下的秘密。  “理好了,钥匙给你吧!”江桥猛的拽紧自己的领口,将钥匙丢给向玕,敌意得望着他退出了房门。  向玕觉得江桥的行为好笑而不免勾起嘴角,他环视这个房间,想着将来恐怕是有一段时间要在这里度过。向玕坐在行军床上,因为铺着厚实的被单而不觉得难过,反而是有着温暖的触动。他将不远处的行李拖过来,上面原本贴着的纸条已经被放在床头柜上。  向玕拿出笔记本电脑和两三本书,再拿出一个极其平淡的普通闹钟放在床头柜上,时间已经很晚,整个房间只有这里还有着行走的声音,一步一步得拨动着空气。  闹钟被调整好闹铃的时间,向玕将枕头竖起,依靠在后边的墙壁。他整个人半躺在那里,背部枕着枕头,随意打开一本书,向玕就这样阅读起来。    江康很早就回来睡着了。江桥洗好澡回到自己房间,卡通床单上放着的塑料袋里安静的躺着自己今天买来的几本数学参考书,她慵懒得跳上床,在床的横截面中间躺下,头朝着外面,而两只脚则竖起,脚跟靠着墙壁。  江桥大致翻了一部分,发现大多数还是看的懂,则多了些安稳,也有了信心和兴趣。看时间还没有到午夜,江桥便先复习起曾经学过的一章。    瞿锡呈到家的时候,才回到自己房间就看见瞿廉在屋里,房间没有开灯,因此只能通过窗子外的灯光照射进来,而瞿廉站在那里,透过自己房间的落地窗户望着远处的景象。  “爸,那么晚还不睡?”  瞿锡呈没有抬头继续注意父亲的举动,而是在一旁先摘下手表,再脱下西装外套。  “这次回来算是定下心了?”瞿廉回身,虽说也是年纪不小的中年人,也是四十多岁了,但不得不说瞿廉保养十分得当。体型匀称,健美高大的身体;健康的身体肤色;双眼也是和瞿锡呈一样,很是深邃。瞿锡呈的外貌的确是很大程度是遗传自父亲。只不过和瞿锡呈总是带着笑,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不同,瞿廉则是总是沉着一张脸,似乎所有的情绪都是蕴藏在眼神之后,你看到的,不过是他防御式的,投射在瞳孔中的光芒,难以得到他真实的所想。  “嗯,当然。”瞿锡呈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抽起一根烟。  瞿廉望着他一会儿,以命令的口吻开口道:“先找个大学念完,之后的事情再作打算。不过......”瞿廉眼中是明显的不可抗拒,是自己为瞿锡呈定制的未来路线,决不允许他有任何的异议:“公司总是要有人接手的。”  “这不是还有向玕么,他这种好栋梁才最适合继承公司。”  “他是他,你是你,公司无论怎么说也是我在当家。”瞿廉的脸色冷峻起来,他看着自己儿子醉生梦死的样子,又恨铁不成钢得说:“你都多大了,别整天在外面只想着吃喝玩乐,是时候该有个男人的样子了。”  “是,知道了,知道了,爸你歇着去吧,明天还要去公司呢。”瞿锡呈将香烟按在烟灰缸,见父亲又要训话连忙婉转得招呼着他快点走:“你放心,你儿子我这次回来就是洗心革面的,一定会重新做人,不会让你失望的。”  “你知道就好。”瞿廉的脸色有了好转,离开了瞿锡呈的房间。  事实上烦心折磨人的事情多得是,比看不见的刑露而言,这还有一两年就会发生的事情才更加迫在眉睫。  瞿锡呈坐在那里,一旁的烟灰缸里的香烟还有些许红星子,像是渺茫的希望,对这深邃的夜晚不过是用作嘲笑的对象而已,它可以将你包围起来,让你有温暖的触感,却殊不知你早已被它淹没,再也爬不出去。    清晨闹铃如约而至,向玕缓缓睁开眼睛,外面世界白色的光线已经注入进这个狭小的房间。和自己在向家的房间一样,这间房间也有一个在床边的窗子。向玕坐正,画上闹钟的休止符,然后垂着眼眸再思索些什么,一会儿才侧过头通过窗子瞭望外头。除了这里照进来的光线和自己家里的早晨相同,整间房间充满了浓重的陌生感,向玕都仿佛感受得到空气中都有些许新鲜的物质在跳跃。  虽然平时有惠姨的照顾,但每天早上起床这件事向玕从小到大都没有让他人干涉和操心过,因此神志以极其迅速的势头发展起来,很快向玕就从迷蒙中清醒过来。他从行李箱拿出衣服换上,整理好形象,再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品后他离开房间。  隔壁那间房间有一个正在读小学的小男孩,两个看起来还算年轻的家长各自拿着包,和孩子一起匆匆出门。在发现许久没有人居住的这间房间忽然走出一个年轻男人的时侯,那家女主人还有点震惊,多看了两眼,然后问道:“新搬来的?”  “嗯,是。”向玕很不适应在自己没有洗过脸刷过牙的状态之下走在不是自己房间的地方,更加不适应的是还遇上他人要和他们交谈,甚至手上还拿着牙刷牙膏以及水杯之类的东西,因此脸色不是很好,语气也很搪塞。  这家的妻子点头,联想起这大概或许是住客,也就没了明显的情绪,催促着和丈夫一起送孩子去学校。  向玕抓抓头发,向江桥家走去。他们家厨房对着这个走廊安装的是绿色磨砂的窗户,上面传导出灯光,是披着长发的人影在不断移动。厨房的门也是虚掩的,已经在门口的向玕还听得见许多杂音。他顺着门的一条缝隙再往前缓缓推开一点,只看见江桥穿着海绵宝宝的长宽睡衣,头发还没有梳理因此乱糟糟的,而她来不及完成这些事情的原因是她正在烹饪早饭。  “你那么早?”见江桥忘我得沉浸在烹饪鸡蛋的过程中,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反应,向玕还是决定先自己打招呼,以免造成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而他也是第一次在大清早遇见一个和自己一样没有梳洗过的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忽然觉得有点无所适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先随意选取一句最简单朴实的派上用处。  然而向玕精心准备了那么久的问候还是惊到江桥,她原本在用锅铲煎鸡蛋,听到突如其来的年轻男子声音,意识还没有纳入昨天的进展,来不及反应,手一滑锅铲就掉在了地上。  “哦,是啊,你也那么早。”江桥慌忙得捡起锅铲,没有梳理的头发从后面跃至前面挡住了江桥的眼睛,江桥只能一边将发丝拖到耳后,一边拿起锅铲。  “刷牙是在厕所还是厨房?我不太清楚你们家的规矩。”向玕晃晃手中的水杯,里面的牙刷牙膏碰撞发出声响。  “这里,在厨房。”江桥打开水龙头让清水流过锅铲正反面两次就关上水源,指着水槽说:“就这里。”  这的确对于向玕而言是一个挑战,从来没有试过有人在旁边煎鸡蛋,自己在这里刷牙。但是又没有其他的选择,向玕只能以略微僵硬的脸色去应对这个事实。他看着江桥再用这把锅铲去抬起鸡蛋放入碗中,立刻转回视线,因为忽然有了一种再看下去不知道还会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的预感。他打开水龙头,开始梳洗起来。  整幢楼都开始繁忙起来,因为周一的到来,每个人都开始带着些许厌烦的心情迎接这一天。而在这四楼的一间房间,你可以看见穿着宽大睡衣因此身材完全没有任何曲线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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