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祥云给人安。善恶到头打一生肖总有报。

用科学的态度交流 打破迷信
查看: 2742|回复: 11
第一章 晚清异闻录
  此时,他只想逃,因为只有冥婚才摆四十四桌。他不敢抬头,因为地上是一双红色的缠枝花纹富贵牡丹嫁鞋……
  七月节,鬼门开,魑魅魍魉齐出来。大人出,小孩进,端水照脸鬼无头。中元节,阴森森,亏心之人鬼敲门。鬼敲门,索命来,人心不古世道衰。
  十四日,鬼敲门,戏棚满院席满座。有影进,无影出,来来回回谁是人?子时缺,午相交,阴辰阴时把人找。人在笑,鬼在哭,扶乩错把人来找。
  十五过,鬼门关,善恶到头终有报。好人走,坏人来,端水照脸谁是人?冥烛照,衣纸烧,明天太阳就到来。谁是人?谁是鬼?血色人间无忠良!
  阴恻恻的歌声飘过公主坟上,满地错落着金钱衣纸,纸灰弥漫。
  夜深了,街道上一片荒凉。一身灰白影儿舔着路边香烛。一声惨叫,一个提着灯笼的仆人躲进了一府院落大门。灰白影儿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雨淅淅沥沥,愁得人慌。雨打在镶着“归府”二字的巨大牌匾上,让人觉得更加得阴冷。归府不就鬼府吗?几个好事胆大的半大孩子提着灯笼在公主坟上走,一个闪电紧挨着一声惊雷响起,冷光照亮了“归府”。
  “我怎么觉得这府宅特怪异!”一个孩子发了话。
  “胆小鬼,怕死的现在就滚回家去。”为首的一个大孩子揶揄,因他姓苟所以大家都叫他狗子。
  “谁说我怕了!”
  “真不怕?听说这宅子可是闹鬼的。”狗子存了心要吓唬他,其他的几个孩子也跟着起哄。
  “胡说,我二毛子可不怕!”
  狗子道,“听说这家子怪得很,专挑这鬼里鬼气的日子娶媳妇。那老爷娶了好几房妻妾了,但人没几天就不见了。”
  几个孩子沸沸扬扬地说开了。“听说归謬归老爷子第一房太太死得怨呐。”吴福插嘴。
  “这是怎么回事?”狗子连忙问。
  二毛子有些心不在焉,他们一帮孩子本是围成大半圈儿站着聊天儿的。忽然一道红影在狗子身后晃了过去,吓得二毛子赶紧揉了揉眼睛。“二毛,你干嘛?”狗子被他惊恐的眼神吓着,回身看什么也没有。他不禁有些怒。
  “没什么。”二毛子闭了嘴。
  吴福说起了关于归府第一房太太的往事。
  归府的大太太人称魏氏,景德镇上人氏,父亲在皇窑厂供职。自她嫁到归府后,整个归府起了异样的变化。
  再后来,魏瓷就无缘无故地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失踪的那天刚好就是阴月的中元节。家仆门童都认定她是在府内消失不见的。女主人被鬼带走的消息在府内慢慢地传开,大家开始变得人心惶惶。
  而老爷每隔几年就会娶一个媳妇,每个女人都是在鬼月娶回。她们都看见了诡异的女人,听到了恐怖的声音。她们一个个地疯了,最后消失不见。
  “今天,归府又要娶媳妇了……”吴福的声音变得尖细而诡异,尖得如女人的声音。
  大家无不感得身上传来阵阵寒意,一个盖着红盖头的女人,穿着漆红的鎏金新娘袍子轻轻地向背对着她的众人走来。
  二毛子是唯一面向她的人,他感到自己的腿在不听使唤地颤抖。他指着对面,吓得说不出话。
  大家察觉到异样,转过身,背后什么也没有。但他们的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许多人,或许根本就不是人,影影绰绰,零星地散在公主坟上。它们或三五成群,或形单影只地跪在衣纸蜡烛前。
  那几个男孩再也忍不住,“哄”地一下全部散去。只留下二毛子一人,二毛子吓得尿了一裤子,看着盖着红盖头的女人向他走近。
  风吹过,掀起红盖子,里面什么也没有,没有头的女人……
  “啊——”二毛子再也承受不住,昏倒在地。
  听到外面的惨叫声,家仆的手抖了抖,杯里的茶水晃出了些许。老爷半闭着眼,淡淡地说,“恶鬼抢吃啊!”
  家仆们一听,皆是一怔,只觉在这府内,连老爷也变得诡异起来。
  刚跑过二进门内院的一个家仆,脸色灰白,跌跌撞撞地闯进来。被给老爷奉茶的仆人一把拉住,喝道:“来福慌什么,照了水盆再进屋。”
  “我刚看见吃,吃元宝蜡烛……”来福看见老爷脸色大变,连忙住了口,在院中天井下站稳,把头慢慢地探进水盆。水里除了他什么也没有,来福舒了口气。突然一道白影在来福头上晃过,白影低着头看他,然后水里的人变得模糊起来。
  “嘭”一声响,水盆翻倒在地。“我看见三太太,看见……”
  归府一下子全安静了下来,“记住了,什么也没有!”老爷语气仍是淡淡的,转身走进了里堂。
  里堂布置得一片惨白,只剩一对挂在门头上的灯笼是红色的。
  案几擦得是一尘不染,上面摆放了一只明宣德香炉,上面插了三只贴了金字银粉的香烛。老爷小心翼翼地把一对洁白圆润的蜡烛插在香炉的正中。香烛是做法最传统的香,香烛里用的是芦苇管芯,所以里面是中空的。等蜡烛烧完里面的芦苇管芯就会成灰。而洋蜡烛或者新式的蜡烛制作都不用芦苇管,里面是实的,自然也就不会形成“蜡炬成灰泪始干”这种独特现象了。
  今天是老爷大婚的日子,但这一屋子的白对着门上随风而动的大红灯笼显得更加的刺眼。整个宅子空空落落的,院中槐树落了好些叶子,风一刮,在院中呼呼地打着卷儿。
  因老爷婚事,所以一众奴仆早已得了令去伺候,小六因没训练好所以不能进入内院主院,内事也不方便和他细说,因而管家只吩咐小六入了夜千万别乱走,就呆在自己房中。
  小六只十四五岁,正是多事好动的年纪,岂肯乖乖待在房里。听到后院有些动静,就支开了半扇窗子。他看见,归府的后进小厢院落里的后门开了,一对穿着白衣裳,头上戴着白色尖尖帽撑着白帆的领头人领着一队同样身着白裳的人抬着一顶鲜红的龙凤轿子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撒着衣纸。没有敲锣打鼓,也没有媒婆接亲。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安静得让人心慌。
  轿子放到了地上,没有一点声音。衣纸铺了一地,形成一条纸钱小道一直延伸进内院主厢房。而那群人忽然就退了下去,退得那样快,一下就没了人。
  小六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得紧紧的,他想起了民间对于归府的传言,“归府老爷啊,一到了鬼节就会娶鬼媳妇!”他惊恐,但又忍不住好奇心,只是在窗格糊纸上戳了一个洞,偷偷地看。
  风起了,红轿子露出了一只小巧的脚,脚上穿着一只鲜红的鞋子。鞋子上绣了好多红色的缠线花枝儿,枝叶相纠缠,红红的牡丹,红红的花叶,努力地纠缠着,仿佛要纠缠得挤出了血,挤掉了魂才肯罢休。缠枝花纹富贵牡丹绣鞋此刻如催命的恶鬼,拼命地要把小六的魂勾掉。
  看不见轿子里面,只能看见一只红绣鞋。许久,风停了,一只苍白的手扶上了轿门。小六的心又是一颤,只见一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弯着身走了出来。天更黑了,主院为什么这么安静。难道酒席没人来吗?小六想得心里直发毛,只见新娘一步步地向他房子走来,他的心已经是蹦到了喉咙顶尖。小六连忙跑到床上用被子捂住了头,他想到了鬼新娘的传说,想起了鬼新娘要吸阳气的可怕事儿来。
  忽然一切静了下来,他给自己打了打气,小心翼翼地下床,走向窗眼往外看。后院什么人也没有,轿子也没有,衣纸也没有。
  他想走进内院,但发现通往内院的月亮门锁上了。他有点泄气,把耳朵贴近门上侧耳细听,内院死一般地静,静得惊心。早上管家吩咐大伙时说过的话,忽然就如一股阴风吹过他项间,飘进他脑海里,“今晚老爷大喜日子,要摆四十四桌宴席,你们得好好准备,厨子那边也得看紧。”
  此时,他只想逃,因为只有冥婚才摆四十四桌。他转身想走,但身子一下软到在地。他不敢抬头,因为地上是一双红色的缠枝花纹富贵牡丹嫁鞋……
  盘长生合上了书,这是一册名为《晚清异闻录》的古籍。而盘长生也就是顾玲珑。他又回到了北京这个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来。
  按顾玲珑的意思,他是再也不想回到这个地方。这里有太多的伤痛回忆,回忆是如此的沉重,每每忆及心还会痛。但他必须得回来一趟,因为翡翠的母校广播大学又出事了。起因就是有学生在学校附近发现了这册《晚清异闻录》古籍,随后找到历史教授进行研究,开了一个课题。
  学术研究本也是平常的事,但怪事发生在这本古籍面市后的第十四天,看过这本古籍的学生开始失踪。如今已有四个学生失踪了,学校方面怕此事会闹大,忆及冷翡翠勇破走私贩卖国宝一案,她的能力学校方面是绝对信得过的,所以请了翡翠出面。
  而翡翠一心留在家里照顾昏迷不醒的未婚夫子剔透不想再管外事,所以请顾玲珑代为出面。毕竟顾玲珑比起翡翠无论是知识面还是格斗能力都更出色,再者他行事极为低调,没有人认得出他的身份。而学校方面明白了她的用意,表示会全力支持顾玲珑的工作,为了办事能更低调,顾玲珑改回了原名盘长生,毕竟新闻报纸等公众媒体报道的只是唐宋元等人勇破奇案,应顾玲珑的要求没有提及他,而盘长生的名号更是没有人知道的。
  思绪又回到现实中,这《晚清异闻录》等于是一本地方志怪录,真与假糅合在一起,但是从学术上来说有利于研究晚清市民的风土人情。这册子书共分为四册,但现在面世的只得一册,这册书是为整合册的第二册(卷二)。讲述了一个奇怪的家族,和他们会在阴历娶妻的古怪习俗。
  可惜的是这第二册书有缺页,以至于里面的许多重要内容都失传了。“如果唐宋元你在就好了,马上能为我解开第一个谜团。”盘长生闭上了眼仰头叹息。
  眼本就闭得不紧,忽然一点猩红更是刺破了眼球,跳将出来。盘长生一个激灵,星眸怒睁,四周很静、人也不多,哪有什么猩红。
  图书馆二层的书籍是教授级人物才能借阅的贵重书籍,也珍藏了许多古籍善本。学校的重视程度是不用说的了,学生是不允许进出这一层的。经过盘长生的询问,这册古籍并不属于学校财产,那册子最初出现在何处?和失踪的学生又有什么关联?为什么看过本册书的学生会无故失踪呢?一大堆问题冒了出来,看来首要任务就是得查清古籍的出处。
  盘长生还在思考,而小猫玲珑则灵活地画了一条弧线,再优雅落地。一双盈绿的猫眼在黑夜里特别的幽绿诡异,只见它很快就消失在图书馆的另一则。
  奇怪,那里不是死角吗?这一下引起了盘长生的注意。玲珑消失的尽头是图书馆的休息室,那里只得十平米,是个密室。盘长生跑进了休息间。
  休息间布置得简洁舒适,一排复古的书架子挡在玄关处,隔绝了来人的视线。书架子后是一张小床,供人乏了休息。盘长生看向架子上的书,是一些珍贵古书籍的拓本。他发现了一本名为《诡府奇案》的拓本放在了书架子中间。
  其他书都落下了灰尘,独独这本显得过分干净。盘长生将书取了出来快速浏览,突然他的手停了下来,他被眼前的一幅图画震住。那是一组玉面具,通称玉覆面,组佩玉是很难得的文物,早前一段时间曾有许多富豪不惜砸重本,花大价钱也想得到一套组佩玉,更何况是做工精美而神秘的玉面具!
  玉面具也属于组佩玉,整个五官是由一套特定的专配一个人的脸面而做成的一幅组套面具。这样花费的玉料也会更多。玉面具的每个部分都是用金丝固定,形成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再用天珠,玛瑙,绿松石,琥珀等名贵宝石料子串成面谱的各根支线,一张华丽精美又带了神秘的玉面具就形成了。为了更好的遮盖住脸,玉嘴的部分比例特别的大,使得整张玉脸扬起的嘴角线就如在微笑,令人看了毛骨悚然。
  那是冥具,只有死人才会以玉面具覆脸。而这本书上有记载,诡府鬼节娶新娘。新娘必以冥器寿服装身方能嫁入诡府。这与《晚清异闻录》记载的有相同之处,不同在于,《晚》一册书说新娘是红妆红嫁衣。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晚》说的是归府,而这拓本说的是诡府,这两者间会不会是同一个府邸呢?历史考古的课题不能随便开,一旦开了就要大胆设想,小心求证。
  把拓本放进自己手袋里,正要往回走,却觉得背后有双眼在冷冷地盯着他看。他停下了脚步,转过头,那双眼透过书架上缺了书的空隙射过来。那双眼如此空洞,如此冷漠。
  盘长生吸了一口气,从休息室门口边转回来大步向床走去。
  床上什么也没有。
  玲珑到底跑哪去了?不对,玲珑是训练有素的猫,它绝对不会不服从命令无缘无故的失踪。这里没有窗户,它进这里后再没有离开,只能证明这里一定有秘道。
  盘长生在房内小心地摸索,走近床前,床下传来空心的声音。这里竟然有秘道,这一发现着实让他一惊。休息室的门他已经反锁,放下心来他就开始研究打开密室的机关。
  书架的书类摆设引起了他的注意,国学类,志怪类,地方史记,文学等等都是由一批批按同种类的书摆放在一起作归类,偏偏中间那几格书的书种顺序是全然乱的。而且书脊颜色的走向也很怪,盘长生把《诡府奇案》拓本放回原处。走远了看,书脊颜色的走向果然有古怪。看着拼凑而得的零零碎碎的画面,盘长生终于明白了个中玄机。飞快地先将各书归类,随后再根据书脊颜色调整,最后一本书放进去,就是一张玉面具的图谱。书放进去刹那,“咔嚓”一声床板翻动过来,露出了一段斜坡。
  盘长生举起手电往下走去。地下道尚算阔落,而且没有想象中黑。他看了看四壁,原来壁中嵌有灯盏,盏上放了白蜡烛。而白蜡烛此时正燃烧着,跳动着昏暗诡异的火光。只一刻的出神,盘长生就想到了《晚清异闻录》里归府大婚的那对白蜡烛。
  穿堂风吹到他脸上,闷闷地没一丝凉气,闷得心里起了毛,很不舒服。有风就有出口,这里究竟通向哪?忽然秘道内的白蜡烛全灭了。静——无比地安静。除了他自己,再没有生命体象征的安静。被盯视的感觉又来了,前方三点钟方向发出了淡淡幽光。盘长生调整一下气息,慢慢走近。墙壁上吊着一个人。
  那人的脸面覆着玉面具,没有呼吸。手电打在人脸上,组佩玉面具在昏暗的灯光中展现着它诡异的微笑。放出幽光的是玉面具上用荧光材质的珠类编织的面谱联系线部分,奇怪的是这玉面具在眼珠处应是空心的,但这里却镶嵌了两颗荧光石。
  手在要揭开玉面具那刻,心猛地一跳,想起了唐哥唐宋元的话,“考古有考古的规矩,我们是考古工作者不是盗墓贼。对先人我们得毕恭毕敬,如果你们有机会遇到首覆面具的棺,那可得好好烧香祭奠后,尸身每一处细节都检查收拾好,最后才能揭开棺主人的面具。这也是我们这行的行规,大家可得记好咯。”
  这神秘“玉覆面”文化的背后承载了多少秘密无人知道,外行人眼中顾忌的是面具的诅咒,故不能随意揭开;而考古学者不会惧怕更不会相信什么诅咒,但前辈们的话总得要遵循。盘长生那“人”带出了地道。
  看手表现在是晚上八时,玲珑已经侯在床边上。盘长生把床翻过来恢复原位,再把人平置于床上。盘长生发现这是个身穿冥服寿衣且死去多时的女学生。
  灯下,盘长生伸手小心翼翼地取下玉覆面。女学生身形很魁梧,足有一米八高,所以在昏暗的地方错把她认为是男性。女学生长相中性,和校长给他的失踪学生的照片上的容貌吻合。且为第一个失踪的学生,名叫陈晨。她戴的玉面具是仿的,并非古物,但上面的玉石却是真的。谁花费那么大的心思去部这个局?尸身在冬季的低温条件下保存得很好,看尸斑初步鉴定为死了一个星期左右。但她已经失踪了将近半个月,这期间的空白时间她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遇到了什么,以致于遇害?
  旧的问题尚未有线索,新的疑问却又出现,盘长生真的觉得是无从下手,此案看似简单其实一点也不简单。为了不引起大家注意,他马上联系了校长和通知了在北京的警察同僚秘密处理尸体。他要将这件事控制在最少人知的情况下进行调查。
第二章 玉覆面
  那些戴着玉覆面死去的人们,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为何突然死亡,又那么干净,丝毫不血腥,像是自然老死。
  北京的冬季依然是那般的灰蒙蒙,穿街过巷,在胡同四合院、现代化的写字楼里进进出出之间,古今的交错依然还是那么和谐。盘长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琉璃厂,走到了初次遇见翡翠的那家‘玲珑望秋月’古玩店,只是店还是那家店除了换了名字,人再也不是当初的人。
  盘长生摇了摇头,迅速离开琉璃厂。吃过了午饭又回到广播大学里。他直接找到了开这个课题的李成教授,“你们开课题研究这本书,证明一定是掌握了对于这本书内容某方面的有力证据。不然知道书册的人不会神秘失踪,而我一直奇怪的是,为什么只是你课题学生组的学生失踪而你却能置身事外?”盘长生的问话咄咄逼人。
  他等待李教授回答,而李教授始终只是保持沉默,这也就是不合作的表现。他总以历史课题是在高度保密的前提下才能进行的话头来拒绝回答。学识上做研究最基本的前提是要求高度保密,但关乎人命,盘长生不能不知道关于整个课题内容和情况的来龙去脉。
  “玉覆面的诅咒,鬼嫁娘的婚衣,冥器崇拜,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去找。”李教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出了很决绝的话。
  “那这册《晚清异闻录》是在哪出现的,或者说,是陈晨从学校哪里找到这册古籍的。这只是第二册,第一三四册又在哪里?”盘长生无法,在没有更多证据前他处于被动,而他要尽快找到失踪的学生。
  “陈晨只提到在校外怡心小园A区对出的那条旧街巷里一家冥衣铺内找到的,那店铺名为‘诡门关’挺邪的一个地方,我劝你……”李教授想了想没有把话说出来。
  “教授不会真的相信什么诅咒的传言吧?”盘长生脸带不屑。
  李教授也不反驳,只是神色依旧凝重。顿了顿,他回答了盘长生第二个问题,“如果你能解开第二册的秘密,就能找到剩下的那几册。”
  为了救出失踪学生,盘长生连夜赶到旧街巷。从这里向南偏北的方向望去就能看到怡心小院A区的904寝室,那曾经是翡翠的寝室,这条街他来过很多次,因为这个地方就是他和翡翠破案时去找过的冥铺,那个死去多时的贪婪老头开的店。
  他看着店铺名慢慢寻找,奇怪的是一条不算太长的巷子走下去,并没有这样一家奇怪的冥衣铺。难道李教授欺骗他?不会——他不会说如此容易被戳破的谎话。
  附近所有的街道岔巷盘长生都仔细找了,依然一无所获。正焦急时,他的电话响了。是警局打来的,接通,沉默,通话结束,一切不过十分钟时间。对方说明,陈晨是呼吸不畅导致休克死亡,那里就是第一现场暂时找不到他杀的动机,但自杀也不成立,一切还需要更多的线索,否则此案将会陷入困局。
  这起案子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学生们究竟是在课题里发现了什么而导致的失踪。盘长生觉得还是应该尽快找到“诡门关”那家冥衣铺,毕竟是陈晨在那里找到这册《晚清异闻录》的。
  忽然间,盘长生脑里闪过一个很可怕的设想,第一个遇害的学生陈晨也是第一个发现,接触《晚》一书和第一个离奇死亡的学生。她死亡的时间是从失踪那天算起的第七天,失踪将近半个月,如果真有七天这样的时间段,那就糟糕了。李教授是第二个看到这册古籍的人,然后第三个是叫严心的大二女学生,第四个是叫钱剑锋的研一的男生,第五个是叫晨雅里的大四女生,而第六个是叫谷清阳的大一女生。据闻他们全都是历史系里的拔尖人才,所以不按年级只论实力编进了这个课题组。给他们编个号,就是:失踪的是一号陈晨,三号严心,四号钱剑锋和五号晨雅里,奇怪的是属于二号的教授为什么会没事。而六号谷清阳显然接触此书未够十四天,所以这之间的联系究竟应该是怎样划分呢?要找出的是失踪还是死亡的时间段。盘长生觉得自己像是找到了什么规律,但究竟是怎样的思路他又说不清楚。
  正想问题出神的当儿,一阵微弱的光芒被他捕捉到。抬头,正是这条旧巷对着的怡心小园A区904房的方向。那里的灯光由很盛的光忽然就灭了,像被什么人忽然扭住了脖子,快速断气的那种感觉,只剩下黑暗。
  他警觉地从大衣内袋里取出小巧折叠式高端望远镜望向高处,只见高楼之上一群衣着古怪的人在起舞。
  离得太远,只能勉强看见众人一身披白,撑起白幔似在喁喁而动。盘长生再顾不了那么多,朝着怡心小园跑去。因为在他的脑海中,所有的谜团一点点地拼凑了起来。虽然远,但他看得清楚,那群人的阵势像在举行某种仪式。既像奔丧又像有女出阁,《晚清异闻录》、鬼嫁娘、还有玉覆面,李教授的话浮现脑海。
  糟糕,按顺序绕开李教授来排列的话,严心就是第二个失踪的人,而且今天刚好是她失踪的第七天。她会不会在上面?一看手表,晚上十点五十分,他只能与时间争分秒。
  楼房阶梯不断地向上延伸着,越往上越漆黑,黑夜似一团吞噬时间的魔鬼,黑得看不见路,看不见希望,看不见想见到的真相。
  终于,盘长生来到了顶楼。他在门边上停了下来。一切那样安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天寒地冻,手脚开始发麻。他看见了,暗淡的月影下是一群诡异的人,影影绰绰。
  为首的一人,是个女性,身形颇为臃肿。只见她脸覆玉面具,一身缟白,只余一双玲珑小脚穿着一对红鞋。那猩红,诡异得似要流尽鲜血放肯罢休,而那一幕和《晚清异闻录》归府的奇异风俗不谋而合。
  余下的五六个人只是穿着平常的孝服,他们的嘴一张一合不知说着什么。四周太安静,安静得只听见风吹过的呼呼声,地上的金钱衣纸灰全数扑到了盘长生脸上,一股烧焦的纸灰味,只有死人才会喜欢的味道。
  为首的舞蹈者随风舞动,在生与死的边缘舞动着,因为她一只脚凌空踏在了十层高空,她的身子只要再往前倾,就会立刻从九楼的楼顶掉下去。盘长生担心她就是第二个失踪者严心,更担心她真的会做出跳楼的自杀性行为。手一挥,腰间的一根软钢鞭挥出,在半空中一打伸出七八米远。盘长生瞄得极准,软钢鞭正要卷住为首者腰身时,一个突发意外使软鞭有了偏离,只拉到了那人的右手。
  原来那人左手取出一把刀,麻利地从头顶往下切去。正是这一举动吓住了盘长生,那人原本戴着的玉面具连着一个比她身形小一点的白物直直地掉向地面。
  幸得盘长生扣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拉,那人的身体往盘长生所处的方向跌来。走过一看,他的眼里全是失望,因为她不是严心。
  严心究竟在哪?一看时间刚好十二点,这群陌生的人会不会是为了拖延他的时间而故意在他面前演了这场戏。
  盘长生忍下了怒气扶起她,沉声问道,“你是谁?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
  对面的女生年纪很轻,容貌秀丽,只见她明眸一转,熟络地挽住他肩膀,不断撒娇,“我不在招夫婿嘛,这是我们家乡风俗。仪式完了,第一个出现在我面前的男人就是我的夫婿。因为仪式有点古怪,外人见了怕是觉得恐怖所以选在这里不会引人注意。”
  言外之意,就是这样奇巧的缘分牵引,外人不会注意的地方他都被牵引来了,这就是他们的姻缘所至。盘长生明白她心思所指,而她也读懂了他,眉眼一弯,笑得更甜,只腻着他不放。
  “有这样一个招女婿的古怪风俗?”盘长生也不恼,只是月色下清俊的脸没半分笑意,眉心皱得紧。软软的手抚上了他的眼睛眉毛,有点冰凉,她也皱起了眉,“真的,真有这风俗,要不你怎么来了?你好像有很多心事,而且藏得很深,深得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说话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只用手抚摸着盘长生的眼和眉。
  “好了,闹够了快回去休息。你们是哪个寝室的,我送你们回去。”盘长生话语间不带任何色彩。“嗯,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归水月。”她笑着回答,那微微上扬的笑容带有一抹坏气。
  一声尖叫将大家的注意力全往地下转移,只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
  “你——”盘长生大怒,她刚才把身上的东西割开,难道刚才掉下去的真是人……
  他怕她逃了,拉着她往楼下跑去。因为刚才看她戴了玉覆面,对于此次的课题和传说中的鬼嫁娘重现,这个女孩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所以他不能轻易地放开她。
  倒是归水月一路娇嗔,“我是你的人,逃不了。但你也不用抓得那么紧,真的痛唉。”说完还不忘拿起手指刮刮脸蛋,意思是你盘长生这样抓着大姑娘羞也不羞。地面上开阔许多,因有路灯眼里的一切都很清晰,归水月长葱般的手指在灯下看更加温润水灵,白玉瓷一般的脸庞上细细的绒毛沾了露气十分晶莹可爱。他也只当她是个顽皮的孩子,一不留神放松了警惕。
  归水月见机,一甩挣脱了他的手,跳出几米远回头做鬼脸,“你太大意,下次可别轻敌。”然后一支箭一样地跑了。
  盘长生十分懊恼,被她那张天真得如孩子一样的娃娃脸给骗了。追她是来不及了,走近被吓得不停哆嗦的女学生身旁,盘长生开口安慰道:“别怕,那是A楼天台上的学生搞的无聊恶作剧。”他的话说得一半生生卡住。
  地上躺着的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脸上盖着廉价玉石混乱拼凑的玉面具。掀开,正是严心。
  他愤怒,是谁在他眼皮底下杀人?尸体身上的手机在亮了,盘长生拿起一看,零点零零分。是短信。打开,“下一个就是你!”
  旁边的女学生又是一声尖叫,吓晕过去。
  趁着天黑人少,盘长生悄悄地把严心身旁的一具白物事折叠起塞进了自己的大背包里。
  校方和警方都按盘长生的意思达成了协议,将这件事封锁起来。而这个危险课题也被警方强制停止研究。
  但李教授的表现一直很安静,最后只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诅咒一开始,谁也逃不掉的。
  碰过《晚清异闻录》而尚未失踪的只剩谷清阳一人。盘长生要找她出来保护她,而她住在怡心小园A904.“怎么又是同一房间。”盘长生喃喃自语,他想到了翡翠,命运的安排好像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904这个寝室的人很明显不欢迎他这个不速之客,谷清阳不在寝室里,这让盘长生很着急。现在她已经是个很重要的人了,是掌握案子的关键。当盘长生问起谷清阳去了哪时,对方明显显得不耐烦,还有一丝恐慌。
  “她最近在研究一个诡异的课题,经常不见人,整天往图书馆,教授那或者……或者冥衣铺那边跑。”
  显然对方不想提起冥衣铺,“是叫‘诡门关’那家吗?”
  对方脸色一下变白,“那里邪得很,我看见她在旧巷子那边,一边撒着衣纸,一边走出来。那模样可吓人了。”说完就要赶人了。
  眼看着门就要关上,却被盘长生死死拉住,力度之大让对方吃惊。“你在哪看见?你口中的那个地方如此恐怖诡异,你为什么还要去关注?你叫什么名字?”
  “我——”对方一时被问得发蒙,最后缓过了气,小声嘀咕,“一天晚上,我闲着无聊,所以就试试新买的望远镜,刚好就看见谷清阳那鬼丫头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从巷子里面出来了。我叫林七月。”
  盘长生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匆匆离开。关于这件案子,有太多的说不通,警方的暗中调查也丝毫没有结果。而两位死者的死因也很值得商榷,因为第一位是心率不齐窒息而死,问过她的父母,她确实是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不排除她是无意间进了秘道,一来通风不畅,二来是惊吓过度而死的。警方和法医的调查取证,也证明了地道里就是第一现场,而非移尸,现场的环境证据也得出了她死后的这七天直到被发现这段时间只有盘长生一人进来过。最终的结论只有一个,已经排除了他杀,但她为什么会死得如此古怪,穿了寿衣戴了冥具好像一早就知道自己会死,更奇怪的是她怎么把自己吊上去的。
  而第二位则是横死。严心并非在怡心小园A区九楼天台掉下来的,而是倒在了地上忽然就断气了。死因也是突然窒息,据她瞳孔的突发性扩散,也不排除她因惊吓恐惧而亡。但是被什么吓致窒息,只有严心她自己知道了。
  这件案子的受害者都死得很安静,也很干净。这可以说是最大的特点,丝毫不血腥,干净得如果真的是有凶手的话,要么他是个变态杀手,要么就是个追求完美的杀手。美国联邦调查局,对连续杀人犯的心理及作案动机的研究显示:每一个罪犯都有自己一套独特的因素和模式,他们称这种特性为Signature,就如人的签名一样。刚好七天的一个轮回,盘长生真的没估计错,7、干净、完美、无迹可寻,这就是凶手的Signature。那七在这里又代表了什么呢?受害者都是在接触《晚清异闻录》的第十四天失踪,这些数字有什么联系吗?
  盘长生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再完美的犯案手法都会有他致命的漏洞,随着作案次数的递增,或许他的作案手法会慢慢改进,直到完美,但总会有一个致命弱点的,只要自己足够细心。
  《晚清异闻录》虽然是古物,也有收藏的价值,但真按市场价估算也不过几万块钱,就算真的凑齐了四册整套,价钱也只是在三十万左右。如只为了三十万而去杀那么多的人,好像在杀人动机上还不够成熟,不能成立。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者——这四册书隐藏了什么惊人的秘密或宝藏?人的贪婪之心是无穷无尽的,如果真的是为了巨大的财富,那这个动机似乎就成立了。
  盘长生忽然停住脚步,自己怎能随便下定论,第二册带了诅咒的《晚清异闻录》他是看过的,并不像有宝藏一说。他要找的是证据,而找证据前的所有推测都需要去求证,不能马虎,这和做学术研究是一样的。
  忽然,他重重地跺脚,他哪还是警察。他一早就亲口回绝了做回警察这事,他只想当个普通人。所以他只是和警局的人十分熟悉,此次也是帮刑警队的伙计一起查这几起案子,但他再也不是警局的人了。也正因为这样,他在校园里的取证行动十分不方便。
  盘长生一聚神,抛开一切杂念,回到案子上来。关于风俗,其实鬼嫁娘这个风俗真的很特别,相信不难查找。这不就是一个线索吗?盘长生责怪自己的粗心大意,而且他终于明白904寝室的作用,那只是一种掩饰手段。背后的凶手是个很高明的人,很善于利用对手的情感弱点,果然是攻心为上,上兵伐谋啊。904承载了他盘长生太深的情感所系,所以他才会自乱阵脚。
  查案在于兵贵神速,盘长生马上来到了京城博物馆(以下简称:京博),找到了馆长。他是唐宋元的师傅,也是一位知识极其渊博的历史学家。
  盘长生一路走来匆匆忙忙,由于是闭馆时间,馆内光线有些昏暗。橘黄的光倾泻下来,光线所到之处投下的是斑驳历史,而光不及之处则是无穷黑暗。历史的古感,它的神秘来自于黑暗的最深处,来自几千年不同的时光流转,那种黑是如此的深,深得要将人吞噬。
  “嘻——”一声尖兀的声音不大却丝丝传进耳膜,再倾听,笑声嘎然而止。他的幻听更严重了?盘长生提醒自己,要冷静。
  灯闪了闪,室内的光线更昏暗了,甚至照不亮一米开外的景象。空中传来一阵歌声,歌唱什么他听不懂,像是一种少数民族的语种,还夹杂了灵异的嬉笑之声。
  忽然,他就看见了。一米开外的地方,投来幽绿的目光,盘长生不断告诫自己,那是幻视,一定是幻视。他闭上了眼睛,但感官的细微变化告诉他,那双眼在不断地向他靠近。
  这里是博物馆,不可能有鬼,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和无穷的国宝。一定是的!盘长生努力地睁大眼,眼前还是那昏暗的橘黄之色。什么也没有。不,不对。前面是组面具,是玉覆面。
  盘长生一下子定下了一颗心,快步上前。按下警用手电筒,强光喷射而出。一张冰冷而挂着诡异微笑的玉覆面展现在盘长生面前。那玉覆面是如此的精美,精美得令人眼睛转不开视线。
  由一三九皇权的象征数组成的四区组合式五官,玉料是羊脂白玉,带了不同程度的土沁形成厚重而又鲜艳的桔红沁色、鸡骨白等沁色,真的很美。
  九块玉料拼成的嘴大得有点突兀,用红玛瑙,绿松石等珍贵石料串成的线铺织就。鼻子用一块玉料刻成,用各式宝石加金线编成的线珠铺连起其他五官。眼睛是各三块玉料构成,和他印象中的一样,没有眼珠石,所以这才是传世稀少的真正的玉覆面。
  遇害者陈晨,严心的玉覆面都有用荧光石体做的眼珠,这就是玉覆面之所以远看如一双眼睛的原因。但两者之间为何会出现眼部组佩玉的差别?而且刚才他不就是看见了一双幽绿的眼睛吗?但这副玉覆面眼部根本没用荧光石。
  这一连串的自身问题完全打乱了他的思路,连他是要来找馆长的目的都忘了。飘渺的歌声丝丝入耳,又来了。
  一丝冰冷从肩上传来,他回首,一副玉面具悬于半空,血红的嘴含着诉不尽的千古忧愁。盘长生一退,手撞到了装有玉覆面的防弹玻璃,“咚”一声沉默的响声传来,分析过滤着他五感的真实感知。他的手肘撞得生痛。两副巨大的玉覆面将他横亘于中间,一种强大的压抑压得他透不过气。贴在他面前的玉覆面眼部眼珠处镶嵌的是两颗荧光石。不,这是不符合规制的,这是假的面具。盘长生终于缓过了气,踏前一步,冷酷的眼睛逼视着幽绿的眼睛,手用力一掀,灯全亮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清秀而熟悉的脸。
  “是你?”盘长生拧紧的眉现出了愤怒,但目光一转,马上变回了平和。“你在这里上演京博魅影吗?”
  “扑哧”一声,对方笑出声来,她明白他的意思,在博物馆随便出入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认定了她有来头。她贝齿轻启,笑道“那你不是也在陪我一起上演现场真实版的京博魅影吗,你不说我还以为是法国经典名片《卢浮魅影》呢。可惜这里不是卢浮展览分馆,那个分展览馆在这里的一楼会馆里哦,你是不是吓坏脑子了啊?”她仍是笑,侧着的脑袋,嘴唇上扬的弧度,那抹坏意若隐若现,“真可惜没在玉覆面上搞个口吐鲜血,不然这场戏一定更精彩!”
  她还在为自己的恶作剧而感到洋洋得意。盘长生也是笑,笑容那样的温暖,让人如沐春风。他怎么一点也不生气,还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她眉眼一挑,起了疑,但还不忘美言一句,“你真帅!”
  “咔嗒”一声,换她懊恼自己的大意了。她的手和他的手被手铐铐在了一起,末了盘长生还不忘幽默一句,“向你学的,这次我绝不大意。倒是你这古怪的小姑娘大意了,铐着你,看你怎么逃。”
  “我喜欢你这样叫我。”说着,归水月低下了头。闪着金色光晕的射灯灯光打在她长长的低垂的睫毛上,脸上那细细的绒毛都焕发出娇羞的美感,她的脸微红,使看的人微醺。盘长生一怔,马上恢复了平淡的面容,沉声道,“其实你知道的东西很多,所以找到你也就找到了破案的关键。”
  “哦?你真自信,你怎知道我是你要找的人?”
  “谷清阳小姐,我应该是这样称呼你吧。”盘长生面如止水,看不出是何表情。
  “你怎知道我真名。”谷清阳脸色一变。
  “不是你自己回答我的吗!”盘长生笑了,露出洁白好看的牙齿。
  “原来你是敲我杠,靠蒙的。没办法,谁让你是我的未来夫婿,让我对你一点办法也没有啊。”她又恢复了嬉皮笑脸。反正她也不嫌羞,和他铐在一起的右手握住了他的左手,十指相扣间她侧脸一笑,“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真的有归水月这个人。”
  盘长生脸红了,看着她天真无邪的脸,他放开了手,但手马上被她握得更紧。他忽然想到了翡翠,眼睛流露出丝丝温柔。“相公,在想什么呢?可不许想其他美女哦。”
  盘长生对这个精灵古怪的女孩子哭笑不得,柔声道,“那归水月又是谁?”
  “不就是——”谷清阳眼波一转,忽然咯咯地笑个不停,“不就是一美女,你可不许想她,只能想我!”她心里暗想,想套我话可没那么容易。
  “好了,闹够了,看来你对这里也很熟门熟路,馆长你应该也是认识的了。我们走吧。”盘长生又恢复了冷淡,但语调里那丝责怪之意也淡。对于这样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他是不愿过重责备她的。
  谁料谷清阳水汪汪的大眼睛马上就起了雾气,淡淡星眸含了某种情愫,她努力地扬起头,够上他高远的视线,语气执拗,“很久没有人责备我,关心我了。”
  “走吧。”盘长生揉了揉她的头发,向馆长办公室走去。
  互相寒暄之后,馆长也是开门见山。盘长生把他的疑问都说了,玉覆面和鬼嫁娘的现象希望能在这找到更多的线索。
  馆长一笑,道:“这小丫头片子就清楚得很,她啊,一点不比翡翠这孩子含糊。也是这方面的高手,原本我是想做一期‘玉覆面’组佩玉文化展的,对于这方面的文案构思、宣传方案等策划,我通过邮件接收征询一下大家的意见,包括文化圈和民间的。毕竟民间的一些学术研究者的知识面也是不容忽视的。这不,这丫头寄来了邮件,说了许多关于鬼嫁娘,民间恐怖传说的一些可考证的历史文化现象。但这只是‘玉覆面’文化现象背后的冰山一角。其实你给我打电话后,警察局里也和我通了电话,所以我特意请她来做些了解,她有兴趣通过扮演鬼嫁娘获取灵感,所以只是在外面逛上一圈。”
  听完馆长的话,盘长生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他知道警方暗地里的查探起了作用,通过馆长为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了谷清阳。这样一个有意接近他的女孩,她一定会再出现的,所以双方不过是借了这个契机偶然地撞在了一起。
  谷清阳灵活的眼珠子一转,耍起小脾气来,“好啊,你和外人合着来算计你娘子我啊,不就是要刮我出来吗,你不干脆点叫臭条子抓我出来不就行啦。”
  盘长生用力敲了敲她脑袋,“什么跟什么啊,你这小鬼给我分清楚了。会馆‘玉覆面’这个专题构思可是你自己有兴趣才给京博寄的邮件。正题,正题!”
  “好了,你别敲我脑袋嘛。”谷清阳想举起手,碍于被铐着,只得很不情愿地说起了一段诡异秘史。
第三章 鬼嫁娘
  一次次地坠入迷雾当中,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难道真的是心理作用么?这一切,与案件有何关联?
  鬼嫁娘缘起于福建某个地域的嫁娶风俗。
  福建大部分地方都和全国一样,婚俗上以喜庆为主,吉利最为重要。但偏偏有那么一个村结婚时披麻戴孝,跪拜天地的案头燃着一对诡异的白蜡烛。没错,在那个交通不算发达的靠海村庄,那里实行的是古老的婚姻形式,跪拜天地,父母,祖先。
  谷清阳说起,那时她还小,不懂事。
  家里是一个很大的家族,枝叶庞杂而繁多。那一次,是一个同族人结婚。
  喜宴的前一天,谷清阳半夜睡不着,又因听见了村子外头传来的丝竹之声,她大着胆子支开了窗上的竹席子。不瞧还好,一瞧,魂去了一半。
  一队影影绰绰的人,全身素白,走路姿势怪异,在新娘门前徘徊。谷清阳很努力地去看,想看清来人,但那群‘人’没有影子。真的没有影子,终于她明白了那群人为什么走路诡异,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脚。五官模样更是模糊不清,谷清阳被吓哭了,又不敢哭出声来。那群东西一直地徘徊,直到对面新娘的房门开了,她只看到为首的、戴着玉覆面的‘人’飘了过去。在房门前明与暗,光和影,生与死之间停住,房子门槛外的那‘人’徐徐地除下了面具,把玉覆面交给了一个脚上穿着一双红绣花鞋子的女人手里,那鞋子红得像要流出血来。
  那个女人,谷清阳根本看不见她的样貌,但凭着那双嫁鞋,知道她就是新娘。新娘的身影是恍惚模糊的,她看见,除下玉覆面的人,他根本就是个鬼魂,他的面孔很恐怖,他脸上的肉都腐烂了。他根本就是个鬼!
  谷清阳的脸出现了抽搐,这段回忆对她来说是恐怖的。盘长生食指弓起,沉稳有力地敲着古式镂花黑檀木案桌。案上挂着的文房笔墨挥毫在黄花梨架子上轻晃。旁边荷叶型端砚散出古旧沉朴的光晕,使人的心情慢慢稳定下来。盘长生把一杯温水放到了她手上,示意她继续说。
  于是谷清阳又开始了她的回忆。
  器物交接完毕后,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新娘的家门口大开着,那群‘人’很快就离开了那里,仿如从来没出现过一般。谷清阳才开始意识到,连刚才那股丝竹之乐的诡异声音也是极细微难辨的。所以一切都太安静,安静得使人莫名恐慌。那群‘人’走后,新娘的家洞开的大门上挂着一套殓服,在夜里,仍由风吹,如一具单薄的惨白尸体飘悬于那个恐怖的夜晚。
  后来,她就大病了一场。人也总是病恹恹的,连第二天晚上的婚宴也不能参加。
  “好了,讲述完毕!”谷清阳没头没脑地忽然来了这一句。盘长生不由皱起了眉头,但他没有追问,这让谷清阳很不爽,原还以为能吊着他瘾。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学校。”盘长生站了起来。
  “小盘,听说你刚才被吓着了啊。”馆长也跟离开座位。馆长向谷清阳那边打了个眼色,盘长生会意,打开了手铐让她乖乖地在外面候着,他一会就出来。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还是馆长打开了话匣子,“你不是个信鬼神的人,照看你不会轻易地被吓着。这次的案似乎给了你很大的压力,会否是你投入了太多的感情。我是指翡翠那方面……”馆长没再说下去。
  盘长生叹了口气,把自己出现幻听和幻视的情况告诉了馆长。馆长听完,深思许久,道:“每个人都会有都市压力病,如果持续下去,严重一点,会出现幻听,甚至是视觉模糊的潜在危险。所以你只是太紧张了,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馆长语重心长地说道,“根据你的陈述,你觉得第一次出现幻视是在哪里?是不是同样的地方给了你什么心理暗示?同样的904、同样的旧街道、同样和古董挂钩的离奇诡异案件,你觉得凶手为什么要布置如此多的巧合?”
  一席话,让盘长生茅塞顿开。馆长拍了拍他肩膀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应该想到了答案,在哪里出现的问题就在那里找。你好好想清楚,上兵伐谋,就是攻心为上啊。这种犯罪心理学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的心已经开始被熟悉而敏感的数字、街道、人和物搅乱了,以致于心变得狂躁,随之出现不安,这种不安分的狂躁来自于哪里,我也不说了。”
  “来自于心!”心乱则人乱,人乱则事误。对方就是在和他玩心理战术。故意安排让他回到熟悉的景物当中去,去惑乱他的心、利用人心的情感、矛盾,使得内心熟悉却又排斥、痛苦地想要忘记的一切人和事,再次重现于他脑海里,扰乱他分析和判断的能力。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太熟悉,他想忘都忘不掉,忘不掉唐宋元的死,忘不掉古董村里灭绝人寰的杀戮,亲生父母的惨死,翡翠的心碎和离开,子剔透的重伤不醒所有他执意忘却的东西全部涌塞在他的胸口,上不来,下不去。他开始惶恐,他对鬼神一说开始动摇。
  明明不存在的鬼神,在诡镯一案他已经证实,但为什么他还会在图书馆休息室出现幻视,刚才又出现幻听?所以他迷惘挣扎,他开始相信命运,命运让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轮回,他的心也被搅乱了。
  盘长生的沉默,馆长耐心候着。他知道,盘长生在经受着内心的剧烈挣扎和煎熬,也看出了盘长生的自信,因为盘长生已经找到了来自心的答案。人的心太复杂,有时候连自己也看不清自己,连自己都逃避自己的心,只为忘却生命里的痛苦和绝望。
  如果连绝望都不怕了,又何必怕面对自己的心呢。只有面对,才能打开那道看不见的锁。“我终于明白了,我逃离北京,去到翡翠家乡是那样愚蠢。不肯面对,逃到哪里都是无用。”
  “明白就好,小心身边的人。”馆长轻声回答。
  “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唐宋元的师傅果然比起徒弟更老辣犀利。”盘长生狡黠一笑。
  “不错,要的就是这目光。这才是顾玲珑!”馆长再一次呼他名字。盘长生心灵深处为之一震,他自己竟然忘记了攻心战略这种犯罪心理学,并深深地陷了进去,以致差点无法自拔。盘长生问起,对于刚才那一吓也是他有意安排的吧。馆长也学着他狡黠一笑,“那丫头可是你的及时雨。无论是我有意安排,还是她故意来此,她这一吓不就为你拨开了重重迷雾吗!”
  好一场及时雨……只是不知这场雨下得是好还是坏。不过只要可以利用的,都是好事。盘长生上唇轻扬,出走了京博。
  盘长生送谷清阳回学校,俩人一路无话。
  大学在城郊附近,天气本就寒冷,又是在夜里,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人呼气马上就凝起了雾气,愈发地冷。
  谷清阳一改平常的活跃,默默地走着,似在想着心事。素净的兰花型路灯打下微弱的橘黄光亮,映着漫天的雨,雨丝儿泛着橘黄的亮,看得清了,比刚才又大了许多。
  黑色的外套罩在了谷清阳头上,挡着了她的视线。她抬头,盘长生把衣服都往她头上身上搁。她抿了抿嘴,稚气中有些执拗,“我不冷。”
  “太晚了,公车停了,这路上没的士,还有一小段路才到学校,别冻着了。”盘长生呼出了白雾,映着他的脸,模糊了他的眉,他的轮廓。谷清阳只见到白白的一团雾气,噗哧一声只觉好笑。
  盘长生知道她笑什么,也不答腔,眼睛看着前方的岔路出神,那边过去就是他和翡翠为了破案去过的冥器铺,如今这地方变得更离奇古怪了,好端端地突然就开了一家‘诡门关’冥衣铺,又好端端地不见了。
  前方起了雾气,水雾弥漫,人生之路偏如梦长,恍惚迷离得如入幽冥之路通向远方。一点红光在岔道内巷透出,只模糊看见是一挂红色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曳。雨中除了水汽,还弥漫着一股焦味,带了泥土惺忪的纸钱焦煳味。
  盘长生的脚步偏向了巷口,谷清阳拽一拽他衣角,轻声道:“你不怕吗?”
  低头看她,怯生生的大眼睛有丝惶恐。他认真看她,观察着她脸上的变化,突然问道:“你在楼顶上跳的那段舞,是一段关于破除诅咒的舞,是不是?”
  只见她俏脸生寒,眼朝右上方一挑,疑惑地看着他,“不是。只是村的习俗。”
  盘长生在心里冷笑,她果然很聪明。“你们村里还有什么习俗吗?就像鬼嫁娘这样的,若然不吉祥的婚俗,应该也有破除的方法吧。”他开始变换方式去问刚才的问题。
  “村里的习俗,记不大清了。”她抬眼朝他望了望。透明的琥珀色眸子朝左上方灵活地转了一个圈,似在搜索脑子里的记忆。
  盘长生沉默了一会,继续朝前走。谷清阳跟着他走,几缕雨丝跳到了眼睛里,眼睛刺痛,刚想伸手去揉,低沉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你在楼顶上跳的那段舞,是一段关于破除诅咒的舞,嗯?”
  谷清阳突然就爆发了,“你当我是犯人吗?别忘了,我也是受害者,我现在的处境也很危险。你就别拿无聊的招数来审人了。”
  一声轻笑,让她感到莫名其妙。
  “我不过耍了几个花招而已,一,说谎的人眼睛会看向右上方,思考问题是看向左上方。二,说谎者回答问题时一般拒绝用第一人称‘我’来回答。三,同一个问题,问第一第二次回答不变。当第三次提问的间隔长些,再问,就会露出破绽,坦白回答,因为注意力不集中,思路中断的结果。这个时候如是经过了训练,往往会继续撒谎。或是突然爆发,例如把声音提高,都是撒谎的表现。这是美国警察常用以审犯的方式,你说你是那种?”
  一抹坏笑浮现在盘长生脸上,寒得使人看着哆嗦,没有丝毫暖意。“你到底想知道什么?”谷清阳有些害怕。
  “很好,懂得了转移话题。”盘长生看了看前方,“有没有胆量一起去闯一闯鬼门关?”
  “是诡门关还是鬼门关?”她轻笑。
  “你去过的。”盘长生不再提问,直接道破。
  “你怎么知道?”她皱眉,等于承认。“可靠线人举报”,他不忘幽默,“我有找过那家店,但是一无所获。”
  “你想我帮你?但有求于人可不是这个态度。”她甜眼儿一睨,挽了他的手跟着走。
  两人慢慢闯进了雨雾不分的巷口,朝着挂着红灯笼处走。两旁的街道慢慢地变得宽阔起来,雨小了许多,但雾气也更浓了。许是谷清阳怕了,挽着他的手挽得更紧,力道大了许多。“别拉得那么紧,不好走路。”盘长生看着路旁模糊不清的景象暗暗留神。这带没有路灯,黑得慌。
  又是雨,又是雾,又没月亮,真真不好找路。盘长生伸手去拿手电,一摸身上提包哪还有电筒。心里正暗骂了句,糟糕。
  他忽感肩上一重,如被铁爪扣住,痛入骨髓。尚未来得及回头,眼前就已一黑,身如临空之感,飘然,失了重心。只十多秒的功夫,盘长生处在了陌生的地方。身旁早不见了谷清阳,这一来,他有些慌了。按《晚清异闻录》一书的诅咒,看过的人都有危险,在这个荒僻的地方,谷清阳一个女孩子家太危险。
  唯一让他放心的是,连环杀手犯案是会有一个“冷却期”的,那也是属于他的作案Signature,就如前两名死者的七天为期就是一个好的例子。这个连环杀手的谋杀目的暂不清楚,但目标就是定在了看过《晚》一书的女性之间。
  连环杀手在每起谋杀之间总会有“冷却期”以供他思考,完善作案手段。但这个冷却期的长短时间不一,因人而异。很明显凶手对7和14这两个数字很敏感。以此可以推断出,凶手是个很自信,很喜欢挑战对手,做事思考都很严密严谨的一个人,他对历史知识有一定水平,是个追求完美的杀人犯,对心理学也很到位。
  要查出这个人,就唯有从以上特征的人群里找。范围应该在学校附近,起码是对学院内的一切事情都熟悉的人,且其目的应和《晚》一书有关。
  理清查案头绪,盘长生也就细心寻找这段路的出路。谷清阳暂不会有生命危险,十四天的失踪期也未到。
  眼前景象模糊而不清,奇怪的是这段街道虽不长倒也古旧,全是些民国初期的建筑。一座座的黑漆木板砖房,飞出的屋檐,檐下挂着的风铃,脱漆失色的招牌,全是一副旧时商铺的模样,只是所有的房屋都关上了木门板,荒诞得有些可怖。
  颓败荒芜的街道上,四处都感飘忽模糊,他走了许久,没有找到出口,明明感觉到有许多人在附近,但却一个人也看不见。
  雨停了,路依然茫茫而黯淡。石板路上还有青苔,雨后更加湿腻。盘长生定下心来,慢慢地走,只对这个装神弄鬼的人感到好奇。黯淡的月光下,一条拉得长长的人影闪过。盘长生回头,哪还有什么人影。
  前方有一点猩红的亮光,他迈步上前,一家半掩的商铺,门缝里流出血一般惨淡的亮光。抬头,两只灯笼在风中空洞地摇曳。对面的酒家挂着的白色长幡上书:十里酒飘香。
  看着眼前的石板小路,和一间间的平房商铺,月影朦胧,自己就好像站在时光交错的旧时画像中,戏文里的水袖女子缓缓而出,并不真切,只甩着水袖,水袖长衫一晃而过,眼前依然是茫茫长路,不知身在何方。
  站得久了,感到丝丝寒意钻进脚底,爬进心间。咿咿呀呀,果真听到了飘渺得仿如来自地底的戏曲。盘长生头脑发胀,不知是否早已身在梦中。
  再往远处看,前方是座破旧的戏班庙堂,门早已破烂洞开,只见堂里主横梁上飘着一缕白缎,在夜色中飘飘荡荡,像悬挂着的女子,在空中摇晃着衣摆和无力垂着的一双脚。咿呀之声如此听来就像戏子的一声声幽怨凄泣。看着旁边的枯井,梁上白绸,那里又埋葬了多少旧时悲苦戏子的无数冤魂。
  心头一颤,盘长生越发觉得这地方古怪。这冒出来的街道,真的是到了鬼门关?鬼门关三字激荡在他心胸。猛地抬头,牌匾上,三个早已褪色的漆金字映入眼帘:诡门关。
  一见之下,盘长生倒吸一口冷气。小心地走进商铺,里面的案几上燃着一对白蜡烛。四周站着清一色的纸人。惨白着脸的童男童女纸扎,红红的胭脂点在脸上。诡异的笑容凝滞在鲜红的嘴边,烛光昏暗,点点灰白光影洒在纸人上,越发恐怖。地上还撒了些元宝衣纸,一栋栋精致的纸扎房屋随处而摆。
  和普通的冥器铺没多大区别,只是墙壁上还挂了几幅画像,是明末装束的女子画像。女子的眼睛低垂,似乎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烛火明灭,那眼珠仿佛动了。烛火一闪,光亮大增。盘长生清楚地看见,案几后的一对太师圈椅上分左右坐着两个人。一动不动,睁着眼睛,定定地注视着他。
  这一对人的脸色惨白,双手放在膝上,并膝而坐,身板直挺,讲足了礼数。只是这两个女人,一人穿着民国初的滚银错金边缠枝牡丹大襟上衣,搭配了黑素的暗底凤芝纹长裙式旗袍;另一人也是穿着旗袍,但明显从旗袍的样式看出所处时代要晚得多,像三四十年代的旗袍,秀雅端丽,水红色连身旗袍,七分的袖子,花边镶滚,胸襟处,手绣一朵银线水仙,水仙小致而纤长,从胸襟处开到了素腰上,十分的妥帖灵巧。胸扣是灵芝盘扣,连着腿根上高叉的开口处也是灵芝盘扣,露出一双洁白修长的腿,腿腹的线条优美柔和,润白如玉。但在这古旧残破的街上,犹如鬼魅。
  她们就这样静静坐着,不动,烛火映照下只觉荒诞可怕。伸手去探,女人没有呼吸。
  伸手去摸,冰凉滑腻,竟是蜡人,这里真的是怪诞得唬人,任他怎么走也找不到出路。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盘长生小声嘀咕。
  “诡——门——关”一字一字,幽深如枯井干涸的声音飘了过来。盘长生一看,他身旁的另一个蜡人竟然活了。生硬机械地慢慢转过了头,对着他诡异地笑,“快点,不然来不及了。”
  “什么?”盘长生大声问她。她端正的头正正地对着门口,惨白的脸,血色的口红涂抹得很可怕。她的身子挺得直直的,没有说话,一如刚才。
  定是自己产生了幻觉,盘长生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还是馆长说得对,他的精神太差。觉得前堂没什么特别,盘长生挑起连通内室的帷幔,转进了里面。赫然看见上面列着三个牌位,第一个写着陈晨,第二个是严心,第三个是晨雅里。
  这是怎么回事?晨雅里还好好的,怎么死了?她也够七天了吗?不,不!李教授说了,晨雅里是迟了陈晨十天加入那个课题组,并看了《晚》一书的,跳开前面的男生,是第五个接触到这册书的人,但按看过书后的第十四天才失踪算起,应该只是失踪了两天,在七这个谋杀数字里,还有五天的时间让自己去找出她。
  难道是他猜错了,根本不是数字7这段7天的冷却期?冷汗涔涔冒出,盘长生第一次感到恐慌,因怕自己救不了失踪的人而感到恐慌。
  牌位台后面是一架与店铺身份不符的床,床分三进三檐。此乃明代最为奢华繁美,象征高贵地位身份的大拔步床(又称八步床,因床通高五米,内配有浅廊和梳妆台,更甚者配有书柜,所以人从床的“地平”开始走,要走八步才能走到卧床上),跨出第一步,踏上的就是床的地平,然后会有浅廊,廊上立有三屏镂空挡栏如同雕花的小轩窗,既隔开了人窥探床上动静的视线,又增添了无穷美感和神秘感。每进床脚栏处都雕有石榴花纹,主多子。外进床栏门框处雕仙鹤灵芝,仙鹿逐月,踏踩祥云,寓意福禄寿三全。内进雕莲蓬游鱼,寓意富贵有余,连生贵子。里进雕龙凤捧月,呈龙凤呈祥,阴阳协和之意。床靠背处镂花透雕,黑檀木上雕刻着双莲,拱着块白玉屏,屏上刻着麒麟送子。
  每进的垂花栏上,都凿出了精美的镂空梅花纹花牙子。这种明三进式富贵多姿(取多子之意)拔步古床多用在古代富贵人家新婚嫁娶时,作新夫妇的婚床,寄望新人多子多福。一个激灵,醒觉:婚床婚姻,不正和鬼嫁娘有着千丝百缕的联系吗?因为都是缘起于婚嫁,可以说是一个因由。因三进门楣重重压压下,看不清床上光景,只得走近了看。
  慢慢看见了一张织金错花锦被,锦被裹成了一团,平平地隆起摆着,像盖着一个人。不由得,盘长生加快了脚步,跨进了第一进脚栏,立于地平之上,第二进脚栏,进入了浅廊,停下。第三进就是实在的床,伸手,掀开,上面躺着的正正是晨雅里。她闭着眼,像睡着了,很安静,只是一张脸很白。她手里握着的正是一册《晚清异闻录》,第一卷。
  盘长生颤抖地伸出了手去试探,她,没有鼻息。一吓,突然听见外面有动静。盘长生拿起《晚清异闻录?卷一》收好,跑出铺外,念头转了转,凶手一定跑不了。
  凄清的石板街道上,尽头的戏堂班子旁的枯井上,坐着一个人。
  “谁?”盘长生脱口而出。那人缓缓地转过了头,朝着他笑。
  脑袋哄一下炸开了,死去的晨雅里此时站在枯井边上对着他笑,而后纵身跳进枯井。
  “不要——”一声大叫,盘长生感到自己要崩溃了。他到底在哪里?一定是在梦里,一定是……
  盘长生艰难地睁开眼,看见了一脸焦急的谷清阳。“你没事吧?”两人同时问起。
  谷清阳不待他说话,一惊一乍地埋怨起他来,“昨晚走得好好的,突然你就跑了,一下就不见了你。我找了许久,等了许久还是不见你,我不安心再走了一趟,才发现一条岔巷,你就躺在那。我连忙过去看你,你一直昏迷不醒。”
  盘长生一听如坠雾里,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再看四周果然是昨天里的另一段岔路,只是这段岔路哪有什么古街商铺。难道他真的在做梦?“我怎么在这昏倒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这里是巷子的死角,当时天又黑,你可能是跑得急了,撞到了这堵墙所以昏了过去。”盘长生站了起来,感到一阵头痛,摸了摸浓密额发挡着的额头,额头上有磕损,幸好伤得不深。再走到墙边上细看,墙上有碰撞过的痕迹。
  看来他真的是撞昏过去还作了一个噩梦了。但奇怪的是,自己的衣服上有股香味,是梦里白蜡烛燃烧时特有的清香味。
  “快被你吓死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谷清阳挽起他手,香味从她身上传来,就像梦里的香味。“你喷了香水?”盘长生突然问了一句。
  谷清阳脸一红,嗔道,“我昨晚就喷了,你倒一直不察觉,现在才发现。”
  盘长生嘘了一口气,许是现实中的香味刺激,所以在梦里出现了这种香味。也不疑有他,陪她回学校,还不忘一边走,一边敲她脑袋,“夜里无人,太危险了,你当时就应该先回学校。真出了事,怎么办!”
  谷清阳听了,一喜,眉开眼笑,透明清澈的眼瞳看着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忍不住,小声回了句,“我舍不下你。”
  盘长生一怔,马上别开了脸,快步走着。
  快到怡心小园,盘长生仍在思考,怕她会有危险,自己还是守在附近的好。凌晨五点,寒冬的天尚未化开,透着薄雾,走得近了才看见两个晨运的女生向他们跑来。不一会,就在盘长生身边跑过,并小声嘀咕,“这学校太邪了,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间就发了羊癫疯,看来也是凶多吉少啊。听说是和一个古代课题有关,邪着呢。”
  “是啊,之前有人说瞅见她进了一家冥衣铺。你说怪也不怪,那女人穿了一身殓服,还戴了个古怪面具。”
  “什么?你们说的在哪里?”盘长生一急,抓住路边的女学生就问。“你弄痛我了,快放手!”
  “不好意思,我只是好奇。”盘长生恢复了正常。
  “在图书馆楼下,邪着呢,这位同学最好别去看了。晦气得很,我们也是刚巧路过才撞上的。警察已经来了。”
  盘长生马上朝图书馆方向跑去,谷清阳也跟着他跑。
  “你别胡闹,快回去休息。”
  “不,我就跟着。再说,你要保护我,不然我也会像她们那样不明不白的突然死去。”盘长生突然站住,看着她一张俏生生有点惨白的脸。“我、我怕。”她鼻子一皱,眼眸里蓄了一汪清泪。
  他拍了拍她肩膀,拉着她赶往现场。“不是还不到7天吗?难道连环杀手的冷却期我推断错了。”他自言。
  “晨雅里虽然迟陈晨十天加入课题组,但她和陈晨要好,一早就看过那册书了。我加入时,李教授和我们一起研究这个课题,她和陈晨第一个作发言,我只是听。她们两个的研究比起我来更深入些。”
  “难怪我说怎么时间提早了,原来如此。”
  趁着还没到目的地,盘长生再问了些细节问题,才知道李教授在选人加入课题组方面是有些机缘的,就像谷清阳因她家乡的民俗和归府的一些婚嫁细节上有相似点,所以才被编入了课题组。
  “你是少数民族?”盘长生突然问。
  “是的,你看出来了?古摆夷族。”
  “难怪你的眼睛是琥珀色的,陈晨,严心,晨雅里还有钱剑锋是否都是福建人或北京本地人。”
  “早前在填课题研究表单时,确实看见她们要么是福建和我是老乡,要么就是北京本地人,陈晨和晨雅里更是说一口浓浓的京腔京片子。她们两家是世交,书香门第。而严心和钱剑锋同是福建武夷人,和我同省不同市,他们两人的家庭背景一直是个谜。”
  原来真的有这些共通点,表面上看起来和案子没有什么关联,但一涉及《晚清异闻录》来看,这就是共通点。甚至有鬼嫁娘这个风俗的地方都是关联,这个课题组果然只招进熟知这个风俗的人。
  一路发足奔跑,盘长生身后的谷清阳脸泛潮红,紧了紧收在衣服里的《晚清异闻录·卷一》,露出了一缕微笑。
第四章 诡门关
  一大团的疑窦尚未得解,眼下又出现了新的不符常理的疑点。他看向眼前的一堵巨大的石门。石门的背后隐藏的又会是什么?……
  清冷的凌晨,那一地雪白上躺着一个人。她躬着的身体下,薄薄的积雪早已融化,露出有些灰败的小草,草上沾着露珠。
  早有医务人员帮晨雅里做了急救,然后小心地将她架上了车,走了。剩下几名维持秩序的警员,法证部的警员做了现场勘查,一致认为无可疑,只是羊癫疯突然发作,昏倒在地,因发现抢救得及时,所以没有生命危险。
  盘长生撇下谷清阳,和一名警员进一步说话。了解得知,据目击者的回答,晨雅里是在走出图书馆的通宵自习室后突然就羊癫疯发作扑倒在地。因被一名去厕所的学生偶然看见,报了警,及时施救,不然就会再出人命。
  图书馆处于学校高处,连着一段十多米的台阶才上到这个小山之上。图书馆周围又种植了大量苍郁的参天大树,晨雅里病发,幸得有通宵自习的学生偶尔经过,才救下了她。若是早了一步,或晚了一步,后果将会是不堪设想。回过头,盘长生继续问道,“你有没有检查晨雅里手袋什么的,有没有发现,约她到图书馆的纸条,或图书馆内可有什么线索?”
  警员显得颇为为难,“我查过了,都没有发现,而在这段时间,全校没有任何活动,也没有任何考试,处在一个没有任何事情的真空期所以会去自习室自习的人极少,更别说是通宵自习室。”
  盘长生一笑,这个就是疑点了。再仔细地在脑里过了一遍前两桩事故,陈晨和严心皆是死在了人迹罕至的地方。严心身亡的地方虽不至于偏僻到无人走动的地步,但深夜时分,又冷又寒,偶尔有人夜归路过发现,显然也迟了,所以严心病发难逃一死。而晨雅里的事件,也是做得犹如意外,却碰上了有人发现。
  看来还是要在李教授那着手,为什么会如此巧合,他挑选进课题组的学生都有这样那样的病史。
  “你吩咐下去,让大家严密看护,我怕她在医院会再遭不测。”
  “是!”警员敬了一个礼,一队人趁着天未亮迅速离开了学校。他要进图书馆再找找看遗留下什么线索,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谷清阳,谷清阳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就不打扰你继续查案了。乖乖回去睡觉,行了吧。”
  盘长生刚想回答,一声猫叫,只见一只通体乌黑发亮,闪着绿眼睛,没有尾巴的猫从树丛后露出了身子。
  “呀,好可爱的小猫。”谷清阳连忙走到树丛边上,抱起了小猫。小猫玲珑一向训练有素,不会轻易走近人,也不会让人靠近。她们俩倒是有缘。
  “它叫玲珑,是只了不起的猫。我处理些私事,很快回来找你,你留意着四周环境,和玲珑的行动即可。”说完摸了摸玲珑,指了指她,让它保护。
  “它还听得懂人话?”谷清阳似笑非笑,盘长生不搭理她的揶揄,快步走进了图书馆。
  因是凌晨,图书馆里很安静,没有几个人在。询问了各层的图书管理员,一致回答没有什么可疑人出入,也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除了晨雅里病发。
  图书馆里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忽然他想起了第二层,这里只有教授可以出入借阅图书。盘长生找到了管理员,问起他是否一直都在这里值夜,管理员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呀,我都忘了,凌晨两三点左右我有离开过,上了趟厕所。”
  道了谢,连忙走到了休息室里寻找,他觉得这里一定会有他想要的答案。晨雅里一定是在管理员离开后进入了这里,而后得了某种启示,从而引发病情发作。整个图书馆只有这间休息室的书架上有关于记述鬼嫁娘风俗的书,《诡府奇案》的拓本。第一次发现那本书的时候因着陈晨的死忘了取走,如今倒还在,取了书翻开,一张折好的金色衣纸泛着诡异的金光。
  盘长生把纸拿起,纸上有一行蝇头小字,用小篆所书:丁卯年乙巳月己未日,是某个人的生辰八字。换成阳历应是日,时年应为22岁。晨雅里为大四学生,按年龄是22岁,难道这个是她的时辰八字?
  如按推测真是她的生辰的话,又被写在了冥纸上,大有催其上路之意。难道是因为这一暗示,而使晨雅里病发作?盘长生不能只因表面简单的证据而作出判断,他看向书页,这张衣纸如果是充当了书签的作用的话,那书里关于鬼嫁娘的内容就应该是幕后的人要晨雅里看到的书的内容。
  按着这一推断,盘长生大致浏览书中内容。是关于挑选鬼嫁娘的描述,还有被选中的人一定要完成这一仪式,生与死都要完成婚礼仪式。而死人则配死人,没有谁逃得掉。书中还提到了破解的方法,那就是要找出诡府的传人,只有诡府支脉才有破解之法。
  具体的办法已经被人抹去,而拓本是跟着碑记,墙刻,砖雕等地方拓印而来,所以原文如果有残缺,拓本也就跟着残缺不全。似乎幕后人想把归家后人引出来。
  盘长生沉敛的目光冒出一股萧杀之意。这是个有组织力的连环杀手,各命案现场大多干净利索,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让警察去追查。而这个人有洁癖,所以凡事追求完美,应该是个外表上衣着得体的人。
  有组织力的杀手大多会有非常明确的目标,为了杀人,会做许多的事前工作,例如蹲点、视察要下手的地方或要下手的人,了接他们的喜好等。
  这次他失手了,那下一步,他又会怎样做?感觉上这次的犯案并非为着钱而来,总会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也就是杀人的动机,不找出这个动机,就会让凶手再犯案的。
  对于罪犯作案的手段,盘长生已有眉目,他以一本书,一个故事作了幌子,这就是他杀人的工具。他以一个诅咒不断地杀人,那他真正要杀的究竟是什么人?
  许多人不了解,但凭着盘长生的经验,他是知道的,看似连环实则只为杀一种人,一种有着某种特征的人。凶手按着他的Signature在行事,从第一册《晚清异闻录》出现开始,他就是要引出某种特征的人,再将其除去。
  许多事情还理不顺,目前要做的就是破解这本书。
  现在李成教授的嫌疑最大。而这件案里最大的难处就是动机,杀人动机无法找到。警局方面已经派出了同僚进行查探,包括到四位失踪者的家乡福建省和在京城内去查探,排查了百多人。四位都是在校历史系的大学生、研究生,这门偏沉闷枯燥的课程没有什么利益上冲突,甚至人际关系简单为零,还不如新闻系,表演专业这些学生的人际关系复杂。所以结合他们从高中到大学的这段时间来排查,仇杀的可能性已然排除,情杀也已排除。
  他们都有先天性的病根在身,要将这些病因诱发,促使其死亡。如若是心术正的人,又有何惧怕呢?这个课题组研究出来的内容一定是促使凶手杀人的根本动机。
  尽管这个杀人动机依然未明,但总算确立下方向范围。盘长生已向警察朋友提供了线索,他们已开始在全国查找有关鬼嫁娘的风俗,至于历史上有没有归府,也是查探的范围所在,对于这点,李成会告诉他的。
  这所学校以广电媒体传播和历史专业为重点学科,每年培养出大量优秀的媒体传播、新闻主播、资深记者、演员、历史学家、考古学家,文博学者等等的人才。而京城是皇城根天子脚下素来十分重视文物民俗,历史文化,所以历史专业更是出类拔萃,为国家的文物修复,历史文化的传播和保护作出了重要贡献。因而,每位历史教授的课题科研成果都是受到重点保护的。但盘长生已经和市文物局和历史文物研究所的整个学术界取得了共识,由警方全权彻查这一课题。可以说,盘长生已经具备了让李成说真话的通行证。
  盘长生走进办公室里,只见四处摆设古朴盎然,简洁而又庄重,心里顿起了几分敬佩之意。然而李成却不在办公室内,这一点让盘长生吃了一惊,心下暗暗留神。问了旁的教授和学者,他们都回答李成教授有好几天没来上班了。
  心一沉,莫非他也出了意外?这节骨眼上,少了他,那案子就会更加棘手。一旁的学者似看出了盘长生的焦急,解释道,“老教授因学生的事憔悴不少,所以早些天他请了假说要好好休养静心几天,没什么事的。你应该是为了那诅咒而来吧?李教授说了,都会过去的。”
  “诅咒?”盘长生皱起了眉头,轻说出声。看得出李教授是个很有份量的人物,大家对他都很尊敬,所以都很相信李教授的话。
  “李教授提到,诅咒是有一定限制性的,所以让大家别惊慌。你也放心吧。”年轻学者微微一笑。
  “可不可以带我去李教授的位置上看看?”盘长生也微笑着说。那学者礼貌地带他往最里走,指了指摆着两个头盖骨的桌面说,“那就是了。”
  盘长生点头,示意会在这里看看。于是留下他一人在李成的办公室内。这间大室套小室的办公室,盘长生还是第一次进来,因上次拜访李成时,是在他搞研究的单独办公室里。而这里的办公室是历史系里的教授公用办公室,这最里进的最后一间小室才是李成的办公室。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真正遇害的都属女性,而课题组的男性成员状况则是个迷,生死未卜。靠着墙壁的巨大的乌木书柜里,整齐地排列着各式书类。盘长生仔细查找,发现了李成做的手札。详细地列出了《晚》的研究风俗情况,其中一处提到了“福有悠归,归月善堂。”而且下文处还有一行佛偈,所要表达的像是一个佛家所在之地。
  这本札记不易发现,而且还是放在人员出入如此频繁的公用办公室里。果然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李教授为什么把佛偈放在了他标记的民俗一栏内容内,而不是宗教?
  “为善最广,广种福田,福有悠归!”这是地藏菩萨庙里常见的规劝世人行善的佛语,与鬼嫁娘,玉覆面等的民俗毫不相关。教授想告诉他什么?
  地藏王曾发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大有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之感慨,难道教授他……这一念头闪过,盘长生大觉不妥。
  此时不容他多想,手札里的文字似有魔力引着他往下看。
  一双红色的缠枝花纹富贵牡丹嫁鞋出现在门槛边上,太阳耀眼的金光透过层层白雪堆积的松树针叶撒将下来,一抹光一抹暗地笼罩着那双红布鞋。
  红嫁鞋微微分开,左脚的鞋比之右鞋靠近门槛一些,如有一位身材玲珑小巧的少女轻轻依靠着左边大门。红色的盖头遮盖着她的脸,一身凤冠霞帔,只余一双灵巧的小脚露出,仿如一声叹息。
  “哎……”
  谁?盘长生心头一颤,屏气细听,原来是风声。
  风声里夹杂了一声声幽怨的泣诉:“七月节,鬼门开,魑魅魍魉齐出来……鬼敲门,索命来,人心不古世道衰。”
  归府里暗无天日,连盛夏里的一丝阳光也照不进府。
  压抑的四合院天井下,是一位白衫儿清秀女子在唱歌,她的脸红肿起半边,是被归夫人打的。今天本是白衫儿的生辰,也是归老爷娶她过门的日子,白衫儿名魏瓷,不单人长得漂亮,更会制瓷,所以深得归老爷喜爱。如今婚礼尚未举行,只因她所唱词义不吉,被归夫人抓到了把柄教训了一番。
  魏瓷小心赔礼后,静静地退回到内堂厢房。看着床上一帘红裳,打开紫檀菱花方奁,一把铜镜立了起来。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容貌,年轻美丽却苍白。今天是她的大日子啊,为了父亲她来到这里。
  这里的一切是多么的可怕。她打开方奁内格,取出一把流凤梳,轻轻地梳起缕缕青丝,将头发盘好。再取来珍珠细粉慢慢调匀,敷到脸上。脸如白雪晶莹,只是白,难以言说的苍白。没有打胭脂,因黛眉不描而碧,青黛含烟,苍白中另有一番楚楚不胜娇弱的风情。她开始描点朱丹,红红的唇纸被她用力地,深深地抿紧。放下红扣纸,一笑,“咚”一声响,丫鬟手里捧着的茶壶掉地,魏瓷那张苍白诡异的脸,诡异的血口,吓坏了随她由娘家跟到归府的贴身丫鬟。
  魏瓷对丫鬟的惊恐视若无睹,继续对镜梳妆,她一言不发,只重复着一个动作:嘴不断地张合,抿着扣纸上的胭脂。一张,一合,唇越来越红,脸在红唇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的白。
  方奁上昏黄的铜镜内,是一张扭曲变形的脸。小翠吓得倒退几步,只见她的小姐如鬼魅一般,脸上显出诡异的笑容。“小……小姐,你没事吧?”小翠艰难地咽了咽喉头。
  小姐依然不作声,僵直地走到床边,低头看着那一帘红裳,手执起剪刀,面无表情地将其剪碎。“小姐,这是老爷夫人为你准备的嫁衣,一针一线都是您和老夫人的心血啊!”小翠想阻止几近疯狂的魏瓷。
  苍白的手僵直地指向墙上的一道后门,沙哑道,“嫁衣不在那里嘛!”
  小翠看向小姐指的方向,下一刻,昏倒在地。
  魏瓷厢房里的后门不知何时开了,苍白的门墙上,空洞洞地悬着一套冥服,如一个白衫吊死鬼看着她,晃动着僵直的双脚……
  “哎……”又一声叹息,盘长生只觉项颈间一阵冰冷滑腻。抬首,对上的是一双冰冷的眼,高高的办公室顶上一条白缎垂吊着一个人。是她的裙摆碰到了他,那是一身素锦做的冥服,所以锦缎丝滑得犹如婴儿的肌肤。一丈素锦数两金,可见其珍贵。
  天黑了,泼墨一般的大地围拢了他。危险,死亡的气息向他袭来,垂吊的女人,那张脸那样的熟悉,在哪见过?他想不起来。
  盘长生就这样和“她”对视着,又是一阵叹息,“哎……”
  似有无穷的话要说,似有许多的心事未了,似有许多的冤屈未诉。叹气声由门边上传来,盘长生回头,只见门槛外有一双红嫁鞋,那摆放的姿态,就如一个身段娇小的女子倚门而靠。
  血红的鞋子上没有人,头顶又传来一阵叹息紧跟着一声清脆却诡异的轻笑,盘长生连忙抬头,屋顶上哪有什么垂吊的女人。
  这世界上不可能有鬼,盘长生痛苦地捂着脑袋,他的头很痛,痛得要爆裂开来。他又出现幻视,他看见的都是臆想出来的东西,因为他看了《晚清异闻录》还有手上的这本札记,所以他看得太投入了而出现了臆想。是的,一定是的!
  那他看到的,究竟哪样是真的?哪样又是假的?
  手中握着从门槛外拣起的红嫁鞋,那种感觉那样真实,而刚才被素锦拂过身体的感觉也那样真实,难道他现在手中握着的红嫁鞋也是幻觉?
  时值狂风大作,大雨将下,天尤其黑。看着阴晴不定的天气,盘长生觉得不安,怕会再有命案发生。现在看过《晚》一书尚未出事的就只剩下谷清阳了,不能让她出事。于是把李成教授的札记和那双嫁鞋贴身放好,转身出去。办公室内的灯一闪,忽然就灭了。瞬间不适,盘长生的脚被桌脚磕了一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手一扶墙壁,碰到了壁橱上的青花双耳抱月瓶。
  “咙咚”一声响,贴着墙壁的书柜一格开了。这里竟然有机关!盘长生呷了一口冷气,李成到底是什么人?是敌是友?
  盘长生小心翼翼地钻进去,因这一格太小,仅容一个人进去。钻过秘道,他朝着装书的那一小格往外一推,它又复原变作了普通书柜。地道内燃着一盏盏的白蜡烛,蜡烛很长,似是有人刚点上的。
  幽暗的秘道使人感到压抑,越往前走,地势也就越低。由这个办公室的方向对出去就是图书馆,如果他估计不错的话,这条秘道应该是和图书馆二层休息室里的秘道是连在一起的,只是不知这秘道通往哪。而李教授会不会因为害怕凶手的追杀暗中逃进了秘道。毕竟,这个学校里的秘道是连校方的高层都不知道的事情。
  垂吊女人的低低叹息萦绕在耳,明知那是幻听,为什么却觉得那样真实。盘长生加快了脚步,果然不一会儿,就到了发现陈晨尸体的地方。
  这里真的是相通的,而且路程还相当的短。盘长生顺着壁盏上白蜡烛的点点火光,蹲下身仔细地查看,这里像是通向墓室的甬道。尽管墓葬里的甬道一般都不是很长,但这里甬道过长,及其形制规格很明显表明这不是古远的墓葬。但年代也有近百年了,是晚清到民初这段时间修建的。而这个时间段,和《晚清异闻录》的年代时间竟如此巧妙的碰在了一起,这意味着什么?
  目前要找到这座墓的主室才能确定这是衣冠冢还是真正的墓葬。有人在这里点蜡烛也就意味着这个墓室有可能被破坏了,至于有用的东西有没有留下一星半点还得当地考证。
  在秘道里走出好远,根据方向判断,路线走向开始向北边的怡心小园延伸。这条通道有百多年历史了,盘长生相信,若非修建教学楼办公室,这条秘道还不一定为人所知。
  他每走一段路都记下了蜡烛数,到了这里已经是第999盏了,也就是第999根蜡烛了。用的是皇权之数,难道这里的墓葬规制是按王侯公爵的礼仪而葬不成。
  单数,且全为九。这是皇权的最高象征,按此皇室宗亲墓制葬人,那么此人就是大大僭越了。前面因没了蜡烛照亮,一片漆黑。敏锐的触感告诉他,前方会有机关。
  按这里的墓形来看,从历史办公楼通过图书馆再到怡心小园,如俯瞰就能很清楚地看到这一条弧线呈下弦月的半拱形,而这三个点都对应的地方则是呈月亮拱日之状。那太阳所在的点就应该是主墓室。日月辉映,阴阳相合,真是块风水宝地。
  到了这里,一切都明朗开来,因为星月拱日的地方,那个中心太阳正是怡心小园对着的旧街道,曾经住着古怪老头的冥器铺那一带地方,也是大家都说出现了“诡门关”冥衣铺的地方。一切的源头从一开始就指向了那里。
  一道道大小不同的石块横亘在路中间,机关终于来了。盘长生停足凝神,轻轻地闭上了眼,用心去感受迎面而来的风和气息。
  石阵是一块块石头紧贴着通道两壁而形成,看似无害,以为按着空隙走下去就对了。其实不然,通道看似一直不变的延伸下去,其实暗有分叉。一旦遇到了分叉,石块的阻隔就会迷惑人,让人走了偏道错路。是很厉害的机关,而且一旦偏离正确的墓道,后果会不堪设想。
  借着手电,看清了近处的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块。这些石块咋一看平淡无奇,用心去观摩才发现,竟是一座座造型抽象离奇的象,马,狮子,龙,人形的文武百官。没错,这里就是神道。甬道套神道,这是极不符合墓葬规制的。
  一大团的疑窦尚未得解,眼下又出现了新的不符常理的疑点。盘长生,你应该要怎样做?他稳定下自己的心绪,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了选择。
  按着九九算数而行,他小心地绕开石像,久不久停下,闭眼感受风的方向,向着稳定而安静的气流方向走去。起初是和缓的风,尽管冷但并不急,气流也不烈,慢慢地风变得有些滞,再往前走开始闷。终于到了,盘长生停下了脚,看向眼前的一堵巨大的石门。
  石门的背后隐藏的又会是什么?……
第五章 一团迷墓
  她怎么会来这里?从9楼楼顶扔下假人有何目的?她怎么得到了打开这里墓门的钥匙?她到底是什么人,究竟知道多少事情?”
  盘长生伸出手,手心贴着石门,石门并不像想象中冰凉。这一来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用力地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这让他犯了难。
  石门的温度是一大疑点。他的脑海中飞快地搜索着古墓机括里的种种设置和可能,不停地在秘道的其他地方进行地毯式搜索。
  他发觉身后的那对文武官员石像透着古怪。文官站右列,武官在左列与右列相对称,形制上没有问题,奇就奇在文武百官上朝面圣时应双手执笏(笏板,又称手板、玉板或朝板。是古代臣下上殿面君时的工具),武官的笏板仍在,也是用石头雕凿的,但文官的笏板却不见了。
  忽然,盘长生就觉头脑要炸裂开来,痛得天旋地转。他忽略了一些事,为什么他记不起来?
  所有的影像在脑海里一一闪过,越闪越快,怡心小园、A904,天台,诡异的殡葬舞蹈,归水月,玉覆面,白色的假人从高楼坠落……
  对就是那白色的物体!从以假名示人的谷清阳身上割下的假人,当时他从严心身上拿走了那个假人并悄悄收了起来,假人的头里和身子里都塞了棉花和石块,他检查过后,把假人剪开,惟有假人头部里的一块长型有点弯曲的长石块很像笏板。当时以为装石块只是为了让假人快些坠落。幸而他还是留了神,把那十多块石块都保留了下来,也正因十多块中独这一块最为特别,他时常带在身上,现下却派上了用途。
  但另一个疑问又出现了,谷清阳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她算准了自己会出现?回想起那天事情的经过,在遇到她前,他是先见了李成,而李成暗示他诡门关很邪,自己顺着这点线索走到了怡心小园对出的那条旧街巷上。而那里正好对着A904的天台,那时904的灯忽然一阵很亮后熄灭,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看来一切都是在谷清阳计算之中。
  石门后到底藏了什么,让人趋之若鹜,不惜以身犯险?霎那间,盘长生身上的血液沸腾了,他喜欢这种挑战,他越来越想打开这道石门,看看里面藏了什么?富可敌国的宝藏抑或不可告人的死亡秘密?而这墓是明代的还是清代的?从清朝开始,笏板就废弃不用了。那这个墓应该是明代的墓了,那为何甬道的时间段却明显的停在了清代?这个疑点又应该如何解释。
  来不及多想,盘长生把随身带的石笏板小心翼翼地放进文官手上。“轰隆”一声响,石门动了一下又停了。他在心里笑了一下,难怪谷清阳让他来做,原来破这机关还算粗重活。石门非常沉重,重量超出了他的估计,而且感觉到了卷轴转动的那种震动,石门有两座?盘长生马上反应了过来,这是两扇石门互相推挤,所以推起来非常吃力,而且感觉到石门越来越烫,两重门的相互摩擦对挤擦出了火花,但眼见门就要全开了,火光电石间,盘长生转头就跑,沿原路跑,逃进怪石阵,脚刚踏出怪石阵来到第999盏蜡盏下,“哄”一声巨响,石门后爆炸了。
  一阵飞沙走石,盘长生被冲击力急撞到一边,心口撞上了飞滚而来的石块,喉头一腥,吐出一口血。
  秘道里所有的蜡烛都熄灭了,漆黑一片。沙尘弥漫,空气中涌着一股强烈的硫磺味。终于,一切都静止下来,烟尘也散了,昏迷过去的盘长生苏醒过来,只觉心口一阵剧痛。伸手去摸,胸前挂着的子刚款白玉牌裂成了两半。
  要不是这块古董玉器救了他一命,恐怕现在已经在去向阎罗王报告的路途上了。他苦笑出声,像他这种没有将来的人怕是连阎王也不收留。此款玉牌为“吴中绝技”——史称“子刚治玉”的子刚玉牌。玉牌的上侧雕有螭龙凤鸱戏珠纹,所用镂雕、阴刻、剔地阳纹技法将螭龙凤鸱雕刻得栩栩如生,顺着光线的明暗交换,流射出莹白多彩的光泽。而凤鸱上凤冠圆润而立,和二兽所戏之珠相对应,更从精小处显真章。
  而玉牌牌身正面则是陆子纲一贯的风格,雕刻仙台楼阁,重重烟雾弥漫,琼台之下,则是凡间百子戏婴图,孩童各个神态或喜或怒,或嗔或痴,雕刻得惟妙惟肖。
  玉牌的反面则是陆子纲用了他独创的一种“昆吾刀”雕刻法刻成的一首行书款古诗,下笔有神,字迹遒劲洒逸,下方书篆体阴文款子刚。而这一刻法也是他在玉上能够流畅随意书写诗文铭款的主要原因,他死后这种技法便成绝响。古今富贵收藏之人都以能得一块子刚款玉牌而自豪。陆子刚十分注重名声,从不粗制滥造,据说生前所琢玉器不及百数,他的作品被宫廷所购藏,现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有数件子刚款的玉器,从此可见其珍贵。
  如此珍贵精美的玉器现下成了两半,盘长生感到十分可惜。他捡起玉牌细细抚摸,那是他临行前,翡翠送给他保平安的玉佩啊。而他则把自己佩戴了十多年的玉鹰送给了翡翠。“玉鹰”行动随着诡镯一案的破解也已经结束了,他叹气,低头检查胸口,早已青紫了一大块。
  正要把玉牌放好继续探墓,手无意间摸到了玉牌断裂处的一处撂手的地方。一个激灵,连忙细看。断玉中间竟藏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福有悠归,归月善堂。
  和李成对《晚清异闻录》做的札记如出一辙,都提到了这句话。
  如果不是刚才他注意到门开后,门缝下地底的一格方板松动,他也不能及时抽身。木板是被第二块巨石门压着的,如果外力推动第一道石门,第二道石门被挤就会出现松动,那块被压着的木板,也会随着石门的移动而移开,露出里面的硫磺。而木板上粘有盈亮的粉末,发出极淡的光。加上两块石块摩擦生热,这种粉加了硫磺遇热就会爆炸。估计没错的话这种粉末应该是锌粉。真是个暗藏杀机的连环扣机关啊!
  石门后是一座规模不大,却造型大气,巧夺天工的地下宫殿。一对小型华表伫立在前,犹如忠贞的卫士守护着他们的君主。华表顶部是两只对向墓内的望天吼,以表君主仙驾已回,在自己的神仙洞府里休息。
  望天吼的坐向是有内外之分的,如果是对着远方大地(也就是朝外的),那就是奉劝君主要勤政爱民,到宫外走走,体察民情。如今华表上望天吼朝里,表明了墓主已在内宫安歇了。
  走过华表门,就是一个荷花池,池中间是一座荷花砖雕,荷花是道教圣物,符合古人追求长生不死之意。盛开的荷花里立有一块砖碑,上面的文字大多模糊不清。《诡府奇案》里的内容会不会是在此处拓印得来的?忽然不远的地方传来了点点淡黄的亮光,几叶小舟缓缓而过,原来荷花池下是连着地下水道的,那一叶叶亡灵小舟,就如士兵在巡视守卫王的领土。
  荷花池上有桥连通后方宫殿,盘长生小心翼翼地走上桥,看着桥下发出淡光的小舟,原来是被布裹着的人形物体上发出的光芒。那是一具用裹尸布包裹了数次的尸体,布匹带有荧光。
  桥上雕有缠枝纹牡丹游凤图案。桥身弯拱处无纹饰的地方开有两扇漏窗,左边窗上雕明月松石竹林,喜上}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善恶到头是什么动物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