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流星好不好,飞的很低,而且在楼前面哪位亲给解释下,谢谢你了。为什么?

谢谢你,我的妹妹--《下一代》2013年06期
谢谢你,我的妹妹
【摘要】:正亲爱的妹妹:看到这封信,你一定非常惊奇。不过你放心,姐姐没那个闲工夫以这种方式欺压你。只是,有些话讲出来不大好意思,嘻嘻。烦劳我的小公主抽一会儿时间听听姐姐的心里话。当然我想你也许读了不到一半便会放下它,跑开去看动画片,但请你千万别把它扔掉,哪怕给你的娃娃当床垫也好,总有一天,你会弄懂这里的所有字词。妹妹,说实话,曾经那段不堪回首的时光着实让我极度悲愤却又无可奈何。你凭借着
【分类号】:G6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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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819-9993麻烦给位亲,像呵呵,哈哈,嘻嘻,这类似的词语还有哪些啊 例如 哇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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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五千元,万水,山,海文韵繁星人杰,仪式,完整性治国.说:帘线材料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莫亮火,索道当世者,莫良羽成.含义暗提取物,原谅我,而获得世界的信任,唯一的完整性.古老的曾子屠夫子,商鞅立木蓄积量的信,现有一诺千金,诚信贷款.远东颐尚,周在这一点上,一些世界的完整性突然开始后.回顾这一点,总不能帮助,但自己的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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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思真的太可怜了,石嘉信以为这样是爱他,哎
有几个地方禁不住推敲啊,还有些事没交代就结束了
嗯,以后都会交代清楚的,宝妈继续看哦
  岳峰问石嘉信:&你怎么还敢跟她生孩子?&
  石嘉信不敢抬头看他:&我也不想的&&可是化尸铃要传代,我不做的话,也会把她配给别人&&我想着,那还不如&&&
  岳峰真想骂他两句,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想想一来自己没立场,二来&&石嘉信也未尝不是个可怜人。
  他沉默了一下,说:&带我去看看思思吧。&
  尤思这一极其惨烈的举动,带来的直接后果是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而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外姓女人,对盛家来讲实在是比条狗还不如的&&再也没有人给她提供溶血,她身体里的血已经有了失去活性的迹象,而盛锦如重病之后,整个盛家在传承的交接混乱之下,也鲜有人再来关注她,偶尔看向她的目光,都像在看一个多日后的死人。
  八万大山上下,也只有石嘉信还对她好了,他已经后悔没有听从季棠棠最后的劝诫,他有了把她送走的念头。
  有一次,他跟尤思提过,说:&思思,如果你想回家的话,我可以把你送回父母身边。&
  尤思盯着他直直的看,不说话,石嘉信让她看的后背发凉,正想解释几句,尤思咯咯笑起来了。
  她说:&你把我送回去干什么?折磨他们吗?石头,一日夫妻百日恩,将来你真见到我父母,就跟他们说我是走路不小心,让车子给撞死了,当场死了,一点罪都没受。千万别真告诉他们我发生什么事了,我谢谢你大恩大德了。&
  她笑着说的,说到最后痛哭不止,石嘉信也哭了,他在尤思身前跪下来,问她:&那我怎么办,思思,你说啊,说了我死也给你办到。&
  尤思不看他,抬头盯着天花板,幽幽说了句:&我这样的还能去哪啊,我只能死在这了。&
  石嘉信都快绝望了,直到忽然知道岳峰来了八万大山。
  见到岳峰的那一刻,他开始相信这世上的事,冥冥中都是注定的,就像他和盛夏,原本应该是结亲的,虽然没了这层缘分,但他在盛夏最绝望的时候陪了她最后一程,现在是他濒临绝望的时候,岳峰又来拉了他一把。
  岳峰带走了尤思。
  尤思没什么行李,但石嘉信还是忙前忙后拾掇了很久,他对岳峰说:&思思用的钱算我的,生活费什么的,我给你打过去,不够你再问我拿。&
  出八万大山,照例要走一段机耕道,拖拉机在凹凸不平的路上嘎拉嘎拉地颠簸,石嘉信坐在一侧,岳峰带着尤思坐在另一侧,尤思偎依在岳峰怀里,出发时天还是阴的,走了半程之后,云层后的阳光突然照射下来,尤思惊怔了一下,像是刚醒,忽然问岳峰:&棠棠呢,在家吗?&
  岳峰说:&棠棠死了。&
  尤思看着他不说话,岳峰把头偏开,沉默着没再作声,过了会,尤思小声的哭起来。
  岳峰的车子停在第一次来时那个小镇的饭馆后面,下拖拉机时,饭馆门口有几只鸡,扑腾着翅膀争食,掐的脸红脖子粗的,岳峰当场就愣了,他想起第一次来,季棠棠还神智不清,非蹲在那看老母鸡啄食,什么叫物是人非,这就是物是人非了吧。
  他不想再多停留,把尤思的行李拿到车上放好,让尤思坐副驾驶,帮她把安全带扣上,然后拉开车门,正想上驾驶座,石嘉信在后面叫他:&岳峰,你过来一下。&
  岳峰还以为他有关于尤思的话要交代,示意尤思等会,谁知道石嘉信一直带着他往房子后头走,走了会停下来,说了句:&以前这都是铺石板的,还有棵树,现在砍了,都糊水泥了。&
  岳峰奇怪地看他,石嘉信又走了两步,似乎是在找方位,末了不是很确定的停下来,指着正前方说:&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当时我带小夏先到的这里,她借了手机给她爸爸打电话,她就站那,然后跪下来给她爸磕头,让她爸爸一定要救你,我拉都拉不住&&&
  岳峰当时就收不住了,进八万大山这一路,他一直觉得还好,没失态,或许真的是过的久了,再痛苦也淡了,现在才知道是痂没被翻起来,真戳到痛处,血还是止都止不住。
  他腿一软,坐在地上就起不来了,身边的水泥地糊的平整,几次想伸手去触,总像被烙到一样又颤抖着缩回来,石嘉信说:&岳峰,你要想哭,就痛痛快快哭一场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岳峰没想哭,但是眼泪不知道怎么的还是下来了,他眼前就那么模糊着,跟石嘉信说了很多,语无伦次的,自己都不记得说什么了,但是有一段他记得,他记得自己说:&毛哥总给我打电话,说都这么久了,得过去,得往前看,得忘掉,你叫我怎么忘啊,啊?怎么忘?我这辈子都找不到第二个肯为我下跪肯为我去死的人了,我记着她有错吗?&
  末了,是尤思过来了,她在车里等了很久,自己下车来找,她在岳峰身边站了一会,伸手轻轻搭住他的肩膀,说:&岳峰,我们回去吧。&
  前前后后,尤思在岳峰身边捱了不到四个月。
  尤思死后,岳峰依照她的遗愿,没有通知她家里,火化之后就近买了块墓地葬掉,石嘉信也真的没有去祭拜,岳峰忙活的那几天,他只在边上帮衬着,岳峰进墓园烧纸的时候,他就在墓园大门外站着,呆呆看着园子里远处袅袅升起的那线纸烟。
  丧事过后几天,石嘉信就回了八万大山,相继走了尤思和石嘉信,屋子里简直冷清的可怕,一天无意间看日历,岳峰忽然就怔愣了一下。
  日子过的这么快,居然又到年底了。
  又过了两天,有好消息传来,洁瑜怀孕了。
  女人怀孕了之后,就不好那么劳累,方程式找到岳峰,吞吞吐吐地表示不想让洁瑜再打理酒吧的生意,岳峰也爽快,短时间内联系了两个买家,两个酒吧全转手了。
  这一举动让九条大为光火,黑皮给岳峰发短信说:你这不是打九哥的脸吗,前段日子公安查你,九哥没好提让你帮忙的事,现在你倒好,底都起了,你悠着点,九哥肯定不得让你好过。
  收到短信,岳峰连回都懒得回,冷笑了一声,心说:老子这些日子就没好过过,还能不好过到哪去。
  除夕前一天,岳峰去母婴店转了一圈,买了不少东西送洁瑜,连婴儿床婴儿车都齐备了,洁瑜跺着脚埋怨他:&肚子还没大起来呢,你这不瞎花钱么。&
  顿了顿又说:&哥,明儿过来吃饭呗,这儿人多,热闹。&
  估计是因为洁瑜怀孕的缘故,方程式老家的父母和妹妹都过来一起住了,洁瑜说这话的时候,老人家正在面板旁边忙活着搓汤圆,长满褶子的老脸笑的跟一朵花似的,很是客气的招呼岳峰:&是啊是啊,一起过来吃吧,也就加双筷子。&
  也就加双筷子,到底还是外人的筷子,大团圆的,何必呢,格格不入的,岳峰笑笑说:&不了,我明儿要&&看我妈去。&
  这话说出来,纯粹是当托辞说的,但是一出口,主意忽然就坚定下来,岳峰突然觉得,再怎么样,金梅凤到底也是生他养他的亲妈。
  就像秦守成,千不是万不是,到底还是棠棠的爸爸。
  往年都是晚上才过去,这一次他特意提早,置办了年货下午就开车过去了,路况挺好,到的时候才刚到晚饭的点,赵姨给他开门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会之后喜出望外:&峰子快进来,才刚要吃饭。&
  金梅凤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对岳峰的突然到来也很有点手足无措,她穿普普通通的黑色羊毛衣,绛紫色呢裤,保暖鞋,头发拢在耳后,丝丝的花白,往常那个出现在他面前紧绷着的,打扮的花枝招展不伦不类尖酸刻薄的金梅凤,好像只是另一个人。
  又或许是,时间没到,她还没来得及换装登场。
  岳峰也有点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帮着赵姨把年货拎进屋里,赵姨把他让在沙发上坐下,又去端了饺子上来,金梅凤很不自在地往边上挪了挪,招呼赵姨坐下来一起吃。
  三个人各吃各的,全程只有筷子磕碗和电视里的声音,吃到一半时,金梅凤说了句:&醋没味道。&
  赵姨赶紧站起来:&晓得你爱吃辣的,冰箱里有刚买的辣酱,还没开呢。&
  她去冰箱里拿了辣酱过来递给金梅凤,金梅凤撕了塑料覆膜,伸手去拧瓶盖,盖子卡的紧,两次都没拧开,岳峰看在眼里,忽然说了句:&妈,我来吧。&
  这一声&妈&,震的金梅凤整个人都傻了,岳峰也没看她,伸手把瓶子拿过来,使了个力拧开了,递过去时,金梅凤还怔着,没接,又过了两秒钟,突然把面前的碗一推,回房去了。
  岳峰的手僵在半空,好一会才放下去,赵姨赶紧打圆场:&峰子,你妈就是这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这还算好的了,往年都摔锅摔碗的&&&
  岳峰笑笑说:&知道。&
  说完了,低头吃饺子,味同嚼蜡,觉得自己怪没劲的,又觉得自己活该:找了全世界想找到个温暖的地方,很显然是自作多情了,自己怎么能幼稚成这样,这么多年风刀霜剑的对抗着,你现在想缓和,叫一声妈,就春暖花开了?
  他掏红包给赵姨:&姨,你多帮衬着,我走了。&
  赵姨很意外:&刚来这是&&不守夜了?&
  &不了,洁瑜&&喊我过去吃饭,我先头应下了。&
  赵姨没办法,千叮咛万嘱咐地送他出去了,回屋了之后赶紧去里屋看金梅凤,金梅凤坐在地上,趴在床沿上发呆,赵姨赶紧过去扶她:&姐,这大冬天的地上冷不冷啊。&
  金梅凤没起来,哆嗦着抓住她的手,一开口就带了哭音:&小赵,峰子喊我妈呢,你听见没?&
  赵姨让她这一句说的,眼角都湿了:&听到了姐,我早跟你说吧,别跟峰子犟,怎么着都是自己身上掉的肉不是?峰子大了,懂事了,就不像过去那么扭了。&
  金梅凤眼泪慢慢流过被火烧过的坑坑洼洼的脸:&我知道峰子恨我,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他恨着我呢,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是慌了,我做那么不要脸的事,我心里怕,我就别了门,我真不知道会失火,那也是我男人不是,我得多黑心才会要把他烧死?我真是不知道,我后来也拼了命想去救他,火太大了,我救不了,还把脸给烧了,小赵我真不是故意的,峰子恨我呢,我都不知道怎么给孩子说&&&
  她说着说着就说不出连贯的话了,喉咙里哽咽着呛着,肩膀耸的厉害,赵姨蹲□子,一边抹眼泪一边劝她:&没事儿,峰子历的事多了,慢慢儿的会明白的,你看今年不就挺好吗,会好起来的啊姐,咱慢慢来啊&&&
  这个点,不上不下的,街上仅有的行人,也都是行色匆匆往家里赶,岳峰忽然很羡慕他们:至少他们这个晚上,都有要赶回去的方向,只有他,方向盘左拧右拧的去哪都成&&反正他那个所谓的&家&,也只不过是间只住了他一个人的砖头水泥房子。
  正漫无目的地沿路开着,手机突然响了,看清来电显之后,岳峰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是九条,多日不联系,那头的声音怎么听怎么觉得陌生和怪异:&峰子,年底了,兄弟们聚聚,金碧辉煌KTV,三楼301,给做哥哥的个面子,你会来吧?&
  &你会来吧&四个字,拖着长长的尾音,意味深长的话里有话。
  &好,会来。&
  金碧辉煌KTV,301。
  郊县赶回市里需要两个多小时,尽管紧赶慢赶,到的时候也已经赶不上开场了,推开门,光怪陆离的彩色灯光混着乌烟瘴气,酒瓶子开了一桌,两个脸熟的兄弟正勾肩搭背地握着话筒吼周华健的《朋友》,九条搂着个穿着暴露的年轻女人窝在沙发里调笑,蒋蓉坐在边上修剪指甲,黑皮和另几个在边台上吆五喝六地掷骰子,都没注意到岳峰已经来了。
  这样的场合并不陌生,但不知为什么,很不适应,岳峰走到九条身边,叫了声:&九哥。&
  九条应该是听见了,但装着没听见,还是一个劲地给那个女人劝酒,岳峰站了一会,又叫了两声,黑皮先注意到了,赶紧用眼色示意旁边的人安静下来,过了会唱歌的人也不吼了,蒋蓉抬头看了看岳峰,没吭声,包房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九条带着酒气的声音:&喝,我知道你女中豪杰,海量&&&
  岳峰又叫了一声:&九哥。&
  这一回终于是听到了,九条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他,忽然大惊小怪起来:&呦,这谁啊,这不峰子嘛,大驾光临啊,姗姗来迟啊,蓬荜生辉啊,还以为请不到你呢,太给你九哥长脸啦,受宠若惊啊。&
  这词儿,说的一套一套的,看来都是事先备好了来膈应他的,岳峰笑笑:&不好意思啊九哥,刚赶回来,下午给我妈送年货去了。&
  九条先没反应过来:&妈?&
  反应过来之后,笑的阴阳怪气的:&你还认你那个妈啊峰子。&
  &真孝子啊,不过也对,自己是从哪个肚子里钻出来的总知道的,不过爹是哪个,就难说了。&
  岳峰的脸色很难看,忍了又忍,说了句:&九哥,我一直叫你哥,这话过了啊。&
  让他这么一提点,九条也有点后悔,一直以来,到底也是把岳峰当兄弟看的,虽然这阵子对他恼火,出口气也就算了,还真没必要闹到兄弟反目&&岳峰的家世,一直是不能碰的禁忌,今儿个真是酒喝多了,怎么脑子一热,就尽拣狠的说呢?
  但是做大哥的,话出去了,又不好吞回来,九条冷着脸有点僵,黑皮几个面面相觑,碍于立场,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一片死寂之中,蒋蓉忽然开口了。
  &岳峰,也不赖你九哥说你,你说早几年你是什么啊,什么也不是,全靠九哥带你起家。你现在有点底子了,就不情不愿的,求你点小事三推四推,比请神都难,说句难听的,这叫给脸不要脸。你寻思着翅膀硬了,现在能单飞了,结果怎么着,落了个什么啊?跟秦苗掰了不算,搞得家没家人没人的,被公安抄了底的查,大过年的,没去处才会看你那个妈吧,落到你这份上,跟条狗似的&&&
  话没完呢,九条一酒瓶子就砸过去了:&臭*婊*子,还真当自己是棵葱了。&
  一酒瓶子下去,蒋蓉额头上立马见血了,她捂着额头不做声,指缝里直往外冒血,九条又过来跟岳峰客套:&别跟这种女人一般见识,妈的,兄弟感情都让这些破鞋给糟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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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条皮笑肉不笑地打哈哈:&那哪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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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峰沉默了一下,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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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峰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蒋蓉,你身上也该存了点钱了,见好就收,能离开就离开吧,九哥不是靠得住的人,今晚上他拿酒瓶子砸你,改天他手边不是酒瓶子是刀子,他也能顺手拿刀子捅了你了,你别真把将来都托九哥身上,早点为自己谋出路,别把自个儿赔进去了。&
  蒋蓉轻声说:&我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这样了。&
  沉默中,岳峰先挂了电话。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话,他隐约记得季棠棠说过,尤思也说过,现在,再从蒋蓉口中听到,他实在无从安慰。
  离开金碧辉煌已经十点多了,手机里的祝福短信一拨拨的进来,远处近处都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岳峰在车里坐了一会,还是打方向盘回家,过街时,看到街口有家还没关的小卖店,下车买了盒泡面,想了想又要了一包烟和两瓶啤酒。
  正付钱呢,又有短信进来,毛哥发的,彩信,打开一看岳峰就笑喷了,神棍穿一套喜气洋洋的大红唐装,抱一桶肯德基笑的巨矜持含蓄。
  岳峰回了条:丫太坑了,给神棍穿这身,他怎么肯的?
  毛哥回的很快:肯德基啊,有全家桶什么都干。
  岳峰心说亏了,既然这样让他穿什么唐装啊,直接上旗袍旗头呗,正想这么回过去,毛哥电话进来了,问他:&我那张和神棍那张,哪张更喜气?&
  感情毛哥先前也发了一张,岳峰估摸着是夹杂在一堆祝福短信里自己漏看了:&你等会,我翻翻看。&
  不难找,就在前几条,毛哥是一大家子,也是穿的唐装,毛嫂斜拉一副春联,毛哥拎个灯笼,毛嫂的孩子手里捧着个大金元宝,一个个眉开眼笑的,岳峰说:&专门拍的艺术照啊,能上挂历了,甩神棍几条街。&
  毛哥嘿嘿笑,末了问他:&你哪呢?不是一个人吧,有地儿吃饭没有?&
  岳峰迟疑了一下,说:&我在洁瑜这呢,挺热闹的。&
  毛哥哦了一声,想了想还是提醒他:&别待太久了,那毕竟是人家。&
  岳峰让他说的心里有点不舒服,不耐烦地回了句:&关你什么事啊。&
  毛哥解释:&不是,我怕你没分寸,洁瑜现在毕竟结婚了,不能像以前那样陪着你,不合适。&
  岳峰止不住火:&我怎么就不懂分寸了?我没脑子吗,我会赖在人家不走吗?就你有分寸!&
  毛哥让他吼的有点懵:&不是,峰子,我就提醒你一下,你怎么还上火了呢,我也是怕你没地方去,所以就问问&&&
  岳峰气的太阳穴都突突跳的:&老子怎么就没地方去了?老子可去的地方多着呢!&
  毛哥还想说什么,那头已经挂电话了,毛哥捧着手机发呆,拨也不是不拨也不是,半晌懊恼地说一句:&早知道不打了,大过年的,把峰子撩拨的不痛快了。&
  毛嫂在边上擀饺子皮儿,闻言白了他一眼:&早让你别打了,他情况你还不知道吗,这不刺激人家吗。&
  毛哥闷闷的:&我也是怕他年纪轻,不懂人情世故,好心提醒了句,早知道该把峰子叫来古城过年的,他跟家里不和,先走了棠棠,思思前些日子又没了,肯定难捱的。&
  毛嫂抖罗沾在手上的面:&行了,别多想了,会没事儿的。&
  岳峰闷头开了一阵子停下来,自己也不知道到哪了,摇下车窗看了一阵子,突然就打了个寒噤。
  这是秦守业家的小区。
  秦守业家被炸之后,岳峰来过一次看现场,还是在公安的陪同之下来的,秦家几乎是被夷为平地,一楼地面有一块都凹了进去,周边墙拦腰截断,墙体中的钢筋突兀地支楞着,偶尔可见烧的焦融的家用电器,当时受到爆炸波及的临近的房屋已经在修缮中了,但是秦家的始终没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产权的关系。
  这里,来了一次之后,岳峰一直不愿来第二次,因为陪同的公安隐约提到,爆炸现场太过惨烈,几乎算是尸骨无存,仅有的几片小的骨碴飞片,还是在距离爆炸中心很远的地方找到的。
  今天晚上,鬼使神差的,怎么就开到这里来了?
  岳峰的周身泛起冷意,两只胳膊都起了些微的颤栗,但只是片刻之间,他就做出了决定。
  他把车子停在小区外头,带上烟和酒,在小区外围走了大半圈,翻过一处不高的栅栏,循着以往来过的记忆,向着秦守业家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不难找,秦家始终没有再建,临近的几家出于忌讳,很多都已经搬离了,高档的灯火通透的小区,在这一块显得极其不协调,钢筋、水泥块、融掉的电器、积年的雨水、潮湿、青苔、野草,错落地杂靠,像个巨大的坟堆,岳峰的胸口堵的厉害,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磕磕绊绊地爬上破碎的水泥块堆坐下。
  已经过了很久,早已没有了第一次来时隐隐的焦火味,天上的云很厚,月亮的周围糙糙的,像是长了一圈毛,岳峰把另一瓶酒打开,放在面前脚下,又拿起先前的那瓶,瓶颈子互相轻轻碰了碰,说了句:&棠棠,我来看你了。&
  说完一句就哽住了,岳峰把头埋在膝盖里,沉默了很久很久,有风吹过,耳边呼呼的,这个晚上,他找来找去,想找个属于自己的地方,找了一圈才发现,只有这个地方,才是他最该来的。
  &棠棠,你在吗?&
  没有回答,风吹落水泥块上的小沙粒,细小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岳峰说:&我从来不信鬼的,棠棠,可是你要是真变了鬼的话,你出来跟我说会儿话吧,我挺想你的。&
  岳峰一边说一边仰头喝酒,啤酒是不辣的,但那么一线顺着喉咙浇下去,辣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缓了好一阵子,才又说话。
  &我其实还好,就是有些时候提不起劲儿,觉得没什么可在乎的,日子就这么过,没什么奔头。&
  &毛子总让我向前看,其实我也不想做大的改变,有时候我觉得,就这么有吃有喝的,心里有个可想的人,挺好的。你真让我再去爱别人,我也想象不出该怎么跟人家相处&&&
  &棠棠你是女孩儿,少喝点&&&
  &今天九哥给我颜色看,蒋蓉指着鼻子骂我,我真觉得她骂的挺对的,棠棠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挺失败的,到头来一无所有,想想是挺像条狗的&&&
  &思思也走了,在下头遇到了,你们要互相照应,思思也是可怜人&&&
  岳峰喝了很多,也说了很多,迷迷糊糊的,觉得晕,又觉得不是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头痛的像要裂开,有人摇着他的肩膀大声跟他说话:&怎么睡这呢,你怎么进来的?&
  岳峰都听懂了,却不知道怎么回答,看着他只是笑,又伸手推他,那个保安没办法,转头嚷另一个:&翻他手机通讯录,打电话找家属&&&
  说完了架着岳峰下土堆,岳峰踉踉跄跄搭着他走,走了两步之后回头,全身的血一下子都冲到了头顶上!
  他看到季棠棠站在土坡顶上,低着头,双手慢慢转着一个煤气罐的阀门。
  岳峰一颗心跳的几乎就要蹦出来了,大叫:&棠棠你等一等,你停一停,你听我说。&
  岳峰搡开了那个保安就往土坡上冲,脚下被支出的钢筋一绊就倒了,他紧张地后背直流汗,胳膊撑着地拼命往上爬,那两个保安也被他吓住了,一人一边过来往下拖他,岳峰急的都要疯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是爬不过去,他抬头看到季棠棠还是不管不顾地去转阀门,声音都不正常了,颤抖着大叫:&棠棠你等一等啊,你听我&&&
  话还没完,眼前忽然大亮,橘黄色的明亮火焰自煤气罐中央爆出,团团涌向四周,岳峰眼睁睁看着季棠棠的身体在这瞬间的光亮中四分五裂,感觉自己的身体里面也有什么东西刹那间崩裂了,眼前忽然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两个保安先费了死力拖也拖不动,忽然间又拖动了,其中一个力收不住,直接前载,痛的大叫:&妈的喝喝喝,撒酒疯,过年都不叫人安稳!&
  巡逻保安很愤怒,对着方程式唾沫星子乱喷:&什么行为这是,啊,大半夜的翻墙进来,有什么不轨意图?我们可以报警的你晓得不,这是危害小区住户的安全!&
  方程式点头哈腰的:&是是,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我哥这是喝多了&&&
  洁瑜站在水泥块堆上,脸色很难看:&从打电话到现在,你们就让我哥躺这是吗?这么冷的天,冻出病来怎么办?&
  方程式直朝她使眼色,心说姑奶奶你少说两句,我这正给人赔不是呢。
  洁瑜是不怕的,她打理了那么久的酒吧,见多了各路牛鬼蛇神,见招拆招的,两个小保安还是不在话下的:&你们干什么吃的,我哥是喝了酒才迷迷糊糊进来的,你们要是工作尽职,我哥会进来嘛啊?玩忽职守还报警,住户知道了第一个开掉你们,指望你们保安,东西偷光了都不知道,我告诉你我哥这是没出事,要是进来你们小区磕着撞着绊着了,我跟你们没完!&
  保安也来气了,威胁似的朝她走了两步:&哎你这个女人怎么不讲理呢?&
  洁瑜冷笑:&怎么着,想打人啊,我告诉你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吓着我没关系,把他吓出个好歹,你全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得,有横的就有更横的,保安也不想惹事,只好骂骂咧咧过来抬岳峰下去,见他们过来了,洁瑜扶着钢筋从另一边退着下,方程式看的心惊肉跳的,生怕她有个闪失,怕什么来什么,洁瑜那头突然哎呦一声,吓得方程式魂儿都飞了:&又怎么了啊?&
  &陷了,过来帮我拔下。&
  方程式一溜小跑着过去,洁瑜走的这头都是当时顶上横梁石板水泥砸着搭一起的,可以从板上走,也可以脚踩实在空隙露出的地上,洁瑜因为怀孕,怕走石板踩空,所以一步步尽量落地,也不知道走到第几处时,踩下去不是实地,直接下陷了。
  方程式小心翼翼地帮她把腿□,洁瑜穿的平底靴子,从靴沿到靴筒全是烂泥,她没好气地掏纸巾擦,然后推方程式:&下头怎么回事啊?&
  方程式把手机上的手电模式打开,探着身子眯着眼睛往里照,突然咦了一声,说:&有个洞。&
  洁瑜奇怪:&什么洞?下水道洞?&
  方程式脑袋都快钻到水泥板下面了:&不是,怪了,有个洞,以前是盖起来了,正好让你踩空了&&有积水,往边上拐的。呦,现在的狗啊猫的也挺厉害,哪都能打洞&&&
  洁瑜不耐烦:&走了走了,有完没完,跟猫儿狗的还较上劲了。&
  方程式悻悻的缩头,心说怀孕的女人还真是神神叨叨的,还不是你问是什么洞的,你不问我看个什么劲儿
  一觉醒来,是在自家的沙发上,岳峰头疼的厉害,抽着气起身,在旁边的台子上看到洁瑜留的字条,说是这两天要走亲戚,初三晚上得空,让他到时候去家里吃饭。
  岳峰也没多想,字条揉了揉扔垃圾桶里,起身去冰箱里找吃的,冷藏三层冷冻三层,让他翻出袋速冻饺子来,想死了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买的,翻来覆去找不到保质期,索性也不讲究了,下饺子的时候也不知跟谁发狠:不信就吃死老子了。
  水沸了之后,正凉水点汤,旁边的手机响了,岳峰这头撂不下,索性脑袋一偏,把手机架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接电话:&哪位?&
  那头凶神恶煞的:&孙子,你知道我谁吗?&
  声音听着耳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两只手都有活,又没法拿下来看来电显:&谁啊?&
  那头大恸:&你妹的啊岳峰,你不要这么绝情好不好?我跟你睡过的啊&&&
  岳峰一呛,肩膀没夹稳,手机险些掉饺子锅里去,他关了煤气的火,腾出手来拿电话,咬牙切齿吼那一头:&陈二胖,说人话!&
  陈二胖在另一头比他还气:&该,换号不告诉老子,老子费了多少周折才又找到你个龟儿孙子!&
  这被骂的,还真不亏,当时带着季棠棠离开古城之后,岳峰怕沿用原先的手机号会被秦家设法定位,仓促间换号,只留了毛哥、光头和洁瑜几个的号码,后来出了太多的事情,身心俱疲,也就再也没想着把起先的号给用回来,反正那些要跟他联系的,周周转转也都联系上了,可联系可不联系的,失了联络也不痛不痒。
  陈二胖这种,还真属于漏网之鱼,岳峰也不怎么给他面子:&也没怎么费心找我吧,不然也不至于等到今天。&
  陈二胖有点尴尬,嘿嘿干笑几声:&后来秀儿不是生了吗,当爹的人了,精力有限,嘿嘿,精力有限。&
  岳峰离开敦煌之后,陈二胖和他联系过一次,知道没起什么波折也就心安了,后来关秀生孩子,迎来角色大转换,这奶爸当的真是飙血三升,洗衣服做饭换尿布,睡觉满鼻子里都是奶腥味,很多亲近的朋友都联系的少了,何况是岳峰这样离得远的?再后来慢慢腾出空来,给岳峰发过几次短信,总不见回,打了两次电话也提示关机,还以为他是忘了充电了,直到这次有事笃定了要找他,左找不到右找不到,朋友托朋友的一问,鼻子都快气歪了,感情是换了号了。
  岳峰在沙发上坐下来:&也怪我这段时间太忙,当初离开的时候嫂子就快生了,该打个电话问问的。男的女的?&
  陈二胖声音里透着几分得意:&带把儿的,一生下来足八斤,块头忒吓人。&
  岳峰笑起来,陈二胖兴致勃勃问他:&你呢,峰子,进展怎么样了?跟当时那姑娘,是分了还是更进一步了?&
  岳峰愣了一下,沉默了一会才含糊说了句没在一起了,陈二胖也没多想,还给他打气:&那得加油了峰子,你看我都升级了,你连婚还没结呢,忒落后了这也。&
  岳峰笑笑,强打起精神问他:&找我什么事啊?&
  陈二胖激动的很,叽里呱啦说开了没完没了:&我告诉你啊峰子,这一年可把我给憋死啦,纯家庭妇男啊,洗衣服做饭换尿布,TMD那天在家里熨衣服,镜子里一瞅,我兰花指都翘起来了&&峰子,再不做点爷们的事,我就彻头彻尾成娘么了,我跟秀儿说了,这一年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的,也该放我出去透个气了。&
  岳峰嗯一声:&怎么说?&
  &我和几个有车的朋友一合计,寻思着出去自驾一把,你也知道,自驾游东头没意思,都是往西边去。我这趟得有个二十来天,从新疆跑到西藏没问题。秀儿担心呢,说那边路不好走,我就想到你了,怎么样,有兴趣么,包吃包住,你给当个向导领队什么的,带我们这些个菜鸟出去跑一把?&
  阖着是为这事找他,岳峰回的干脆:&没兴趣。&
  陈二胖始料未及,失望之至:&怎么了啊,我寻思着你肯定没问题,你是自己干,又不需要请假什么的,再说了,你不是挺喜欢在路上跑的么,峰子,你可得卖兄弟个面子,秀儿可是听说有了你才松口的,不然她又要嘀嘀咕咕不让我去了&&&
  岳峰打断他:&没事儿,你们到了地儿可以请当地的司机作向导,价钱也不贵,新藏线没川藏险,注意点开就行。我&&最近真忙,抽不开身。&
  话说到这份上,也不好强人所难,陈二胖做最后的争取:&那&&峰子,我把路线发给你看看,哪些地方要注意的,你给提个醒。这路线真不错,景美,没准你看了就变主意了。&
  接完电话,锅里的饺子也成汤糊糊了,看了真心没食欲,岳峰索性出门觅食,再加上被陈二胖的电话提醒,他决定去一趟移动营业厅销号。
  营业厅里人满为患,正赶上过节促销,都是充话费送手机送金龙油什么的,岳峰这样过来销号的还的确是寥寥无几,帮岳峰领号的工作人员极力向他推荐:&销什么号呢,有两个号方便啊,一个工作用一个生活用,分的清楚啊。现在话费又不贵,你看看这过年优惠,充满6个月话费就送一部智能手机,合算!&
  岳峰随口问了一句:&送什么机子啊?&
  悔就悔在多问了这么一句,那个工作人员拽着岳峰就不放了,以极其高亢的热情给他把这款山寨版智能手机介绍了个通透,从垫板到卡到充电器到抗摔外壳,从功能到软件到升级到通讯,什么只充一点点电都能□个两三天,总之这就是一款绝世手机,乔布斯早知道有这款手机都能抡把锤子把苹果给砸了。
  从头这么听下来,岳峰倒是没怎么心动,但他不好意思说那个&不&字了,不然也太对不起这人滔滔不绝唾沫星子四溅的推销热情了。
  反正&&6个月的话费,也就是小几百块钱的事儿。
  回到家,岳峰开电脑,顺手把新手机用USB线充电开机,陈二胖的邮件已经进来了,攻略做的似模似样的,但是路线不那么合适,按照他们的安排,从乌鲁木齐到南疆喀什,经叶城、大红柳滩到狮泉河之后,居然往革吉、盐湖,经382道班往双湖方向走了,这里大片的藏北无人区,尤其双湖,前两年还发生过自驾陷车无救援死亡事件,陈二胖他们属于自驾的半吊子,最好还是不要走这样的线路。
  岳峰给回了邮件,建议狮泉河之后,他们一直往南,过萨嘎、拉孜,去喜马拉雅看珠峰,毕竟世界最高峰,看一趟也算不虚此行了。
  回完邮件,新手机忽然震了两下,拿起来一看,是移动来电提醒,都是陈二胖的,可见前两天陈二胖找他找的厉害,往原号码打了不少电话&&刚在营业厅时岳峰问过,这种来电提醒,最多保留48小时,也就是说就算岳峰的原号码一直没有欠费停机,他也无从知晓过去到底有谁拨了他的电话。
  岳峰把老的通讯录打开,一页页翻着看当时联系的人,翻着翻着,忽然顿了一下。
  他看到了季棠棠的号码。
  那还是在尕奈的时候,两人互换过一次手机号,但是季棠棠离开尕奈时,SIM卡都扔垃圾桶了,全然是个废号,当时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没删号。
  岳峰看了很久,揿下了拨号键。
  揿下的一刹那,他突然特别紧张,明知道不该有期待,还是幻想着,会不会突然间,那头就接听了。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岳峰笑起来,笑着笑着,心里头涌上一股酸涩,他拔下USB线,抽开电脑旁边的抽屉,把手机扔到了最里头,然后狠狠关上。
  初三晚上在洁瑜家的用餐极其不愉快,岳峰开车过去的,车上就接到方程式的电话:&哥,你担待点儿,洁瑜要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她孕妇。&
  岳峰当时还笑来着:&那是我妹子,你担待点才是。出什么事儿了?&
  方程式支支吾吾的不愿讲,只是说到了就知道了。
  一进洁瑜家的客厅,岳峰就大致猜到发生什么事了,洁瑜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正坐沙发上聊天,看到岳峰进来,那个女孩儿有点脸红,倒是洁瑜落落大方的介绍:&这是我哥,哥,这是我好姐妹,乔萌。&
  岳峰脸上笑着,心里头那个堵啊,还给他留字条说初三吃饭,阖着除夕晚上就策划这事儿了。
  几个人围桌坐下后,他掏手机给洁瑜发短信:&你有病啊。&
  洁瑜坐桌子另一边,神色自若地拿起手机看了看,也不说给他回,没事人一样又把手机盖回去了。
  方程式在厨房掌勺,洁瑜张罗岳峰和乔萌吃饭,吃到一半时,方程式借口咖喱虾的火候问题,又把洁瑜给叫进去了,算是给两人留场子。
  既然没别人,乔萌也直入主题,她说:&你别怪我问的直接啊,我是觉得吧,有些东西先问明白了比较踏实,省得后面一点点知道了麻烦,相亲嘛,也就是一项项的做比较,是吧。&
  岳峰克制住想把洁瑜捏死的冲动:&嗯。&
  &洁瑜说你有套别墅,是全款还是按揭啊,尾款付清了吗?&
  &别墅啊?借的,借亲戚的住的。&
  乔萌愣了一下:&不是说是你的吗?&
  岳峰很是无所谓地笑笑:&还不就好面子嘛,逢人就吹是自己的。你说了要直接,那我也就坦白,人要诚实嘛,对吧。&
  乔萌的脸色有点不好看,顿了顿又问他:&听说你妈不和你一起住?&
  岳峰坏笑:&暂时是这样,不过我这人孝顺,过去不把我妈接来是因为我忙,又没有媳妇儿照顾我妈,不方便。如果以后结婚了,我妈是一定要跟我一块住的,所以我未来的老婆一定要跟我一样孝顺,端茶倒水洗衣捶背什么的,那都得亲力亲为。&
  乔萌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开始一筷子一筷子地夹菜,顿了顿又跟他客气:&我觉着&&你条件不错啊,怎么会没女朋友呢?&
  岳峰叹了口气:&分手了。&
  乔萌好奇:&因为什么分手啊?&
  岳峰想了想:&其实没什么大事,我跟她感情挺好的,她就是&&爱财,买了个金戒指吧,还要金项链,不买就不让,我一气之下打了她,其实打的也不重,就肿了个眼圈,她家里面不依不饶的,非叫她跟我分&&&
  洁瑜送走了脸阴的能滴下水来的乔萌,回来对着岳峰就忍不住了:&哥,你就作死吧,你就一辈子念着个死人出不来吧,把人家对你的好当成屁都不是吧。&
  岳峰让她说的冒火:&我念着谁是我自己的事,没妨着你碍着你,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的!&
  两人这里开火,把方程式急的汗流浃背,大舅子和老婆,都是开罪不得的角色,他慌得恨不得两头下跪了:&都消消气,消消气行么?&
  洁瑜痛哭:&我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你好,那天晚上接到保安电话过去找你,看到你那样躺地上,我眼泪当时就收不住了。我不想你再这样,就想你能走出来,找个好女孩儿重新开始,我是事先没跟你讲,讲了你会来嘛,啊?&
  &我是为我自己吗,找到女朋友还不是你的,我又不会多块肉!&
  &乔萌也是我朋友,你跟她那样胡说八道一气,你考虑过我的面子没有?人家还以为我介绍多不靠谱的人给她呢,我以后还要跟人家见面的!&
  洁瑜一哭,岳峰就没辙了,想想又觉得洁瑜说的也在理,自己这么一胡闹,她是挺难下台的,方程式过去安慰洁瑜,一边低声安慰她一边拼命向岳峰挥手使眼色,那意思是:走吧,你赶紧走吧。
  岳峰不知道是怎么把车子开回家的,路上,他给洁瑜发了道歉的短信,洁瑜一直没回,回到家里之后,岳峰胡乱擦了把脸,一头栽倒在床上。
  他一直盯着天花板看,眼角不知不觉就湿了,想着短短几天不到,在金梅凤那里碰壁,跟九条翻脸,朝毛哥发怒,现在,居然连洁瑜这里都让他给搅和了。
  真正的孤家寡人,死在这空洞洞的房子里,估计都没人知道。
  岳峰笑出声来,笑着笑着,他把整条被子都拉过来,死死抱进怀里去。
  棠棠为什么那么喜欢抱被子,他那时候不十分明白,现在终于明白了。
  有一种痛苦,让人觉得骨头和骨头之间,脏器和脏器之间都是空的,迫不及待地想找东西去填,填进去了,即便虚假,也有虚假的充实和温暖。
  岳峰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他梦见自己和乔萌结婚了,还很快有了孩子,他像陈二胖一样,每天忙得团团转,洗衣服煮饭换尿布,然后场景忽然变换,乔萌在前头高傲而悠闲地遛狗,他穿着保姆的围兜,抱着孩子在后头一溜小跑的跟着。
  跑着跑着,忽然就看到季棠棠的,她站在路边,脚边放着大包,死死地盯着他看,眼泪几乎都要出来了。
  岳峰觉得自己要疯了,他大声跟她解释:&棠棠,我没结婚,我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棠棠,我真没结婚,我不知道我怎么结婚的!&
  他歇斯底里的大声解释,汗流浃背,然后惊醒。
  醒来的那一刻,岳峰长长舒了一口气,真是噩梦,即便这么难得梦见了棠棠,也是彻头彻尾的噩梦。
  他下床起夜,路过楼梯口的时候,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线微弱的音乐响铃声。
  极其微弱,如果不是正好醒了,如果不是正好经过这里,一定听不到。
  岳峰有点纳闷,他循着响铃声不确定地下楼,铃声很飘忽,闷闷的,他走到电脑桌前时都还很奇怪,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弯下*身子抽开靠下的抽屉。
  那个充话费赠来的山寨手机,果然如同工作人员吹嘘的一样超强待电,当时只充了那么一小会,居然两三天了还没关机&&屏幕上是个很生僻的座机号,与此同时,电量告罄的红色警示格一跳一跳的。
  说不清为什么,岳峰没有立刻去接手机,好像屏了一口气,想看看那头打电话的人能坚持多久,夜半两点多了,接近一年没有使用的手机号码,到底是谁,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甚至不因为长时间的无人接听而放弃?推销电话?骚扰电话?或者仅仅是个&&拨错了的电话?
  红色警示格跳的更厉害了,岳峰拿起手机,揿下了接听键。
  信号不好,沙沙的声音,很大的风,像是旷野里席天幕地着卷过,剧烈的喘息声,然后是颤抖着的沙哑问话。
  &岳峰?&
  轰的一声,岳峰觉得有什么东西把他的大脑轰的粉碎,有那么一瞬间,他完全不能思考,身体一寸寸的发烫发热,四周的一切突然都不存在了,家具、房子、乃至城市,他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云团翻滚的荒野之上,狂风肆虐着呼啸,但是卷不走他耳畔那一线极其熟悉的魂牵梦绕的声音。
  &棠棠?&
  一大早起来,冷风呼茬呼茬往脖子里灌,头晚入住的家庭帐篷旅馆被吹的东倒西歪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拔地而起,陈二胖哆哆嗦嗦酝酿了半天,眼见是不能再拖了,大吼一声&冲啊&,头一个拎包顶风奔向停在不远处的车子。
  受陈二胖的精神鼓动,缩帐篷里的车友也都一个个往外奔了,喊什么口号的都有。
  &冲啊,一鼓作气,战四百里!&
  &死人沟里睡过觉,界山达坂撒泡尿,班公湖里洗过澡,一样都不能落!今儿要在死人沟睡觉!&
  &go go go,今儿加把劲就进藏啦,呀拉索,这就是青藏高原&&&
  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一个个跑的跟穿越火线似的,终于上了车,车门一关,里头暖和的让人流泪,后座的李文海媳妇给陈二胖递馕:&来,掰点,抵饿。&
  陈二胖接过干巴的能在石头上写字的馕,热泪差点就汩汩而下了:&今儿馕,明儿馕,尼玛过了喀什顿顿都是馕,自驾不好玩,老子要回家吃葱油饼,加三蛋,煎蛋!&
  李文海媳妇咯咯笑:&岳峰不是说了吗,今儿要能赶到狮泉河,那可就吃香的喝辣的了,想洗脚按摩都有地方。二胖,咱这车指着你了,得给力啊!&
  陈二胖悻悻的,只好就着保温壶里的水干吞馕,车载对讲机开着,后头几辆车上也是叽里呱啦鼓噪个不停。
  &&&火腿肠,给根火腿肠。&
  &&&老子不吃馕,给个牛肉干,茶鸡蛋还有吗?你猪啊都吃光了。&
  &&&水不热。鬼地方,连包子都么得!&
  &15分钟之后上路,补给不多了,肉干什么的省着点吃。每趟车都把氧气罐备好,路上少说话,少兴奋,一辆咬一辆,不准超车,都跟在我车屁股后面,身体不适的马上吭声。&
  岳峰的声音,对讲机里有那么一瞬间安静下来,只余窸窸窣窣整理塑料袋的杂声,陈二胖贴着窗玻璃往远处看,岳峰的丰田4500停在高坡上,车门半开着,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岳峰倚着驾驶座,架着墨镜,单腿支地上,正拿着对讲机跟他们说话。
  李文海媳妇凑过来,小声说了句:&呦,还挺酷。&
  又跟陈二胖嘀咕:&你这朋友结婚了没?那几辆车上有小姑娘跟我打听呢。&
  陈二胖嫉妒的不行:&酷个屁,车门开着能不冷啊,都尼玛装的。&
  他凑向对讲机大声问岳峰:&峰子,今天能到狮泉河吗?&
  &到不了。&
  对讲机里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有人哀号:&那今天还要吃馕?&
  还有人提议:&那加大油门,加快速度,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我就不信到不了!&
  岳峰回了句:&省省吧,今天的路程,海拔一路飙高的。&
  那人不服气:&我还好啊,三十里营不是号称海拔3100米吗,还不是轻松拿下,能吃能睡的。&
  岳峰冷笑:&海拔过三千,一百米一个样,待会过大红柳滩,升到4100,一路翻5000米的山口就有5个,当地藏人有句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大红柳滩到多玛,300公里的路,走十几个小时都可能,今儿不准多歇,不准多停,不准动不动停下拍照,最后一条,绝不在死人沟过夜。&
  话说的很不客气,半晌有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声音:&哎呀岳峰,不要说的这么吓人嘛,我们又不是吓大的。&
  &死人沟海拔5100,氧气含量只有海平面的60%,当年解放阿里,一个连的先头部队在那宿营过了一夜,第二天集体弥难,一个都没醒过来,要么叫死人沟了?前两年过死人沟高反猝死的游客,都是司机掘个坑草草埋了,埋的浅的,手都露在坑外头看得见。一路冻死的病死的翻车的不计其数,晚上过,道两边都是磷火,爱在那过夜你自己过,老子车不等人。&
  &还有,海拔攀高的时候,真有反应的,马上掉头回新疆,一辆车有反应一辆车回,全有反应的全回,不准再往阿里开,阿里的海拔全是四五千,开进去就没活路了。&
  这话说的,几辆车的人都毛骨悚然,陈二胖脸色都变了,上车了之后,偷偷给岳峰拨电话:&峰子,真这么玄乎啊?我不跟你打马虎眼,你说的时候我差点尿了。&
  岳峰在那一头哈哈大笑:&也没那么玄,我说夸张了,你这趟带的一水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菜鸟,指东打西自说自话,我要不说重话,一个个都能上房揭瓦。&
  陈二胖讪笑,确实也怪他自己,为了人多点热闹,跑到旅游门户网上发帖找人,结果凑了一堆没经验的,别说岳峰了,他自己都觉着不靠谱。
  岳峰先头叮嘱车上的人要少兴奋,其实不用他叮嘱,真上了路,所有人都兴奋不起来了,新藏线号称全世界海拔最高的公路,也称219国道,但实际上连条县级公路的水准都达不到,全是搓板路,车子一跑起来,车屁股后头腾的都是土烟,路上一个坑接着一个坑,颠的一车的人面无人色,有时候遇到被洪水冲垮的路,还得走河床和鹅卵石堆。
  岳峰的车是越野车,跑这些路还能应付,其它的都是私家车,跑跑泊油路怪拉风的,一挨这种道苦不堪言,一路上状况不断,油箱翼子板震断的、排气管螺丝震断的,最离谱的是有辆车离合震断了,好在没有沙地翻车。
  下午过界山达坂,也是真正意义上新疆和西藏的区界,所有人都兴奋的下车,摆出各种姿势和界碑拍照,岳峰一个人倚着车子抽烟,冷眼看一群人闹腾,中途的时候,突然烟头一掐大踏步上来,拽出一个黑呢子大衣裹羊毛围巾的四十岁左右男人,问他:&你是不是高反?&
  他这么突兀一下子,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这才注意到那个男人的脸色苍白,口唇发紫,精神也有点萎靡,陈二胖是活动召集人,记得这人叫老赵,是什么事业单位的书记员,赶紧挤过来问他:&是不是高反了啊老赵,怎么样啊?适应不适应啊?&
  老赵勉强笑了笑:&没事,有点气闷,前一晚没睡好,失眠。&
  他这么一说,大家伙都放了心,只有岳峰不让:&你返车,回新疆。&
  这一路上没怎么遇到别的车,老赵又不是司机,返车意味着有辆车要跟他回走,车上另外的人可能也得跟返,所以其它人倒还了了,同车的人都急了。
  &&&哪能说返车就返车,都到界山达坂了。&
  &&&没那么严重啊岳峰,这是最高点了,待会海拔就降下来了。&
  &&&都捱到这了,临门一脚了,走一步就是西藏了,现在返车太没人性了。&
  老赵也强打起精神给岳峰保证:&真没事,这一路太颠了,有点晕车,谁还没个不舒服什么的。&
  岳峰迟疑了一下,高反这东西还真因人而异,有些人到了高原如履平地,有些人就寸步难行,症状也表现不一,有些你觉得蔫巴蔫巴要挂了的吧反而全程扛下来了,有些虎背熊腰的反而咯嘣一下就倒了,这老赵看起来的确也不是太严重,真让他立马返车确实有点不近人情。
  犹豫再三,他还是松了口:&行,那你跟车走,路上有什么立刻说知道吗,途中经过兵站,我能尽量想办法。&
  因着这个突然的小插曲,大家都失去了玩闹的兴致,想想后头要赶的路还长,也就陆续回车,老赵那车上除了司机,还有另外两个年轻姑娘,心里头都怪别扭的,上了车就说他:&大叔你忍着点,都走到这儿了,要是因为你咱们一车都返,太坑了。&
  司机也说他:&人小姑娘都没事,大老爷们的,有什么挺不过的,赵哥,我说句不中听的,岳峰要真让你返,你看看有什么顺路的车把你往回带吧,我是不想回的,我好不容易跑了这么远,又让我回去,下次来不知道哪辈子呢,请假哪那么好请啊。&
  老赵人老实,让他们说的罪孽感油然而生,觉得自己是一个人连累了一车人,尴尬地笑着陪小心:&还好还好,没那么严重。&
  这一天行车足有17个小时,夜半时分才到达日土,几辆车的人都疲惫不堪,陈二胖敲开一家简陋小旅馆的门,十来号人一拥而入,泡面的泡面洗漱的洗漱,架势真跟鬼子进村似的,还有人四仰八叉往藏床上一躺,赌咒发誓明儿再也不走了,喧闹声中唯独不见岳峰,陈二胖屋里张望了一回,打着手电出门去找。
  岳峰还在停车的地方,倚着车身拨电话,拨完了凑到耳边听一会,又拿下来,陈二胖招呼他:&半夜了都,给谁打呢?&
  岳峰没吭声,沉默着点着了一支烟,陈二胖厚着脸皮过去:&峰子,你这一路也多跟大伙儿交流交流,老闷头不作声的,不像你啊。&
  顿了顿,见岳峰不理他,只好继续腆着脸自说自话:&这趟不是不来吗,怎么改的这么突然,咱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倒是给我说道说道啊,憋在心里不闷哪?跟哥们倾诉倾诉呗,咱都是睡过一条被子的人&&&
  岳峰笑起来,烟盒里弹了支烟给他,又帮他打火:&我来找棠棠。&
  陈二胖莫名其妙:&棠棠谁啊?&
  岳峰瞪了他足有一分钟,陈二胖才反应过来:&哦哦哦,她呀,不是分了吗?&
  &她打了个电话给我。&
  陈二胖匪夷所思:&然后呢?约你在&&青藏高原见面复合?我擦这也太想一出是一出了,怎么着也约个长城啊西湖啊海南三亚什么的。&
  岳峰白了他一眼,那意思是:你再可着劲YY吧你就。
  陈二胖嘿嘿笑,拿胳膊肘捣捣他:&她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
  陈二胖不相信:&怎么可能没说什么。&
  &手机刚接通就没电了。&
  &那有来电显没有?充了电打回去啊。&
  岳峰闷头抽烟,顿了顿说了句:&打了,没人接。我每天都拨几次,始终没人接。查了区号,知道是藏北,我就来了。&
  陈二胖目瞪口呆。
  岳峰吐出一口烟气,然后看陈二胖:&讲完了,你倒是评论点什么啊,不是要我跟你倾诉吗,倾诉完了,你倒是放个屁啊。&
  陈二胖磕磕巴巴地评论:&我们秀儿跟我吵架,顶多离家出走到隔壁小区,你家妹子太有个性了,跑这么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给你玩一出不接电话。&
  岳峰哈哈大笑,就着车身弹掉烟头积着的灰,有风吹过,烟灰在微光里四散开,像是细小的舞蹈。
  过了会陈二胖问他:&是她吗?是不是别人给你闹的恶作剧啊。&
  &我老打不通,自己也挺灰心的,有时候怀疑自己是做梦,怀疑根本没接过这通电话,要不是通讯记录里有这么一条&&&
  岳峰一边说一边把通讯记录翻开给陈二胖看,陈二胖看到,在一水的外拨记录的最下方,有一通接入电话,生僻的区号,座机,接入时间显示是凌晨2点44分。
  一阵冷风掠过,陈二胖突然打了个寒噤,脱口说了句:&峰子,这不是鬼来电吧&&&
  岳峰浑身都颤了一下。
  临睡前,岳峰一直在想陈二胖的话,想的周身发冷,他仔细回忆那天晚上接通电话时的所有细节,他记得风特别大,铺天盖地的,夹杂着剧烈的喘息声,然后是飘渺遥远的像是从天边传来的声音。
  &岳峰?&
  陈二胖说的话,毒蛇一样往脑子里钻,岳峰的心头逐渐膨胀起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真是是棠棠在另一个世界里打给他的?
  辗转反侧,太阳穴生痛,高原冰凉的空气在夜间更显稀薄,到了凌晨三四点才略微有了些睡意,正迷迷糊糊间,有人砸门:&岳峰,岳峰,出事了,起来!&
  岳峰惊坐而起。
  老赵高反了。
  他的症状特别严重,岳峰赶到之前,已经吐过一次,呼吸频次很高,两只手呈鸡爪样抽搐,同屋的人已经在给他吸氧了,但是看起来没什么起色,嘴角边都已经溢出细小的白沫了。
  同行的人都惊起来了,站了一屋子,七嘴八舌,支什么招的都有,老赵那车的司机也知道怕了,小心翼翼地提议说要么他带着老赵,再开回新疆去?新疆不是海拔低吗,去了低海拔就没事了。
  回新疆?简直扯淡,把老赵往高海拔送,嫌他死的不够快是不是?
  岳峰当机立断,所有氧气瓶都收上来,陈二胖随车照顾老赵帮忙吸氧,他要连夜开快车去狮泉河,狮泉河是阿里的首府,也是藏北重镇,那里的医疗资源充足,抢救老赵应该没问题。
  所有人都帮忙拾掇,抬的抬理的理,其中一辆车的司机自告奋勇随车,说是岳峰也开了一天车了,路上累的话两个人可以换手,岳峰一句话就把他顶回去了:&这条线,夜路、快车,你敢不敢开?&
  到底不是城市柏油路,不敢。
  上车前,岳峰吊了桶井水扑脸,地下水冰冷刺骨,激得他登时就精神了,带着一身的寒气上车,陈二胖扶着老赵坐后座,还想提醒他慢点呢,话没出口,身子一仰,车子像脱缰的野马似的出去了。
  一路上,几乎没有走夜道的车,山脉的轮廓线在近处起伏,越野车的引擎声在夜色里传出去很远很远,陈二胖扶着老赵,既照顾他,又担心岳峰:&峰子,你行吗,悠着点。&
  岳峰抿着嘴唇,双手握方向盘,眼睛一直盯着正前方,陈二胖也就不再说话引他分心,老实说,上路之后,老赵的情况似乎好些了,呼吸频次也降下来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陈二胖有点犯盹,脑袋一点一点的跟鸡啄米似的,忽然间身子一个前冲,惊得赶紧坐起来。
  天已经蒙蒙亮了,往外看,周围大片大片的红柳滩,陈二胖揉了揉眼睛问岳峰:&怎么停了?&
  岳峰摇下车窗:&好像有人要搭车。&
  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倒车,过了会又停下。
  陈二胖愣愣看走近的人,居然是个喇嘛,或者说,更类似于苦行朝圣的喇嘛,身上的红色露半肩袈裟已经很旧,僧鞋两边都磨穿了,没磨破的地方也发白泛毛,看年纪应该有四十多,很是谦逊,眉目间一派安详宁和,会说汉话,很有礼貌地问岳峰能不能搭他的车到狮泉河。
  上了车之后再问,才知道居然也是要到狮泉河镇医院去的,名叫桑珠,岳峰不知道哪里不对劲,总觉得这个人气度很不一样,不像是一般的喇嘛,言语间也就多了些谨慎,没有过多问什么,至于陈二胖,压根对藏文化一窍不通,生怕自己一个多嘴犯了藏地的忌讳,索性闷头不吭声,倒是桑珠上车时看见老赵,问了句:&是高反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从氆氇的胸前袋子里取出个药囊递给陈二胖,做了个掩在鼻子前的动作,陈二胖看懂了,很是感激的接过来,双手合十致谢。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车进的镇医院,门诊大厅门口站了几个藏人和僧袍喇嘛,桑珠一下车,几个人就迎上来,岳峰无意间听到一句&仁波切&,心里咯噔一声,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桑珠。
  陈二胖看出不对了,问他:&怎么了?&
  岳峰低声回了句:&藏族人把活佛称作&仁波切&,怪不得我一路上都觉得他挺不一样的,原来是桑珠活佛。&
  陈二胖吓了一跳:&活&&活佛?他是□还是□?&
  岳峰哭笑不得:&藏地的活佛很多的,成百上千,有时候一个小庙也有活佛。你说的那是至尊活佛,别搞混了行么。&
  不知道是不是桑珠活佛给的药囊奏效,进急救室的时候,老赵的情况已经有稳定的迹象了,岳峰长长舒一口气,这才觉得头痛的厉害,他留陈二胖在急救室外头守着,自己下楼去透个气。
  下到二楼的时候,又看到桑珠活佛,正在跟一个举着片子的大夫说话,旁边立着两个红衣喇嘛,远些的是那几个藏族人,估计听不懂汉话,半张着嘴在边上面面相觑的。
  岳峰走近了些,听到那个大夫指着片子给桑珠解释:&藏族人的心肺都大一些,那是适应高原缺氧的环境的,汉地援藏的干部每年的假期都很长,就是为了回到平原疗养恢复。你看这里,心肺已经出现变化了,这是环境加重了心脏负担,身体本来就不好,又是阿里这么高海拔的地方,我建议马上回到平原&&&
  说话间,桑珠活佛也看见岳峰了,礼貌地朝他笑了一下,岳峰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像在窥听人家的私事,他尴尬地朝桑珠活佛点了点头,顺着楼梯原路下去了。
  桑珠活佛谢过大夫,卷了片子向走廊尽头处的病室走,其它人都跟在后面,桑珠活佛问其中一个喇嘛:&拉姆现在怎么样?&
  &跟之前发作的时候一样,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说话,送进来两天了,一直没有起色,央宗每晚都给她念度母咒。&
  桑珠活佛叹气:&我记得拉姆提过,说以前头部受过伤,受到刺激会失常,但她很久不这样了,这次出事之前,有什么异常没有?&
  那个喇嘛想了想:&央宗说,拉姆当时在打电话。&
  桑珠活佛奇怪:&打给谁?&
  &不知道,央宗说,拉姆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她说,这个号码,从来都打不通的,为什么今天晚上就通了呢?&
  推开病室的门,央宗正坐在靠床边的椅子上垂着眼帘念经,手里的转经筒摇个不停,这是个年轻的小喇嘛,脸庞还都透着几分稚气,拉姆坐在床上,藏袍的两个袖子都拿下了搭在腰间,结很长的发辫,发辫上饰林林总总的绿松石、蜜蜡、红珊瑚,她皮肤比一般藏族姑娘白很多,被这些花花绿绿的发饰衬着,分外好看。
  拉姆原本是抱着膝盖看央宗念经的,到底是不专心,先看到桑珠活佛进来,伸手去推央宗,央宗愣了一下,他是桑珠的弟子,看见师傅,赶紧毕恭毕敬上去行礼,桑珠活佛回礼之后,见拉姆一副戒备的样子,忍不住笑着对央宗说了句:&拉姆又不认识我了。&
  在师傅面前,央宗总是莫名的局促和紧张,桑珠活佛的口气明明和缓,他也不敢造次去开玩笑:&拉姆开始也不认识我,这两天好一点。跟以前一样,她会慢慢想起来的。就是大夫说,她的身体不好了,应该回汉地去休养。&
  桑珠活佛点了点头,上前在床边坐下,拉姆警惕地往后挪了一挪,央宗上前小声用汉话跟她说话:&拉姆,这是师傅,你见过的。&
  桑珠活佛先不着急跟拉姆说话,问央宗:&怎么我才刚走,就出事了?&
  &多玛那头的人年前两天送拉姆来寺里,拉姆说到了她们汉人的新历年,要为死去的亲人供养百盏酥油灯,头三天她要自己守,所以我们留拉姆在寺里住下,让多玛的人三天后来接。前面都没事,到最后一天,半夜之后,拉姆跟我说想打个电话。&
  &师傅你也知道,多玛的人现在还没有安居,一直在藏北游牧,每隔几个月才会来寺里一次,平时在草原上,没有电也不通邮,我想,拉姆或许是在汉地有朋友要联系,时间太晚,没法去镇子上借电话,我就让她用了师傅房间里的电话。&
  &接通电话之后,拉姆就不对劲了,她说这个电话她以前一直拨的,从来都是关机,这一次忽然就通了,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接,我劝她挂掉,她不答应,坚持要听那边接电话,还说,可能这个号被收回,给新用户用了。&
  &后来电话通了,很短的时间,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忽然就甩了电话说头疼,后来越来越厉害,我就慌了,叫醒两位师兄,依着以前的法子给拉姆念经,谁知道到天亮时,她情况也不见好,多玛的人到了之后,我们就送拉姆到镇医院,医院的人说看不了,要送到大的医院,多玛的人不懂汉话,加上师傅你正好在这附近,我们就随着一起来了,桑扎寺先关掉了,我们知道师傅接下来要去布达拉朝圣,如果需要人,我们都可以跟着。&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很小声,藏地的人,毕生都以能瞻仰一次布达拉为荣,央宗内心里,实在是很想去的,师兄们一定也一样,不然为什么都赶到这里来了呢,但是桑珠活佛既然不说,他也不敢太过提起,只是含蓄的说如果需要都可以跟着。
  桑珠活佛微笑:&既然已经来了,都是佛祖的意愿,那就跟我一起走吧。除了布达拉,我还要去色拉寺见教友,色拉寺的辩经闻名藏地,你们多多学习。&
  央宗大喜过望,边上的两个僧袍喇嘛是师兄,表现的不像他那么明显,但已然也是喜上眉梢了,那几个多玛藏人面露艳羡之色,过了会各自合掌,都念叨了句扎西德勒。
  桑珠活佛和央宗对话时,说的都是藏语,等到跟拉姆说时,又转成汉话,问她:&拉姆,在汉地还有朋友吗?&
  拉姆没说话,直到央宗拿眼神不住示意她,她才说了句:&没有。&
  &拉姆,你生病了,你不能再回多玛。&
  拉姆的态度很坚决:&我住在多玛,我要回多玛。&
  桑珠活佛的口气很温和:&拉姆,你是汉人,你不想念家乡的人吗?你可以回去看看他们,休息一阵子,真的想念多玛,再回来。&
  拉姆的眼圈渐渐红了,顿了好一会儿,她才说了句:&我一个人,家里没有人,我不想回去,不想见汉人。&
  说完了,她不再理桑珠活佛,一个人退到床头,把边上的被子一点点往怀里扯,扯着扯着就抽搭抽搭哭起来,央宗说:&拉姆想不起来,但她就是不想回去。师傅,你不是说每个人都有隐秘的往事,如果她不提,佛就不希望我们追问。她可能在汉地真的没有朋友了。&
  桑珠活佛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第一次见拉姆,约莫在一年以前,当时有辆内地援建阿里的物资车经过桑扎镇,把她从车上放下来,她没什么行李,精神很差,在几乎没有汉人居住的桑扎分外醒目,她向当地人打听事情,藏人听不懂,让她去寺里找会汉话的喇嘛去问,她当时见到的是央宗,问的第一句话是:&我听说藏北是无人区,常年没有人的,是不是还要从桑扎往西走?&
  央宗问她:&你是游客吗?&
  她说:&不是,我要住下来。&
  央宗觉得她很奇怪,只好来找师傅,桑珠活佛看人是能看到许多常人看不出的东西的,他跟拉姆谈了很久,问她:&为什么要去没人的地方?&
  &不想见到人,人多了,我很难受。&
  桑珠说:&无人区的环境很恶劣,你一个人,会死在那里的。&
  她居然回答:&我知道啊。&
  桑珠活佛留她在寺里住了几天,他对央宗说:&拉姆不是普通的汉人姑娘,她身上有一些我说不清的能力,有死气围裹着的怨气,也有导引人成魔的恶障,拉姆经过桑扎是佛的意愿,佛祖要我们做一些事情。&
  央宗静静听着,在这里,一切都是佛的意愿,干旱或者雨露,争吵或者宁静,一片叶子的落下或是一颗果实的长成,既然这样,拉姆的到来,也一定是佛的意愿。
  几天之后,多玛部落的人来寺里祈愿,桑珠征求拉姆的意思,他说:&多玛部落是藏北草原最淳朴的一群人,他们人数很少,远离城镇,逐水草而居,长年累月都见不到外人,你和他们一起,不会觉得人多难受,又能得到照顾。&
  拉姆没有反对,至于多玛藏人,既然拉姆是活佛的客人,那同样也就是他们的贵客。
  多玛藏人偶尔会来桑扎寺,带来一些消息,拉姆的孤僻远远超过桑珠的想象,她的帐篷永远距离大家很远很远,头人忧心忡忡,生怕她出事惹得活佛发怒,找过她几次,比划着告诉她这样太危险了,藏北有棕熊,还有狼。
  拉姆已经学会了简单的藏语,她说:&没关系啊。&
  她会帮多玛藏人照看牦牛,熬制酥油茶,做糌粑,但她喜欢一个人,很少跟人讲话,她经常爬到结着经幡的高坡上,一站就是很久,她会向半空撒五颜六色的风马旗,有时候莫名其妙会流泪,她的帐篷里有三盏不灭的酥油灯,无数个夜里,她就守着酥油灯转转经筒,每当酥油灯的光暗下来,她就停下往灯里添酥油。
  有一次连日暴风雪,凌晨时分就近有狼嚎,头人悚然心惊,叫醒几个猎手操起家伙往她的帐篷赶,晨曦中看到拉姆在帐篷外头站着,身周斑斑血迹,奔到近前,几个人倒吸一口凉气。
  三头狼,开膛破肚,肠子破了一地,拉姆笑了笑,说了句:&送你们皮子,做衣裳。&
  为了这件事情,桑珠活佛带着央宗特地去了一趟多玛,带消息给他的藏人说,有两头狼的颈骨都被捏碎了,他们很害怕,询问活佛是否高原上枉死的邪灵上了拉姆的身,要不然她为什么要避开众人?要不然狼为什么会死在她的帐篷外面?
  那一次桑珠活佛追问了很多,为什么孤身一人来荒原,父母在哪里,朋友在哪里,为什么有让人惧怕的能力,就是那次把拉姆追问的突然发病,她抱着头就跪在地上,尖叫,大哭,瞬间什么都忘记了,唯一记得的是冲回帐篷里,把床铺下藏着的东西紧紧抱进怀里。
  善良的多玛藏人马上就把惧怕扔到了脑后,转而同情这个生病的姑娘,他们在帐篷外大声祈祷,狠狠把石子砸向黑暗里看不见的亡魂,桑珠和央宗为了安抚她,彻夜为她念绿度母咒,拉姆睡着之后,桑珠活佛从她手中抽出那个物件看。
  是一个空空的破旧的钱包,打开了,透明的塑料膜后面有一朵干花,破碎的颓败颜色,使的力稍微不匀就会从中裂开,桑珠活佛后悔自己追问的太多,他对央宗说:每个人都有隐秘的往事,如果她不提,佛一定不希望我们追问,拉姆来到这里,自有她的道理,雪域高原既然接纳她,那么就让她在这里安定下来吧。
  只是,万事总有时限,既然她的身体已经示警,显然是离开的时候,再开口时,桑珠活佛已经打定了主意。
  他决定带拉姆一起去拉萨,那里教友众多,有不少汉族的供养居士,可以寻找可靠的汉人帮拉姆在汉地找合适的疗养院,或者哪怕只是在汉地找个住所都可以,拉姆需要离开高原休养一段时间。
  他把这个意思先向多玛藏人讲了,他们都有些错愕,毕竟长时间的相处,早已把拉姆当成了其中一员&&但他们没有习惯违背活佛的意思,第一反应就是行礼,遵从。
  桑珠又和她商量:&拉姆,你身体不好,我们暂时离开多玛,去别处一段时间。&
  拉姆摇头:&我要回桑扎寺。&
  &桑扎寺已经关了,现在没有人。&
  拉姆愣了一下,说:&那我也要回去。&
  桑珠活佛失笑:&为什么呢?&
  &有重要的事情。&
  &什么重要的事?&
  拉姆茫然,末了小声说了句:&不记得了。&
  桑珠活佛又笑起来,那几个多玛藏人互相看了看,推选出一个人过来向桑珠活佛祈愿,他们每次见活佛,总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指引,既然拉姆需要休息,桑珠活佛就带了央宗跟那几个藏人出去一一解决他们的问题,让那两个僧袍喇嘛留下来照顾拉姆。
  可以朝圣布达拉宫,看色拉寺辩经,那两个喇嘛快活极了,一直在争辩布达拉宫到底有多高,听说是藏王松赞干布建的,听说建在山上,还有拉萨,听说拉萨的地形是个仰卧的魔女,为了镇住魔女,文成公主把大昭寺建在了魔女的心脏部位&&
  拉姆一边拿袖管擦眼泪一边听他们说话,忽然插嘴问了句:&我不去拉萨,我要回桑扎寺。&
  其中一个喇嘛无可奈何地劝她:&拉姆,你不要太固执了,师傅不会回桑扎寺的,师傅要从这里开始,去布达拉宫朝圣的。&
  拉姆很坚持:&那我自己回。&
  &你回不去的,要坐很久的车,你不认识路,又生病了。跟我们去拉萨吧拉姆,能看到布拉达宫,全世界最美最伟大的宫殿。&
  拉姆不说话了,她躺回床上,把被子蒙到头上,偶尔难过的抽噎两下。
  那两个喇嘛没有把她的情绪放在心上,有哪一种快乐,能比得过去到圣城拉萨呢?
  中午时分,其它的几辆车也陆续到狮泉河镇医院了,大夫的说法是老赵必须留院观察,情况太不稳定了,不敢冒险让他出院。
  原本一团散沙似的十来号人,这时候反而团结了,估计是被老赵这一趟生死之间走个过场给吓的,纷纷表示说既然是一道出来的,那就得一道回去,观察就观察,等两天就两天,无所谓。
  当然,不排除某些人是因为狮泉河是大北线上最大的城镇&&勉强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也算奢侈休整了。
  只有岳峰不同意,他对陈二胖说:&你们可以留下来,我得赶路,我要去桑扎镇。&
  陈二胖想留他,其它人反而帮岳峰说话了,就让他去呗,上午没他带路,我们也这么平安开过来了,新藏线最险的地方已经过去了,就让岳峰忙自个的去吧,别耽误人家的事不是?
  说的人多了,陈二胖也就不好多讲,说了句:&那峰子,你忙完自己的事,要时间宽裕,还来找我们一起玩呗,人多热闹点。&
  岳峰笑着答应了,陈二胖陪他去停车场开车,岳峰刚把车倒出来又停下,抬头看了看二楼的病室,说了句:&我去跟桑珠活佛说一声,认识一场,人家又是活佛,走了不说一声显得没礼貌。&
  陈二胖点头:&行,那你去,也不用锁车了,我帮你看着。&
  等了约莫五分钟,岳峰匆匆忙忙下来了,吩咐他:&胖子,把咱们的人召集一下,就近转一圈帮忙找人,桑珠活佛他们那边有个藏族姑娘叫拉姆,说是神智有点不清醒,刚转脸的功夫偷偷跑了,他们一个个急坏了,说是应该刚出医院,就在这附近,赶紧帮忙找,长头发,结辫子,皮肤白,会说汉话,应该好认。我先去外头看看,你去跟咱们的人说。&
  陈二胖应了一声就往楼上跑,他这头的人都在老赵门口候着,陈二胖大概把情况说了说就往外赶人:&快快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都帮忙找找。&
  把人赶完了,留自己一个杵老赵病室门口,怎么寻思怎么觉得漏了什么事,半晌想起来,一巴掌拍大腿上:妈的帮峰子看车呢,车钥匙都搁车门上没拔,可别叫人给开跑了!
  刚跑到楼下,心里头突然咯噔一下子。
  岳峰车子前头,站了个长头发结辫子的藏族姑娘。
  她站在车子前头,愣愣地看着,偶尔迟疑地伸手去摸车前盖,然后围着车子走了半圈,伸手擦擦车玻璃,脑袋抵着车窗向里张望。
  陈二胖大老远就朝她招手:&哎,哎,你是不是就是那个什么&&拉姆?&
  她听到声音,猛的一惊,迅速回头看了陈二胖一眼,接下来,她做了一件叫陈二胖傻眼的事情。
  她拔了车钥匙,车门一开,整个人钻进去了。
  陈二胖愣了足有五秒钟,什么拉姆不拉姆,他再也管不着了,气急败坏地大叫:&哎,你不要乱动峰子的车啊!&
  他冲到岳峰的车子前面想开车门,这姑娘似乎对这车子不陌生,居然赶在他前头把门给锁上了,隔着茶色玻璃,又看不到她长的样子,陈二胖急得汗都出来了,藏族姑娘哪会开车呢,万一她在里头乱摸乱动,把车撞墙上,岳峰这种宝贝车跟宝贝命似的,可不得把他皮都给揭了?
  他握着拳头砰砰砰砸窗子,然后又趴到车前盖上砰砰砸前视窗,边砸边叫:&你倒是出来啊你,哎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啊你!&
  镇医院挺小的,陈二胖这里敲锣打鼓,很是惹人注意,很快周围就站了一圈人,有几个在医院里帮忙找人的车友也被吸引过来了:&胖子,你趴车盖上干嘛呢?&
  陈二胖气坏了:&这女的,跑人车子里算怎么回事呢?&
  任凭他这儿怎么发飙,里头的姑娘就是不挪窝,可把陈二胖给气糊涂了,过了会那几个喇嘛和藏族人也过来了,央宗先认出来:&是拉姆,拉姆在这儿!&
  后头的桑珠活佛松了一口气,央宗和那两个喇嘛也过来敲窗户:&拉姆,开门,不送你去拉萨了,送你回桑扎,好不好?&
  拉姆抱着膝盖坐副驾驶上,就是不吭气,后头的车友给陈二胖支招:&打电话给岳峰啊,让他带车钥匙来开门啊。&
  陈二胖吐血的心都有了:&钥匙让她拔了!带在车里头呢!&
  说完了,气的又是一通敲窗。
  不知道是不是几个人敲窗的声音太吵,把拉姆给气着了,她突然在副驾驶的座上跪起身子,刷刷几下子把车窗摇下来,对着陈二胖恶狠狠吼了句:&我的车!&
  陈二胖也贼精的,一见车窗摇下来了,迅速伸手进去开车门,拉姆没想到车门就这么被他开开了,眼泪差点都出来了,陈二胖满心没好气的:&下来下来。&
  拉姆拼命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往主驾驶座上缩,陈二胖慌了,那边都是方向盘把手变速杆什么的,让她这么乱动一气给带起来了还得了?他赶紧探身过来拉她,刚拽住她胳膊,她就不行了,歇斯底里的大叫:&我的车!岳峰的车!&
  陈二胖先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都傻了,说:&你说什么?谁的车?&
  他盯着这个姑娘看,忽然觉得,这姑娘的眉目挺熟悉的,似乎在哪见过。
  僵持中,身后传来岳峰的声音:&胖子,你让开。&
  陈二胖没挪窝儿,直觉就差那么一丁点儿就要想起来了:&哎,峰子,她不就是那个&&那个&&&
  话没说完,被岳峰揪住后领口狠狠搡到一边去了。
  岳峰盯着拉姆看,拉姆在那被陈二胖气的直哭,低头拿手背抹眼泪,抹了一阵子抬头看岳峰,目光相触的刹那,岳峰突然就站不住了:&棠棠?&
  拉姆跪起身子盯着他看,过了会,估计是觉得这个比陈二胖好欺负,恶狠狠强调了句:&我的车!&
  岳峰下意识说了句:&是,你的车。&
  拉姆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人好欺负到这份上,原本是攒足了劲要吵架的,现在也没对手了,末了只好狠狠瞪他一眼,砰一声,又把车门给撞上了。
  岳峰原地站着不动,过了会扶着车身慢慢蹲了下去,陈二胖有点慌,也蹲下了问他:&峰子,怎么了?&
  岳峰低声说了句:&没事,你让我缓一缓。&
  陈二胖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周边无关的人眼见没热闹可看,也就议论着四下散去了,一道来的车友三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那几个多玛藏人面面相觑的,小声用藏语跟央宗几个询问着什么。
  一群人中,只有桑珠活佛轻轻笑出声来。
  没人能把季棠棠拽得下那辆车子,央宗怎么跟她许诺送她回桑扎都不行,她慢吞吞地说:&不用你们送了,岳峰会开车送我的。&
  同样的,也没人能上得了那辆车子,岳峰试图跟她说过话:&棠棠,我是岳峰。&
  &岳峰穿的不是你这衣服。&
  隐藏的台词是:你这个骗子!
  岳峰没办法,又小心翼翼征询她的意见:&那我能上车坐会吗?&
  回答的斩钉截铁:&不行,岳峰的车子!&
  岳峰老老实实哦了一声,走到不远处的草坪水泥阶台上坐下,陈二胖气不过,隔着窗户凶她:&你的车啊?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一群人中,只有陈二胖对她最不客气,季棠棠有点怕他,没敢吭声,直到他走了才小声嘀咕了一句:&就是我的车。&
  陈二胖本来就胖,这心头一躁,就更热了,手扇着风一屁股坐到岳峰边上:&这怎么整啊,就让她待车里啊?&
  岳峰似乎根本没觉得这是个问题:&人在老子车里,还怕她跑了啊。&
  陈二胖抬头看车子里的季棠棠,刚才他们已经跟桑珠活佛有过一番基本信息了解了,但依然忍不住恨的牙痒痒:&论理她生病,我不该跟她计较,可是峰子你没见她那小人得志的模样,欺软怕硬的主这是。你看我说她她就不敢吭气,你一开口她就吼你,对这种脑子不清楚的,你就得凶点,不然还不得骑到你头上来。&
  岳峰也抬起头,看着季棠棠只是笑,半晌说了句让陈二胖差点飙血的话:&老子喜欢,关你屁事。&
  陈二胖气的腾一下跳起来,一脚踹岳峰肩上,同时暗暗做好准备,预计着会像以前在部队似的,被岳峰追三圈揍一顿,谁知道岳峰身子晃了晃又坐正了,同时慢条斯理拿手掸了掸被踹的地方:&爷今儿心情好,不跟你计较,踹一次还免费送一次,来来,再踹!&
  陈二胖看鬼一样看他:&你有病吧?&
  岳峰哈哈大笑,往后一仰就躺到草坪上,双手枕在脑袋后面看天:&就是有病,怎么着,咬我啊?&
  陈二胖啐了他一口,气哼哼地转身就走。
  狮泉河的天真蓝,一丝杂质都没有,岳峰眯着眼睛看天,不知是不是被太阳给晒的,眼角酸酸的有点涩,但是心里头满满当当的都是踏实的感觉。
  有人走过来,红色的袈裟下摆,起了毛的僧鞋,岳峰忽然反应过来这是桑珠活佛,赶紧撑了手臂站起来,活佛面前,还是不敢造次的。
  桑珠活佛双手合十,向他行了一礼,问他:&和拉姆是不是早就认识?&
  岳峰觉得不该隐瞒也不想隐瞒:&是。&
  &我听说几天前,拉姆给人打过电话,是不是打给你?&
  &是。&
  桑珠活佛点头,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顿了顿又问:&拉姆现在这样,你不担心吗?&
  岳峰不明白:&担心什么?&
  &她不记得你,像个不经事的小孩子。&
  从再次见到季棠棠到现在,岳峰几乎没去想过这个问题,也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他想了想,很诚恳地回答桑珠活佛。
  &桑珠上师,能够再见到拉姆,我已经很满足了,对我来说,这是老天格外照顾,不敢要求更多,我怕要的太多,贪心不足,连眼前的都守不住,我真的满足了,真的。&
  说到最后,忽然想起上次,光头问他同样的问题,他还曾经迟疑,这一次答,真真真正是发自肺腑。
  或许是因为,在这期间,他彻头彻尾的失去过,所以,但凡能有一丝一毫的弥补找回,都觉得格外珍惜,治不好也没有关系,平平安安在身边就好,日子糊涂一天快乐一天辛苦一天颓废一天都是这么过,既然这样,他就慢慢照顾她好了,两个人总是在一起的。
  桑珠活佛笑起来:&有时候,人不贪心,不伸手去讨要,佛祖反而会给你更多。你放心吧,拉姆会好起来的,事实上,她已经好起来了。&
  岳峰不明白,桑珠活佛示意了一下车子那边:&你看她。&
  岳峰转头看车子里的季棠棠,没人跟她争抢,她倒是挺自娱自乐的,一会鼓着腮帮子吹吹岳峰车子里挂的平安符,一会自己帮自己扣上安全带,还有一次,扯了张纸巾在车窗边上擦来擦去的。
  桑珠活佛说:&我和拉姆认识这么久以来,她有时哭,大部分时候都是那么待着,没什么表情。一个正常人不该是这样的,正常人应该有七情六欲,会哭会笑会发脾气。拉姆的心打不开,感官也就打不开,多玛人豪爽善良淳朴热情,她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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