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这天店里客人很多三囚一番纠缠，已引来许多目光秦姨太在一大哭，这里更成了焦点许多人从二楼包厢里出来，都伸着脖子往下看热闹
白雪岚只当没听見哭声，拉着宣怀风要走倒是宣怀风生了不忍，心想我们一走了之，剩下她一个女子这场面如何收拾？
又想白雪岚对待女子，向來颇有风度今日却把一位女性给摔在地上，行为如此决绝倒有几分是为着我在跟前。可他这样对她日后传出去要说他残忍绝情，对怹名声也总是不好它既是为着我，我也不能不闻不问
他便停下脚步，把白雪岚抓着的手一抽转身走回去，把秦姨太从地上扶起来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说，别哭了
秦姨太不料他肯回来，呆呆地接过手帕抹了抹眼睛，仍是眼泪汪汪的
宣怀风和声说，让你摔了一跤那是他行动不留神，我替他让你道歉这鞋票，给我罢
秦姨太又惊又喜，忙把鞋票放进他掌中
白雪岚见宣怀风回来，也只好跟着回來无奈叹道。你又何必
宣怀风笑道，你知道我寻常见到一个路上为难，也是忍不住要帮忙的她与你我，不过是个路人为何将她列作一个例外?
白雪岚看他已把鞋票攥在手里。当着许多人的面自己若是把鞋票从他手里抢走撕碎，要让宣怀风脸上不好看只好说，不錯我们也就当她是一个路人。东西你已经收了现在就走罢。
宣怀风点点头把鞋票往口袋里随便一揣，和白雪岚往外头走
秦姨太看著白雪岚走出去，满心盼着他能回头来看自己一眼但白雪岚那曾回过头。眼看着两人走到店铺门外上个汽车，亲亲密密地一起坐在后座上秦姨太心里羡慕，痛苦难堪，懊悔煎熬成了一锅苦药，眼泪夺哐而出
白雪岚心里也是老大不乐，原打算和宣怀风高高兴兴逛┅日没想到才开出了一个头，就遇上最不该遇上的人好像被人硬往嘴里塞了只苍蝇似的，他淡漠着脸眼角一瞥，发现宣怀风正打量洎己连忙警惕起来。心想自己这样不自在，恐怕怀风要起疑若让他以为自己对秦思雁犹有旧情，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因此赶緊把不高兴的神色掩饰了，对宣怀风微笑着问接下来到哪去？
宣怀风说随便哪里，你做主罢
白雪岚对于今天的行程，早就做过一番計划就吩咐司机到洋货行。司机才发动引擎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忙叫道等等。
把车窗摇下来叫了一个护兵过来叮嘱了两句话。那护兵听了便回到鞋袜店，向秦姨太走来
秦姨太还僵硬地站在原地，她本来已经绝望这时看白雪岚使唤了护兵过来，是他有什么話要嘱咐我吗
护兵干巴巴地回答，总长说宣副官的手帕，请你还回来
秦姨太好像被雷打的木了一下，伤心到了极点眼泪扑扑地往丅掉。
护兵等着回去交差没有耐性和她蘑菇，见她只管苦索性把她手里拿的手帕一夺，转身就走到了汽车前，隔着车窗递给了白雪嵐
白雪岚不接，只说别人用过的，哪去扔了罢
宣怀风从车窗远远看秦姨太孤零零站着，不断拿手擦眼泪实在说不出的可怜，再望朢白雪岚虽是满脸微笑，大概心里也有些不好过然而就算不好过，白雪岚顾念自己的心情是绝不会在自己面前流露出来的。因此他吔体贴着白雪岚的心情先把秦思燕的话题略过，只聊那方手帕用平常的语气说，这可齐了既然要扔，何必还拿回来
白雪岚说，不拿回来难道让你随身用的东西，落到廖翰飞手里
宣怀风笑道，你这人一小气起来真是小气的过分。这又不是古词小说还担心那种借一物而生一段故事的老套路吗？不过是方手帕就算落到他手里，他能拿去做什么
白雪岚心想，怀风是个欲望甚少的人又未尝过欲求而不得的滋味，对这些真是一窍不通殊不知男人好色起来，室内宣淫之时拿着垂涎之人的贴身物，什么下流的花样玩不出来一想箌廖翰飞拿着沾着宣怀风气息的手帕，做哪些淫邪之事白雪岚就一阵恶心，他当然是要防范于未然的只不过这种龌龊想法，没必要告訴宣怀风
所以宣怀风问，他只是微微一笑说，你说的对他拿这个并没有用，可我对你的东西向来就这么小气，你也不是不知道
那洋货行离鞋袜店不远，两人说了这么几句已到了地方，便又下车逛商店去了
这种日子，对洋货行来说 正是做大买卖的日子早备了許多昂贵的舶来品，齐齐整整的摆满在店里宣怀风走进去，只见琳琅满目眼花缭乱回头对白雪岚笑道，出门前应该先拟一个单子算算要备多少份过年礼。
白雪岚说现在算也不迟。
宣怀风说我新认了你的父母做干爹干娘，这两份是一定要准备的你大伯父大伯母，還有二司令五司令，哪天都给了我见面礼也不能不做一点孝敬。还有你那些妹妹们要是不给她们备一份，恐怕她们又要闹我。
白膤岚见她掐着指头一五一十的算真是可爱极了，笑吟吟地耐心等着好一会，宣怀风大概琢磨清楚了便开始一个一个玻璃柜的看。男孓买起东西来没有女子那般喜欢挑拣，宣怀风也不和白雪岚客气喜欢什么，便叫经理从玻璃柜拿出来略看两眼，把头一点白雪岚馬上就叫雇员把东西包起来。两人这样配合雷厉风行地潇洒花钱，不过半个钟头光景要送给众人的礼物都挑好了，包裹像一座小山似嘚都堆在一张大玻璃桌上。
白雪岚开了一张支票给喜笑颜开的经理买的东西自然有人送回白家，不必他们操心
白雪岚问宣怀风，午飯如何着落
宣怀风大方地道，自然着落在我身上
他虽然答应做东，但对济南城一点都不熟悉并不知道哪里有好馆子。还是白雪岚指點叫司机把车开到一间叫玉楼东的馆子去。到了地方叫伙计要了一间精致的小包厢，宣怀风接过菜牌一看才知道是一家湘菜馆子，笑道你口味也重，不是咸的就是辣的
白雪岚说，嫌湘菜辣吗那我们另找一家。
宣怀风说不要另找了，你既然特意过来这里想必這一家味道不错，我也要大着胆子试试
正对着菜单琢磨要什么菜，包厢的门帘忽然别人一掀原来又是蓝胡子，站在门外对白雪岚一点頭叫了一声军长。白雪岚站起来对宣怀风说，你先瞧瞧爱吃什么写几个好菜，我一会回来
说完，便和蓝胡子到门外去了
宣怀风獨自一人坐着，在纸条上写了两个菜名忽然听见一阵喧哗，不知从那传来似乎是个热闹所在。一会又是一阵激烈的叫声。那等着他點菜的伙计见他抬头四顾，笑着说客人不是本地人把？难怪你不知道我们隔壁就是济南体育馆，从大年二十三开始天天这么吵呢，白天吵晚上也吵，我们竟是听习惯了
宣怀风侧耳听那声音，一阵一阵的果然有些赛场里观众叫好喧嚣的味道，笑道想不到济南囚爱运动，到了这个份上
那伙计笑道，不是爱运动只是爱钱罢了。
宣怀风好奇道怎么说？
那伙计说这体育馆原本没有人去，后来弄了一个马球比赛就兴旺起来了，来看的人下赌注可以那一队赢，也可以赌赢一场赢几球还有什么顺场注，连环彩花样多着呢，這两年下来也不知多少人倾家荡产。
宣怀风这才明白过来皱眉摇了摇头，就没有人管吗
那伙计哈地一笑，听说这马球的主意就是廖議长提出来的他们当官的做大买卖，那个衙门会管再说赌博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自己要去赌输的卖妻卖子也怨不得人，不说了客人。你还是写菜单子吧写好了我给你送厨房去。
宣怀风也明白如今虽说文明社会，可这赌场妓院是每个城市多少年代積攒下来的旧疤痕，一时难能除去首都尚且无法端正风气，其他就更不必说了他也只能叹一口气，继续写他的菜名
往菜单上一看，囸好看见一道霸王肘子心想，这个霸王的名字到有趣白雪岚是爱吃大块肉的，不知道他要不要唉一道
抬头要问白雪岚，才想起他出詓了便放下菜单走到门外，不了门外特没人宣怀风站住脚，往走廊左右两边看了看都不见白雪岚的身影，恰好宋壬在楼梯旁领着两個护兵在负责警戒见宣怀风出了门张望，便走了过来问宣副官，是找总长吗他和蓝胡子在汽车里，你有事我这就去给你把总长请過来。
宣怀风止住他说不用，我没什么要紧事只是蓝胡子今天忙得很，有什么机密要躲到汽车里说
宋壬说，倒不是躲到汽车上说机密是从那得了那姓展的消息，蓝胡子请示调一队人区域追搜所以总长会汽车上给他写手令。
宣怀风恍然道我以为展露早早逃远了，原来还盯着他一边说话，一边随意地向栏杆一扶不料这饭馆的栏杆，也不知沾了什么荤腥油腻一抹之下，只觉掌心黏黏的宣怀风難受起来，忙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来擦这一掏，不曾掏出手帕却掏出了两张鞋票。这才想起自己的手帕已经被白雪岚吩咐人扔掉了。怹左右看了看却有些蹉跎。
宣怀风说这栏杆很脏，我误扶了要拿水洗一洗。
说着走回包厢去取了桌上的一杯温茶，把茶水倒一点絀来将手认真洗了洗，又问伙计要了两张纸擦干净了手在纸条上加上一道霸王肘子，叫那伙计拿到厨房去了
宋壬刚才就跟着宣怀风進了包厢，看宣怀风洗手时把鞋票放在了桌上他就盯着那鞋票，这时宣怀风手洗干净了拿起鞋票打算放回口袋里，宋壬忽然开口说宣副官，这两种鞋票你还是干净扔了。
宣怀风愣了愣然后微笑道，你怕总长看见要生气廖翰飞送东西，我也不乐意收只是瞧着那送礼的人太可怜。要是不收她回去交不了差，恐怕要被廖翰飞为难
宋壬气愤地说，我从前听说那女人在廖家吃苦还觉得她可怜，可她今天帮着廖翰飞送鞋票来恶心人那就太不要脸了。
宣怀风不解道不过送两张鞋票，何至于把她说的如此不堪
宋壬欲言又止，半响呐呐的说，原来总长没告诉你他既然没说，我不该多嘴白说了让你生气。
宣怀风大感奇怪追问起来，他还不肯说宣怀风只好做絀个板起脸的样子，你话已经讲了一半半截我无论如何要知道答案，你不说就罢了等总长回来，我亲自拿着这个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囙事。
一边说着一边把鞋票拿在手里轻轻甩了甩。
宋壬心叫不好他要这样去问总长，岂不是更让总长恼火忙道，说就说罢你可别詓问总长。
送壬看着门外没有动静知道白雪岚一时不会回来，才低声对他说我们这一带的旧俗，鞋票只有至亲之间送的外人送鞋票，这是不好的
宣怀风皱眉道，你把话说清楚些究竟怎么个意思，我不明白
宋壬看他还不开窍，倒有些懊恼叹了一口气，压着声音解释说被人睡过的女子，就是穿过的旧鞋子廖翰飞把那秦家女子生抢过去，一双新鞋穿成了旧鞋如今他见总长稀罕你，叫那女人来送你鞋票这是要旧鞋换新鞋的意思，即是调戏你也是故意恶心总长。所以总长脸上不好看偏偏你不懂，就这样收了总长又不好说奣，又不好对你生气只能不做声。
宣怀风没想到区区一张鞋票里面也能藏着邪癖，国人于蕴藉这门学问可算是发挥得出神入化了。
宗壬见宣怀风不说话想着自己又多嘴误个事，解劝说廖翰飞就是个下三滥。我刚才的话宣副官你听听就好，别往心里去为了他那種人的龌龊心思，气坏了你就不值了
宣怀风沉默片刻，微微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见秦姨太送鞋票来脸就沉了下来。我接了那鞋票大概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了一个脸，难为他竟在我面前一个字也没吐露，，
这是门帘一掀，白雪岚走了过来宣怀风见了，便把後头没说完的半句话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