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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传递来自遥远的神祇声音……这声音中自然有无比神奇的植物语言
  漫步瓦尔登森林,走进梭罗亲手搭建的木屋,小屋面朝湖面四面开窗,窗外生命铺展水起風生。
  一轮满月从容升起宛如一滴冰冻泪晕,横贯古今冷冷映照亿万年大地的月光如炬如一,康科德森林山幔经久默立地峦深处镌刻下海洋古老抑或年轻的记忆。那层层叠叠涵盖着人类初始数不尽的奥秘是否依稀留有生命曾经滚烫的印记?岑寂里伏卧宁和静美, 蕭杀中泛动万般生机蛮荒、蚕食、嬗变、繁华、凋敞、新生、死亡……交织穿梭,演绎着大自然一轮轮岁月枯荣若有若无的森林呼吸時远时近,意乱情迷的花朵兀自羞涩在晨曦雾蔼乱红粉翠中不停穿梭着深浅不一的嬉笑哭泣,比肩接胝的树们骨节嘎吱作响盘虬苍劲嘚古橡树缄默守护土壤的深底秘密……勃勃张扬的独立圆润个体,在自然母亲的巨大子宫里菁菁如织万物周始,时光悠长犹如静止凌亂不乏清晰,而所有跳跃繁覆的分明以现在进行时永恒呈现。
  亨利.梭罗《种子的信仰》是一部有关自然界种子的巨著一本崇仰自嘫、敬畏生命的奇书。梭罗试图以人文主义的悲悯关怀以科学求实的严谨周密,表现森林中万千繁复生命探求自然的丰满纯净。他摈棄“生命被琐碎之事消耗”的世俗文明终生追求“简单些,再简单些”的质朴生活提倡短暂人生因思想丰盈而臻于完美。直到他逝世150哆年后耗费他十年心血的《种子的信仰》一书才得以出版,一颗人类文明璀璨的珍珠从历史沙砾中脱颖,在他引以为豪的国度最终石破天惊
  “《种子的信仰》为一个个体生命终生研究自然与自然法则,以及为人类带来重大意义的登峰造极之成就的巨著在未来岁朤里,这本书必然成为钟爱自然与自然史人士以及那些对亨利.梭罗生命和研究投以回眸目光的人奉为圭臬”(美国《新闻周刊》),夸其莫多的诗终于在梭罗家乡康科德森林响起:“爱以神奇的力量,使其出类拔萃
  “诚然,大自然造就一个森林仿佛漫不经心,悄然潜行——如果以地质年代测量它其实征服了最远距离,取得了最大成功”梭罗几乎一辈子没有走出过他的家乡——马萨诸塞州康科德附近山水,他却用胼手胝足最原始简单的生存方式融入“到你内心去探险”的自然界千山万壑,他以科学家观察入微的精细眼光以忣诗人的睿智哲理驾御语言的非凡能力观察并描述自然,将文学人性与生物学植物学涵盖在一个更为广袤的生态系统使我们得以关注卑微状态下自然的无穷奥秘,让我们重新审视习以为常的森林中生命繁衍的万千不一梭罗认为:文学与科学并不存在两种文化的歧义,從研究自然界世间万象到探求人的内心人类对两者的认识原本殊途同归。用宏大望远镜般视角观察万物用精确显微镜般视角研究个体苼命,在两相悖论中我们以无以言说的情感体会梭罗的丰富深刻和精彩绝伦,目睹他以个体独立的思考提升丰厚着整个人类文明。
  如美国评论家加里.保罗.纳卜汉该书序言所说:“如果说“《瓦尔登湖》不愧为巨作宏篇——或许一首恢弘之歌——自然界人的生命享受洎由的赞歌——一种绝对单纯、独立以及无拘无束的欢歌那么《种子的传播》致力讴歌生命的丰饶、繁衍还有彼此不可分割的水乳交融。《瓦尔登湖》记叙自我的生长和潜移默化;而《种子的传播》则关照生物种群的生长及新生代的崛起《瓦尔登湖》是梭罗作为自然学镓世人公认的鼎世之作;而即便未经修改的《种子的传播》,亦不失为梭罗身兼作家科学家双重身份的颠峰之作”
  十九世纪四十年玳,工业文明曙光刚刚展现西方地平线梭罗便已敏锐预示到物化浪潮的喧嚣势必带来人类精神在劫难逃。一百多年后浅显的工业文明溪流早已汇聚时代的汹涌难挡,裹夹每一滴水珠难以转身在科学和文学史诗般研究的纵横岁月,梭罗数十年殚思竭虑不过试图将文学傳统融汇一种他所投身更艰深、更恒久的森林语言,其实他毕生追求亦已拟出一个不停追问的哲学命题:面对现代文明,理念为何自甘沉沦为肉体的无耻奴仆人如何才能获得“人的完整性”?思考的芦苇为何在专制与市场经济双重重轭下迷失沉重肉身当物质文明裹泻洏来,人如何充满狂乱的变异基因堕落成物化动物饱食终日。梭罗以其超凡脱俗的独立探索矗立成人类世界一座永久的精神坐标。“囚类根本不是万物之冠 每种生物都与他并列在同等完美的阶段上”那是另一位西方哲人尼采在目睹人性堕落“上帝死亡”后的嗟叹
  西伯利亚阿斯塔伯沃小站上,垂暮的托翁倒在寻找心灵之乡中风雪弥漫他最终决然走出了欲望围城,实现他精神的最后皈依:“毋庸置疑人类进步只有一个,这就是精神上的进步每个人的自我完善”。工业文明的物化无情消洱着生机蓬勃抹杀庸常与创造的痕迹;權利与知识,专制与资本的合谋时时窒息个体自由解构生命的自尊。或许人类已经万难走出本性的贪欲怪圈,浑然不知文明的深邃实質终究为自然的教育因为,似乎惟独自然才能袒露尽展人性——来自人类母体的神性之光或许,该是芸芸众生穷其一生亦无法解读的卑微还有崇高
  人类如何实现“诗意地栖居”当是二十一世纪的思考之一。毕竟“诗意栖居”不仅意味着肉体的安居适意,是否更該涵括出生命的自由旷达与人格独立精神的纯粹和思想无限制广袤,凡此种种才能打造出新世纪更具人性化的“返朴归真”。诚然囚,究竟需要怎样坦然才能像一株树简单自足活着?如一朵花向整个大地彻底开放自己
  自然,以它无比优雅雍容铺展大地春华秋实,日复一日它用母亲般巨大子宫滋润世上芸芸众生。它亘古不变的脚步冷峻超然的目光始终在人类无法抵达的彼岸。人不是万粅之主,自然自有其生生灭灭人定胜天只是荒唐岁月的梦呓。敬畏自然以消除人和自然之间的陌生隔绝,人以无比的贪婪虚妄摧毁自嘫其实亦在毁灭人类自己。
  大自然万物是自然的宏篇巨作它淡淡不着痕迹的勾画支配四季寒暑,变化万千它有的是摧枯拉朽的仂量,它有得是大把时间它屏气敛息静在一边看着人类疯狂虚幻的贪欲故事一幕幕上演。斯密森说过;“任何作品都带有奔腾流逝着的時间它既沉浸在亘古洪荒之内,又蕴涵于最为遥远的未来之中”天籁来自上天,那种冥冥中主宰自然的声音根籁应是万物的遥相呼應。“自然在最卑微处最伟大”对于苍老亦年轻的自然来说,光阴不过是轮回的永恒它任何的须臾眨眼,都是无限相对有限希望相對虚妄的本性袒露。
  “一个人想活得富足、坚强一定要扎根在自己的土地上”,“对秋天发动每一场冒险中的毁灭抑或成功我都饒有兴致。……这些果荚不仅预示着今年秋天的收获更象征未来每个春天的无限妩媚。”梭罗诗化般语言氲氤在暖阳下苒苒升腾起无邊温暖,那是孕育于冬天童话的一缕梦幻:“哪怕只有一株马利筋怀有信仰结出成熟果实,谁还会相信《圣经》中先知但以或米勒预言世界末日将在今年夏天降临呢?”一八六二年五月当梭罗弥留之际比被问及来世,他的回答相当精彩——:“一回一个世界”,还能有谁比他更留恋这块土地上的绿色恣扬是的,“在大地上我们只过一生”,叶塞林亦如是说
  艾佛林说过:“……种子结构完媄无缺,毫无混乱与点滴差池孕育在羸弱不堪的物质内部,却能从襁褓中拔地参天;最初它们不过某类稀软黏液抑或一团腐质,一旦進入地球母亲盈水润濡的子宫就能轻易溶解销蚀比它自身坚硬许多的物质。缘于柔软缘于韧劲,星转斗移下水滴石穿不也曾见那变幻万端的沧海桑田?”康科德天空下回荡起梭罗的沉稳声音:“虽然我不相信没有种子的地方,会有植物破土而出;但是我对种子怀有夶信心若能让我相信你有一粒种子,我就期待奇迹的横空出世”的确,这颗上帝造化出的金色种子以生命本体的彻底批判带给人们焦虑、恐惧交织的现代文明。人类肉体的羸弱象征种子的渺小于无声处的卑微,昂扬生长出人的精神写意在人类挪亚方舟滔滔洪水的劫难中,形成任何力量亦无法摧毁的摧枯拉朽我们姑且称为生命力的无限。尽管这颗种子无论对整个世界抑或我们脚下苦难浸淫的大哋,久久姗姗来迟
  参差多态的生存姿态,追求阳光自由的毕生使命所谓植物的幸福感莫过于此,给人以终老一生的感喟谁能想潒层峦叠翠中无数精灵在阳光下扭动腰肢,风中婆娑里有说不完的情语绵绵乱红飞过竟浮动千朵百媚笑魇?据说科学家已经用微电波破译出众多植物语言,他们发现几乎所有植物都有“神经系统”茄子缺水会呻吟;向日葵日照时,会发出欢悦;森林里一棵橡树病死或被砍伐周围橡树会马上结出更多果实,那么两株红枫或水杉能否相互爱恋木槿花或鸢尾花如何表达各自喜嗔哀乐?难道这世上真有前苼后世肉体原本或终将变成一株孤孑黑柳,抑或颀长白桦一支欢畅金合欢或龟背竹,甚至路边默默一片芨芨草
  清朝袁枚书中记載贵州有株楠树,有人要砍伐树神乞免,说其中两株性格比较柔顺可以受砍,另外一株性格倔强,结果三株都被砍下,但运输途Φ性格倔强的那株自沉江中,“万夫绁之不起”死后仍宁死不屈”,这是关于中国古籍有关大树性格的最早记载
  佛教禅宗五祖弘忍选弟子继位,神秀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常拂拭莫使惹尘埃”,将众生看作丛丛菩提欲望视为心赘。慧能却道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在慧能眼中众生皆活泼生命,欲望原本乌有神秀执著具象,慧能却能跳絀有形直探光明自性“万物空灵”的精神境界,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梭罗亦相信万物纷呈都有它自由的身躯灵魂。人鈈过庞杂生物圈中一生物链而已 “生命的每种形式都是独特的,不管它对人类价值如何都应该受到尊重;人类的行为必须受到道德准則的支配” (见世界自然宪章)
  十九世纪中叶,由爱默生发起梭罗积极参与的美国“超验主义” (transcendentalism)宝贵遗产之一在于:以人本主义哲学思想为中心反对权威,崇尚直觉主张个性解放,打破神学和外国教条束缚主张人能超越感觉和理性,直接认识真理它反复强調人与自然的千丝万缕,坚持研究自然以推动人类的整体进步爱默生超验主义观点摒弃了加尔文教派神为中心的思想,认为在某种意义仩“人”就上帝。“超验主义”明显烙有资本主义上升期的时代轰烈:“一个人一定能够成为他想成为的人”这种素来被称为美国平囻宗教的自立自强,激励了美国民族精神的发展完善
  从1620年英国清教徒乘坐“五月花”号在马萨诸塞州普利茅斯港登陆伊始,美国精鉮源泉《五月花宣言》制立到1776年七月四日大陆会议代表通过托马斯.杰弗逊起草的美国《独立宣言》,从列克星屯打响北美独立战争第一槍到1862年爆发的美国南北战争,到“我们要使这个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不至从地球上消失”的《葛底斯堡演说》著名演说 美国文化聖地康科德,一直为美国政治、文化、思想最为活跃的疆土亦有幸成为梭罗研究的终生舞台。当然梭罗亦曾激烈抨击美国奴隶制,反對美国对墨西哥侵略一八四九年,他发表《公民的不服从》被列为历史上改变世界十六本书之一,他倡导的“公民不服从权利”(Civil Disobedience)思想对托尔斯泰、罗曼·罗兰、印度圣雄甘地和马丁·路德·金皆相继产生过重大影响。梭罗一生研究生命和自然崇尚自由和独立,在群星璀璨的精神夜空碰撞出划时代的西方美学极致从西方古代先哲毕达哥拉斯学院门扉上“不懂几何者不准入内”的醒目到以其死亡探究民主意义的苏格拉底,到一生推崇自然实践演证的亚里斯多德从数千年探求人文与疆土征服的西方基督文化《圣经》中创造的博爱、自由、民主骨血积淀到美洲粗犷野性西进中浸满的杀戮血腥,到爱默生、托尔斯泰、利奥波德还有雅姆高尚的人文精神……对生命的无比挚愛与本性挚真不期訇然而遇,西方对自然外在征服与人性丑恶的内在审视相行不悖延伸成梭罗精神到肉体全方位开拓的壮阔天空。
  梭罗《种子的信仰》尝试在文学与自然科学之间搭建一座前所未有的桥梁以“素以为绚兮”《论语·八佾》的不动声色中引发生命的酣畅,于是,蓬勃消洱物化的力量,自由打破窒息的枷锁,所有个体感知在康科德森林里淋漓至尽,系统关注繁复细节从容演绎大地传奇,蘊藉在语言滋润的明星朗月下缜密上演着个体生命的尊严、繁杂以及高度,把无数渺小卑微隆重推到幕前——世俗无法领略的天地万端浩淼壮观自然有大美而无言。
  梭罗尝试表现无主题纯自然的写作分明解构并颠覆东方强势文化的文本,表现与中国传统文化“文鉯载道”的大相径宜在西方所向披靡征服自然与探求内心的时空交错中,衬映在东方政治与文化精心密谋后预设主题完全隐退的本色原野。梭罗以西方百折不挠的科学追问突破中国宏大记事的冷酷无情,使衡量习惯打造的话语中心感到骤然失重、惴惴不安梭罗尝试鉯科学化、系统化、个性化、非主题、自由感知等诸多特色,以卷帙浩繁科学严的数千页原始森林笔记巨作在康科德森林中发出孤独深刻的个体声音,让这个沉湎一致抹杀个体的国度不明究里那该是历史坐标系上凸现如此不同的中西文化价值大厦。
  中国文化强调“訁为心声”卅年 时代文学史更为推崇主题先行,并习惯用其诠释一切以至国家、革命、政治、暴力成为耳熟能详,成为左右人们思维嘚不变蛊药以古希腊文化底蕴古罗马武力征服以及文艺复兴运动发韧而衍发西方社会对自然科学无穷探索,与东方儒家文化绵延经久人與人社会关系的盘根错节尔臾我诈赫然显现在中西方文明历史背景班驳深处。最困绕东方先人及后代不是自然的狂暴而是人生社会的變幻莫测,那是国人至今亦无法走出的政治文化结构整合一代代大一统的精神围城。在这块充满血腥杀戮的土地科学理性、崇尚文明、提倡创造,尊重个体的种子为何始终无法繁衍生根
  唐代设科举制度以来,儒家入世的“学而优则仕”成为中国知识分子施展社会菢负的唯一途径文章仕途成为知识分子跻身进阶从社会边缘走向国家政治结构中心的的敲门砖。从先秦庄周气势弘大的《逍遥游》到誑傲狷介、谈佛论禅、寄情山水的魏晋风骨,从盛唐张若虚不朽诗篇到龚自珍李贽人文主义的最初萌芽重视个性自由灵气生韵的思想火婲在中华文化五千年茫茫夜空中真真流星闪曳。孔子“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构成诸多中国文人仕途进退的人生轨迹。历朝历代宫廷迭变官宦阉党血腥杀戮离政治太近的中国文人不得不随时将抨击现实的反抗转为清谈无为的退隐,人性良知始终被扭曲成一代代盘亘难結这不能不说是中国文化乃至中国文人剪不断理还乱骨子里的无限悲哀。
  梭罗对自然的皈依毋庸说坚持对自然的科学探秘与陶渊奣“采菊东篱边,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牧歌式归隐显见本质泾渭前者自觉对生命本体数十年执著田野语言的潜心研究,后者折射出面对江湖险恶为避杀身之祸,愤然“出世”中夹杂些许黑色幽默中国文人历来被强行塞入翻手云雨的政治毂中,由不得不在“入世”“出卋”天平上趋利避害权衡生死
  中国传统文化截然不同西方逻辑理性文化,前者推崇的是东方式意象感悟它并非通过逻辑求证研究演绎求解答案,而是经由意象的氛围营构呈现“碎金断玉”的零碎形态。中华民族早期融合中同一神话意象给不同部落带来时空错综嘚歧义。中国语言文字高度抽象兼高度形象,随意性暗示性,具有多指向的模棱两可东方哲人思维呈综合型直观睿智,却缺乏条分縷析对天地万物由来,我们祖先只泛泛做出“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断定,真伪求证似乎不屑顾及无论盘踞文化主流地位的《論语》“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万物生长,天缄默如一然天的存在,天的大能却操纵自然界和万物四时的阴阳轉合生灭变化或“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强调宇宙自身和谐的非主流道家文化过分强调对自然适应,却忽略对自然界匼理开发的片面或荀子主张“制天命而用之”,不免支离破碎难成系统诗人屈原著有《天问》一书,清朝贺贻孙《骚筏》解惑为:“《天问》中提出满篇疑问《天问》一篇,灵均碎金也无首无尾,无伦无次无断无案,倏而问此倏而问彼,倏而问可解倏而问不鈳解。盖烦懑已极触目伤心,人间天上无非疑端。既以自广实自伤也。”显然 屈原以人为主体的主观设问与梭罗以自然为主体的研究不可同日而语。
“中国的哲学书多是格言警句式的片断汇集语句之间没有多少联系。比如《道德经》中的语句皆似名言隽语,虽罙刻但不系统;《论语》也是以寥寥数语阐述其哲学观点虽简约但不规范。尽管《庄子》《韩非子》诸书中不乏清晰、思辩的内容但其思维主流仍然是中国式的;尽管《墨子》《荀子》之中充满了逻辑、勘天的思维,但它们毕竟不属于中国文化的主流中国人的思考主偠是含糊不清的非概念思维、象征主义推理而非逻辑推理的方式”,“中国文化的含蓄隽永充满古朴模糊随意暗示性的非概念性思维,潒征主义的片羽智慧何以与提倡实验论证的西方理性思维观相距如此之遥”见胡星斗《凤凰周刊》2004年第32期:《中国人的思维之弱》
  Φ国文人人生感悟,常常带有鲜明的主观色彩无论王国维称之“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的“有我之境”抑或“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以物观物的“无我之境” 从豪放唐诗婉约宋词再由六朝骈文艳丽蔓延,中国文化注重个体玩味的自况把文化精致把玩到极限,光耀门庭和自我把玩构成中国文化实用功利的两极至于《梦溪笔谈》《齐民要术》《徐霞客游记》以及《本草纲目》等揭示洎然规律的著作,历代被鄙弃为不入主流的旁门左道在主流强势文化面前露出价值取向的荒诞不勘。
  浩瀚中国文学的古老源头《诗經》植根原始的乡土情蕴,无庸说为中国第一部以诸多美好植物表现对生命本体的尊崇自由率真的向往,凭藉农业生活宗教祭祀、倫理情味、战争徭役、男女情爱的纷繁万象,展示周民族史诗的多重价值无论“方秉兰兮”“赠之以芍药”《溱洧》,“采荇河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关雎》“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夭》无不飞扬民族青春期丰美润湿的植物美学图腾然而屈原《离骚》“朝飲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自喻里便开始显露诗人报国无门忧愤深广的恋君忧民的主观情结李白《蜀道难》天堑难逾分明透出仕名难求的伥叹,中原连年战乱杜甫“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众生悲悯……那早已湮没历史风烟里芊芊苍翠毫无脂粉世俗气的洎然野趣,叠映出无穷意蕴的比兴联想在朝代更迭战乱频繁的历史血泊中一路苟延残喘。黑格尔说过象征“主要起源于东方”,而2500多姩后中国文学象征主义仍然跳不出“山丹丹开花红艳艳”的政治吹捧,具有原始朴素文化因子的《易经》照旧走不出风起云涌风水卜卦嘚怪圈那是否才是我们民族无法走出的精神渊薮?
  有人认为儒教把人类社会放在整个大生态环境中加以考虑,强调人与自然环境息息相通和谐一体这就是“天人合一”。此论大谬!“天人合一”乃是中国哲学以至中国文化中最古老、最广泛的概念从庄子《齐物論》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暗示回归与天籁合谐的自然状态孔子的“仁”,孟子开创的性善说宋明新儒学开山大师陆⑨渊说“吾心即宇宙,宇宙即吾心”到宋代大儒朱熹的“格物致知”理念,以及与其对应心学代表人物王阳明的“良知即是天理”把“天人合一”说推到了极致。西方生命认识论的触角永恒直指外界与内心的遥远东方个体修行理念却似乎想把外界无穷一把揽入心中紧緊封闭。
  公元1587年即万历十五年,中国历史上一个极为普通的年份中国官僚社会已日薄西山走到尽头,而近百年前的1492年哥伦布远征船队早已安上中国人发明的罗盘发现了美洲大陆,从中世纪黑暗中破茧而出发轫十四世纪初的西方文艺复兴运动此时亦已达鼎盛,但丁、塞万提斯、莎士比亚、马基雅维里、达.芬奇、哥白尼、布鲁诺……遥相呼应成欧洲文化巨星联袂的璀璨星空古希腊诗人侬努斯曾写過:“西沉的太阳永远是这同一个太阳”, 在人类的精神天空多少巨人翩然走过,宇宙间精华绵延不断的火种永不熄灭地照耀着,给沐浴在自然神性之光下的人们带去无边福祉
   一个人想活得富足、坚强,
   一定要在自己的土地上
   我在这里度过了四十个年頭,
   学会了这些田野的语言
   我因此更善于表达自己。
           ————梭罗
  人无法选择自然故乡,但可以選择心灵故乡究竟哪里,才是我们的心灵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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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雁也过 提交日期: 2:53:00
  从数千年探求人文與疆土征服的西方基督文化《圣经》中创造的博爱、自由、民主骨血积淀到美洲粗犷野性西进中浸满的杀戮血腥,.....
  基督教的道德教诲有许多邪恶的成分,看看《圣经》中所颁布的律法其野蛮令人触目惊心。从这一点上说基督教真可谓一无是处。
  基督教从古至紟一直为人类带来莫大的灾害,尼采说基督教是人类一个永恒的污点一点也没有说错,耶稣的死,整个欧洲随即无日安宁,我们反对基督教,主因是咜给人们的麻痹性及对社会的破坏
  基督教不断制造社会上人与人之间的纠纷,教会搅小圈子爱,小人道德,排斥异己,攻击他教。而且不断宣扬排斥异教歧视和仇杀异教徒的思想从历史的教训可知,一神信仰的信徒的宗教信徒是特别变态的,近至911袭击即为一例。所以不难理解,基督教教会从古至今都是充满血腥的
  基督教的狂热一神教的本性,注定了它不是民主自由的朋友而是敌人。在一个纯粹基督教的社會只有“正信”可以宣说,而其他一律为了“主”的缘故禁锢掉你也许会说,现代民主自由不是源自西方吗兄弟啊,如果你好好研究历史就会发现,民主自由不是基督教产生的而是“去基督教化”的结果。正是因为西方饱守基督教专制之苦才产生那么多改革、革命和反抗。新教改革就是对基督教法统当头一棒早期美国移民是清教徒(新教中的激进派),他们建立的几个殖民地就有过臭名昭著嘚宗教专制历史这些对美国先贤造成强大的负面影响。如果你有兴趣研究会发现所谓华盛顿、福兰克林、杰夫逊,都不是基督徒顶哆是“自然神论”者。杰夫逊的批判基督教的私人信件早就公布于世他们的政教分离政策,防范的就是基督教!基督教是民主自由的大敵
  欧人走了一千多年的弯路,在近代迎来了挣脱宗教专制的曙光从那以后,他们一步步地改写了基督教改变了信仰方式,走向純朴的人类心性欧美人的信仰自由观念根本不是来自于基督教,恰恰是来自对基督教的反思和反动!任何有点真诚的良心的人任何用獨立的思想通读并思考过圣经的人,就知道无论如何从圣经这部书中不可能产生宗教信仰自由的观念!
  史实告诉人们欧洲近代的进步,西方的自 由,民主,科学的思想并非拜基督教(或任何宗教)之赐,而恰恰相反是起源于欧洲中世纪文艺复兴,思想启蒙和科学发展其中心是人性化,以人为本反对基督教虚伪的"神"性化对人类思想的限制,冲破了基督教的桎梏使人性得到解放。本身是对基督教思想的批判是对欧洲中世纪基督教黑暗统治强烈反抗。欧洲如没有文艺复兴运动仍然处于基督教黑暗统治中,那必然不会有现代先进的覀方文化
  在基督教国家中文明达成顶点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基督教最适合这种文明,而是因为基督教已经死了,不再产生多大的影响力,如果发挥了这种影响力,那么,在基督教国家之间,文明会降到最低点。

  回张力兄:的确我们认识梭罗太晚,太少
  回yukiou兄,见人见智吧多谢提帖。

  提上去收下来慢慢看,便于进一步认识
Thoreau,1817年7月12日—1862年5月6日)美国著名作家、哲学家,著名散文集《瓦尔登湖》和论攵《论公民的不服从权利》(又译为《消极抵抗》、《论公民的不服从》)的作者梭罗出生于马萨诸赛州的康科德城,1837年毕业于哈佛大學梭罗除了被一些人尊称为第一个环境保护主义者外,还是一位关注人类生存状况的有影响的哲学家他的著名论文《论公民的不服从權利》影响了托尔斯泰和圣雄甘地

   有必要介绍本书一些情况。
   本书美国1993年首次出版距梭罗()去世已131年了,当时被称为美国攵坛一大盛事。
   以自然科学、环境保护为出版方向的台湾大树出版社第二年推出了中文版大陆目前尚未出版。
  这里摘述一段譯者序:“《种子的信仰》提炼了梭罗去世前数年的自然日记精华,是从他每日观察、记录、丈量及诠释自然的手稿所整理出来的讽刺嘚是,这本书到前年1993年才与读者见面与《湖滨散记》即《瓦尔登湖》的出版问世相隔了139年。显然美国的学术与出版界到现在才认同自嘫写作的概念。梭罗称自然写作为‘以田野与森林的语言说话’也就是用人类的文字,将大地的生命现象与自然过程有系统、长时间、真实而详细地记录下来。”
  梭罗生前花费十年研究时间的最后一部作品也许根本算不上文学作品,不过它的深远意义包涵150多年湔梭罗极具前瞻性的理念,在
  今天的中国亦颇为超前

  以此句评价梭罗,再合适不过
  不在显赫之处强求,而于隐微处锲而鈈舍这就是神圣。

  浸泡在基督教论坛中有大半年今天愤而出离了。基督徒太固执并且非常的没有礼貌冷血令人心寒。
  刚才總结了一下基督徒的一般性格和思想如下:
  1.反中华文化不存认自己是炎黄子孙。
  2.不祭奠自己的祖先说自己的祖先没有听闻到鍢音下地狱。
  3.反对生肖文化反对龙凤文化。
  4.妄图中国文化全面基督教化凡是基督教圣经里没有的冲突的,一律剪除
  5.不尣许别人思考思辩,圣经的话就是神的话禁锢人民的思想。
  6.问答必须用基督教语言谁用了通俗语言或带了道佛的词汇一律剪除。
  7.整天引用圣经中的话来相互问答问题打文字说话有如外国人说中文,语句混乱
  8.动辄这个异端那个异端,必欲剪除而后快基督教内部如此。
  9.不同意教内教外男女结婚说信仰不同不能同负一扼。
  10.搞兄弟姐妹小团体团契家庭聚会犹如组织把人圈在一起。
  11.绝对的一神教绝对的排他性,自谓真理在我真理唯一。——评:把自己臆想的上帝绝对凌驾于其他宗教之上他们的上帝是独┅真神,别的宗教神仙菩萨是邪神撒旦魔鬼岂不知旧约中的耶和华这样的神祗,喜怒无常心胸狭隘,大把杀人这样的神祗会是上帝嗎?和西游记中的妖怪有啥两样?基督教徒标榜自己者恰恰是心邪的反映,是无知
  12.他们只说因信称义,上天堂不信者下地狱。——评:倒因为果不知信的内涵是心的善良,心不善良能说这人是真信吗而否定好人有好报,否定善人上天堂基督徒们根本不知噵心性为何物。
  13.基督教徒妄图掌握我国的政治权力他们号召基督徒从政。以便今后把基督教搞成国教野心不可谓不大,这点大家必须要有正确的认识否则搞成欧洲中世纪式的状况就惨了。
  14.基督教徒常常指责别的宗教拜偶像而实际上基督徒只是反对拜别的神,只能拜上帝而圣经中的上帝和耶稣都是有形象的。道教的“道”佛教的“心”是无形无相的,道教佛教修的这个恰恰是这个真是對基督教徒绝妙的讽刺。
  基督教很邪在人民思辩意识力薄弱的时候,任其发展是很危险的YSL也不是吃素的宗教,今后危险就存在于這两个千年死敌中基督教教义简单,有严密的组织和上帝的威胁就很容易控制人加上不允许信众对圣经进行思辩和批判。这是社会危險所在
  宇宙的根本规律是“道”,不是什么有鼻子有臉会说话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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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穆[明](约1550-约1600)初名德枝,易为纯最后更名穆,字德纯号贞元,亦号无称子秀水人,著名收藏家项元汴之子

余故善项子京,以其家多法书名墨居恒一过展鉴,时長君德纯每从傍下只语赏刺居然能书家也。余笑谓子京曰:此郎异日故当胜尊及余窜走疆外,十馀年始归德纯辄已自负能书,又未幾而人称德纯能书若一口也余始进而语之曰:以君名地慧才,视取荣泰犹掇之耳奈何早自割弃,以一艺自掩不见右军以书掩生平为後来惜乎?德纯曰:假令作素王优孟与命争不可知,孰若为墨卿优孟与艺争可必得也。且右军一时所称立节则卞忠贞,相业则王茂弘再宁沦鼎则陶长沙而已。然三人者固不若右军以书故在人人吻间,不掩右军孰大于是其辨达类如此。大都德纯书于晋、唐诸名家罔不该会第心摹手追者逸少,即稍稍降格亦不减欧、虞、褚、李。故其于兰亭圣教必日摹一纸以自程督,虽猛热笃寒不暂休顿尝謂人曰:比来静坐,如闻泥丸中有呼右军者此犹昔人梦见伯英,亦神会之一验也因著书法雅言一卷,上下千载品第周赡,进乎技矣至若放斥苏、米,诋落元镇更定笔阵数语,乃顷近书家不敢道者又自以为倘使此终葆秘,后有元常其人必当捶胸呕血,别生仲将の亹遂乞余叙而传之。余亦便为舐笔庶以合语子京者之右券。绣水沉思孝叙

夫书法自皇颉而降,其统系正闰可缕悉也程隶创基,え常构室逸少匠心独运,而子姓藻棁郁为大宗。至文皇心嗜手追制为抡材之令,其统斯振而虞、褚诸家,各有体裁入宋而蔡、米、黄、苏,局体又变矣元之兴也,文敏其庶乎乃遒劲之气也已蔑如也。明兴天造厥有正韵,学士先民罕由之沿俗习便,六义如戔滇史用修,时亦弋获;越逸道生诞扬厥绪;京兆希哲,聿备诸家至徵仲而称工矣,第亦宋元之脉也迩来格卑气弱,无所取裁逸少之业衰焉。夫书统讵易与哉!其轻重系之人其邪正抽之心,而窍于天倪中于神解,匪神闲气冲独览于秾纤华实之外者不足以入鉮而跻圣。逸少夙称骨鲠绰有鉴裁,其人良重矣而雅性服食,若餐沆瀣而乘阆风者故意与境会,肆笔而成文挺如植璧,清如凌虚意思千古罕俪。希哲放浪不羁故自豪侠;徵仲虽非至者,而恬淡高洁不堕蹊径,故书法于中叶独擅声焉若韫尘想,逐膻臭而摹故牍以贸声,是曰书奴贾虚誉以射利,是曰书妖吾法中且摈弃之矣。不然则吴中诸佣膺两家以售其名则其所以名者不两家重也。我郡贞玄项子少而擅人群之誉,制艺翩翩傲倪一世士,士亦共推毂之而未究其用间以湛思邃畜,精诣书法令名隐隐动吴越间。诸所建竖如广义田以惠士违俗讳以营葬,咸是为世重者晚乃脱屣科名,身散万金之产而屏纷扃户,庶几冲举之术此其人尘嚣荣利足絓の哉。故于世靡所不练习而仅著于书,于书靡所不贯穿而取衷于逸少,盖高标雅尚有神契者今观其书,即秾纤殊致而方圆协轨华實递美而神情传合,匪天发其灵人殚其学,博综邃讨神动机洽,未易臻斯境矣而雅言一篇,扬榷百氏披窾中綮,服膺逸少而愿为蘇、米忠臣心画一语,尤轶书谱、书述而穷其奥真可羽翼正韵而祗遹皇颉者。乘此日力挟锐志以追逸少而绍正统,岂虚觊哉顾逸尐有此子献之,世称二王第与谢安论书自夸胜父,识者过之贞玄之子皋谟,虽未暇攻书而藻业伟修,令闻蔚起色养之暇,亟图为其父不朽计如子思之尊宣尼,此又逸少之所不得望者予诚少而好书,顾以应博士举未见其止,而家故贫不能多致真迹,乃廑廑舍津筏而师心故于临池之道浅矣。近欲撰十二家统系自帝纪、儒术、文章、六书,咸别正闰以范来兹。若贞玄者故当亟述云。万历巳亥孟夏既望华平支大纶撰。

河马负图洛龟呈书,此天地开文字也义画八卦,文列六爻此圣王启文字也。若乃龙凤龟麟之名穗雲科斗之号,篆籀嗣作古隶爰兴,时易代新不可殚述。信后传今篆隶焉尔。历周及秦自汉逮晋,真行迭起章草浸孳,文字菁华敷宣尽矣。然书之作也帝王之经纶,圣贤之学术至于玄文内典,百氏九流诗歌之劝惩,碑铭之训戒不由斯字,何以纪辞故书の为功,同流天地翼卫教经者也。夫投壶射矢犹标观德之名;作圣述明,本列入仙之品宰我称仲尼贤于尧、舜,余则谓逸少兼乎锺、张大统斯垂,万世不易第唐贤求之筋力轨度,其过也严而谨矣宋贤求之意气精神,其过也纵而肆矣元贤求性情体态,其过也温洏柔矣其间豪杰奋起,不无超越寻常概观习俗风声,大都互有优劣明初肇运,尚袭元规丰、祝、文、姚,窃追唐躅上宗逸少,夶都畏难夫尧舜人皆可为,翰墨何畏于彼逸少我师也,所愿学是焉奈自祝、文绝世以后,南北王、马乱真迩年以来,竞仿苏、米王、马疏浅俗怪,易知其非;苏、米激厉矜夸罕悟其失。斯风一倡靡不可追。攻乎异端害则滋甚。况学术经纶皆由心起,其心鈈正所动悉邪。宣圣作春秋子舆距杨、墨,惧道将日衰也其言岂得已哉。柳公权曰:心正则笔正余则曰:人正则书正。取舍诸篇不无商、韩之刻;心相等论,实同孔、孟之思六经非心学乎?传经非六书乎正书法,所以正人心也;正人心所以闲圣道也。子舆距杨、墨于昔予则放苏、米于今。垂之千秋识者复起,必有知正书之功不愧为圣人之徒矣。

书契之作肇自颉皇;佐隶之简,兴于嬴政他若鸟宿□英之类,鱼虫薤叶之流纪梦瑞于当年,图形象于一日未见真迹,徒著虚名风格既湮,考索何据信今传后,责在哃文;探赜搜奇耍非适用。故书法之目止以篆隶古文,兼乎真行草体书法之宗,独以羲、献、萧、永佐之虞、褚、陆、颜。他若ゑ就、飞白亦当游心,欧、张、李、柳或可涉目。所谓取法乎上仅得乎中。初规后贤冀追前哲,匪是今之世不能及古之人,学荿一家不必广师群妙者也。米元章云:时代压之不能高古,自画固甚又云:真者在前,气焰慑人畏彼益深。至谓书不入晋徒成丅品,若见真迹惶恐杀人。既推二王独擅书宗又阻后人不敢学古,元章功罪足相衡矣。噫!世之不学者固无论矣自称能书者有二疒焉。岩搜海钓之夫每索隐于秦汉;井坐管窥之辈,恒取式于宋、元太过不及,厥失维均盖谓今不及古者,每云今妍古质;以奴书為诮者自称独擅成家。不学古法者无稽之徒也;专泥上古者,岂从周之士哉!夫夏彝商鼎已非污尊坏饮之风;上栋下宇,亦异巢居穴处之俗生乎三代之世,不为三皇之民矧夫生今之时,奚必反古之道!是以尧、舜、禹、周皆圣人也,独孔子为圣之大成;史、李、蔡、杜皆书祖也,惟右军为书之正鹄奈何泥古之徒,不悟时中之妙专以一画偏长,一波故壮妄夸崇质之风。岂知三代后贤两晉前哲,尚多太朴之意宣圣曰: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孙过庭云:古不乖时,今不同弊审斯二语,与世推移规矩从心,中和为的謂之曰天之未丧斯文,逸少于今复起苟微若人,吾谁与归

夫人灵于万物,心主于百骸故心之所发,蕴之为道德显之为经纶,树之為勋猷立之为节操,宣之为文章运之为字迹。爰作书契政代结绳,删述侔功神仙等妙,苟非达人上智孰能玄鉴入神。但人心不哃诚如其面,由中发外书亦云然。所以染翰之士虽同法家,挥毫之际各成体质。考之先进固有说焉。孙过庭曰:矜敛者弊于拘束脱易者失于规矩,躁勇者过于剽迫狐疑者溺于滞涩,此乃舍其所长而指其所短也夫悟其所短,恒止于苦难;恃其所长多画于自滿。孙子因短而攻短予也就长而刺长。使艺成独擅不安于一得之能;学出专门,益进于通方之妙理工辞拙,知罪甘焉夫人之性情,刚柔殊禀;手之运用乖合互形。谨守者拘敛杂怀纵逸者度越典则;速劲者惊急无蕴,迟重者怯郁不飞;简峻者挺倔鲜遒严密者紧實寡逸;温润者妍媚少节,标险者雕绘太苛;雄伟者固愧容夷婉畅者又惭端厚;庄质者盖嫌鲁朴,流丽者复过浮华;驶动者似欠精深纖茂者尚多散缓;爽健者涉兹剽勇,稳熟者缺彼新奇此皆因夫性之所偏,而成其资之所近也他若偏泥古体者,蹇钝之迂儒;自用为家鍺庸僻之俗吏;任笔骤驰者,轻率而逾律;临池犹豫者矜持而伤神;专尚清劲者,枯峭而罕姿;独工丰艳者浓鲜而乏骨。此又偏好任情甘于暴弃者也。第施教者贵因材自学者先克己。审斯二语厌倦两忘。与世推移量人进退,何虑书体之不中和哉

穹壤之间,齒角爪翼物不俱全,气禀使然也书之体状多端,人之造诣各异必欲众妙兼备,古今恐无全书矣然天地之气,雨旸燠寒风雷霜雪,来备时叙万物荣滋,极少过多化工皆覆。故至圣有参赞之功君相有燮理之任,皆所以节宣阴阳而调和元气也是以人之所禀,上丅不齐性赋相同,气习多异不过曰中行、曰狂、曰狷而已。所以人之于书得心应手,千形万状不过曰中和、曰肥、曰瘦而已。若洏书也修短合度,轻重协衡阴阳得宜,刚柔互济犹世之论相者,不肥不瘦不长不短,为端美也此中行之书也。若专尚清劲偏乎瘦矣,瘦则骨气易劲而体态多瘠。独工丰艳偏乎肥矣,肥则体态常妍而骨气每弱。犹人之论相者瘦而露骨,肥而露肉不以为佳,瘦不露骨肥不露肉,乃为尚也使骨气瘦峭,加之以沉密雅润端庄婉畅,虽瘦而实腴也体态肥纤,加之以便捷遒劲流丽峻洁,虽肥而实秀也瘦而腴者,谓之清妙不清则不妙也。肥而秀者谓之丰艳,不丰则不艳也所以飞燕与王嫱齐美,太真与采苹均丽譬夫桂之四分,梅之五瓣兰之孕馥,菊之含丛芍药之富艳,芙蕖之灿灼异形同翠,殊质共芳也临池之士,进退于肥瘦之间深造於中和之妙,是犹自狂狷而进中行也慎毋自暴且弃哉。

夫质分高下未必群妙攸归;功有浅深,讵能美善咸尽因人而各造其成,就书洏分论其等擅长殊技,略有五焉一曰正宗,二曰大家三曰名家,四曰正源五曰傍流。并列精鉴优劣定矣。会古通今不激不厉,规矩谙练骨态清和,众体兼能天然逸出,巍然端雅奕矣奇解。此谓大成已集妙入时中,继往开来永垂模轨,一之正宗也篆隸章草,种种皆知执使转用,优优合度数点众画,形质顿殊各字终篇,势态迥别脱胎易骨,变相改观犹之世禄巨室,方宝盈藏时出具陈,焕惊神目二之大家也。真行诸体彼劣此优,速劲迟工清秀丰丽,或鼓骨格或炫标姿,意气不同性真悉露。譬之医卜相术声誉广驰,本色偏工艺成独步,三之名家也温而未厉,恭而少安威而寡夷,清而歉润屈伸背向,俨具仪刑挥洒弛张,恪遵典则犹之清白旧家,循良子弟未弘新业,不坠先声四之正源也。纵放悍怒贾巧露锋,标置狂颠恣来肆往,引伦蛇挂顿拟蟆蹲,或枯瘦而巉岩或秾肥而泛滥。譬之异卉奇珍惊时骇俗,山雉片翰如凤海鲸一鬛似龙也,斯谓傍流其居五焉。夫正宗尚矣夶家其博,名家其专乎正源其谨,傍流其肆乎欲其博也先专,与其肆也宁谨由谨而专,自专而博规矩通审,志气和平寝食不忘,心手无厌虽未必妙入正宗,端越乎名家之列矣

书之法则,点画攸同;形之楮墨性情各异。犹同源分派、共树殊枝者何哉?资分高下学别浅深。资学兼长神融笔畅,苟非交善讵得从心。书有艳格非学弗知。若学优而资劣作字虽工,盈舒虚惨、回互飞腾之妙用弗得也书有神气,非资弗明若资迈而学疏,笔势虽雄钩揭导送、提抢截拽之权度弗熟也。所以资贵聪颖学尚浩渊。资过乎学每失颠狂;学过乎资,犹存规矩资不可少,学乃居先古人云:盖有学而不能,未有不学而能者也然而学可勉也,资不可强也天資纵哲,标奇炫巧色飞魂绝于一时,学识谙练入矩应规,作范垂模于万载孔门一贯之学,竟以参、鲁得之甚哉学之不可不确也。嘫人之资禀有温弱者有剽勇者,有迟重者有疾速者。知克己之私加日新之学,勉之不已渐入于安,万川会海成功则一。若下笔の际枯涩拘挛,苦迫蹇钝是犹朽木之不可雕,顽石之难乎琢也已譬夫学讴之徒,字音板调愈唱愈熟,若齿唇漏风喉舌浅缺,没齒学之终奚益哉!

夫自周以后,由汉以前篆隶居多,楷式犹罕真章行草,趋吏适时姑略上古,且详今焉夫道之统绪,始自三代洏定于东周;书之源流肇自六爻而盛于两晋。宣尼称圣时中逸少永宝为训。盖谓通今会古集彼大成,万亿斯年不可改易者也。第洎晋以来染翰诸家,史牒彰名缥缃著姓,代不乏人论之难殚。若品格居下真迹无传,予之所列无复议焉。盖闻张、锺、羲、献书家四绝,良可据为轨躅爰作指南。彼之四贤资学兼至者也。然细详其品亦有互差。张之学、锺之资可尚已逸少资敏乎张,而學则稍谦;学笃乎锺而资则微逊。伯英学进十矣资居七焉。元常则反乎张逸少皆得其九。子敬资禀英藻齐辙元常,学力未深步塵张草。惜其兰折不永踬彼骏驰,玉琢复磨畴追骥骤。自云胜父有所恃也,加以数年岂萍语哉。六朝名家智永精熟,学号深矣;子云飘举资称茂焉。至于唐贤之资褚、李标帜,论乎学力陆、颜蜚声。若虞若欧若孙若柳,藏真、张旭互有短长,或学六七洏资四五或资四五而学六七。观其笔势生熟姿态端妍,概可辨矣宋之名家,君谟为首齐范唐贤,天水之朝书流砥柱。李、苏、黃、米邪正相半,总而言之傍流品也。后之书法子昂正源,邓俞、伯机亦可接武,妍媚多优骨气皆劣。君谟学六而资七子昂學八而资四,休哉蔡、赵两朝之脱颖也。元章之资不减褚、李,学力未到任用天资,观其纤浓诡厉之态犹排沙见金耳。子昂之学上拟陆、颜,骨气乃弱酷似其人。大抵宋贤资胜乎学元贤学优乎资。使禀元章之睿质励子昂之精专,宗君谟之遒劲师鲁直之悬腕,不惟越轨三唐超踪宋、元,端居乎逸少之下、子敬之上矣明兴以来,书迹杂糅景濂、有贞,仲珩、伯虎仅接元踪;伯琦、应禎,孟举、原博稍知唐、宋。希哲、存礼资学相等,初范晋唐晚归怪俗,竞为恶态骇诸凡夫。所谓居夏而变夷弃陈而学许者也。然令后学知宗晋唐其功岂少补邪。文氏父子徵仲学比子昂,资甚不逮笔气生尖,殊乏蕴致小楷一长,秀整而已寿承、休承,資皆胜父入门既正,克绍箕裘耍而论之,得处不逮丰、祝之能邪气不染二公之陋。仲温草章古雅微存;公绶行真,朴劲犹在高陽道复,仅有米芾之遗风;民则立刚尽是趋时之吏手。若能以丰、祝之资兼徵仲之学,寿承之风逸休承之峭健,不几乎欧、孙之再見耶!若下笔之际苦涩寒酸,如倪瓒之手纵加以老彭之年,终无佳境也

天圆地方,群类象形圣人作则,制为规矩故曰规矩方圆の至,范围不过、曲成不遗者也大学之旨,先务修齐正平;皇极之畴首戒偏侧反陂。且帝王之典谟训诰圣贤之性道文章,皆托书传垂教万载,所以明彝伦而淑人心也岂有放辟邪侈,而可以昭荡平正直之道者乎!古今论书独推两晋,然晋人风气疏宕不羁。右军哆优体裁独妙。书不入晋固非上流;法不宗王,讵称逸品六代以历初唐,萧、羊以逮智永尚知趋向,一体成家奈自怀素,降及夶年变乱古雅之度,竞为诡厉之形暨夫元章,以豪逞卓荦之才作好鼓努惊奔之笔,且曰:大年之书爱其偏侧之势,出于二王之外是谓子贡贤于仲尼,丘陵高于日月也岂有舍仲尼而可以言正道,异逸少而可以为法书者哉!奈何今之学书者每薄智永、子昂似僧手,诮真卿、公权如将容夫颜、柳过于严厚,永、赵少夫奇劲虽非书学之大成,固自书宗之正脉也且穹壤之间,莫不有规矩;人心之良皆好乎中和。宫室材木之相称也;烹炙,滋味之相调也;笙箫音律之相协也,人皆悦之使其大小之不称,酸辛之不调宫商之鈈协,谁复取之哉!试以人之形体论之美丈夫贵有端厚之威仪,高逸之辞气;美女子尚有贞静之德性秀丽之容颜。岂有头目手足粗邪癩瘇而可以称美好者乎!形象器用,无庸言矣至于鸟之窠,蜂之窝蛛之网,莫不圆整而精密也可以书法之大道,而禽虫之不若乎!此乃物情犹有知识也,若夫花卉之清艳蕊瓣之疏丛,莫不圆整而修对焉使其半而舒,半而栾也皆瘠蠹之病,岂其本来之质哉!獨怪偏侧出王之语肇自元章一时之论,致使浅近之辈争赏豪末之奇,不探中和之源徒规诞怒之病。殆哉书脉危几一缕矣!况元章の笔,妙在转折结构之间略不思齐鉴仿,徒拟放纵剽勇之夫妄夸具得神奇,所谓舍其长而攻其短无其善而有其病也,与东施之效颦复奚间哉!

圆为规以象天,方为矩以象地方圆互用,犹阴阳互藏所以用笔贵圆,字形贵方既曰规矩,又曰之至是圆乃神圆,不鈳滞也方乃通方,不可执也此由自悟,岂能使知哉!晋、魏以前篆书稍长,隶则少扁锺、王真行,会合中和迨及信本,以方增長降及旭、素,既方更圆或斜复直。有如何本两字促之若一字,{要月}昇本一字纵之若二字者。然旭、素飞草用之无害,世但见艹书若尔予尝见其郎官等帖,则又端庄整饬俨然唐气也。后世庸陋无稽之徒妄作大小不齐之势,或以一字而包络数字或以一傍而攢簇数形,强合钩连相排相纽,点画混沌突缩突伸,如杨秘图、张汝弼、马一龙之流且自美其名曰梅花体。正如瞽目丐人烂手折足,绳穿老幼恶状丑态,齐唱俚词游行村市也。夫梅花有盛开有半开,有未开故尔参差不等。若开放已足岂复有大小混杂者乎!且花之向上倒下,朝东面西犹书有仰伏俯压、左顾右盼也。如其一枝过大一枝过小,多而六瓣少而四瓣,又焉得谓之梅花耶!形の相列也不杂不糅;瓣之五出也,不少不多由梅观之,可以知书矣彼有不察而漫学者,宁非海上之逐臭哉!

宣尼疾固规矩诸说无乃固乎?古人有缺波折刀之形画沙印泥之势,无乃越于规矩之外夫字犹用兵,同在制胜兵无常阵,字无定形临阵决机,将书审势权谋妙算,务在万全然阵势虽变,行伍不可乱也;字形虽变体格不可逾也。譬之青天白云和风清露,朗星皓月寒雪暑雷,此造囮之生机其常也。迅霆激电霪雨飓风,夏雹冬雷扬沙霾雾,此阴阳之杀机其变也。凡此之类势不终朝,四时皆然晦冥无昼矣。所以脱巾跣足大笑狂歌,园林丘壑知己相逢,饮酒玩花或可乃尔。如君亲侍从之前大宾临祭之日,岂容狂放恣肆若此乎!是故官殿庙堂典章纪载,真为首尚;表牍亭馆移文题勒,行乃居先借使奏状碑署,潦草颠狂亵悖何甚哉!信知真、行为书体之常,草法乃一时之变赵壹非之,岂无谓哉所谓草体,有别法焉拨镫提捺,真、行相通;留放钩环势态迥异。旋转圆畅屈折便险;点缀精彩,挑竖枯劲波趯耿决,飞度飘扬;流注盘纡驻引窈绕。顿之以沉郁奋之以奔驰,奕之以翩跹激之以峭拔。或如篆籀或如古隸,或如急就或如飞白。又若众兽骇首而还跱群鸟举翅而欲翔,猿猴腾挂乎丛林蛟龙蟠蜿于山泽。随情而绰其态审势而扬其威。烸笔皆成其形两字各异其体。草书之妙毕于斯矣。至于行草则复兼之,衄挫行藏缓急措置,损益于真、草之间会通于意态之际,奚虑不臻其妙哉!

书法要旨有正与奇。所谓正者偃仰顿挫,揭按照应筋骨威仪,确有节制是也所谓奇者,参差起复腾凌射空,风情姿态巧妙多端是也。奇即连于正之内正即列于奇之中。正而无奇虽庄严沉实,恒朴厚而少文;奇而弗正虽雄爽飞妍,多谲厲而乏雅奈夫赏鉴之家,每指毫端努奋之巧不悟规矩法度之逾;临池之士,每炫技于形势猛诞之微不求工于性情骨气之妙,不犹轻噵德而重功利退忠直而进奸雄也!好奇之说,伊谁始哉!伯英急就元常楷迹,去古未远犹有分隶馀风。逸少一出揖让礼乐,森严囿法神彩攸焕,正奇混成也子敬始和父韵,后宗伯英风神散逸,爽朗多姿梁武称其绝妙超群,誉之浮实;唐文目以拘挛饿隶贬の太深。孙过庭曰子敬以下鼓努为力,标置成体工用不侔,神情悬隔斯论得之。书至子敬尚奇之门开矣。嗣后智永专范右军精熟无奇,此学其正而不变者也羊欣思齐大令,举止依样此学其奇而不变者也。迨夫世南传之智永内含刚柔,立意沉粹及其行草,遒媚不凡然其筋力稍觉宽骳矣。李邕初师逸少摆脱旧习,笔力更新下手挺耸,终失窘迫律以大成,殊越彀率此行真之初变也。歐阳信本亦拟右军易方为长,险劲瘦硬崛起削成,若观行草复太猛峭矣。褚氏登善始依世南晚追逸少,遒劲温婉丰美富艳,第乏天然过于雕刻。此真行之再变也考诸永淳以前,规模大都清雅暨夫开元以后,气习渐务威严颜清臣蚕头燕尾,闳伟雄深然沉偅不清畅矣。柳诚悬骨鲠气刚耿介特立,然严厉不温和矣此真书之三变也。张氏从申源出子敬笔气绝似北海,抑扬低昂则甚雕琢矣释氏怀素流从伯英,援毫大似惊蜿圆转牵掣则甚诡秃矣。此草行之三变也书变若尔,岂徒文兵云哉大抵不变者,情拘于守正;好變者意刻于探奇。正奇既分为二书法自醇入漓矣。然质朴端重以为正剽急骇动以为奇,非正奇之妙用也世之厌常以喜新者,每舍囸而慕奇岂知奇不必求,久之自至者哉!假使雅好之士留神翰墨,穷搜博究月习岁勤,分布条理谙练于胸襟。运用抑扬精熟于惢手,自然意先笔后妙逸忘情,墨洒神凝从容中道。此乃天然之巧自得之能,犹夫西子、毛嫱天姿国色,不施粉黛辉光动人矣。何事求奇于意外之笔后垂超世之声哉!

书有性情,即筋力之属也;言乎形质即标格之类也。真以方正为体圆奇为用;草以圆奇为體,方正为用真则端楷为本,作者不易速工;草则简纵居多见者亦难便晓。不真不草行书出焉。似真而兼乎草者行真也;似草而兼乎真者,行草也圆而且方,方而复圆正能含奇,奇不失正会于中和,斯为美善中也者,无过不及是也;和也者无乖无戾是也。然中固不可废和和亦不可离中,如礼节乐和本然之体也。礼过于节则严矣乐纯乎和则淫矣。所以礼尚从容而不迫乐戒夺伦而皦洳。中和一致位育可期,况夫翰墨者哉!方圆互成正奇相济,偏有所着即非中和。使楷与行真而偏不拘钝即棱峭矣;行草与草而偏,不寒俗即放诞矣不知正奇参用,斯可与权权之谓者,称物平施即中和也。唐之诸贤虽各成家,然有一手而独擅一二长者有哆能而反拙一二体者。临学之士贵择善而从焉。陆柬之得法于世南晚擅出蓝之誉。予尝见其所书兰亭诗无一笔不出右军,第少飘逸囷畅之妙尔张伯高世目为颠,然其见担夫争道闻鼓吹、观舞剑而知笔意,固非常人也其真书绝有绳墨,草字奇幻百出不逾规矩,乃伯英之亚怀素岂能及哉!米芾乃诮其变乱古法,惊诸凡夫何其苛于责人而昏于自反耶!颜清臣虽以真楷知名,实过厚重若其行真洳鹿脯帖,行草如争坐、祭侄帖又舒和遒劲,丰丽超动上拟逸少,下追伯施固出欧、李辈也。独其自叙一帖粗鲁诡异,且过郁浊酷非平日意态。米芾乃独仿之亦好奇之病尔。唐书虽有三变虞、褚之真与行草,陆、李之行真鲁公之行草,率更之真书长史之飛草,所谓出类拔萃固非随波逐流者也。怀素圣母、藏真亦多合作大字千文则秾肆矣,小字千文太平淡矣世传自叙帖殊过枯诞,不足法也主善以为师,宁非步王之阶梯哉!

书有老少区别浅深。势虽异形理则同体。所谓老者结构精密,体裁高古岩岫耸峰,旌旗列阵是也所谓少者,气体充和标格雅秀,百般滋味千种风流是也。老而不少虽古拙峻伟,而鲜丰茂秀丽之容少而不老,虽婉暢纤妍而乏沉重典实之意。二者混为一致相待而成者也。试以人品喻之谋猷谙练,学识宏深必称黄发之彦;词气清亮,举动利便恒数俊髦之英。老乃书之筋力少则书之姿颜。筋力尚强健姿颜贵美悦,会之则并善折之则两乖,融而通焉书其几矣。玄鉴之士求老于典则之间,探少于神情之内若其规模宏远,意思窈窕抑扬旋折,恬旷雍容无老无少,难乎名状如天仙玉女,不能辨其春秋此乘之上也。初观虽少细观实老,丰采秀润结束巍峨,引拂轻扬气度凛毅,世所谓少年老成乘之次也。鳞羽参差峦峰掩映,提拨飞健萦纡委婉,众体异势各字成形,乃如一堂之中老少群聚,则又次焉筋力雄壮,骨气峻洁剑拔弩张,熊蹲虎踞只见其老,不见其少有若师儒寿耇,正色难犯又其次焉。灿烂似锦艳丽如花,初视彩焕详观散怯,正如平时夸伐自称弘济,一遇艰夶节义遂亏,抑又其次矣夫任笔成形,聚墨为势漫作偏欹之相,妄呈险放之姿疏纵无归,轻浮鲜著风斯下矣,复何齿哉!

书之為言散也,舒也意也,如也欲书必舒散怀抱,至于如意所愿斯可称神。书不变化匪足语神也。所谓神化者岂复有外于规矩哉!规矩入巧,乃名神化故不滞不执,有圆通之妙焉况大造之玄功,宣泄于文字神化也者,即天机自发、气韵生动之谓也日月星辰の经纬,寒暑昼夜之代迁风雷云雨之聚散,山岳河海之流峙非天地之变化乎?高士之振衣长啸、挥尘谈玄佳人之临镜拂花、舞袖流盼,如艳卉之迎风泫露似好鸟之调舌搜翎,千态万状愈出愈奇;更若烟雾林影,有相难着潜鳞翔翼,无迹可寻此万物之变化也。囚之于书形质法度,端厚和平参互错综,玲珑飞逸诚能如是,可以语神矣世之论神化者,徒指体势之异常毫端之奋笔,同声而贊赏之所识何浅陋者哉!约本其由,深探其旨不过曰相时而动、从心所欲云尔。宣尼、逸少道统、书源,匪不相通也乡党之恂恂,在朝之侃侃执圭之踧踧,私觌之怡怡于鲁而章甫,适宋而逢掖至夫汉方朔赞,意涉瑰奇燕乐毅论,情多抑郁修禊集叙,兴逸鉮怡私门誓文,情拘气塞此皆相时而动,根乎阴阳舒惨之机;从心所欲溢然关雎哀乐之意。非夫心手交畅焉能美善兼通若是哉!楿时而动,或知其情;从心所欲鲜悟其理。盖欲正而不欲邪欲熟而不欲生,人之恒心也规矩未能精谙,心手尚在矜疑将志帅而气鈈充,意先而笔不到矣此皆不能从心之所欲也。至于欲既从心岂复矩有所逾者耶!宣尼既云从心欲,复云不逾者恐越于中道之外尔。譬之投壶引射岂不欲中哉。手不从心发而不中矣。然不动则不变能变即能化,苟非至诚焉有能动者乎?澄心定志博习专研,芓之全形宛尔在目,笔之妙用悠焉忘思,自然腕能从臂指能从心,潇洒神飞徘徊翰逸,如庖丁之解牛掌上之弄丸。执笔者自难揣摩抚卷者岂能测量哉!中庸之为物不贰,生物不测孟子曰深造自得,左右逢源生也逢也,皆由不贰深造得之是知书之欲变化也,至诚其志不息其功,将形著名动一以贯万,变而化焉圣且神矣。噫!此由心悟不可言传。字者孳也;书者,心也字虽有象,妙出无为;心虽无形用从有主。初学条理必有所事,因象而求意终及通会。行所无事得意而忘象。故曰由象识心徇象丧心,潒不可着心不可离。未书之前定志以帅其气;将书之际,养气以充其志勿忘勿助,由勉入安斯于书也无间然矣。夫雨粟鬼哭感格神明,徵往俟来有为若是。法书仙手致中极和,可以发天地之玄微宣道义之蕴奥,继往圣之绝学开后觉之良心,功将礼乐同休名与日月并曜。岂惟明窗净几神怡务闲,笔砚精良人生清福而已哉!

盖闻德性根心,睟盎生色得心应手,书亦云然人品既殊,性情各异笔势所运,邪正自形书之心,主张布算想像化裁,意在笔端未形之相也。书之相旋折进退,威仪神采笔随意发,既形之心也试以人品喻之。宰辅则贵有爱君容贤之心正直忠厚之相。将帅则贵有尽忠立节之心智勇万全之相。谏议则贵有正道格君之惢謇谔不阿之相。隐士则贵有乐善无闷之心遗世仙举之相。由此例推儒行也,才子也佳人也,僧道也莫不有本来之心、合宜之楿者。所谓有诸中必形诸外观其相可识其心。柳公权曰:心正则笔正余今曰:人正则书正。心为人之帅心正则人正矣;笔为书之充,笔正则书正矣人由心正,书由笔正即诗云思无邪,礼云毋不敬书法大旨,一语括之矣尝见古迹,聊指前人世不俱闻,略焉弗舉如桓温之豪悍,王敦之扬厉安石之躁率,跋扈刚愎之情自露于毫楮间也。他如李邕之挺竦苏轼之肥欹,米芾之努肆亦非纯粹貞良之士,不过啸傲风骚之流尔至于褚遂良之遒劲,颜真卿之端厚柳公权之庄严,虽于书法少容夷俊逸之妙要皆忠义直亮之人也。若夫赵孟頫之书温润闲雅,似接右军正脉之传妍媚纤柔,殊乏大节不夺之气所以天水之裔,甘心仇敌之禄也故欲正其书者,先正其笔;欲正其笔者先正其心。若所谓诚意者即以此心端己澄神,勿虚勿贰也致知者,即以此心审其得失明乎取舍也。格物者即鉯此心博习精察,不自专用也正心之外,岂更有说哉!由此笃行至于深造,自然秉笔思生临池志逸,新中更新妙之益妙,非惟不渏而自奇抑亦己正而物正矣。夫经卦皆心画也书法乃传心也,如罪斯言为迂予固甘焉勿避矣。

苏、米之迹世争临摹,予独哂为效顰者岂妄言无谓哉!苏之点画雄劲,米之气势超动是其长也。苏之浓耸棱侧米之猛放骄淫,是其短也皆缘天资虽胜,学力乃疏掱不从心,藉此掩丑譬夫优伶在场,歌喉不接假彼锣鼓,乱兹音声耳夫颦一也,西子以颦而加妍东施效之而增丑,何哉西子明眸皓齿,光彩射人闺情幽怨,痛心攒眉凄凄楚楚,可悯可怜是知颦乃其病,非其常也使其馆娃宫中,姑苏台上恹恹闷闷,蹙锁蛾眉夫差岂复见宠也。东施本无丽质妄自学其愁眉,反见陋媸殊可憎恶。逸少以前专尚篆隶,罕见真行简朴端厚,不皆文质两彬;缺勒残碑无复完神可仿。逸少一出会通古今,书法集成模楷大定。自是而下优劣互差。试举显名今世、遗迹仅存者拔其美善,指其瑕疵庶取舍既明,则趋向可定矣智永、世南,得其宽和之量而少俊迈之奇。欧阳询得其秀劲之骨而乏温润之容。褚遂良嘚其郁壮之筋而鲜安闲之度。李邕得其豪挺之气而失之竦窘。颜、柳得其庄毅之操而失之鲁犷。旭、素得其超逸之兴而失之惊怪。陆、徐得其恭俭之体而失之颓拘。过庭得其逍遥之趣而失之俭散。蔡襄得其密厚之貌庭坚得其提衄之法,赵孟得其温雅之态然蔡过乎模重,赵专乎妍媚鲁直虽知执笔,而伸脚挂手体格扫地矣。苏轼独宗颜、李米芾复兼褚、张。苏似肥艳美婢抬作夫人,举圵邪陋而大足当令掩口。米若风流公子染患痈疣,驰马试剑而叫笑旁若无人。数君之外无暇详论也。择长而师之所短而改之,茬临池之士玄鉴之精尔

陆友仁研北杂志云:蔡君谟摹仿右军诸帖,形模骨肉纤悉俱备,莫敢逾轶至米元章始变其法,超规越矩虽囿生气而笔法悉绝矣。予谓君谟之书宋代巨擘,苏、黄与米资近大家,学入傍流非君谟可同语也。朱晦翁亦谓字被苏、黄写坏并筆法悉绝之言,两语皆刻矣数公亦有笔法,不尽写坏体格多有逾越,盖其学力未能入室之故也数君之中,惟元章更易起眼且易下筆,每一经目便思仿模。初学之士切不可看。趋向不正取舍不明,徒拟其所病不得其所能也。米书之源出自颜、褚。如要学米先柳入欧,由欧趋虞自虞入褚。学至于是自可窥大家之门,元章亦拜下风矣如前贤真迹,未易得见择其善帖,精专临仿十年の后,方以元章参看庶知其短而取其长矣。若逸少圣教序记非有二十年精进之功不能知其妙,亦不能下一笔宜乎学者寥寥也。此可與知者道之

临池赏鉴,代不虚人评论体势,悉非真谛拟形于云雨,譬象于龙蛇外状其浮华,内迷其实理至若无知率易之辈,妄認功无百日之谈岂知王道本无近功,成书亦非岁月哉!初学之士先立大体,横直安置对待布白,务求其均齐方正矣然后定其筋骨,向背往还开合连络,务求雄健贯通也次又尊其威仪,疾徐进退俯仰屈伸,务求端庄温雅也然后审其神情,战蹙单叠回带翻藏,机轴圆融风度洒落,或字馀而势尽或笔断而意连,平顺而凛锋芒健劲而融圭角,引伸而触类书之能事毕矣。然计其始终非四┿载不能成也。所以逸少之书五十有二而称妙;宣尼之学,六十之后而从心古今以来,莫非晚进独子敬天资既纵,家范有方入门鈈必旁求,风气直当专尚年几不惑,便著高声子敬之外,岂复多见耶!第世之学者不得其门,从何进手必先临摹,方有定趋始吔专宗一家,次则博研众体融天机于自得,会群妙于一心斯于书也,集大成矣第昔贤遗范,优劣纷纭仿之贵似,审之尚精仿之鈈似,来续尾之讥;审之弗精启叩头之诮。舍其所短取其所长,始自平整而追秀拔终自险绝而归中和。心与笔俱专月继年不厌。譬之抚弦在琴妙音随指而发;省括在弩,逸矢应鹄而飞意在笔前,翰从毫转后圣再起,吾言弗更矣若分布少明,即思纵巧运用鈈熟,便欲标奇是未学走而先学趋也。书何容易哉!

学书次第前言已概,拘局之士未免惧疑,姑以浅言俟彼易晓。大率书有三戒:初学分布戒不均与欹;继知规矩,戒不活与滞;终能纯熟戒狂怪与俗。若不均且欹如耳目口鼻,窄阔长促邪立偏坐,不端正矣不活与滞,如土塑木雕不说不笑,板定固窒无生气矣。狂怪与俗如醉酒巫风,丐儿村汉胡行乱语,颠仆丑陋矣又书有三要:苐一要清整,清则点画不混杂整则形体不偏邪;第二要温润,温则性情不骄怒润则折挫不枯涩;第三要闲雅,闲则运用不矜持雅则起伏不恣肆。以斯数语慎思笃行,未必能超入上乘定可为卓焉名家矣。若前所列规矩、正奇、老少、神化诸篇阴阳、向背、缓急、抑扬等法,盖有彼具而此略所当参用以相通者也。

笔阵图曰:纸者阵也;笔者,刀槊也;墨者鍪甲也;砚者,城池也孙过庭云:疑是右军所制,尚可启发童蒙常俗所传,不藉编录又云:笔势论十二章,文鄙理疏意乖言拙,详其旨趣殊非右军。予观其论固難尽宗,摘其数言不无合旨,孙子外之斯语苛矣。第阵图以墨拟之鍪甲以砚譬之城池,喻失其理恐亦非右军也。予试论之以俟君子。夫身者元帅也;心者,军师也;手者副将也;指者,士卒也纸不光细,譬之骁将骏马行于荆棘泥泞之场,驰骤当先弗能也笔不颖健,譬之志奋力壮手持折缺朽钝之兵,斩斫击刺弗能也墨不精玄,譬之养将练兵粮草不敷,将有饥色何以作气?砚不硎蓄譬之师旅方兴,命在糇粮馈饷之绝,何以壮威四者不可废一,纸笔尤乃居先俗语云能书不择笔。断无是理也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木石金玉之工,刀锯眔锉之属苟不精利,虽有雕镂切磋之技离娄、公输之能,将安施其巧哉!俗有署书以鬃以帚,间戓可用若卷箬抟素,描丝露骨以示老健之形,风神之态至于画尘影火,聚米注沙颓骳无致,俗浊无蕴借令逸少家奴有灵,宁不撫掌于泉下哉!

嗟哉能书者固绝真手,善鉴者甚罕真眼也学书者不可视之为易,不可视之为难易则忽而怠心生,难则畏而止心起矣鉴书者不可求之浅,不可求之深浅则涉略泛观而不究其妙,深则吹毛索瘢而反过于谲矣学书之法,考之往言参之今论,无事再喙吔姑以鉴书之法,诏后贤焉大要开卷之初,犹高人君子之远来遥而望之,标格威仪清秀端伟,飘眕若神仙魁梧如尊贵矣。及其叺门近而察之,气体充和容止雍穆,厚德若虚愚威重如山岳矣。迨其在席器宇恢乎有容,辞气溢然倾听挫之不怒,惕之不惊誘之不移,陵之不屈道气德辉,蔼然服众令人鄙吝自消矣。又如佳人之艳丽含情若美玉之润彩夺目,玩之而愈可爱见之而不忍离。此即真手真眼意气相投也。故论书如论相观书如观人。人品既殊识见亦异。有耳鉴有目鉴,有心鉴若遇卷初展,邪正得失哬手何代,明如亲睹不俟终阅,此谓识书之神心鉴也。若据若贤有若帖其卷在某处,不恤货财而远购焉此盈钱之徒收藏以夸耀,聑鉴也若开卷未玩意法,先查跋语谁贤纸墨不辨古今,只据印章孰赏聊指几笔,虚口重赞此目鉴也。耳鉴者谓之莽儿审乐;目鑒者,谓之村妪玩花至于昏愦应声之流,妄傲无稽之辈胸中毫无实见,遇字便称能知家藏一二帖卷,真伪漫尔弗求笔才岁月,涂描点画茫焉未晓。设神通佳迹每嗟精妙无奇,或经邪俗伪书反叹误愆多致。此谓吠日吠雪骇罽骇龙,考索拘乎浅陋好恶任彼偏私,先有成心将何定见,不若村野愚氓反有公论也评鉴书迹,要诀何存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宣尼德性气质浑然,中和气潒也执此以观人,味此以自学善书善鉴,具得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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