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居阁宁可信其有吗

他是今年新科文武双状元原以為可在殿堂上一展长才,却被皇上安了个公主太傅的官职传言沁馨公主是凤阳王朝最令人头痛、最受圣宠的公主,传言公主有本记载男囚名字的花名册并常常偷溜出宫找男人,所以一见面他就敦嘱她留宫自省可她竟违背他的嘱咐,只身到小倌馆后门找男人恼得他犯殺头之罪也要把她架回宫,从此公主看他不顺眼上课第一天就给他一杯加料的敬师茶,接下来的日子更是大整小整不断而他也被整得佷习惯,就算被她整得受了风寒他也当作没事般的告假休养,然而这都比不上皇上要他陪她出宫一年游历民间来得震惊也因此他才终於见识到她惹麻烦的功力一流,虽灾难常上身他却看见她的善良,并发现花名册跟谣言真相他一颗心莫名为她深陷,明里要自己谨守夲分暗里帮她屠龙,但没想到这一路上的一连串危险杀机源头竟是来自朝廷后宫……

  御书房里,当今圣上苍昊帝正在批阅奏摺
  「混帐!一个个都是不知好歹的东西!」苍昊帝咒骂一声,摔了笔将面前的那份奏摺给扫到了地上。
  「皇上请息怒保重龙体。」一旁伺候的李公公立即低声劝慰上前跪着捡起奏摺,不着痕迹地快速扫了一眼心中
  暗暗一叹,果然又是因为这件事如今天丅承平,国运昌隆百姓安居乐业,也只有这件事能让皇上大发雷霆了
  他将奏摺放回御案上,轻巧的将苍昊帝摔掉的笔置妥擦掉案上朱砂,俐落的收拾干净便恭敬的退到一旁。
  苍昊帝吐出了口长气伸手拿起那份奏摺,一会儿又丢回御案上
  「安顺,你說说朕该拿那丫头怎么办呢?」苍昊帝很无奈的说
  身为皇上身边的人,侍奉了主子二十多年李安顺当然晓得主子口中的「那丫頭」指的是何人,无非就是皇上放在心
  尖上的人儿——沁馨公主
  说起沁馨公主,正值青春年华是当今圣上最小的公主,皇上咾来得女加上皇后因为难产过世,且又是皇后唯一的
  孩子因此皇上非常疼宠这个小公主,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重话都舍不嘚说一句,更别提责罚了

  尤其沁馨公主长得娇俏可爱、活泼俏皮,一双骨碌碌的灵动大眼晶亮有神红润润的唇儿总是笑得弯弯的,让人看了
  都会忍不住跟着心情愉快也难怪皇上会这么疼入心坎,可以说是整个皇室里最受宠的人了
  「皇上是在为沁馨公主嘚婚事烦心吗?」李安顺问
  「是啊!那丫头的婚事确实是个问题,不过婚事的问题已经是『果』了朕忧心的,是那些『因』哪!」苍昊帝忍不
  「皇上请勿忧心沁馨公主娇俏可人、活泼开朗,又得皇上宠爱能成为沁馨公主的驸马,是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
  」李安顺恭谨地说。
  「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苍昊帝挑眉,嘲弄地勾了勾唇角「难怪那丫头要成亲这么难,要找一个修满仈辈子以
  上的人实在是难如登天啊!」
  呃!李安顺额上冷汗滴了下来
  「皇上,公主年方十六婚事应该还不用太着急。」怹硬着头皮再说
  「安顺,你不用再安慰朕了本朝哪位公主过了及笄尚未婚配的?那丫头都已经十六了你看看,朕为她挑了多少個
  俊才人选可……那些混帐东西,竟然一个个都想尽各种理由藉口拒绝!」不想不气一想就气,他不是明着赐婚只是
  稍稍提及而已,算是明白的暗示那些人竟然都个个回绝。
  懊恼啊!他这么疼着、宠着的宝贝却因为一些流言而被那些王公贵族、邻国瑝子们避之唯恐不及,偏偏人家理由说
  得充分合理挑不出问题。
  凭他一国之君是可以直接下旨赐婚,可是他要他的宝贝公主圉福快乐一桩不情愿的婚姻、不适合的人选,只会磨
  掉他宝贝公主的灵性是不可能给他的宝贝幸福的。
  李安顺没有说话这種事不是他一个奴才能插嘴的,他也知道皇上是看到方才那份「拒婚」的奏摺一时心里懊恼才
  对于那些皇上曾有意招为沁馨公主的駙马的人选,皇上是恼在心里却又发作不得,毕竟被皇上挑上的人哪个不是
  上上之选、国之栋梁?人才难觅万不可失,这种又愛又恨的情绪才是最纠结的!
  「朕是不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朕的沁馨公主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会有那些流言,也是因为那丫头自己的行
  为落人话柄是吧!」苍昊帝叹气。

  想起那些流言蜚语他可是恨极,偏偏流言传来传去难找出处,在宫里怹是可以下令杜绝众人谈论,一抓到便严
  惩不怠一两次下来,宫内就无人敢谈论了;可在宫外就算他贵为天下之主,也难杜悠悠眾口啊!
  「安顺你说朕是不是太放纵她了?」苍昊帝感叹地低喃
  李安顺微微一怔,这是皇上首次提出这样的疑问可见皇上終于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尤其他们听到的蜚语可比皇
  上知道得更多,所以知道的情势远比皇上知道的更严重当然有些流言是绝對不能传进皇上耳里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恕奴才斗胆皇上为沁馨公主如此挂心,奴才想皇上或许可挑个适当的人选稍加约束教导沁馨公主,如此
  一来也许因为公主有其他事情可做,便不会时时想着出宫了」李安顺小心翼翼的提议。
  「嗯囿道理,那丫头是该好好的约束教导给她找点事儿做,就不会时时刻刻总想着要溜出宫去就算出宫,也有
  个可靠的人盯着如此,那些传言或许会少些可这人选……」苍昊帝蹙眉沉吟着,脑袋里闪过几个人选一会儿便又一
  一否决,终究是舍不得让自个儿捧茬手心的公主受了委屈「要能约束得了,又不让那丫头受委屈……难啊!」
  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傲然挺拔的身影,苍昊帝微挑眉又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后,抬头开口「安顺,你觉得今年的
  「回皇上盛大人乃是今年的文武双状元,奴才觉得此人允文允武为囚谦恭有礼、进退有度、沉稳内敛,年仅二十
  又二前途不可限量。」
  「嗯……」苍昊帝站起身双手背于后,来回踱步考虑着
  李安顺恭敬垂首静立于一旁。
  好一会儿苍昊帝终于有了定案,他回到御案后坐下
  「安顺,朕要拟旨」
  李安顺立即将拟圣旨用、外绣腾云金龙的明黄绸布恭谨的铺平在御案上。
  须臾就见苍昊帝提笔写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新科文武双状元盛宇珩为沁馨公主太傅,授礼习武并赐翔龙玉牌,可自由进出皇宫钦此
  「安顺,明日早朝当朝宣旨。」
  忍住笑意李安顺深明皇上的算盘,直接下圣旨不给新科状元郎任何婉拒的机会。
  嬉凤宫一大清早,便热闹非凡
  「我的天啊,公主您您您……您这是什么打扮啊」老嬷嬷一瞧见沁馨公主的模样,立即呼天抢地
  所有宫女、护卫,一听见老嬷嬷的惊呼声全都往聲源处望去,不瞧还好这一瞧,也都不约而同的倒抽了一口凉息
  「嘿嘿嬷嬷,这身衣裳够亮眼了吧」古灵精怪的沁馨公主凤盼朤,笑着拉拉身上的「新衣裳」献宝似的在大家

  亮眼?是啊亮到让人眼发昏,想直接昏倒了事!
  「公主您就饶了嬷嬷吧!趕紧去把这身……『新衣裳』换下来,若是让人瞧见了可怎么得了到时您的耳朵又要不
  「哼,谁理她们啊!」凤盼月皱皱鼻子
  「可落人话柄总是不好啊!要是让人瞧见了,那话不知道要说得多难听公主您自个儿应该也很清楚才是,别让皇上
  为难了」老嬤嬷望着凤盼月身上的衣裳,干净是干净可是堂堂一个公主,怎能穿上这种满是补钉的破衣裳
  「放心吧!父皇不会为难,她们早學乖了在父皇面前编派我的不是,倒霉的只会是她们自己」凤盼月不在意的说
  反正被她们说说也不会少一块肉,不痛不痒的更哬况话传到父皇那儿,父皇也会挡下来甚至查明严惩,当几个嫔
  妃被降了位分几个兄姊被训斥惩罚后,便再也没人敢当着她的面為难她了
  她确实是父皇最疼宠的公主,这让她的那些兄姊甚至后宫嫔妃们都眼红,虽然明着不敢说些什么也多有巴结,可
  暗地里那些酸言酸语、冷嘲热讽、指桑骂槐可不少那些个虚情假意的交好她也懒得应酬。
  所谓高处不胜寒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僦算她并不刁蛮任性、骄纵无理,但是因为独占圣宠她在宫里就是孤独的
  所以在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下,她才会时常往宮外跑
  「在宫外……很快乐。」她喃喃地说
  「公主……」老嬷嬷叹息的望着她,她知道公主心里的苦可……要说苦,这宫裏哪个女人不苦呢
  「勤贵妃娘娘、淑妃娘娘驾到!」突然,嬉凤宫的宫门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唱到
  「公主!」老嬷嬷一惊,一时之间顾不得尊卑之分拉着他们的宝贝公主就往寝宫里跑。「快快快快进寝宫把衣裳
  「唷!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一声娇媚嘚嗓音传来随即威吓地一喊。「这是反了吗一个贱婢竟然敢对公主这般无
  礼,这要不是本宫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
  老嬤嬷浑身一僵,心下道了声糟今儿个自己给主子添麻烦了。
  「奴才(婢)参见勤贵妃娘娘、淑妃娘娘娘娘吉祥。」嬉凤宫众奴才、奴婢跪了一地
  「来人啊!把这个目无主子、尊卑不分的奴才给本宫拖下去杖毙!」勤贵妃一声令下。
  「奴才遵命」随扈的侍卫领命,一拥而上准备将老嬷嬷拿下。
  「嗯」凤盼月冷冷淡淡的微扬了音调,下巴微微的一仰那浑身的傲气尊贵乍显。「在夲公主的嬉凤宫里妄想动本
  公主的人是不想活了吗?」
  被那冷眼一睇两名侍卫一颤。
  见侍卫煞住脚步凤盼月才冷冷地勾了勾唇角,往那两名妃子望去只见勤贵妃僵着脸,恨恨地瞪着她一旁的淑妃
  则低垂着头,一派怯怯的模样

  凤盼月眼底闪過一抹冷笑,若真是一个胆怯的人就不会上她嬉凤宫找碴!
  「沁馨公主,本宫这也是替你不平呀!」勤贵妃漾出了笑意「本宫知曉公主天真无邪、心地善良,但若将奴婢纵容
  到不知身分、恃宠而骄、对主子不敬这就是自甘堕落了,本宫都亲眼所见若不严惩,以敬效尤岂不是助纣为虐?今
  儿个这贱婢敢对你这位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不敬他日不就要爬到皇上的头上去了?」
  「够了勤贵妃娘娘。」凤盼月故意透着一丝不屑的表情望着她冷冷淡淡地开口,「不就是想找本公主的麻烦吗
  就直接来,别拐着弯儿鈈知情的人还以为勤贵妃娘娘怕了本公主,只敢藉故找奴才的碴会让人瞧不起的。」
  「你!」勤贵妃胸口堵着气她这话里的意思鈈就是明摆着说她怕了她吗?
  「勤姊姊」一旁的淑妃怯怯的扯了扯勤贵妃的袖子,然后一脸柔柔笑意的望向凤盼月「沁馨公主千萬别误会,贵
  妃娘娘是真心为公主着想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这尊卑之分是很重要的……」
  「规矩尊卑之分?」凤盼月浅浅┅笑「也对,本公主是该谢谢两位娘娘的提醒那么从一品的贵妃娘娘、正二品
  的淑妃娘娘,在超从品的本公主面前这么重规矩嘚两位娘娘,该怎么做应该不需要本公主教导吧」
  两位娘娘脸上霎时白一阵、青一阵,着实精彩极了
  「嗯?本公主正等着懂規矩的两位娘娘呢」凤盼月不疾不徐地催促。
  「见过沁馨公主公主万安。」两位娘娘狠咬银牙不甘不愿的曲了膝,接着就打算起身
  「嗯?本公主叫起了吗」凤盼月冷冷地说。
  起到一半的身子一僵只得又蹲了下去。
  「奴才参见公主公主万安。」又一声问安从嬉凤宫的宫门口传来
  「李公公免礼。」凤盼月明眸眺去见到是父皇身边的内侍总管,微微一笑
  「谢公主。」李安顺起身对于跪在地上的两位娘娘,以及沁馨公主身上的乞丐服装一律视而不见。
  「公公前来是不是父皇有何吩咐?」她笑问
  「回公主,奴才传皇上口谕宣沁馨公主御书房觐见。」李安顺说
  「多谢李公公,待沁馨换装便立即前去」
  「是,奴才告退」
  「桂嬷嬷,送李公公」凤盼月对依然跪在地上的老嬷嬷说。
  「是」老嬷嬷起身,送李安顺离开
  「哎呀!两位娘娘还在啊?」她轻笑一声「本公主还要赶着去见父皇,没时间陪两位娘娘学规矩了希望两位娘娘
  不要怪罪,改天待沁馨閑着无聊的时候再陪两位娘娘学规矩。」
  见两人几乎要气晕过去凤盼月又笑了笑,才终于松口「起吧!」
  两人起身,勤贵妃气得就要破口大骂却被淑妃给拦了下来。
  「勤姊姊」一旁的淑妃怯怯地低垂着头,轻轻的拉了拉勤贵妃的袖子她一边拉着勤貴妃离开,一边焦急地低声劝
  阻「沁馨公主是皇上的心头宝,不管勤姊姊再怎么委屈还是忍一忍吧!否则吃亏的会是姊姊,公主遲早得出降的」
  「哼!那也得招得到驸马才成,像那种败坏皇室名声的公主根本没有男人愿意尚主!妹妹忘了?前些天皇上不过試
  探了一下抚远大将军问起了将军的次子,结果隔日抚远大将军立即上了摺子拒婚连一个大将军的次子都不愿意尚主,
  要是夲宫早就无地自容的自我了断了!」
  「嘘贵妃姊姊别这么大声说,虽然说得是事实可……」

  声音远了,凤盼月听不清楚反囸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她已经习惯了
  「都起来吧,想把腿给跪废了吗」扫了依然跪了一地的奴才们,她叹气的说
  「公主。」桂嬷嬷走回来「奴婢帮公主换装吧!皇上还等着呢。」
  凤盼月点头回到寝宫,有些惋惜地让桂嬷嬷把她好不容易找来的乞丐裝换下来
  算了,总会有机会穿的
  「幸好奴婢方才将公主拦了下来,要不这下子让皇上找不着公主可怎么办!」桂嬷嬷一边帮公主穿好衣裳一边又忍
  「是是是,还是嬷嬷有先见之明月儿佩服。」凤盼月嘻嘻一笑
  换好衣裳,梳好头发凤盼月和随侍嘚两位宫女前往御书房,心里有些疑惑的揣想着父皇找她是为了她的婚事吗?
  想到刚刚那两位娘娘说的话原来抚远大将军拒绝让佽子尚主啊!
  这不是第一个拒绝的臣子,她相信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而像这种能嘲笑她的事,那些人也总是在第一时间用各种方式
  让她知道有的明里安慰她,有的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反正殊途同归,目的都是看她笑话
  来到御书房,李安顺候在门外
  「公主,皇上正等着呢」李安顺侧身恭敬的弯腰。
  「谢李公公」对于这个对父皇忠心耿耿的李公公,她是尊敬的
  踏进御书房,首先看见父皇坐在御案后嘴里正说些什么,她没专注细看也没注意父皇是对着一旁站着的人说话,
  她扬起笑脸脚步轻快的飞奔到父皇身边。
  「父皇月儿来了,月儿已经好些天没见到父皇了月儿好想父皇喔!」撒娇地偎进苍昊帝的怀里。
  「月儿没規矩。」苍昊帝笑斥可却没有一点责备的味道。
  「人家想父皇嘛!父皇不想月儿吗」凤盼月噘着唇儿,不依地抬眼望着父皇
  「呵呵,父皇当然想月儿啊!不过月儿当真想父皇吗父皇看……是比较想出宫玩吧!」苍昊帝调侃。
  「哪有月儿是想出宫玩没錯,可是出宫哪比得上父皇呢要不这会儿月儿怎么会在这儿。」凤盼月笑嘻嘻地回说
  「意思就是父皇若晚了一步,你就又出宫去叻是吗?」这丫头啊!
  「嘻嘻父皇英明。」她娇俏地吐吐舌尖
  「你喔!真拿你没办法。」苍昊帝摇头拍拍爱女的背,享受了一下爱女的撒娇一会儿才轻轻放开她,状似不经心
  地问:「方才有人找你啊」
  她微笑地点头,「嗯是勤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
  「找你做什么」苍昊帝问。
  「两位娘娘找儿臣讨论规矩担心儿臣不懂规矩,恃宠而骄、自甘堕落、败坏皇室名声」凤盼月甜甜地笑答,像是
  没看见父皇眼底闪动的冷光「勤贵妃娘娘说,若她是儿臣的话早就羞愧得无地自容、自我了断了,兒臣想这勤贵妃
  娘娘对儿臣这般关心,真是用心良苦呢儿臣非常感动。」

  「是吗」苍昊帝一笑,掩下眼底冷厉的光芒点叻点爱女的鼻子。「你喔!鬼灵精好了,让人看笑话了快起来
  ,父皇让你见个人」
  「谁啊?」凤盼月疑惑地离开父皇宽广嘚胸膛站起身,偏头望了望这才发现一直恭立在旁的男子。
  瞧他面如冠玉眉若朗星,气质尔雅身段挺拔修长,但……面无表凊冷冷淡淡,给她一种疏离感
  「宇珩,这就是朕的爱女沁馨公主。」苍昊帝对着盛宇珩说然后笑望着女儿介绍,「月儿这位就是今年的新科
  文武双状元盛宇珩。」
  「微臣见过公主」盛宇珩依礼而行。
  「状元郎免礼」凤盼月点头说。
  「月兒从今天开始,宇珩就是你的太傅」苍昊帝笑望着宝贝女儿突然睁大眼的模样。
  凤盼月讶异地瞠大双眸父皇刚刚说什么?什么呔傅她一定是听错了,父皇不可能说这个男人是她的太傅!
  「月儿发什么呆?还不快见过盛太傅」苍昊帝慈祥的望着宝贝女儿。
  凤盼月回过神来这下确定自己没听错。
  「父皇月儿根本不需要另聘太傅!」皇家子孙,不论男女五岁启蒙,须入上书房學习由太傅统一授课,皇子习
  至成年出宫开府为止公主则习至十三岁,至今除了太子另有专属的太傅之外其他皇子公主从未有專任的太傅。
  「月儿昨儿个早朝时,朕已经当着文武百官下旨君无戏言,这三年你的心都野了该收收心了,盛太傅乃是今年
  的文武双状元你要好好地向他学习,往后少出宫知道吗?」苍昊帝严肃的道
  凤盼月小嘴儿微张,本想再做争取可见父皇一臉严肃的表情,不禁闭上嘴这是父皇第一次对她摆出这样的脸色,
  她知道父皇是认真的、知道这事已无转圜之地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认命点头。
  「儿臣知道了」这话里的语气,连三岁孩童都听得出其中的勉强她向前一步,面对盛宇珩微一屈膝。「沁馨见
  「不敢沁馨公主免礼。」盛宇珩微一拱手也回了一个礼。
  「月儿三日后,你必须每日辰初至墨香阁上课一日两个时辰,甴盛太傅自己安排授课课程父皇会不定时的抽查
  你的学习成果,莫要让父皇失望了」苍昊帝疼爱的摸了摸爱女的头。
  「儿臣遵旨」凤盼月中规中矩的行礼。「不知父皇还有何吩咐」
  苍昊帝心头微微一怔,对这样乖乖遵旨的女儿竟有些无法适应不过他馬上甩开这种感觉,为了女儿的未来这是必
  「没有了,你回去吧!」
  「是儿臣告退。」凤盼月又行了个礼临走前瞥了盛宇珩一眼,见他只是静静的立于一旁连看也没看她一眼,抿
  了抿唇便转身离开。
  「盛卿往后公主就交给你了。」苍昊帝交代
  「微臣定竭尽心力教导公主,定不负皇上所托」盛宇珩垂眼拱手一揖,脸上无表情可低垂的眼里闪过一抹抑郁。
  对于「太傅」这个官职他不满极了,以他文武双状元的身分就算没能在朝堂上一展长才,至少也能到战场上保疆
  卫国万万没想到竟然沦落至此,成为沁馨公主的太傅心里的恼恨正磨着他的心。
  尤其昨日下朝后与好友相聚,好友竟说皇上可能打着招驸马的主意调侃地恭喜他即将鱼跃龙门!
  关于沁馨公主的流言不少,其中最沸沸扬扬的便是有关沁馨公主的「花名册」,据说这本「花名册」里記载着许多
  男人的名字都是公主偷溜出宫,到处留情的成果
  虽然说流言不可尽信、谣言止于智者,但所谓空穴不来风、无风鈈起浪至少在那些王公贵族、邻国皇族间,有关沁
  馨公主的流言是宁宁可信其有其有,导致无人敢娶这样一位公主
  像这样┅位女子,就算贵为公主就算从此荣华富贵、权势圣宠一把抓,他也敬谢不敏、避之唯恐不及
  然而皇上当朝下旨,就是不给他拒絕的机会难道他还能抗旨不成?
  为这样一位女子惹来杀身之祸不值!

  反正他早就打定主意,除了「公事」之外不会和这位公主有一丝丝私人牵扯!
  盛宇珩退出御书房,准备出宫回府却在御书房外的花园里看见沁馨公主站在前方不远处的树荫下,而伺候公主的两
  名宫女则退在数丈之外
  他眉头微微一蹙,瞧那沁馨公主一看见他便立直了身子并朝他微微一福,摆明是在等他甚臸还摒退左右。
  他很想当作没看见的绕道而行偏偏这条路,是从御书房里要出宫唯一的路径他避无可避,心里更是不豫了
  這位独占圣宠的沁馨公主,等在这儿有何目的
  他可没忘记她对于自己突然多出了一位专属太傅有多不甘愿。
  「臣见过公主」盛宇珩拱手行礼。
  「太傅无须多礼」凤盼月受了礼,也依照礼仪向太傅行礼「沁馨见过盛太傅。」
  「不敢」盛宇珩淡漠地囙应,便打算告辞「臣尚有要事,先行告退」
  「盛太傅请留步。」凤盼月开口留人
  「不知公主还有何吩咐?」
  「盛太傅应该知晓历朝以来,公主皆习至十三岁为止盛太傅文武双全,在朝堂上定能有辉煌的成就屈就于本公
  主的太傅,实乃大材小鼡亦是皇朝之损失,盛太傅何不禀明父皇请父皇另置适当的官职,才不至于埋没了盛太傅的才
  「公主应也知晓从古至今,抗旨嘚下场如何吧」盛宇珩面无表情地说,冷漠地瞥她一眼若非圣命难违,他也万
  万不愿接下这等差事
  凤盼月微微一窒,他的眼神态度好像在告诉她——她以为他愿意吗他也是很不甘愿的。
  「父皇是圣明之君爱才惜才,应不会为此怪罪于你本公主相信伱一定有所抱负,并不愿意屈就于此吧!」
  「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公主与其私下游说臣行杀头之事何不自省皇上为何为公主做此安排?」
  凤盼月闻言呆立于原地。现在她很确定这位新科状元郎对于担任她的专任太傅非常的不满。
  「自省」她微蹙眉。「本公主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需要自省、重新教导的事来盛太傅此言是何意?」
  「公主视规矩为无物经常偷偷溜出宫外,不说絀宫后的行为举止光是偷溜出宫这件事,历朝以来有哪位公主曾做
  出这样的事来」盛宇珩一本正经地陈述,心中隐忍的不甘让他鈈再客气反正他是公主的太傅,教导公主是理所当然的
  「父皇都没管我了你凭什么管!」凤盼月不满地反驳。
  「皇上已经管叻皇上命臣为公主太傅,不是吗」盛宇珩略带一丝讥讽地道。
  凤盼月呼吸一窒无法反驳。
  「……不就是出宫玩嘛!大惊小怪!」她颇为不悦不认为自己有何不对。
  「公主认为只是出宫玩却没想过自己的行为已经让皇室蒙羞了吗?」盛宇珩冷淡地望着她
  「什么?」她一愣他也说她让皇室蒙羞?她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安这个罪名给她?勤贵妃娘娘这样说
  她当作對方是找她麻烦想羞辱她,偏对方脑袋不好使只能逞口舌之快而已,可这个状元郎呢会如何刁难她?
  「事情若非已到了不可收拾嘚地步以皇上对公主的宠爱,万不可能采取此行动正式上课前,就请公主好好的自我
  反省」神情淡漠地垂下眼,他恭敬的一拱掱「臣告退。」
  「你!」凤盼月气愤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去纤细修长的白皙玉手交握在腰前扭绞着。为什么她必须听他明嘲暗諷
  的指责她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要让他这样责备
  不就是出宫嘛!只要她带着护卫、宫女保证自己的安全,父皇便也對她出宫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非父皇有
  意放行,凭皇宫层层守卫她难不成还能飞天吗?
  所以她不管怎么想都想不絀这件事到底有何严重性,让他冠了「让皇室蒙羞」这么严重的罪名给她!
  一定是迁怒!她咬牙恨恨地想
  他不愿意当她的太傅,却碍于皇命不可违而不得不做所以迁怒于她,对一定是这样!
  亏他还是今年的文武双状元,又长得一表人才没想到心眼竟然這么小,照这么推断未来他可能会利用授课之名,
  行出怨气之实加上课程方面父皇又全权让他作主,看来她将来的日子恐怕难过叻
  可恶!本公主可不是任人欺负的!
  盛宇珩,咱们走着瞧!她握拳在心里喊话。
  「公主」宫女走回到跟前,低声地唤
  「什么事?」凤盼月回过神
  「公主,您不是打算出宫吗」
  凤盼月一怔。对喔!在父皇传唤她之前她正准备出宫呢,結果刚刚被那盛宇珩给气到都忘了这件事了!
  「我们走……」话一顿那盛宇珩方才的话语又在脑海闪过,让她有些犹豫
  她抿叻抿唇,算了过两天再去也行。
  「算了回嬉凤宫。」

  二楼两名男子坐在靠窗的雅座,左右两旁有隔墙内边以垂帘遮蔽外邊则凭窗,街上的热闹与远方山水景色尽收眼底
  两名男子对桌而坐,一清俊冷凝着表情一潇洒嘴角含笑,端着白玉杯子优雅品茗静默无语。
  “咳!”潇洒男子的笑意已经忍俊不住只能撇开头轻咳一声,借以掩饰自己不住上扬的嘴角
  “哼!”清俊男子輕哼一声,不豫地瞥了潇洒男子一眼
  可如此一来,潇洒男子反而笑了开来
  “我说宇珩啊!这事儿横竖没有转圜的余地,你又哬必如此呢”潇洒男子王柏钧轻笑劝说。
  “哼!你若不幸灾乐祸我会如此吗?”盛宇珩对这位好友颇有微词“来这儿本来是想放松一下心情,你却偏偏要寻我开心!”
  “抱歉抱歉是我不对。”王柏钧笑了笑不甚真心地道歉,这才转移了话题“对啦,宇珩子安都抵达京城几日了,我们三个还没有时间聚一聚呢!”
  “就约个时间吧!要不然咱们三人忙碌的时间都不同不事先把事错開的话,很难兜在一起”盛宇珩点点头。林子安亦是他的知交好友,家住在南方聚贤楼便是林子安在京城的产业之一
  “我早上來找过他,他说傍晚一定会回聚贤楼我想晚上是你较空闲的时间,所以咱们今晚就在这儿聚聚为他接风洗尘,你觉得如何”
  “荇,我晚上确实没什么事”对于那些官场的交际,盛宇珩向来能拒则拒、能推便推尤其是这两日因为他成为沁馨公主太傅而存着看好戲的心情来邀约的人,他更不可能赴约!
  “那好虽说已经过了大半年,不过子安还是想恭喜你拿下了文武双状元咱们今晚就不醉鈈归吧!”
  “这倒不行,一早我还得上朝结束后还得为公主上课,不能喝太多”盛宇珩摇头,想到自己的处境脸色又不自觉的沉了下来。
  “啊!也对我倒忘了……”王柏钧点头,看好友表情又冷沉了下来忍不住摇头笑了笑,“得了不就是当个太傅吗?囚家好歹也是个金枝玉叶你这样未免也太不给上头那位面子了。”
  “你以为我是因为‘太傅’这个官职心情郁结吗”盛宇珩瞪了恏友一眼,接着一杯好茶恨恨的仰头灌下当起闷酒来喝。

  “不是吗”王柏钧笑问,见他一口灌完茶忍不住摇头,“喂!你这样喝法未免太糟蹋好茶了。”
  “哼!”他哼道“我确定是因为‘太傅’一职心情郁结没错,不过这只是其一”
  “哎呀!难道昰因为我的玩笑话?”王柏钧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是担心上头那位有意将那株‘红杏’移植到你家,不仅得费心供养着还得时时提防那株红杏出墙去,是吗”
  “柏钧,那种话以后别再说了”盛宇珩吐出冷语提醒。他的个性本就不喜在背后论人是非就算沁馨公主再如何不守妇道,也不是为人臣子可非议的不过,他的确是因为担心皇上有那个意思但是那些譬喻,就是多余的了
  “知噵了,我也只是在这儿说说反正流言也不差我一个人说,你别老是一本正经的这样的人生多无趣啊!”王柏钧了解好友的个性劝道。
  “难道要像你一样到处拈花惹草、游山玩水、吃喝玩乐才有趣?”他忍不住轻嘲
  “那当然,人生得意须尽欢啊!”王柏钧可嘚意的很
  “那么下次你再因为家中那群妻妾闹得后院不得安宁时,不要再到我家避难那些可都是你得意的人生趣味。”盛宇珩嘲弄地笑道好友正室未娶,妾室倒是一个一个收已经塞满后院,随时都需要扩建也幸好他家大业大,供得起那么多女人挥霍
  “哎唷!人生得意想尽欢的话,总得付出一点点代价啊!天下可没有白食的饭为了我的得意人生,只是付出一点后院的安宁绝对值得的。”王柏钧皮皮的一笑并不觉得丢脸。
  “你开心就好”对于好友的人生观,他从来不会多说什么最多就像现在一样嘲弄一句,畢竟每个人的生活态度不一样自个儿能负责就好。
  “我是开心可你不开心啦!”王柏钧笑道。
  “志不得伸如何开心得起?”盛宇珩叹了口气“我本以为,以我的能力文官方面可以在朝中贡献自己的心力,就算当个九品县令芝麻官我也不在乎至少能为百姓做事。武官方面皇朝与北国的关系紧绷,战事随时可能一触即发我可以到边关保疆卫士,可偏偏……”盛宇珩又仰头灌下一杯茶愈想愈气闷。
  “想开一点吧!公主年已十六早过了婚配的年龄,我像你这个太傅也做不了多久”王柏钧这推论也是正确的,不过湔提是有人愿意娶。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我只要一想到可能会……”盛宇珩摇摇头,未竟之语两人心知肚明。
  “峩说的也只是玩笑话毕竟对方再怎么说也是个金枝玉叶,而且还是圣宠的金枝玉叶驸马的人选,除了本身的人品和才学之外家世也昰一大条件,你一非王公二非贵族,应该不在驸马的条件反胃内才对我想皇上是因为欣赏你、看重你,并相信你所以才让你担任公主的太傅,毕竟那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给她的向来是最好的。”王柏钧偏头笑望着好友
  “但愿如此。”盛宇珩也真心这么希望視线望向窗外,夕阳余晖将远方山水装点得美不胜收。“子安应该也快回来了吧!”他低语
  “嗯,应该差不多了”王柏钧微侧傾身探向窗外楼下大街,看了一会儿蓦地眼睛一两,抬手指向前方“说人人到,你瞧那边往这儿走来的不就是子安吗?”
  盛宇珩转头望向后方的大街梭巡了一会儿,果然看见林子安和他的侍从安步当车地朝聚贤楼醒来
  收回视线,突然街道另一边有个眼熟的身影进入他的视线,他猛地跳了起来
  “宇珩?怎么了”王柏钧诧异地抬头望向他,不知道好友为什么突然像椅凳长了刺似的跳起来

  盛宇珩张了张嘴后又闭上,心里很是狐疑不!那不可能是她,只是身形很像而已就算长相极其相似,也可能是因为距离財产生错觉毕竟她可是凤阳王朝地位最尊贵的女人,怎么可能穿着满是补丁的破衣裳逛街而且身旁还没有护卫或宫女随侍。
  “宇珩”王柏钧担心地蹙眉再唤一声。
  “没什么”盛宇珩回过神来,重新坐下不过目光依然锁着那个脚步轻快但略微急促的身影,待那身影愈来愈接近时他终于看清对方的面貌。
  那张脸虽然稍微抹黑了些可……该死的!真的是她——沁馨公主!
  她的护卫呢?她的宫女呢为什么只有沁馨公主一人?难道她就这么胆大包天独自一人偷溜出宫吗?
  今日才刚与她谈过虽然看出她不以为嘫,也料到她听不进去但他还是乐观地认为她至少会安分一段日子,可没想想到自己现在竟会在市井中看见她。
  这个时间竟还在外头闲晃稍晚宫门关闭,难不成她还打算在外头过夜
  她到底想去哪里?满脑子在想些什么
  他握紧拳头。算了这不关他的倳!
  沁馨公主想怎么样都与他无关,他只是负责她每日早上两个时辰的授课其余与他无关!
  “咦?宇珩你要去哪里?”王柏鈞讶异地站起身探出窗外,对着已经飞身出窗转瞬间背影已远扬的盛宇珩大喊,看见林子安也刚好抵达站在楼下大门口望着远去的盛宇珩,然后抬起头来看他两人相视,林子安指了指盛宇珩消失的方向无声地询问怎么回事王柏钧也只能摇头耸肩,两人眼底都是疑惑
  盛宇珩当然听见好友的喊话,虽然心里一再告诉自己公主外在言行如何与他无关但双脚就是不受控制。
  他心底也很困惑自巳追出来的行为不是说不关他的事吗?他这样追出来是为什么
  脚步不停的往前掠去,对自己的行为百思不解的盛宇珩最终替自巳找了个合理的理由——职责所在。
  是的他既已成沁馨公主的太傅,对她便有了责任她的行为亦在他的教导范围内,甚至他认为这才是皇上希望导正的最重要的一点,而且以他的个性确实无法坐视不管。
  再者若沁馨公主无法赶在宫门关闭前回宫,因而留茬外头过夜的话一定会耽误到明日的上课时间。
  对他的动机非常合理、理由非常充分。
  循着她的方向追去不一会儿便看见她的身影拐进一条巷子里。
  他皱了皱眉这个区域不是什么好地方,她堂堂一位凤阳王朝最受宠的尊贵公主到这种地方做什么?
  他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决定不能让她在这种地方乱晃!
  跟着她弯进巷子,走到巷底就看见她站在一扇小门前,抬起手就打算敲门
  他飞快地向前一窜,抓住她的手

  “啊?”凤盼月一惊下意识大叫一声,反射地开始挣扎
  “公主!”盛宇珩低喝一声。
  凤盼月心下一凛听闻对方对自己的称呼,她迅速的抬头望向对方这一看,不禁错愕得瞠大眼
  “盛太傅?”她惊讶地喊道本以为遇到打劫,没想到竟然会是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盛宇珩见她不再挣扎便立即放开她,退开一步
  “这句话应该昰臣问公主才对。”他觉得肚子里有一把火烧得愈来愈旺他想知道公主来此的目的,可是这里又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先离开这里再說。”
  “不行我还要找人呢。”凤盼月摇头看着挡在门前的盛宇珩,她皱了皱眉“盛太傅请让让。”
  盛宇珩蹙眉瞪着她“你知不知道这扇门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当然知道!”不就是一间住家她要找的人听说住在这里。
  盛宇珩虽然脸上不动聲色可是心底非常惊愕。她竟然知道这是一家小倌馆
  他会早知道也是因为三教九流皆交游的王柏钧告诉他的,没想到深居宫中的公主竟然也知道
  想到她说是来这里找人的,他眼底闪过一抹鄙夷这家小倌馆可不只做男人的生意,也做寂寞贵妇的生意!
  果嘫是无风不起浪!
  “既然被臣碰见了万不可能放任公主胡为,请公主立即回宫”盛宇珩冷肃地要求。
  “不必你多管闲事没找着人,本公主是不会离开的!”凤盼月坚持
  “既然如此,微臣只好得罪了”盛宇珩一咬牙,强硬地抓住她的手腕要带她离开
  “放肆!盛宇珩,放开本公主!”凤盼月怒喊挣扎不从。
  “公主如此大声嚷嚷不担心引来百姓的注意吗?堂堂公主这种时间絀现在这种地方公主是认为反正皇室的名声已经荡然无存,就不需要顾及了吗”盛宇珩冷然地长串低问。
  闻言凤盼月一窒,瞪著他那更冷锐的面容那表情、那眼神,充满了冷酷的怒意、批判责备以及……鄙夷不屑。她不懂她到底做了什么,不就是出宫而已嗎
  “你到底想怎样?”她咬牙切齿问
  “请公主离开这个地方。”
  “你……”凤盼月才开口盛宇珩干脆抬手一点,点住叻她哑穴便不再理会她的挣扎,强硬地拉着她离开
  凤盼月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敢对她这么无礼!
  口不能言只得用手槌打這个霸道的男人,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箝制可努力了一会,除了被他握住的手腕愈来愈疼痛之外丝毫无法挣脱盛宇珩的箝制分毫。
  她气不过连脚也用上了,开始对他拳打脚踢然而得到的也只是手痛脚痛而已。

  盛宇珩依然不为所动冷凝着脸拉着她离开,走叻一段路之后左右张望一下,见这处小巷无人于是将她放开,冷着脸面对她迎视着她冒着火光的晶亮大眼。
  可恶!可恶!可恶!
  凤盼月在心里恨恨地骂着怒瞪着他那张好看却冷凝的脸。
  他竟然敢这样对她他到底仗势着什么?
  她抬手用力的槌打他想要命他解了她的穴道,却只捶痛了自己的手眼里因疼痛而泛出了些许水光。
  盛宇珩瞧她愤怒地仰着头怒瞪着他拼命地挺直腰杆想要彰显自己的气势来与他抗衡,眼底却微微漾出了一波泪花这种既可笑又可怜的样子,不知为何让他心里的鄙夷和怒火稍稍的平息了一些。
  他深吸了口气平稳自己翻腾的情绪却吸入了满腔她身上淡淡馨香的味道,心里不禁一阵骚动不自觉地退开一步,拉开兩人的距离
  凤盼月指了指自己的嘴,用动作命令他解开穴道
  盛宇珩顺着她的手指望向她红嫩润泽的唇,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猛地回过神来,懊恼不已
  “公主,臣可以替公主解开穴道不过若公主大声喧哗,为了公主的安全以及名声着想臣不介意会再點第二次。”他语调平板的事先警告也不等她反应,便抬手解了她的哑穴
  凤盼月没有尖叫、没有大喊,她只是恨恨地瞪着他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咬牙切齿地问
  “第一,公主违背了臣的嘱咐没有留在宫里自我反省,反而故作挑衅的私自出宫所以囙宫之后,请抄写十遍的女戒明日早上上课时交给臣。”他故意将她出宫的行为视作公主对他这个太傅的挑衅
  “你少往自己脸上貼金了,什么叫故作挑衅本公主出宫是有重要的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凤盼月怒斥“本公主不会认罚,你不必白费力气了”偠她抄写十遍女戒,做梦比较快!
  “无所谓届时若公主交不出来,今日之事臣自当禀报皇上。”
  “你不必拿父皇来威胁我父皇不可能听你的。”凤盼月不屑地冷哼找父皇压她?人人都说这盛宇珩聪明看来也是以讹传讹罢了,还文武双状元咧看来也不过昰读死书、练武痴而已。
  “臣知晓公主认为您拥有皇上宠爱就算臣禀报皇上,公主也不会受到什么责罚不过现今臣的存在,或许能提醒公主现在和从前不同了”盛宇珩平平淡淡地说着。
  凤盼月气眯了眼她当然听懂他的意思,也就是说以前完全的圣宠已不洅,否则就不会有他这个太傅的存在了
  对于她的沉默,他就当作她终于知晓好了
  “第二,这种地方不是一个良家闺女可以来嘚不管过去公主如何荒唐,不守……规矩现在臣既已成为公主的太傅,就会尽忠职守匡正公主言行。”不守妇道四字在嘴里转了一圈还是让他吞了回去,硬生生地改口
  凤盼月秀美微蹙。她并不笨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鄙夷,以及那“不守”之后的停顿跟“規矩”两字说得有多勉强。
  “什么叫不是良家闺女可以来的地方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真的很生气
  “这是什么地方公主不是也知道,又何必再问反正臣既已成为公主的太傅,就不会让公主再涉及这种地方等哪日皇上卸了臣的太傅之职,公主想如何荒唐想找多少男人,臣绝对不会再过问”盛宇珩冷冷地说。
  凤盼月眨眨眼不可能,不会是她猜的那种意思她一定是会错意,盛宇珩不敢这样诽谤侮辱公主那可是杀头的死罪!
  “你以为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她沉声质问
  “不管公主想做什么,都请稍停臣相信臣这个太傅不会当太久,所以公主没有男人的时间也不会太长应该忍耐得了才对。”盛宇珩虽然极力隐忍却依然难掩语气Φ的鄙夷。
  原来是真的原来她没有理解错误,他真的是那个意思!
  他怎么敢……怎么敢……

  “咱”地一声凤盼月抬手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
  “你!”盛宇珩抓住她的手冷酷的瞪着她。他没料到她会动手所以没有提防。“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公主叒何必恼羞成怒?”
  “盛、宇、珩!”凤盼月怒到浑身颤抖眸里盈满愤怒的泪水,却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你不愿意当本公主的呔傅,难道你认为本公主就愿意吗”
  盛宇珩甩掉她的手,冷冷、沉默地瞪着她
  凤盼月用手握着被抓痛的手腕,不肯屈服的仰頭瞪向他
  “你为了发泄心中的怨气,处处找碴给本公主编派莫须有的罪名,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你怎么敢……怎么敢用那种……那种话来诽谤羞辱我?”说到最后她气得双手揪住他的衣襟,对着他竭力嘶喊强忍的愤怒泪水终于整串滑落。
  盛宇珩被那水火哃源的双眸给震住了
  她是如此愤怒、如此委屈、如此不敢置信,这一瞬间他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误信了流言?
  可是那本写满侽人名字的名册呢就算不说那些谣言,不说那本传说中公主的花名册她方才去的地方,可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啊!
  甩开多余的心思盛宇珩冷冷地看着她道:“时辰不早了,臣送公主回宫”
  “不必了!”凤盼月恨恨地推开他,恼恨的直接抬手抹去泪水转身僦走。
  她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从来没人敢这样羞辱她,她不会放过他的!她不会向父皇告状让父皇一刀砍了他太便宜他了,这笔賬她要自己和他算清!
  “公主!”盛宇珩再次抓住她的手。
  “放肆!”凤盼月怒喝尊贵傲气尽显。
  盛宇珩一怔下意识嘚松了手,表情冷硬的退开一步
  “哼!”她冷哼一声,从领子掏出挂在脖子上的一根竹制的短哨放入嘴里用力一吹,尖锐的笛音響起
  盛宇珩知道,那是传人用的
  果然仅须臾,凌空掠来两名护卫两名护卫手中各持一名宫女,四人落了地便立即上前看見盛宇珩时,显然很惊讶
  “公主!”四人担忧地看着他们两人。
  “你们身为公主的护卫和宫女放任公主只身历险,该当何罪”盛宇珩冷声质问。
  “盛太傅我的人还轮不到盛太傅教训。”凤盼月冷嗤一声对着四人道:“回宫。”
  “是”四人恭谨嘚领命。
  凤盼月在宫女和护卫的护送下看也没看盛宇珩一眼,挺直着背脊头也不回地离去。
  盛宇珩目送着那倔强的背影一時之间竟无法转移视线,直到那道身影像烙印般烙在他的眸底直至那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如果是误解了呢他心里想着,如果真是怹误解了那么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对一个姑娘家会是多么大的伤害!
  他闭上眼不敢想象。
  以他的个性不管对对方的不苟同,也不会当面说出那些话那不像他,为何方才他无法克制只想一吐为快?
  沁馨公主含泪的容颜蓦然浮现在他脑海那被怒火点燃,又被泪水浸染的黑眸是那样的清澈晶亮那滑落的泪珠是那样的晶莹剔透,那泪痕未干的娇颜是那样的惹人怜惜……
  他猛地甩了甩頭甩开那纷乱的思绪和脑海中的影像,深吸了口气抬手整了整被她揪乱的衣襟。
  他低头轻轻地抚过衣襟一会儿抬起头来,叹了ロ气转身往聚贤楼的方向走去。
  自己方才干了杀头的事也许晚些时候就会接到圣旨,然后被打入大牢抑下心中难平的情绪,他還是去聚贤楼和好友道别再回家吧!
  “什么沁馨公主回宫了?”
  “回主子咱们在嬉凤宫的眼线回报,公主确实回宫了而且看起来一切完好。”
  “可恶!没想到她运气这么好还能回来!”恨恨地将手中的杯子用力掷在地上。
  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将沁馨公主引到那种地方去,本以为从今以后不用再看见她了谁知道,竟然失败了!
  “主子奴才认为沁馨公主应是有什么原因,才沒进到那个地方也就不知情,所以咱们还是有机会的”
  “依沁馨公主的个性,没找到人是不会放弃的咱们只要耐心等待即可,呮要进了那种地方沁馨公主就等于毁了。”
  “嗯”轻轻的点头,眼底闪动着阴狠怨恨的光芒

昨夜,没有禁卫包围盛园将他押入夶牢
  今日早朝,朝上一如过往有事上奏,无事退朝,皇上看他的眼神依然一如过去的亲切信任似是无事发生。
  看来沁馨公主並没有向皇上告状不过……他不认为她会就这么忍下,最有可能的就是她打算自己报仇。
  退了朝盛宇珩往墨香阁行去,知道今ㄖ是不可能见到沁馨公主的好脸色深知有可能她根本不会出现。
  他并不在意只要尽好自己的职责便好。
  当他抱着也许要打一場硬仗才能把人“阴”到墨香阁的心理准备时却见到墨香阁外沁馨公主身边的两名护卫和两名宫女就站在那待命,他不禁微微一愣
  人在这儿,便代表沁馨公主就在里面
  “见过盛太傅。”四人同时福身或拱手
  “免礼。”盛宇珩朝屋内望了望“公主到了嗎?”他故意多此一问
  “回盛太傅,公主已在阁内恭候太傅”宫女映荷说。
  盛宇珩点头说不惊讶是骗人的,却也因此更加警觉不过,脸上并不显现
  “嗯。”他淡漠地应了一声便越过四人,走进墨香阁
  入眼便看见靠坐在窗边长榻上的沁馨公主,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那双本来灵动的眼神显得有丝迷茫,就这么望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对于他的出现毫无所觉
  他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犹豫着该不该打扰此刻的宁静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这样的沁馨公主莫名地让他的心狠狠地痛叻起来。
  “太傅来啦!”低低的、懒懒的声音响起
  盛宇珩回过神来,她已经收回落在窗外迷茫的视线静静地望着他,眼底的洣茫已经消失他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怒与恨,随即被掩藏住显现出来的只有平静无波。
  他知道那怒恨不是他的错觉只是就覺得很奇怪,凭她公主的身份无须隐忍大可往他身上泄恨。
  尚未开口就见她站起身,走到案后坐下
  “既然太傅来了,就开始吧!”凤盼月平淡地说“对了,关于太傅的惩罚沁馨抄写十遍女戒本公主已经写好了,请太傅过目”从案上抽出一张纸递给他。
  盛宇珩一愣她写好了?
  他很讶异一张纸?
  疑惑地接过一看清楚纸上寥寥几字,他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这就是公主写嘚十遍女戒?”
  “是十遍女戒没错太傅可以数数。”凤盼月勾起得意的笑
  盛宇珩抬眼望者她那得意的笑颜,再低头看着手上嘚十遍女戒确实是写了十遍“女戒”这两个字。
  若是以前的他……不就算现在的他也一样,像这种耍小聪明、投机取巧的手段怹断是不允,生气惩处是一定的可此刻,看着她唇角勾起的那抹笑他脑袋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她开心就好”
  花了一會儿时间适应自己情绪的转变,他才缓缓地露出一抹笑算了,是他自己没有说清楚这样也好,至少他知道以后要避免掉这种文字漏洞
  “臣数过了,确实是十遍女戒臣这就收下。”他将那张纸对折再对折放进他带来的两本书册之间。
  凤盼月一怔就这样?
  那她准备好的一大篇辩词呢不就没机会说出口?
  还有他那碍眼的笑他不是一向都面无表情、冷冷淡淡的吗?
  “你笑什么你在嘲笑我吗?”她忍不住生气的质问
  “公主多心了。”盛宇珩挑眉与她那双已经遮掩不住怒火的眼眸对视。
  哼!他以为她是三岁小孩吗他就是在嘲笑她,认为她只能耍这种小聪明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走着瞧,看她怎么整他!
  “公主那咱们僦开始吧!”盛宇珩言归正传。“今日是第一次上课就让臣先了解公主的程度,才好拟定未来的课程公主认为如何?”
  “哪方面程度”凤盼月盯着他问。
  “有关皇朝礼制有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等。”盛宇珩走向右侧放置在琴架上的古筝一边说道:“關于皇朝礼制、公主之仪,从平时的言行举止臣大约知道需要从头开始,所以这方面的考察可以略过……”

  “盛太傅此言何意”鳳盼月一手愤怒地拍在桌面上,整个人站了起来“太傅是暗喻本公主无礼无仪,不配为皇朝公主吗”
  “臣之言便是字面上之意,並无任何暗喻”盛宇珩平静地凝望着她,心里却有些无奈地摇头她简直就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小猫。
  “所以太傅这是在明嘲沒有暗讽喽!”她冷笑。
  “只是实话实说、就事论事罢了谈不上明嘲或暗讽。”盛宇珩看着她气红了脸他立于古筝旁,手一比“公主,我们从琴开始吧!公主请”
  这个可恶的家伙!她原本是不想这么快整他的,是他编派本公主逼得她忍不了那就别怪她了!
  “在此之前,本公主尚未敬太傅茶呢!”凤盼月硬生生地压不满腔的怒火露出一抹纯真无邪的笑容。“若是某些爱道人长短的小囚知晓又要编派本公主不懂礼数,不知尊师之道呢”
  盛宇珩眉微挑,心头隐隐一跳奉茶确实是敬师之礼,可他从没想过能从沁馨公主手中喝到这杯茶也不认为她这杯茶没有其他文章。
  凤盼月从案后走了出来来到厅堂中央的圆桌前,背对着他执壶倒了一杯碧绿的茶水,双手执杯转身款步行至他面前,盈盈屈膝微微二顺,双手奉上
  “太傅请用茶。”她甜甜地笑说
  盛宇珩还昰蹙眉。这沁馨公主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盛太傅?”凤盼月微偏头笑盈盈的睨着他,那神情似道——不敢喝吗
  接下她的挑衅,他伸出手正准备接过茶不意指尖与她接触到,带来一股似凉似温的触感感觉那双手白嫩如玉般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在他尚未接过茶时手便一松,快速地收了回去
  那杯茶笔直地往下坠,他眼明手快弯身一探,便在半途接住一滴未洒。
  凤盼月雙手背在身后力持镇定地退开两步。她不知道刚刚是怎么回事他只不过是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她到底在慌乱什么
  幸好那杯茶没灑,没有枉费她的辛苦
  她暗暗吸了口气,稳下自己莫名的慌乱抬眼望向盛宇珩,只见他仅端着杯并未将茶喝下。
  她微微咬牙尽量自然地挤出笑容。
  “盛太傅不喝吗”她佯装伤心地垂下头。“本公主知晓盛太傅是碍于圣命逼不得已才勉为其难地接下呔傅一职,想来是不屑喝本公主的敬师茶了”她黯然地回到圆桌前,面对着他的方向径自倒了一杯,在桌旁坐下默默地喝了两口,看着茶恍如失神般地叹了口气。
  盛宇珩怎会不知她的小计谋故意喝给他看,要证明茶没有问题偏偏就是这样,才让他更加肯定這杯茶有问题可是不喝……
  “公主,臣有一问请公主释疑。”在喝之前他想问清楚。
  “昨日臣冒犯公主之事公主为何没囿禀明皇上,治臣一个侮辱皇室之罪”
  凤盼月眯起眼。原来他也知道他犯的是死罪是吗?
  “因为本公主打算自己算账这个囙答太傅满意吗?”
  盛宇珩浅浅一笑点点头,接着便仰头一口喝掉这杯敬师茶眼角余光没有错过她那一瞬间眼底闪过的一抹狡猾咣芒。

  看来他是猜得没错唉,就不知道会受什么罪了
  “臣谢公主的敬师茶。”盛宇珩说将茶杯放回桌上。
  “谢太傅不棄”凤盼月微笑,起身微微屈膝后便缓缓走向那置古筝之处。“映荷映萍。”她突然扬声唤道
  “奴婢在,公主有何吩咐”兩名宫女立即跨入屋内,恭敬的跪在地上
  “盛太傅要考察本公主的琴艺,本公主要焚香净手你们俩下去准备。”凤盼月轻声地交玳
  “是,公主”两名宫女领命,一个上前为凤盼月净手一个则将檀香置入瑞兽香炉中点燃。
  盛宇珩挑眉静静地望着她做倳前准备,倒没料到只是考察个琴艺沁馨公主竟会弄得这般正式体统。
  他心知肚明她是故意的,不管她的目的是拖延时间或者昰反讽,他都没有多言就立于一旁静静等待。
  经过约一刻钟以后一切准备妥当,凤盼月才在琴桌后坐下
  修长白皙的十指置於古筝上,微微抬眼瞅了瞅盛宇珩才轻缓地道:“这琴之一道,应要端正心思焚香净手,潜心琴曲之中才能有涤净心灵之功。”指尖轻轻抚过琴弦一阵悠扬琴声响起,“太傅觉得盼月说得对否?”
  “公主所言极是臣……”盛宇珩话一顿,突然觉得腹中有一股气以着势如破竹之势欲从双臀间冲出,他面色微变极力克制。
  “盛太傅怎么了”凤盼月偏头斜睨着他,瞧他微微变了脸色惢知肚明却故作疑惑不解。
  “没什么”盛宇珩咬牙,淡漠地说“方才那杯茶……”看见她挑眉微凛,他笑了笑“可是以形美、銫艳、香浓味醇四绝闻名天下的碧螺春?”
  “正是”她谨慎地看着他。“那是今年的贡茶父皇前些日子才赏给本公主的,若合太傅胃那本公主可以赠与太傅。”她微笑
  “如此,臣就先谢过公主赏赐”盛宇珩依然不疾不徐,虽然腹胀难忍体内秽气已威胁著要冲出。
  “本公主这儿还有大红袍和珠茶或者太傅爱喝哪种茶,吩咐一下下次盼月命人准备。”凤盼月笑意愈浓
  瞧沁馨公主眼底那抹掩不住的愉悦笑意,他心里真是既无奈又无力猜不出她给他下了什么药,腹中不痛并非想泻肚子,只是那源源不断的秽氣一直想排出体内虽然他硬是控制住,但支撑不了多久
  “公主,臣有事需立即处理暂且先行离去,公主抚琴一铉后臣应该就返囙了”他寻了借口,就打算暂时先离开这里
  “嗯……很难喔!”凤盼月双眼半阖。
  “公主是何意”怎么?她想挑明了吗
  “意思是,太傅的事短时间之内恐怕没有办法解决。”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她正襟危坐,十指在古筝上开始抚动一曲春江花月夜悠然响起。
  意思就是这种状况得维持不短的时间唉。
  饶是琴声悠扬琴曲写意深刻,旋律优美令人悠然神往,可现下的盛宇珩也无心欣赏但至少知道了沁馨公主在“琴”的造诣上,已数中上
  再也忍不住体内的秽气外冲之势,他转身飞身而出迅速地离詓。
  身后琴声歇止传来凤盼月张扬清脆的笑声,他涨红了脸也只能无奈的当作没有听见。
  凤盼月哈哈大笑出了口怨气之后,心情畅快极了

  她是在他那杯茶中加了料没错,那是她取无根浮萍晒干磨成粉末,在倒茶的时候洒在茶杯中那粉末细致,遇水即溶无色无味,喝下之后日放千屁不成问题,直到下次大解之后才会失效而且大夫是诊不出来的。
  “公主盛太傅怎么了?”映荷、映萍疑惑地问看着公主欢快的笑声,就知道太傅突然逃命似的离开一定和公主有关。
  “嗯……盛太傅临时有要事离开所鉯今日先休息,咱们回嬉凤宫”凤盼月嘻嘻一笑。
  哼哼!这只是牛刀小试接下来还有更多点子恭候大驾呢!
  盛宇珩,等着接招把!
  “哗啦”一声冰冷的水兜头淋下,盛宇珩浑身一颤
  打一开始他就看见左边那扇门上面的机关了,不过因为还要上课所以故意避开,开右侧的门
  看见她懊恼的眼神,不甘愿的听课写了几副字,下了一盘肃杀的棋等到课程结束,他要离开了便義无反顾地将左边那扇门打开。
  就是已经有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这水是这么冰冷。
  他站在原地十一月的寒风一吹,那股冷意渗叺骨子里
  “哈哈哈!”凤盼月在墨香阁里哈哈大笑。
  回头看着笑不可遏的人儿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已经被她整得很习惯了佷多机关手段他都早一步看透,却还是乖乖的受罪
  老实说,他这个太傅很失职明明是要匡正公主的言行,可他却纵容得她无法无忝不过,这无法无天也只针对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纵容她,或许是因为她没有“秉公”治他那冒犯之罪吧!既然她打算“私了”他也只能默默承受,虽然这理由有些牵强可想来想去,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什么原因让他甘心接受她的恶整?
  然而ㄖ子一天一天过有时候他也会产生一种不确定的感觉,这样的心甘情愿真的只是因为那个原因吗?
  除此之外这些日子的相处,怹也发现沁馨公主和流言说的很不一样
  凤盼月被他看得笑声渐歇,一开始还能理直气壮地瞪回去可是渐渐的,她开始心虚忍不住移开了目光。
  “嗤!”一声嗤笑传来
  凤盼月一愣,猛地望回去见盛宇珩一脸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虽然对他的反应感到很意外可是也莫名的脸颊一热。
  “看什么”她心虚地斥道。
  “没什么只觉得这天气还真冷。”盛宇珩抹掉脸上冰冷的水还猛哋打了一个冷颤。
  一时之间凤盼月有些愧疚了。是啊!天气很冷呢她竟然没有考虑到这点……
  “你……快点回去啦!湿答答哋站在那里很难看耶!”
  盛宇珩挑眉,顿时明白其实她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丫头
  “多谢公主关心,臣告退”
  凤盼月一呆,隨即反射性地反驳“谁……谁关心你了!我是觉得碍眼,才不是怕你着凉!”一说完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什么叫做欲盖弥彰这就昰了。
  盛宇珩差点忍不住笑意不过他相信,如果他笑了这位爱逞强又嘴硬的公主恐怕会恼羞成怒,然后一辈子躲起来不见人他鈳不想事情变成这样。
  “原来公主是怕臣着凉啊!”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胡说八道!你着凉最好,我才没有担心!”她急嘚跳脚
  “公主的心意臣知道,臣告退”
  心意?这家伙在胡说什么
  待凤盼月回过神来,盛宇珩已经离去
  她跳了起來,冲到门口对着那已经远去的背影大喊,“盛宇珩!”
  结果只得到盛宇珩抬手一挥的背影接着人便出了门了。
  翌日盛宇珩照常上朝上课,这天她没有整他安安分分的上完课,见他无恙她心下不禁松了一口气。
  “公主可否回答臣一个问题”离去前,盛宇珩突然问
  凤盼月挑眉,“先说说看”
  “公主可还记得与臣在宫外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她脸色一凝他还敢提那件事!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找不到机会出宫找人,事情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全都是他害的,他还有胆子提起!
  “看公主的表情想必依然印象深刻。”他微微一笑“臣斗胆请问公主,公主真的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自从感到她与流言中的差异开始,这个疑问便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盘绕她真的是不像传言所说的那种人。
  凤盼月蹙眉那天他也问过她这个问题,莫非那个地方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是住家吗?”她问
  住家?盛宇珩揉了揉有些疼的额头果然,她根本不知道!
  “真的不是”凤盼月一双柳眉蹙嘚死紧。
  “不是”他摇头。
  “那么那是什么地方”
  “公主那日前去所为何事?”他不答反问
  “找人。”凤盼月简單地说见他皱眉,似是不满这个答案她再说:“我在找一个人,得到消息说那个人住在那里”
  “这就与盛太傅无关了,盛太傅尚未回答本公主那是什么地方?”
  盛宇珩犹豫着是不是该告诉她因为那种地方不是一个姑娘家该知道的,更何况她还是金枝玉叶嘚公主可是若不告诉她,以她的个性有机会定是还会再去,这段日子因为他的关系致使她没再出过宫,可是如果他不在了呢
  “盛太傅!”凤盼月催促。
  唉!头痛他忍不住又揉了揉额头。
  “那是菊之坊的后门”盛宇珩最后决定据实以告。
  凤盼月愣愣地眨了眨眼“菊之坊?卖菊花还是种菊花的”
  盛宇珩的头更痛了,“不是菊之坊是一家……小倌馆。”
  “小倌馆那昰什么?”她还是一头雾水
  他心里叹气,最后解释“那是一家男娼馆。”
  男……凤盼月张着嘴好一会儿理解意思之后,瞬間涨红了脸
  见她的表情,盛宇珩松了口气看来是理解了,他继续解释——
  “一般小倌馆里的男娼是专门伺候男人的,不过菊之坊也接女人的生意虽然是少数。公主那日若进入那个地方其后果……”他没把话说完。
  原本涨红的脸瞬间刷白凤盼月跌坐孓椅子上 ,震惊地瞪着他
  “公主要找的那个人,对公主……很重要”盛宇珩试探地问。
  凤盼月望着他一会儿后点点头。算偅要吧!毕竟欠了人家恩情她是一定要报答的。
  盛宇珩抿唇那漫上心头的不豫硬是让他给压抑下来。
  “臣有一位朋友交游廣阔,三教九流皆有其友其中也不乏会上小倌馆之人,若公主信得过臣臣可托友人替公主寻人。”
  “为什么要帮我”凤盼月问。
  “因为若不帮公主定会再次以身涉险,与其如此不如帮公主找到要找的人,只是公主确定要找的人在菊之坊吗”公主的消息來源准确吗?
  “这……”她迟疑了“应该……是吧!”
  “那好吧,公主把那人的姓名、年龄、外貌特征等等仔细说明”
  鳳盼月点了点头,“我知道的也不多姓廖,年龄大约五十岁左右络腮胡,皮肤黝黑身材壮硕,大约比我高两个头吧!”
  盛宇珩皺眉“五十岁?落腮胡身材高大壮硕?皮肤黝黑”
  “嗯。”她点头“怎么了?”
  盛宇珩望着她电光火石间,心思已百轉千回
  她要找的人,不可能在菊之坊因为菊之坊里的人,在外貌和身形上皆有要求都是要修长纤细白皙俊美型的,小倌年龄不超过二十老板也只是三十余岁的男子,就连打杂洒扫的下人外貌也都必须是好看的,所以公主寻找之人绝对不可能是住在菊之坊。
  若是客人为何公主得到的消息却是“住在那里”?
  最有可能的是有人故意引公主到那里。
  只要想到公主进了那个地方会囿什么下场他便忍不住心惊,再说若是故意引公主前去里面应该已经做好部署,就等着公主大驾光临
  那么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毀了公主或是……让公主消失?
  盛宇珩眉头皱得更紧既然知道有人要对公主不利,他就要去调查清楚或许连那些流言也可以一並调查,说不定两者其实有关连但是这件事不用让她知道,他决定把这件事带过不提以免打草惊蛇,于是他只浅浅一笑

  热闹的街上,有主仆三人特别吸引小老百姓们的注意
  今日是一月两次的月市,月市是每月初二和十六开市时辰是酉时初,闭市时辰是亥時正
  两名高个儿的奴婢长相皆属中上之姿,在一般人眼中已是天仙丽人可一看见走在她们前面的小公子,才知道什么叫天仙
  瞧那小公子面如冠玉、丰神俊秀,举手投足间还隐隐带着一丝贵气那双灵动的眼儿左看右看,四周的阴暗仿佛一下子全都亮了起来
  “公主、公主,您看……”映萍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横来的视线给噎住句子。“对……对不起奴婢一时忘了,公子”不好意思嘚吐吐舌,她马上认错
  “哼!不要再忘了。”凤盼月轻哼一声纵使映萍老是错口,也无法消弥她此刻的好心情
  走着走着,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盛宇珩这些日子以来,大大小小的整人事件让她心中的怨气吐得差不多了,可是让她不解的是他为何逆来顺受?
  明明对她的所做所为都一清二楚为何什么都不说?有时候她甚至感觉到每次恶整事前他都知道她又要整他了,却还故意顺着事凊发展的让她整!
  是因为她没有告知父皇治他死罪所以他才处处退让包容吗?
  想到第一天那杯茶他其实一开始就知道有问题,所以才迟迟没喝直到他问了那个问题,她说要自己算账后他便没有犹豫的一口喝下那杯敬师茶。
  之后的很多恶整事件都让她囿种感觉更加强烈——他是故意让她整的。
  盛宇珩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她是完全搞不懂,她甚至猜不到他为什么要帮她找人明明前┅天才被她狠整,在这种大冷天淋得一身湿没生病还真是运气……
  猛地停下脚步,身子立即被身后的侍女撞得往前踉跄了一下
  “奴婢该死,公子恕罪!”映萍慌急得低声请罪
  凤盼月有些不耐的挥手,制止她的吵嚷举步继续向前行,不过已经没了逛街的興致
  他为什么告假?是因为……病了吗
  想到那日他不时的揉着额头,脸上泛着淡淡的红光愈想就愈觉得那天他应该就已经疒了吧!
  “公子,您明日不是要背诗经里的三首诗吗您已经准备好了吗?”映荷不放心的问毕竟主子没做好功课,受罚的可是她們啦!
  “嗯”凤盼月有些心不在焉地低应,一会儿后突然决定“走,咱们去拜访盛太傅”
  “咦?公子要去拜访盛太傅”映荷诧异,这……主子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违背太傅的交代出宫竟然还敢明目张胆地去拜访?
  “是啊!本公子还不曾去过太傅府邸呢!”凤盼月呵呵一笑“再说,得盛太傅教导已经月余趁着今日出宫,上门拜访一下再送个礼,也是身为学生的本分”
  “可是公子,您是不是忘了咱们是偷溜出来的”映荷叹问,哪有当贼的还专程跑到当官的面前嚷嚷自己又偷东西了
  “无妨。”她笑笑地揮挥手反正她非得去看看不可,盛宇珩没病也就算了若真病了……
  眉头皱了皱,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真病了又如何她还没想到,或者……就偃旗息鼓别再整他了吧!
  “走吧!”不再多想,她直接下令旋身离开月市,来到等在路旁的马车
  “主子。”槑坐有上头的车夫见主子回来立即跳下马车跪地请安。
  “嗯起来吧!可知道盛太傅府上何处?”凤盼月问
  “回主子的话,奴才知道就在城西永定街上。”车夫恭敬地答
  “既然你知道,就走吧!”
  前后上了马车之后马车便缓缓地驶向城西的太傅府。
  车行约三刻后终于停了下来。
  “主子盛太傅府邸到了。”车夫在外头喊
  映荷和映萍率先下马车,转身伸出手扶着她们家主子下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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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内的人也不过是人凡人有恏有坏,有贤有愚有美有丑,故而《大家族》中的人物可以说包罗万象

也许是身为平民的我们早已习惯那些日常起居的平庸处事,所鉯对豪门故事似乎更加感兴趣——在香港这财经中心内发生的故事似乎也容易跟豪门扯上关系,因为执金融业牛耳领企业风骚者,都昰城内的大亨无不富甲一方,名满寰宇

他们的家族故事自有很大的吸引力,且一定带着神秘感如果想真正接触并了解他们的生活,那么就请走进《大家族》吧!

  今夜金家,金碧辉煌

  是一个满城传诵的豪门盛宴之夜。

  因为金家的长子成亲了

  我,哏四十多年前一样整装以待。

  我微微转过身来从妆台的镜子里瞟了自己一眼。

  四十多年不是个短日子。

  我拿手轻轻托┅托绾在脑后的那个发髻皱一皱眉,有点不满意

  那专替我梳头发的上海师傅阿源,手艺真是一等一的只是,他怕也老了这近姩,也偶有失手尤其有什么家喻户晓的盛典,他就更慌了手脚

  越是紧张成败,越不能从容于是越发容易落败。

  这条道理昰日子浸淫出来的,阿源不应该不懂

  他跟我大概是差不多岁数了吧!

  那年头,他在跑马地那间大上海理发店任“洗头仔”时峩也是初到贵境,彼此是年轻人多谈了几句,交情就额外地好起来

  又是近四十年前的往事了。

  今夜的新郎官、我那宝贝儿子金咏棋那年头只不过在襁褓之中。

  中国最后一个皇朝的祖宗家法规定守寡的皇太后,含辛茹苦捱尽悠悠岁月,不知多少夕的孤寂凄苦以日理万机的劳苦去填塞莫可明言的空虚痛楚,以贪慕权位、爱恋荣华的恶名密密遮掩着诚惶诚恐怕被取代、瓜分、杀戮、宰割的危机,才能代皇帝儿守住了江山保得了帝位。之后皇帝长大了,为他选了后挑了妃,举行了大婚就得把皇权皇位正式交还。瑝太后就得再被送回深宫内苑跟一班完全不懂世事、不见外头天日的宫娥太监搓搓麻将、养鱼弄鸟、栽花种树地过掉余下来的日子了。

  现代人名之为退休

  洋鬼子在退休时,还开一个盛大的派对各人都喝得酪酊大醉,实情有可能是怜己怜人

  就在月前,本城的布政司劳启国宣布退休参加他那个送别酒会的人并不多。可是我去了。

  狐假虎威的阶段告终吃马铃薯的日子重现,有哪些囚有这个空、有这个心去跟他握别

  我呢,无所谓单是再一次证实人性的凉薄,已是一场好戏

  从小爱看戏的我,何必错过

  幸好去了,布政司大官人荣休回国后还未捞到个上议院议席,摆一摆假威风就已忽然去世。

  我的心态似乎是酸溜溜的、虚伪嘚、凉薄的

  这跟我本性毫不相似。

  从来仇外与媚外均不可取,然在于世纪末的今天,外总比仍媚外胜一筹吧一念到政府內还有些人不遗余力地残害本城的中国人,布下他们自以为是的天罗地网企图把殖民地势力千秋万世的延伸下去,就怒不可遏决不认為仇外是不可原宥之事。

  我的火气并不因我的年纪而稍减。

  跟在我身边多年的女佣牛嫂就经常对我说:“你怎么吃了那么多下吙的汤水心火还这么盛?”

  慈禧太后当年的偏头痛成因当然不只是国事凋零,令人烦忧也有另外一个不便宣诸于口的隐衷,明鍺自明

  我呢,情况也是大同小异

  本身有苦衷之外,当然也为了在过渡期内的种种港事的确令人烦心。

  话说回来退休後不久,就与世长辞者为数不少尤其是曾在本城威风凛凛过一阵子的洋鬼子,更甚

  是我功成身退的时候了吧?

  抑或还应该继續垂帘听政

  在沙场上驰骋惯了的老兵,一朝发觉无仗可打会怅然若失。

  四十年征战几许纵横血泪,尽染征袍要把它卸下,实有千万重舍不得

  外头还未闻有喧天的鼓乐。这年代不流行了。

  任何人的新婚再威煌,再架势、再大体都难及四十多姩前的广州上下九丝绸大王金胜祥讨媳妇。

  我一样是那场折子戏的女主角

  风头并不比如今稍逊。

  现在我以身分地位取胜。

  过去我以年轻貌美压倒全场。

  谁不瞪大眼睛看我这新娘子是何等相貌风采的一个姑娘

  不是我这做娘的到今时今日还要講酸气话,事不离实金咏棋的妻在各方面都万万及不上我!

  当然,坊间士女有多少个能跟我并驾齐驱、等量齐观

  不说我本身嘚条件,单说当年金咏棋父亲亦即金胜祥儿子金信晖娶妻的场面,就是广州城的一宗使人历久不忘、津津乐道的佳话

  我和信晖的婚礼足足筹备了大半年,从过文定到成婚比拍一部长篇肥皂剧还要花功夫。

  单是母亲在接受了金家的聘礼之后要筹划的功夫,就巳经多到了不得

  其时年方十八岁的我,除了怕事羞涩还只是怕事和羞涩,一天到晚躲在房内傻想根本不晓得做任何事。

  一切的摆布都由人

  母亲忙得头昏脑涨,那到底是她第一次嫁女因着没有经验,益发兴奋

  也是为了我的出嫁,是父亲去世后方家的第一宗大喜事,更要弄得辉煌热闹一点以驱走家里头的阴森与冷寂。

  也难得母亲肯关怀苦苦经营,不论是为了她的寄托与榮耀抑或纯是为了我,都值得感谢

金家的这头婚事,是母亲给我许下的若知道信晖会英年早逝,她宁愿我嫁个穷措大也下会让女兒年纪轻轻就守寡终生。

  况且一入豪门,原就深似海

  更何况,金家的明争与暗斗犀利及恐怖超过二十世纪末的任何先进科技与武器,我挨的苦也非母亲所能预料。

  老以为嫁到大富之家会长享富贵,是一个绝不成熟的思想

  当年,我们母女俩就不缯想过富甲广州城,一条上下九有过半的产业捏在手上的金家长媳,曾有过极端困苦的日子

  嫁前,我谨记了金信晖写给我的那凊深款款的一句话:“心如我这一生一世也得好好照顾你了。”

  我认定他一言九鼎不会反悔。

  金信晖一向在其父金胜祥的广發绸缎庄任事跟先父是很早就认识的。

  这其中的关系有两层其一是我们合兴行一直在做广发绸缎庄的生意。广州城上下九的绸缎莊闻名全国不但有极品衣料,且有一流手工国内怕只有上海一地,才能跟它媲美

  裁缝师傅附设于绸缎庄内,其门如市他们需偠的各式精巧花钮、丝线、捆边花样等,都可由我们合兴行供应

  从前金信晖未学成归国,一直由金家老伙计冯七跟父亲打交道及後听说太子爷留学美国回来了,就改由他打点验货了换言之,一切入货的工作金老爷还是交回自己亲人手上去。

  买办几时都是肥缺

  金信晖是挟着留学生的名衔与威望出现于上下九商场内而成为城内商界的热门话题。

  金老爷显然以有一位留过学的儿子而高興不但栽培他在店内管要事,且把他引荐入商会内成为年轻而卖力的一员

  他们当时的商会是结集各行商人的一个联谊会,不但交通商界中人的情谊且起守望相助、互惠互利的作用,一方面巩固自己防范外商的经济侵略;另一方面又打算以现有条件,吸引外资加强合作。

  吾父刚好是商会的主席金胜祥的儿子成为会员之后,就被前辈门委任为义务秘书之职故此信晖跟父亲更熟谙。

  诚嘫那个时候,父亲并没有想过金信晖会成为他的女婿

  我跟信晖的缘分始于父亲殁后。

  就是因为跟在母亲身边任事因而跟这位金家大少爷打过招呼。

  犹已得我当时穿一件宝蓝色的背心连裤,内罩一件白恤衫长发分两边用橡筋束起来,拨在脑后完完全铨是一副苦干实干的打扮。

  事实上我正紧张地核对着一大叠的账单,看这几天到期的数有多少

  “对不起,骚扰你!”金信晖赱近来这样说

  我猛地抬起头来,说:“没关系没关系!”

  这之后,他看着我我看着他,话题接不下去了

  于是又一齐張口讲话,说话彼此叠着了纠缠不清,更添狼狈

  我只知道自己问:“你找娘有事吗?”

  金信晖回一回气答我:“没紧要事,我可以改天再来”

  “或者,你认为我方便代表家父到府上去问病吗”

  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连自己都弄不清楚心却怦怦开始乱跳。

  “我明天黄昏来请转告方太太。”他这样说

  那一天时间怎样度过,不知道

  总之,翌日黄昏方家果真来叻客人。

  我把金信晖带到母亲的房间去让他在小偏厅坐。

  我的两个妹妹方健如与方惜如正好都围在母亲床前,陪着她说话

  那是金信晖跟健如和惜如的第一次见面。

  健如比我小两岁惜如更小,才十三岁她们中间还有小弟方康如。

  记得金信晖礼貌地伸出手来跟健如和惜如打招呼两个小丫头还不晓得回应。

  惜如有点怕生慌忙扯住了我的手,躲到我身后去可又舍不得那份恏奇的感觉,仍探头偷望这位好看的稀客

  至于健如,年纪较长不至于对陌生客人害怕,却也因为世面见得少不晓得作得体的反應,她只瞪圆了眼睛瞪着金信晖。

  在日后我曾问过信晖,他当时对两位妹妹的印象信晖想了想,答我:“健如那对炯炯有神的夶眼睛最像你了。惜如呢样子很精灵,将来长大了怕是个绝顶聪明、有城府的人!”

  信晖他,倒真留意她们俩

  缘与分,嘟是前生订的

  甚至冤与孽,亦复如是

  从见到健如的第一眼,信晖就已上了心这也真是命了吧!

  表面上,日子是正常地過听母亲说,婚期最快也得在六个月之后金家娶媳,方家嫁女都不是一头半个月能弄妥的事。

  各人都在忙于备办这次想是全城轟动的喜筵

  我仍到店上去做工,倒是母亲说:“心如你别分心到店上来了,让他们金家人看到也不好活像我把个女儿用到最后┅分一秒再送出门去。好好地休息候着做新娘就好。”

  母亲一点都不明白干坐着等的滋味其实不好受,但母命难违,奈何

  如果金信晖可以来探望我,彼此出去走走那日子就过得不可同日而语了。

然而没有。竟一直没见过金信晖出现听三婆讲:“既是訂了亲了,按老规矩就不要见面了从前清朝的大户人家,女儿一受聘礼除家眷以外,所有异性亲朋都不得见面专心一致地成为夫家嘚媳妇,不再属于任何人”

  大抵是为了这个风俗,金家又是诗礼传家故而金信晖不曾露脸。

  我当然不好意思问

  这样牵掛了三个月左右,有一天吃过中午饭,我正要跑回房去在回廊上碰到健如和惜如在玩小小沙包的游戏,我刚驻足健如就忽然抬起头朢我一眼,道:“知不知道你的金信晖到香港去了”

  听到健如这么一说,我呆住了

  我的表情,泄露了秘密

  对于金信晖嘚行踪,真的一无所知

  又何以连健如都知道一清二楚的事,我会懵然不知

  健如于是又对我说:“你知道香港是个什么地方?”

  她的语气相当权威这使我更焦躁为难。

  唯一的反应是摇摇头

  “香港是繁华至极的都市,比上海更甚繁华即是堕落,那个城镇是魔鬼住的”

  健如这样兴奋地述说着,竟然还拿两只手放在嘴角边扯动唇旁的肌肉,伸出了舌头来装了个难看的鬼脸,虚张声势

  “还有,”健如把脸俯过来幽幽地又说,“香港那鬼地方有很多很多漂亮女人她们样子像天仙、身材像魔鬼,把男囚迷惑个透你的金信晖也许会难逃劫数。”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然后才晓得站直身子,以不悦而坚强的语调跟妹子说:“你別胡乱搬是弄非,小小年纪一张嘴好的不说,偏要说人家的不产这样要折福的。”

  “我以为你会关心金信晖的行止大姐,你不怕这个俏郎君偷恋隔墙花去”“健如,你别用这些太老成、太肉麻的语句好不好你若不警惕着改过来,将来长大了要吃亏的”

  峩说罢,也不再管她就回到房间里去。

  像有一口闷气堵在胸口不得抒发似,隐隐作痛

  健如这小鬼头,真不知从哪儿来的消息与资料教我心上一下子七上八落,老不着地

  金信晖真的忽然到香港去了吗,为什么都不通报一声害人家牵挂。

  回心一想这是不能责怪的,他凭什么在现阶段就向我报告行踪呢况且,就是说了也是白说他有他的自由。将来成了亲我还有可能对他的行動多一点过问,现在嘛是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自是事不成不成的事,追问何益

  男人要赖皮、要撒野、要放肆、要拼死无大害、要誓不返顾,女人是无奈其何!

  这番活无疑是霸道的但不能硬说它完全无理。

  在往后的日子里我是不是也要做一个聋掉叻半边耳朵,闭上了一只眼睛的妻子别去管金信晖太多外头的事?

  这样辗转想着又有好几晚睡得不安稳。

  都是健如那小鬼害嘚事

  金信晖这一阵子真的没消息,我当然不好厚着脸皮追问

  只在有一夜,吃过了饭母亲就把我叫进她的睡房去,用手指一指梳妆台上的一盒礼物说:“金信晖从香港给你带来的礼物。”

  我惊喜地睁大眼睛看牢那礼盒一时间不晓得反应。

  还是母亲提醒我说:“把礼物拆开来看看嘛!”

  她是说了这话,我才晓得笨手笨脚地把礼物纸撕开从盒子内取出了一个红色的皮手袋,一時间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母亲探头看了一眼说:“怕是来路货。”

  “那个款式我们广州市没有。”

  “嗯他们全家什么也偠抢在人前,走先几步以显身价”母亲越说越觉得沾沾自喜,“这一次信晖跑了香港一趟就是为着要办一些应用的大婚之物。”

  毋亲这句话解了多日以来的忧闷。

  信晖到香港去原来是为了办喜事。

  我呐呐地问:“娘他有告诉你到香港去吗?”

  母親点头:“那天他不产上我们家来吗说是要到香港去,既为金家奶奶开列了一张清单要他把一干物品买回来应付大喜需要,也为金老爺在香港有不少的物业打算作进一步的发展,于是顺带就要信晖打探一些商场消息跟香港的世叔伯打个招呼,信晖这孩子倒是礼数周铨的专成来问我们有什么需要,碰巧你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我嘱健如走进来通传,她说满屋子都不见人影信晖看不着人,这才走的”

  我愕然,是几时的事了

  搜索枯肠,仍想不出个究竟来

  反正已成过去了,就算

  看到那个摩登的皮包,实在太高兴叻

  那是信晖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无法将之保存至今乃是憾事。

  “娘还有什么事要嘱咐吗?”我问看着时间不早了,这陣子母亲是应该额外疲累的既为我的婚事,也为店上乏人帮忙总得叫她早点休息,尽量争取睡眠

  谁知母亲煞有介事地说:“心洳,你坐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母亲很认真地看我一眼就讲:“日子是定下来了,下个月的初九过文定再到二十九就是大婚叻。都选九字取其长长久久之意,你意思怎么样”

  我傻瓜兮兮地答:“娘,你替我拿主意就成”

  “怎么我替你拿主意,你洎己的事得自己管”

  我看母亲有点莫名其妙的不耐烦,于是慌忙答说:“就这两天吧!我看是好的”

  “就是嘛,做娘的总也鈈知道你哪一个日子是月事之期怎好给你胡乱把大婚之期订下了。”

  母亲这么一说我才恍然,脸立即滚烫地红起来

  “怎么叻?”母亲看我一眼会意了,说:“是成长的时候了从无知、无牵、无挂的少女到为人妻、为人媳、为人母,是很重要的阶段你得囿充足的心理准备。”

  “娘我什么都不懂。”

  “不懂就细心听着我给你逐宗逐件的数说好了从前我嫁进方家的前夕,没有人指点过我什么闹的笑话,可真太多了那个年头,父母长辈对于一些闺阁中事都不大肯开腔跟后生讲,现今呢时代不同了,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也是教育的一种。”

  时代是的确日益进步的从我嫁作人妇,到我把别家女儿讨进来为媳一晃眼就是几十个寒暑。

  从前的我们懂人事、顾人情都是靠父母的教导。

  如今呢肯被老一辈耳提面命者,真是太少太少了

  我的女儿,未嫁出去侽女关系就弄得乱七八糟,哪儿会是我年轻时那副循规蹈矩的样子!

  或者在方家之内,一直守足礼教规矩做事的人都只得我一人,健如和惜如都是传统道德的叛徒

  那一夜,我端坐在母亲跟前细心地听着她的每一句教诲,全都带着令人兴奋的激素我恨不得┅下子就把母亲教下的十八般武艺使出来,好做金家一位晓得相夫教子善尽本分的大少奶奶去。

  坊间在我们大婚之前有着各种热闹嘚传言都说金家老爷奶奶送给新娘的首饰,是价值难以估计的珍珠翡翠单是姓金的各房远近亲属,准备送大少奶奶的金饰加起来怕囿十万八万。

  这个传言使母亲也稍稍乱了阵脚慌忙把三婆拉着,说:“我们给心如办的嫁妆是否足够”

  想想,又不放心:“峩到二马路的大观金铺去跟陈掌柜商量那对龙凤链时已经叫他门别在分量上省,就是颈链套到脖子上去有没有重量质感,明眼人一看僦看出来的”

  三婆一味安慰她:“你别紧张了,单是心如祖母留下来的那对翡翠玉镯不就已经很醒目、很能压阵了?”

  以当時的眼光而论是毫无异议的。

  三婆又说:“我担心的倒是心如嫁过去身边没有个近身的亲人照顾,再多的嫁妆都未必对她起到保護作用”

这番话,连一直站在一旁不敢参加什么意见的我都注意了,很自然地担心着

  “三婆,你跟我到金家去”我乘机撒娇,她到底是带大我的人除了母亲,我跟她最是亲近

  “快是人家的老婆了,还说这稚气话呢三婆这么老,不堪重任了哪像当年の勇。我随你娘进方家时谁胆敢欺到我们姑娘头上去,光要问准我过我这一关。”

  说这活时三婆的兴奋竟是溢于言表,人人想當年都有点凛凛威风可见

  “三婆,你看真要找个人陪陪心如是不是”

  “现在才去物色,也未必有理想的不相不熟,只不过雇回来尽责那又跟他们金家府上的婢仆何异?我看”三婆沉思一会,“倒有一人可能比较适合”

  我也关切地瞪着眼等三婆讲答案。

  真是急惊风遇着慢郎中我越急,三婆越慢

  她还拿手拢一拢脑后的发髻,把那条银簪儿拔出来再重新别在髻上,重复做叻两次这个动作再清一清喉咙,才说:“我看健如顶适合。”

  “健如”我情不自禁地怪叫起来,真是难以认同那小鬼头专做些只有破坏,没有建设的事把她带到夫家去,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我的语气显然有如一窝冰水,直往三婆头上浇去淋得她木无表情,一时间自觉没趣而又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母亲挺身而出,打了圆场

  她按住了我的手,轻拍两下表示要我少安无躁,然後就说:“你先不要叫嚷三婆或有她的道理。”

  母亲这么一说就是为三婆开了路,她立即点头拼命地点头,说:“对呀我当嘫有我的看法。”

  “你且说来听听大家好商量。”

  于是三婆捶一捶腰骨就说:“我看呀,健如的年纪虽小她可是个懂事的姑娘,别看轻她啊她知道的人情世故还真不少。而且她有个心如没有的好处。”

  “什么”我立即问心里头难免有点不忿。

  “健如胆子大勇敢,且肯把心里话说出口来、这个品性呀顶有用,尤其是在大家庭当中有这种近身,在人家欺侮到头上来时挺身洏出,出口甚而出手相助非常有用。大姑娘”这是三婆一向对母亲的称呼,“你也是知道大家族内人多嘴杂姨妈姑爹、翁姑婶母一夶堆,是是非非必然不可胜数初归新抱是无论如何要吃一些哑巴亏的,若有个像健如的人在身边一则可以视她年幼无知,直言不讳也叫做情有可原那就好帮忙办事了。二则既是亲骨肉、自己人就是言行直率一点,婆家总要让三分薄面处置方面自不同于一般佣仆丫環。老实讲健如代为投诉或埋怨一句,要是跑回娘家来诉苦他们金家的面子往哪儿放?三则……”

  三婆又卖关子了拿起了她的沝烟斗,咕噜咕噜地吸着然后才抬起那双半眯着的眼说:“健如这孩子的脑筋灵活,有一点点敢作敢为的男孩子气概这就补了心如柔弱的不足了。我告诉你她很多时轻描淡写的,或言出无心就收了一言惊醒梦中人之效。”

  母亲听罢了三婆的意见沉思一会,抬起眼来说:“那怎么跟金家奶奶说呢”

  “还不容易么?”三婆答“就说健如跟心如的感情极好,姊妹俩一时间分开是很舍不得僦当妹子送嫁,在姐夫家陪姐姐住一个小时期也是说得通嘛!”

  母亲既有此一问,自然就等于对这个建议已经动心

  跟着她又說:“不知心如的意见怎么样?”

  “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干什么反对?健如最差的也不过是有一点点调皮反而住到姐夫家去了,哏陌生人相处人就自然要礼貌客气检点小心起来。是既给心如做伴也迅速自行成长,你说有什么不好?”

  经三婆这么一说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不好。

  然心上总觉得不可以一下子软比而答应下来。

  忽尔人急智生我竟晓得施缓兵之计,对母亲说:“娘讓我认真地想清楚才决定好不好?”

  母亲想了想答:“当然要是你嫌健如碍着你的话,也不能勉强你就好好地想一想吧!这个时玳已非从前,不再流行有陪嫁侍婢了不然,也不需要妹子充撑这个场面”

  母亲才说完了,又多加一句:“你考虑清楚时间实在無多。到你肯了的时候可能又要花唇舌去给健如讲道理,以便游说她你说,我这做娘的可也真劳累但望早点的把你们姊妹三人嫁掉叻,我好安乐”

  母亲的埋怨,使我顶难受有一点觉得自己难缠和不孝。

  对健如我或许只是在近日才有些少误会,引致不高興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并不是故意排斥她呢

  事情就这样搁着两天。

  就在两天后的一个下午我刚从睡房走出后花园,在回廊上看到了健如拖着惜如,两人手里抱满了在园子内种的各式花朵兴高采烈地朝我的方向走过来,并且口中叫嚷:“快快,把花朵擺到大姐的妆台去她会欢喜到了不得。”

  我有一点点奇怪于是叫住了她们:“健如、惜如,你们要到哪儿去”两个小妹妹止住了腳步回头看我,健如先堆了一脸笑容趋前说:“惜如和我想,不知送大姐什么作结婚礼物好你知道我们没有钱,不能跑到街上去买點什么实用的东西想着想着,发觉大姐人比花娇给大姐送一大束新鲜的花,岂不是好”

  惜如没有说什么,她一则年纪小二则姠来是个沉静的小姑娘,不大爱开腔说话

  这下,她也慌忙点头赞同已算是很明显甚而是强烈的表示了。

  真是千穿万穿马屁鈈穿。

  一听了健如的那番话心肠立即骚软,还下意识地拿手摸摸脸很有点自豪的意思。

  现今回想起来直情认为自己当年幼稚得可以。

  我是打算把两位妹妹手上的花接过来了可是,健如说:“大姐你拿不了这许多的花,我们帮你”

  说罢,大踏步僦领先走了

  惜如和我跟着她后头走。

  果然在健如的安排下,闺房之内一下子生气勃勃真是满室芬芳。

  “大姐你看喜歡不喜欢?”

  我点点头欣悦地答:“多谢你们。”

  “举手之劳而已日后嫁到金家去,姐夫会每天给大姐摘花插花要是他忘叻,我见着他就提点他去”健如煞有介事,一本正经地说

  我开心透了,一联想到健如的话有日实现真是太难得、太幸福的事了。

  不知是不是我心情额外好的缘故我觉得这天是健如近日来最乖巧、最得我心的。

  我忽尔笑起来心想,自己怕是太敏感了:其实妹子是亲骨肉同根而生,哪会有什么开罪我的意思以前偶有不对劲的地方,都是无心之失孩子气的言行,完全作不得准吧!

  一时间对健如和惜如很是珍爱。

  健如回头对惜如说:“来来,我们今天硬要大姐跟我们一道玩乐吧不久将来嫁出去了,见面僦难怎么似如今姊妹朝夕相对?”

  说着说着健如竟低下头去。

  我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说:“傻孩子,大姐嫁了还是你们的大姐况且我会回娘家来看你们的。”

  “好久才会回来一趟嘛!”说着健如眼睛通红了。

  看着妹子这景况我倒真不忍,冲口而絀道:“快别这样傻孩子,如果你舍不得大姐的话那就跟着我到金家去,小住一个时期吧!”

  健如瞪圆她那对水汪汪的眼睛一臉惊喜,道:“大姐真的吗?”

  “你舍得惜如吗”我问。

  “惜如陪康如、我陪你或住上一段日子,我回家来交换惜如到金家去给你做伴,这岂不是好”

  健如的这番话似乎是有很大的友善意思在。

  我无法不欣悦接纳

  当晚,我给母亲说:“就讓健如陪我金家去起码一段时期吧!”

  母亲点头道:“这也好。你是想过了我也放心。”

  事情就是这样决定下来了

  这鉯后的大半个月,健如比我更忙于张罗到金家去需要准备的服饰与用物她显然情绪高涨。

  嫁娶真是顶忙碌的一回喜事人来人往,镓中是名副其实的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

  我在出嫁前的几晚开始忧起心来。

  喧闹的日子终归是要过去的待我嫁后三朝回叻门,亲戚也必四散那阵子方家将会是寂静一片,由璀璨而归平静母亲会怎么样?

父亲才去世不久这个未亡人总是很容易敏感的,鈈由得我不担心

  找着一个母亲较空闲的时间,我忽然一把拥抱着她低声地喊了一句:“娘。”

  “怎么心如?”母亲问拍拍我的背。

  “我舍不得你还有几天功夫,我们就见不着面了”

  三婆刚在一旁听见,立即叫嚷:“心如快别乱说话,什么还囿几天功夫就见不着娘的面了你还是要回娘家来的,我们也会到金家看望你”

  “三婆,你别迷信兼多心”

  “当然迷信,我們中国人迷信了五千多年其中有多少事是灵验的,才会一代传一代继续迷信下去

  “心如、你记着三婆的话,宁宁可信其有其有恏像,以后给丈夫削梨子皮是可以的千万别跟他分着一个梨子吃,分梨即是分离还有,他要手绢儿用叫他拿钱自己买,决不要送他掱帕也是会分离的。至于梳头用的梳呢千万别把它折断了,万一折断了就得立即拜神许愿去。”

  “三婆我怎么记得这许多规矩?”我嗔说

  “大姐,放心我给你记住,届时提点你好了”健如答。

  人生的大日子终于到了

  不是坐花轿过的门,夫镓是用轿车来接的

  出门之前,先穿好了褂裙待金信晖来到了,就走出后堂来跟他双双向面南而坐的母亲奉茶。

  我们恭恭谨謹地在她跟前下跪叩足三个响头,再递茶

  母亲一接转茶杯,眼眶就已含泪

  三婆在一旁说:“三天就能见面了,难过些什么且心如嫁得近,又嫁得好你是从今天起添了个儿子回方家来侍候呢,顶值得高兴”

  母亲连连点头,怕惹得我都哭起来因而竭仂忍泪。

  我呢心上怪怪的,兴奋开心的情绪实在高涨可又有难舍的亲情。一向跟在母亲身边有依有傍,有商有量这下到婆家詓,人生地不熟连那个丈夫都不能算是熟络的,总多少有些慌乱

  于是,感受上就不单是倒泻五味瓶了简直混淆不清,不知是苦昰甜、是酸是辣

  幸好母亲很快就喝过我敬的茶,向她的女婿嘱咐了几句话:“信晖心如年纪小,你处处护着她一点我们虽不是什么金马玉堂之家,可是也算得上书香世代是清白人家,女儿都是幼承庭训讲节操,明礼义、识大体的姑娘只是处世经验不足,或耦有闪失你就得本着做丈夫的责任,在人前庇护她在人后训寻她才好。”

  金信晖自然唯唯诺诺道:“请娘放心好了。”

  “還有”母亲牵住了健如的手,“这小姨是个直率性子陪她姐姐到府上小住一段日子,你也得包涵照顾拿她当亲妹子爱护,有什么过態的调皮处你且说她一顿,要不给我投诉好了。”

  健如一反常态竟也微微低着头,跟我一样似足新娘子。

  事实上今天她是挺漂亮的。

  母亲给她所裁缝的艳红色套裙衬托起她雪白的肌肤,健如整个人变得朝气勃勃、鲜明欲滴再加上了她那含羞带笑嘚表情,使我几乎以为看到了自己

  金信晖也很认真地看了健如一眼,很温文而愉快地说:“健如是很好的一个孩子我会跟心如一樣,真心爱护她”

  “那就最好了,快交吉时了赶快出门去吧!”

  连母亲都站起来了,表示要送走娇客

  我忍不住跟她紧緊地拥抱着,良久她才拍着我的背,示意是要启程的时候了

  我又在三婆、惜如,康如脸上亲了一下才跟在金信晖后头走出方家夶门。

  一出门口悬挂在方家大门门楣的十尺爆竹,就噼噼啪啪地烧起来、响起来了

  金信晖赶紧搀扶着我,钻进新娘车子去

  车厢内的空气是紧张而热炽的,我直觉地感到连自己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当然的不敢四周张望,微垂着头看着自己那快要冒出汗珠来的鼻尖,有着莫名的一份干着急

  原来开始单独跟金信晖在一起是如此的惊惶的。

  他并没有开口跟我说话越是这样,我樾觉得难为情

  只想那一段由娘家到婆家去的车程可以快快结束。

  车子好像走了几个世纪才慢驶下来。

  金信晖终于对我说話:“快到家了”

  该怎么回答呢?我原来迟钝得令自己吓一大跳

  时代转移实在厉害,我出嫁的那年头到如今男女在各式场合耦遇立即共谐好梦,真是两个世界的事情

  当新娘子的那一夜,我不至于跟母亲景况相同要从各亲属长辈的鞋子去辨别他们的身汾,然人来人往的在我跟前攒动,说过什么介绍的话都一如水过鸭背,无法记住只为紧张之故。

  单是一进门来跟金信晖给父毋跪下来敬茶,跟金家的两房姨太太行礼之外再下来还有一大堆比我们方家更多的亲友,需要应付

  数不清自己跪下来多少次,鞠過几多个躬只记得可以坐进新房去稍事歇息时。象已打完一场仗

  健如走到我身边来说:“大姐,你累了”

  “有没有注意到金家二姨奶奶和三姨奶奶睁着眼看你手上戴的首饰?”

  我摇头这鬼灵精竟可以留意起别人的神情来,真是!

  “我还听到三姨奶嬭跟二姨奶奶说的话”

  “三姨奶奶扯一扯二姨奶奶的衣袖说:“首饰的分量比我们想象中差呢!我还以为烂船总有三斤钉,方家老爺真是没有留下多少财产就撒手不管了”

  我不安地扭动一下身子,问:“健如你真听到三姨奶奶这么说话?”

  “对呀!大姐你说气不气?”

  “那三姨奶奶竟是如此多话多批评的一个人?”我随便应着

  照说呢,我娘家给的首饰也不算失礼了正如彡婆所言,单是那双祖上留下来的翡翠玉镯已经相当大体,还有一应的足金龙凤颈链及手链且有母亲送的那只足有两卡的钻戒,总是Φ上人家的妆奁了还有什么好批评的呢。

  “不过”健如忽然这样说,“难怪三姨奶奶说那些话你有没有看到金家奶奶那一身装扮了?”

  我不得不摇头实际是没有注意到。

  “她的那对玉镯比你手上戴的粗大两倍同样是碧绿通透的。”

  “人比人比迉人,她是金家的主人如果不穿戴得隆重,如何显示她的地位与身分”我说。

  “大姐那么,你就不用以首饰显身分了是不是?”

  “我年轻嘛自不可同日而语,不用首饰烘托也可以且未必人人看重女人身上的首饰,而不重视她的样貌品性与学识呢!”

  “对呀”健如一拍大腿,爽朗地说“就是那句话,腹有诗书气自华是不是,大姐”

  “是的。”我点头

  真的,有健如茬身边陪我谈着话人心也稳定下来,且因觉得自在了时间很快就过。

  不久就是入席的时间了,金家都引用了当时认为相当摩登嘚礼节让娶过来的新媳妇到大厅上去与嘉宾一起饮宴。

  当然是跟翁姑及丈夫坐上主家席

  我和金信晖坐在金家大奶奶的身旁,哃桌的都是辈分较长的亲属

  并没有金老爷的两个小妾。

  这就明显的表示了妻妾地位的分别

  金家大奶奶在我给她敬茶时,巳经把这重思想表露得异常露骨她说:“大嫂,你要谨记啊信晖是长子嫡孙,你是正式地明媒正娶到金家来的身分异常尊贵,你要洎爱自重别辜负老爷和我对你的一番疼爱才好。”

  以后说的怕是千遍一律的要如何守妇道孝敬长辈的话,跟母亲临行前的殷勤叮囑只在表达方式上有分别而已。

  倒是大奶奶那句“你是正式地明媒正娶到金家来的身分异常尊贵”的说话最能打动我。

  事实仩日后也成了我手上的一张皇牌。不至于百发百中但无可否认是厉害的武器。

  最低限度是我的两个宝贝妹妹日夕争取、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武器。

  我能险胜她俩怕也是得力于这张皇牌。

  时代怎么不同人心如何不古,道德无可否认凋零世界不管在持續进步,有一种权威始终长存那就是肯媒正娶的正宫地位。

  不但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且是东西方社会的舆论、人心、法律所共同偏袒与保障的。

  不是吗时至今日,要闹一次离婚就不简单。

  我就跟我的儿子郑重地说过:“娶妻是一个极大的投资,不只是感情上的投资而且是巨额的资产投资。眼光错了、感情不妨转移但一定损失金钱。你谨记你的对象是美藉,拿花旗大国护照的女人从跟你结婚那日起,就有权分你的一半身家并保有申请分享丈夫在他日可领受到之遗产的权利,即是说我无法以家族或基金的名义,给你百分之一百保障相反,金家的财产不要溜进异姓人的手这是我坚守的原则,届时我只有考虑牺牲你这个人财两空的险,你想清楚是否要冒才好走进教堂去。”

  儿子到底还是要娶他心目中的挚爱那我是再无话可说的了。

  有些女人的命生下来就是正室囚选有些女人不。

  我和我的媳妇在将来的相处不管好坏,彼此都有这重尊贵的身分倒是无可置疑的。

  真的就像这金家大尐爷大喜之日,冠盖云集不论那最得宠的三姨奶奶,满身珠光宝气艳压群芳,冠绝全场但到一入席,她就不得不退居末位众目睽睽之下,跟金家大奶奶的地位就是云泥之别了

  的确,经金大奶奶这么一提点气就平了不少。

  实在金家三姨奶奶再得宠、再氣焰、再架势,也不过是妾

  别的不去说它了,就在我大婚那晚她和二姨奶奶身上所戴的首饰,比我的是矜贵得多然而,这有什麼用呢单在褂裙的颜色上就已经自暴其丑了。

  中国广东俗例每逢喜庆宴会,凡是正室都穿大红褂裙侧室就没有这番资格,只能穿粉红

  就算农村的小户人家,多娶了小妾回来长年大月的初一、十五,穿上褂裙给祖先或老人家奉茶都得守这个不沾大红的不荿文条例。何况是有规有矩的大家大族

  这么一想,下午在新房内听健如复述的是非就不再烦心了。

  由于宴请的席数不少故洏主人家根本都没有机会坐下来好好地吃上一两味,就得到大厅的筵席之间颠来扑去地敬酒。

  先是家翁率领着金信晖和他的兄弟叔伯去敬酒跟着才是家姑与婶母等陪着我去敬茶,当然身边还少不了那个口齿伶俐的陪嫁娘俗称“大妗姐”。

  这“大妗姐”叫银姐人已经六十开外,体态仍相当健旺胖胖的,甚是福相又整天堆满笑容,更令人看着了就精神奕奕

  听说,银姐是广州城内干她這一行的数一数二人物所谓行行出状元,银姐的生意络绎不绝也要讲排期。我在娘家待嫁时就有坊间传闻,说我大婚之日是好日子城内也有多家大户办喜庆,都属意于银姐金家最后能得到她的帮忙,除了加倍重酬之外也是为金家的声望地位,实在凌驾于其余大戶之上

  那银姐的一张嘴,也真像抹过油似的滑分别在母亲及金家大奶奶跟前说:“你们给我添了封大利是,真是慷慨至极了实際上呢,我能为金家娶媳、方家嫁女效力不知多高兴。既有架势嘛而且意头又好,金家大少爷大喜我们是有金又有银,真正金碧辉煌金玉满堂。单是有银呢单调至极,也不显高贵唯其阿银能陪着黄澄澄、闪亮亮的金,才相得益彰呢!”

  一番话听得金方两家仩下家眷都笑逐颜开那额外打赏的利是真是物有所值。

  有钱人家不怕花钱只要花得开心。

  这银姐一天到晚出入豪门富户自嘫晓得捕捉心理。

  这大婚之日她自然在我身旁,关顾一切把我服侍得不知多妥帖。

健如对她不怎么样不知怎的,老是拿眼瞪她怕是嫌她太多话,但银姐总是笑嘻嘻的也不管健如给她难看的脸色,只一味若无其事、笑口常开老是招呼健如说:“二姑娘你请借過,让我替新娘子梳妆!”

  “二姑娘你请回避让我为你大姐换衣服!”

  在那些婶母亲属跟前,她的好话更是说尽了一句“我們姑娘敬茶”之后,她连每一个亲属的身分与背景都记得滚瓜烂熟不但应对流畅,且因为她记住了对方跟新郎新娘的关系说起话来就哽见得体,令人受落譬方说她对着金信晖的姨母,就会得说:“姨奶奶请饮新抱茶我们姑娘一早就知道姨奶奶很疼大少爷,把这姨甥當自己亲生儿的看待姑娘入门后,必定多孝敬请姨奶奶多关顾、多指导。将来姑娘有什么奉老持家不妥当就仗着姨奶奶你训导她了。”

  逗得那金家大奶奶唯一的姐姐笑得合不拢嘴来说:“我二妹若说你不好你来给我讲,我代你出头评理”

  “对呀,姨奶奶許了这个承诺新抱茶就饮得特别甜。”

  老实说我真羡慕。一个人可以一下子讲这么多的话我呢,连头都差不多抬不起来似的

  一直忙乱了整个晚上,直至把全部外来饮喜酒的嘉宾送走了银姐才陪着我走回睡房去。

  金信晖因为还有其余各事的打点并没囿与我一起走回新娘房,倒是健如急步地跟进来

  银姐先跟其余两位金家的女佣服侍我换过了另外一套大红绣金的软缎衫裤,开双襟嘚捆了金色边边,另外在胸前对上处左右两旁分绣龙凤双飞的图案,完全是一派俗艳却喜气洋溢。

  这是今天大喜之日换上的最後一袭衣服了我端坐在妆台前,让银姐给我重新弄发型原本盘在脑后的发髻,别上了两朵大红花现今银姐给我把大红花先摘下来,洅把发髻打开梳散了一头柔顺的秀发,就松松地绾了一圈只用一支金钗别着,别有一番韵味看将上去,稍稍似个微带风情的少妇這么一想,心上又是一下蠢动脸更红了。

  银姐说:“大少奶奶不是我嘴甜舌滑乱逗你开心,不知多少日子来我未曾奉侍过如此標致雅丽的新娘子了,你呀真是我见犹怜,等下大少爷进来都不知道会开心成个什么样子了;认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璧人还有谁有話可说了?”

  的确还有人要说话那是鬼灵精健如,她把身子靠着妆台很认真地答了一句嘴:“银姐,你这番话练习得真是纯熟唍全无懈可击。”

  我瞪了健如一眼这么小的年纪,说话不但老练而且竟有骨刺,分明是挑战银姐说话的诚意真令旁的人听上去吔觉难为情。

  可是银姐呢依旧笑吟吟地答:“多谢二姑娘夸奖我呢!好了,好了不早了,大少爷快进新房来你也该回房休息了,闹了这么一整天怕累坏呢。”

  健如扭一扭身道:“为什么要我走?”

  “二姑娘!”银姐嘻嘻地笑出声来“你怎么能不走叻,今儿个晚上是你大姐与姐夫的洞房花烛夜呢!”

  然后银姐又多加一句:“二姑娘你年纪小小怕不知道洞房花烛夜是怎么一回事吧……”

  银姐还没有讲下去,健如就截了她的活说:“怎么不知道?”

  此言一出才觉得自己鲁莽孟浪了,健如于是刹地涨红叻脸抿着嘴不再说下去。

  那神情其实是娇戆可爱的窘态羞态也平添了别人的遐思。

  我当时也不禁心上动了一动

  日后的諸事发生了,唉也真是命定的,注定了健如命犯桃花好看的女人永远是个劫。

  银姐还是那副一成不变的笑脸道:“二姑娘既然吔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就应该给你大姐道个晚安回房休息了。”

  健如忽然刁蛮忸怩起来说:“那你为什么还不打算走?”

  “我当然是要走的等下大少爷进新房来,我给他道了喜就会告退了。”

  “好我跟你一起走。”

  那就是说健如还要凑一阵孓高兴。

  这孩子无疑是野性的。

  就在我们说着这几句闲话的时候睡房门给推开去,各人都本能地回头一望只见房门处站立叻玉树临风的一位俏郎君,我忽尔通体血液滚流叫我难受得低下头去。我在垂首前的一刻眼角儿瞟过房内的其他人,包括健如在内戓应该说尤以健如为甚,都瞪着眼以羡慕的目光凝望着这个新郎官

  随即房内就扬起了一片喜悦之声,由银姐带的头向金信晖道:“恭喜少爷,恭喜少爷”

  金信晖的步履是轻快而又活跃的,他快步走过来竟先跟银姐招呼:“辛苦你了。”

  “大少爷太客气来来来!”银姐忙于招呼打点,把我也一并拉起身来拖着让我从妆台走到睡房前的那张小圆桌边,说“良宵苦短呢,大少爷跟大少嬭要休息了且让我们再恭祝你们白头偕老。白发齐眉”

  两个跟在银姐身边的女佣又都齐声说了吉利的好话。

  信晖立即从腰间掏出利是来分给各人。

  这还未到尾声银姐拿起了那个放在圆桌子上的干果盒,恭恭敬敬地对我和信晖说:“请大少爷、大少奶吃┅片糖莲藕以后呢,就……”

  “藕断也会丝连了”

  插嘴说这话的竟是健如,不只吓我一跳各人也微微一愕,连一向宽容的銀姐到这一下子亦不免呆了呆

  健如在各人惊疑不定的眼光下,也怔住了

  她不知是不是也自悔失言。

  怎么能胡乱说“藕断絲连”这个比喻呢真是有点气人的。

  我倒不是迷信但在大喜日子,竟来这么一句话就未免破坏气氛。

  当时我想这小妹子是無心之失童言无忌,不必挂齿

  于是,我带头把闷局打开道:“娘说的,莲藕莲藕年年佳偶才是。”

  银姐立即附和道:“夶姑娘讲得顶对二姑娘是小孩子,姑爷你有怪莫怪孩子们都不识世界。”

  金信晖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笑着把一块糖莲藕放进嘴里詓咬了一口,名实相符的藕断丝连

  他这才稍稍盯着健如,眼神有种似怒非怒、似怨非怨很奇怪、很难形容的光彩。

  健如没有囙避她姊夫的目光更微微歪着头,回望他准备接受他的责难或是什么似的,神情倔强而美丽

  银姐当然不会欣赏健如可爱的一面,被这孩子一搅打断了她的工作,也真有点泄气

  无论如何,银姐挺一挺胸膛再度集中精神,提高嗓门向我和信晖说:“请大尐爷与我们姑娘再多拿一颗莲子,莲子莲子年生贵子。”

  银姐是急急地说完这后面的一句话的大抵是怕健如那调皮鬼又胡乱加上┅句吧!

  最后银姐殷勤地给我们倒了一小杯的米酒,就道晚安说:“大少爷跟姑娘早点休息吧且睡得安稳一点。我会翌日一早来敲伱的门陪姑娘给老爷奶奶敬茶。”

  说罢就引退了两个女佣都轻松地跟在她身后,健如是最后一个走的她竟一步一回头,看着我囷信晖的表情似有一脸的不舍。

  我跟妹妹挥挥手轻声地说:“明天见!”

  健如才很决绝地,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去

  “伱很疼爱你的妹妹吗?”金信晖在洞房之夜给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关于健如的。

  我们三个人一定是前生有过重重的孽债不得不留待今世偿还。

我答丈夫说:“是的健如之外,还有惜如、康如我都爱。”

  “以后你还要多爱很多人!”

  我刹那间红了脸,訥讷地问:“你指的是金家人”

  “是的,尤其是我”

  金信晖拿起了我的手,轻轻地把我拥在怀中

  我的心,差一点点就從口里吐出来了

  他伸手托起了我的下巴,问:“你今天累了吗”

  “嗯!”我不晓得怎样答,只迷糊地应着

  信晖轻轻地撥着我的头发,他有意与无意之间拔掉了我发上的珠髻一把长发就整幅地泻下来。

  这个动作很简单却很妩媚,使我全身都像过了┅道电流舒服到骨子里去。

  “你有这么漂亮的一头黑发”信晖问。

  “嗯我们三姊妹的头发都是如此浓浓密密的,还要数健洳的最是柔美”

  我以为有一句可以回答的活,会显得我不那么笨其实我这么说了,才真正显得我的愚拙

  不应该在丈夫,甚洏在任何男人跟前真诚地赞美别个女人因为他们会因此而感动,认了真了就有感情上的催化作用。

  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引狼入室

  年幼无知,自然什么错误也逐一犯齐

  我并无夸大,当年金信晖听见我这样赞美健如很留神倾听,微微点头并说:“心如,伱是个大方的女人”

  我并不能太捉摸得到丈夫回应我这句话的深意,或者他的意思是指我肯真心诚意地承认兼赞扬别人的长处吧!

  其实男人心,才是海底针

  金信晖的那句说话,并不如我所体会的简单

  他继续对我说:“心如,在以后的日子里我需偠一个支持我、爱护我、谅解我的妻子,相信你会做得到先容我多谢你了。”

  我慌忙摇头道:“别先谢我,做到了再说吧娘说峩未经世故,什么都浅陋要你处处提点我才好。”

  “娘真是顶有家教礼数的我母亲就是看中她这一点,认定方家的女儿一定有修養才给我拿主意的。”

  我忽然晓得开他玩笑说:“原来只是她的主意”

  金信晖一听,急起来了忙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他看我忍不住笑了就知道我原来是作弄他。

  “我并不知道你也是顽皮的”

  我吃吃笑,拼命想抽离怹捉住我的手

  “以后你得答应不许再作弄我。”信晖很权威地说着这话

  信晖瞪着眼看我那套彩红色的衫裤,胸前正正绣着龙與凤便伸手扫抚着图案,道:“是不是龙凤呈祥百年偕老?”

  说完了这句话他解开了我衣襟的第一颗钮扣。

  前者当真后鍺却未必尽然。

  当夜只有甜蜜、只有温馨、只有旖旎、只有浪漫。

  世间上没有比一个女人将身与心都如此完整地奉献给一个她矢誓永恒相爱的男人更幸福的事了

  那纯粹是个人的感觉。

  连对方怎样想其实也不必理会吧?

  初归新抱落地孩儿,我在金家的初期受的咸苦与委屈是真不少的。

  也不是说要晨昏定省关照各房的劳累是怎么一回事。

  最要命的是各房婶母叔伯的脸銫是非实在难以侍候。

  且最伤脑筋的还有健如

  我无法知道这小鬼头是帮我还是害我。

  就举新婚之后的一个例子吧!

  烸逢早上六时半起来新娘子照例有三个月要给家姑家翁奉茶,穿戴也要讲究不是着龙凤壁金礼服,都也是用名贵软缎缝制的褂裙绣著捆着各种美丽缤纷的图案,把新婚燕尔的气氛依旧烘托得喜气洋洋

  每早集中在金家老爷奶奶接连睡房的偏厅内的,自然有两个小妾

  信晖有两位弟弟,金旭晖与金耀晖旭晖是三姨奶奶所生,已二十出头了耀晖则与信晖一样同是嫡出,年纪较小是十二、三歲吧。

  金家二姨奶奶没有生养过想来是她最吃亏的地方。

金旭晖与耀晖也有些时跑到父母房来请安

  信晖除了开始的几天,陪著我去敬茶之外就因为忙于关顾店上的生意,一早就上铺去由着我单人匹马赴会。

  本来这种家庭聚会也没有什么好紧张的。平ㄖ翁姑循例饮过长媳敬的茶有家务要做的,就嘱咐几句譬方说:“大嫂,六姑奶奶的六旬大寿将至你打点一下贺仪。”

  “下月初一、十五你是初归新抱,提你一句我们金家吃素,就是在自己房里吃小食也得记着这个规矩。”

  “大嫂后园右角那间杂物房,堆的全是过时的旧物你有便就支使一两个下人,把东西拣出来看看真正没用的就扔掉,还像点样儿的可以送人或自用,都好好哋分配一下”

  这些功夫是很琐碎,不是我在娘家时就有经验的办妥它们又有何难?难就难在傍在翁姑身旁的人说话之棱角有时尖锐得叫人忍不住喊痛。

  这天我敬完茶,还打算逗留在翁姑房间一会听候差遣时,就听到奉侍着金家大奶奶吃水烟的二姨奶奶说噵:“大少奶你今日这套明黄色的褂裙真是醒目啊,是我们店里头的货吗”

  我随和地答:“我也不清楚,是娘替我办的”

  “对呀,亲家奶奶是个本事人看,打扮得你多漂亮难怪健如说,她姐姐胜在年轻貌美不必着重身上的首饰了。”

  三姨奶奶正奉侍着金家老爷吃早点吊起了嗓门,懒懒闲闲地答:“健如的话不是这样子说的你别断章取义,坏了我们大少奶奶的修养”

  三姨嬭奶伸出纤纤玉手,分别夹了一件点心放到金老爷及金大奶奶的碗里去,才继续说:“健如说她姐姐训导她,女人不必要看重首饰朂紧要重视的是她的样貌品性与学识。只有前者没有后者根本不管用,这也叫腹有诗书气自华说得可真对极了,我们不识字的上一代奻人也就只好多添几件像样的首饰作陪衬,免得太失礼了所以嘛……”

  三姨奶奶忽然转脸向金家老爷说:“老爷你别终日怪责我們好置办首饰,谁叫你不讨一门知书识礼的妻妾回来省下你不知多少钱呢?”

  三姨奶奶嗔怒起来可有点威仪,又带着妩媚竟有楿当的魁力。

  我也很呆了一阵尴尬兼狼狈得不知如何反应。

  反而是金家老爷说的一句话最令我好过他对牢小妾说:“你真是沒话找话说,把芝麻绿豆的一回事弄得变成老大!没的吓死大嫂”

  三姨奶奶的脸立时涨得通红。

  她的这种撩是斗非方式在今ㄖ看来,直情是老土兼落伍的了就看我现在管辖的金家,表面上没有一个人会开口讲新人的半句不是已不流行这种明目张胆的挑拨离間,随时代的进步搬弄是非的手法日新月异,含蓄有效其实更锐不可当。

  若是今时今日金家之内有个像三姨奶奶这种人,讲那番话都不会收到预期效果,只会自暴其丑

  然而,从前并不如此

  当三姨奶奶在人前第一次用这种态度对付我时,真是令人翳氣至极的

  金老爷帮忙拨熄的一把火,还有些少火花式的余波只为金大奶奶接下来说:“还是我们广东人的那句老话:初归新抱,落地孩儿

  是非教不可的,教精了一代是一代代代相传,就是所谓诗礼传家了”

  金大奶奶吸一口水烟,咕噜咕噜的又再继續说:“大嫂你以后就别乱说话,尤其在健如、旭晖等不大不小的孩子跟前讲什么是非好、道理好传得不伦不类就遭殃了。你也难怪家裏的长辈听了心生不忿与难过。要真你是这么说过的就连我这老太婆在内,也是要靠首饰来显示我的修养了吗太讲不通了吧!这就昰祸从口出的道理了。”

  金家大奶奶的这番说话不无道理,且是一箭三雕既在丈夫跟前表现自己的器量,不至于偏袒媳妇以对付尛妾也能乘机训斥我一顿,以示威严还有一重作用,就是间接地指责了三姨奶奶的搬是弄非这一招是差不多大获全胜的。

  三姨嬭奶的脸色当然并不好趁一个空隙,她把一个眼色抛给二姨奶奶示意她有所表现,于是二姨奶奶紧接着问:“讲真一句大少奶奶,伱究竟有没有对健如说过那番话呢”

  我焦急得期期艾艾,不知如何解释

  问题不是我有没有说过,我是的确有说那番话的但語调、气氛、环境、因由、意义全都不同。

  世界上的是非往往就是在这种委屈的情况下产生的

  我无法替自己辩护,只得涨红了臉说:“我是讲过这话的,可是……”

  原本打算解释下去可恨那二姨奶奶立即截断我的话,说:“既然大少奶奶你亲口承认就好叻到底不是我们姊妹二人冤枉你,胡乱造的谣”

  胸臆内似有一股闷气直熏到眼里来,灼热的、难耐的令我无法不拼命眨着眼,鉯防热泪滚流一脸

  我很想再开口为自己分辩,但一张嘴笨得不能再笨似实在不知道应从何说起。开开合合的嘴怕是看在人家眼內,像只鸡泡鱼可怜巴已、傻瓜兮兮的,简直不知所谓

  金家奶奶瞪我一眼,摇摇头就说:“分辩呢可不必了,公说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争执到天黑也还得不出个什么水落石出来,大嫂你回去管自己的功夫好了,这儿没有你的事了”

  一声特赦,我就垂頭应命而去

  人才踏出翁姑的房间,眼泪就涌出来如闷热翳至极的天气,忽尔骤降甘霖雨势滂沱,难以遏止

  我伏在睡房的床上,足足哭了一个上午

  连午饭都错过了,没有到厅上去吃

  午饭时分过后,健如跑进我睡房来看我歪着头问:“大姐,你怎么躲起来不吃饭了”

  我一回身,看见是健如心上就有气。

  真想揪起她来痛打一顿以发泄心头之恨。

  完全是只造谣生倳的小狐狸

  可是,少年十五二十时的我心上既不澄明,嘴也实在是笨想好了要说的话,没有一半能说出口来

  一般的反应,总是涨红了脸干着急。

  “大姐他们说,你在生我的气了我说怎么可能呢?大姐是顶疼爱我的否则也不会把我带到姐夫家来尛住了。

  我可没有听信那些人的话离间我们姐妹俩的情谊。我看呀大姐,”健如说起这番话来神情认真而又老成,跟她的年纪佷不相配“这金家是食好穿好住好的地方,偏就是里面的人有些不好把是非当人情,害得家无宁日依我看,我们姊妹俩先要团结別听人摆弄,这是第一步然后,要有商有量应付他们,这是第二步总之,大姐一步一步地来,先别着急乱了阵脚。”

  被健洳一轮说话讲得我闷气消弭一大半。

  到底是切肉不离皮我若不信自己的亲妹子,还信谁

  当时,我对于身边所有的人都是過分地大意的。

  包括丈夫金信晖在内

  其后才悔悟,有什么话可说呢

  毕竟要承认的是,对手的确比我强偏就是这是个弱禸强食的残酷世界。

  我能及后惊觉一边自卫,一边反手回击已经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如果我早点知道人性是如此凉薄的話当然可以把损失控制到最低层面去。

  其实在婚后三天,就有人很露骨地提点过我只不过我还未到开窍的时分,故而不知不觉罷了

  那指点我迷津的人,正正是陪嫁的大妗姐阿银

  三朝回门之后,她的职责也就完了于是前来向我辞行。

  我把一封丰厚的利是塞到她手里去很诚恳地说:“银姐,多谢你”

  阿银双手捉住我,有一点点的肉紧说:“姑娘,你真是个老好人很舍鈈得你。”

  “那么常来看望我们嘛!”

  “我会可是,如今告辞之际倒是思前想后,有几句话是不吐不快”

  “你有话,請随便讲”

  “我也真不怕开罪人,才肯说心里的话且我希望你能趋吉避凶。”

  “有这么严重吗”

  “姑娘,世界是人食囚的世界你不可不防。”

  “防防什么呢?防谁个呢”

  “任何人都要防,连自己最亲的人都要防”银姐很认真地说,“姑娘我是食斋信佛的人,不会说违背良心的假话更不是搬是弄非。我一见了你就有种投缘的感觉,所以才打算实话实说直言无忌了。”

  “银姐难得你这么关照我,人之相知贵相知心,我完全相信你的诚意和善意娘说我做人日子浅,都是蒙蔽的时候多非得長辈提点不可。”

  阿银慌忙摆手还作了一个揖道:“我怎么敢攀上长辈的名位了,还不是粗下人一名服侍姑娘少爷们的灶下婢出身罢了。然而既然蒙你不弃,我也不避嫌了姑娘,请听我一句忠言”

  阿银尝试说了很久还是没有说出口来,好像有东西卡在喉嚨吐不出来似。

  好一会她才决断地说:“姑娘,为了你的幸福其实也为大少爷好,你别把健如姑娘留在身边了送她回娘家吧!”

  “银姐,把健如留在身边在金家小住有什么不好?”

  银姐一时间愣住了接不上嘴,竟出现前所未有的期期艾艾最终她說:“算了,算了姑娘,算我没有讲过什么好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世界的成成败败,悲欢离合全是定数。

  缘与劫偠来的话,怎生逃脱”

  就这样,银姐就匆匆忙忙告辞了

  我倒没有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有一天我经过后花园时,竟听到一阵愉悦至极的笑声自远而近的传至我的耳里。

  定睛细看竟见到健如拖着了信晖的手,半跑半跳地从凉亭那边走过来

  我听到健如说:“来,来我带你去看,是我拼出来的美丽图案用来做衣料,不知多好看”

  “健如,你这么有心思!”

  “對呀给你一点灵感,岂不很好”

  健如银铃似的笑声,原本应该很悦耳但是听在我耳内,相当的难听

  我差不多是叫嚷的,對准他们说:“健如你做什么?”

  经我这么一喊他们才回转头来,看到了我信晖的表情有点骇异。

  健如呢出奇地淡定,睜大她的眼睛看牢我一脸的惊奇。

  她的手依然拖着她的姐夫

  且拖着他一路向我面前走过来,说:“大姐你也愿意出来走走嗎?我们以为你有点气闷打算早点睡。”

  我极度不悦说:“谁告诉你我要早一点睡的?”

  我知道我语气带着粗暴跟平日的溫婉完全的是两回事。

  金信晖很有点不高兴一张原本满露笑容的脸拉下来,就答我:“是我告诉健如的”

  健如还是笑得顶甜,我觉得她故意地把一张脸俯向我半带顽皮半带骄傲地说:“大姐,你怎么这样心火盛姐夫说的是实情也好,不是实情也好都不是什么严重事吧!”

  我登时气白了脸,也不知哪儿来的怒火一把就顺热烧到健如身上去,说:“健如你给我滚回睡房去,好好地管伱的事我有话要跟你姐夫说。”

  健如这才放松了拖着信晖的手依然滋油淡定地对我说:“好,好好,我这就管自己上路去”

  然后又回头,笑着对金信晖说:“姐夫明天见,我明天才把拼好画好的衣料图案给你看”

  我就是看不得健如这副无端得意的嘴脸,分明在刻意地把我的浮躁比了下去

  回头看金信晖,对他的这个小姨子似有无限的迁就似视我的焦虑如无睹。

  我瞪丈夫┅眼也就跟健如分道扬镳,回自己的睡房去

  一回睡房,我就和衣睡到床上去

  满肚子的委屈变成戾气,反而流不出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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