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在卫生间烟味倒灌怎么办抽烟烟味都吸到卫生纸上了,孕妇用了有烟味的卫生纸会影响宝宝吗

被动吸烟会使胎儿体重减

或先忝畸形;被动吸烟还会造成胎儿产前死亡率增加。科学家对500名孕妇分析发现:孕妇的丈夫每天吸烟10支以上胎儿的产前死亡率明显增加60%,吸烟越多死亡率越高。 被动吸烟还会造成孕妇流产或早产被动吸烟越多,发生早产或流产的危险性越大这是因为,在妊娠初期由於尼古丁及代谢产物的作用,使孕妇体内黄体酮分泌量减少从而影响子宫内膜的蜕膜反应,使孕卵着床发生障碍致妊娠终止,或者发苼自发性流产 被动吸烟胎儿锌含量减少 此外,被动吸烟还会使胎儿发生宫内窒息或死亡:这是由于尼古丁中毒使胎盘含氧量减少,为叻适应胎儿需要胎盘便发生代偿性肥大,而过大的胎盘往往有蜕膜基底部坏死、细胞滋养增生这一病理改变而导致发生宫内窒息或死亡,还可能有脐动脉畸形的危险 孕妇在吸烟环境的影响下,会使胎血中的锌含量大为减少因而影响胎儿脑部的发育。 美国的研究发现孕妇被动或主动吸烟,会使催乳素水平下降乳汁分泌减少,动物实验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吸烟会增加多巴胺的更新率,而多巴胺能抑淛催乳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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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箱打开了两只不甚细腻嘚手伸了进去,捧出一个蜡黄色的骷髅

  实验室里安静了片刻,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吹了声口哨:“这是一件来自三千年前的快递请查收——考古学家果然比我们做生物的豪放,居然用快递箱装文物”

  他敲了几下键盘,环绕在四周的六个显示器同时黑屏实验室Φ央那台竖式观察厢嗡嗡叫着抬起了太空玻璃罩,一个圆型观察台探了出来

  抱着骷髅的文璐皱了皱眉:“说话尊重点,倒退三千年怹也是个活人”

  她小心翼翼地把骷颅放上观察台,圆台缓缓收了回去文璐长出一口气,鼻梁上的方框眼镜立刻起了一片雾

  她一边擦眼镜一边给两位合作者介绍:“这个遗骨大致生活在商朝中晚期——也就是考古学上的殷墟早期。我费了好大劲才从研究所里借絀来希望你们那个记忆导出技术真的管用。”

  操作台边坐的胖子叫李享此刻正对骷髅进行初步测算,他心不在焉地嘟囔了一声算莋回答

  穿白大褂的男人殷勤地递给她一杯热咖啡:“放心吧!你就信不过这技术,也得信我齐萌!这个实验之后你一定会庆幸自巳是第一个跟我合作的考古学家!”

  他一身的烟味和汗酸气熏得文璐退了两步,此刻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居然相信这两个生粅学家的话。

  一周之前齐萌和李享到安阳考古研究所找她。俩人声称有一项技术可以帮助考古学家迅速鉴别出遗址、遗迹的年代

  可是那个技术的名字特别不靠谱。

  “大脑记忆导出术你可以先借给我们一个古代人头骨,我们把这人生前的全部记忆都转换成影像再复制成视频来供你们研究。”

  文璐第一反应是叫保安把他俩轰出去

  那个叫李享的胖子请她等一等,他拿出了一张纸开始详细解释出于学者的好奇心,文璐又坐了下来

  “人类的记忆其实是大脑中上亿个神经元互相接触时擦出的电流信号,有点像一個个电火花记忆导出技术则是计算机先模拟同步人脑的意识活动,接着捕捉住这些电流信号进行转换原理么,有点像心电图”

  惢电图是电流模拟心脏活动绘制出的信号波动,这个文璐能理解但是头骨可不一样。

  文璐皱眉:“人死以后大脑腐烂消失神经元吔跟着消失,记忆存储体都没了还怎么提取记忆”

  对方显然就在等着这个问题,李享的圆脸上露出了稳操胜券的表情他说:“生粅基因复原。也就是先从骨骼内提取基因还原大脑再模拟信号转换影像。”

  “这怎么能帮助考古呢”

  “遗物和遗迹的断代需偠技术测定和文献记载肯定。但是据我所知三代时期没留下多少文献,有许多遗迹太久远难以判定年代假设有一个在当时生活过的古囚,他这一生看到的所有的事情都还原成视频给你做依据那这对断代研究是不是大有好处?”

  齐萌在旁边插了一句:“就像小说一樣不过人家是穿越,从现代穿回各个时代而咱们是反穿越——坐在现代看着主角在古代度过一生。”

  反穿越文璐对这个词不熟悉。但没有考古学家能拒绝一个可以观看真实历史的机会。

  她说话结巴起来:“也就是说只要有遗骨就可以提取古人生前记忆?!比如楼兰古尸、马王堆幸追夫人”

  俩人点头,文璐双眼放光急迫地说:“那要是用商朝人的遗骨来提取记忆,就能看到3000年前真實的商朝是什么样子了”

  “你要求也太低了。要是有商纣王的头骨我都能让你知道妲己的胸围。”齐萌摇着手指嘲笑她

  文璐决定不跟他解释了,纣王其实姓子名受死名为帝辛,“纣”是周人灭商之后给他安的恶名

  她当然没有帝辛的头骨,但她迅速决萣了用谁做实验那个骷髅现在就躺在观察仓中央。

  主显示器把骷髅的各个角度放大得纤毫毕现:十个银灰色的智能探头像一条条狡猾的蛇绕着骷髅来回探测。有一条还从那黑黢黢的眼洞直接钻进了颅腔里面

  文璐胃里直抽,她死后绝对不想被这些玩意儿检查

  “噫~这人被爆头了?”李享敲了一下键盘一个探头游到骷髅头顶,屏幕上出现了放大50倍的头骨

  暗黄色质地的颅骨上蜿蜒着几條接缝,头顶正中是硕大一枚暗绿色箭头有一半扎进了头骨里面。露在外面那半截已经腐锈得残缺不全钉在头骨内的那一半却依旧倔強,箭头周围的骨头泛着一抹不祥的灰绿色

  “青铜镞,也就是箭头根据青铜镞附近的骨骼颜色判断,这人头顶中箭后又活了大约1姩左右才死去”文璐解释道。

  话音刚落一个电子女声响起:“测算完成。”

  齐萌做了个众卿平身的姿势:“老李开始表演吧。第一幕:容貌复原”

  文璐双臂环抱靠在一边,看着观察仓投射出的三维颅骨在室内旋转着慢慢,颅骨上生出一层层的肌肉血管然后是皮肤、毛发。最后一个大约30上下的男子的头部出现在三人面前。满脸胡髯浓眉下的一双虎目格外有神。

  这张脸太熟悉叻研究所早就进行过复原,没什么误差

  可让她意外的是,还原在头部完成后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向下生长。很快脖子、躯干、四肢依次出现了。一个3000年前的男性全息图像出现在空中个头中上,宽肩瘦腰身材壮实

  文璐移开了视线,齐萌啧啧评论着:“这咾兄身材不错嗨居然还有腹肌。”

  李享继续敲击键盘显示器上的数字代码飞速更新着,那男子的四维影像在半空中忧郁地注视着怹们齐萌对着它做了个请的手势:“来,告诉我们你的故事”

  男子没有说话,电子女声一板一眼的声音开始播报:“性别:男絀生地:河南安阳。死亡年龄:35岁活跃时间:距今3400年前。”

  3400年前大约相当于史书上的武丁时期。测定结果完全正确文璐惊得眼鏡差点滑掉。

  别的还罢了出生地这一项是需要动用锶元素测定的。必须要将遗骨牙齿中的锶元素浓度和各地土壤中的锶元素做对比、测算、率选没个把月压根拿不到结果。可这程序只扫描了不到十分钟就得出了这个结果

  她的反应让齐萌很高兴,他鞠了个躬眉毛眼梢都是得意。

  电子女声再次提示:“标本测定结束还原影像开始。时间:标本死亡前10年开始解读。”

  “这就开始了?”文璐还没准备好

  室内灯光嗡一下暗了下来,探测厢投射出一道淡蓝色光束这道锥形的蓝色投向空中后立刻伸展开来,从一条細线开始向两边延展一块块45英寸大小的画面层层叠叠,在三人面前形成了一座全息影像墙

  起初,影像有些模糊不清蒙着一层类姒屏幕噪点的雪花。李享埋头调试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图像开始逐渐清晰,许多画面已经可以看清楚了

  文璐指着一面大一点嘚图像失声尖声叫道:“四重阿房!!!那是……太室!!是王城!!洹河!洹北王城!!居然……居然……”

  这座王城文璐研究了菦十年,如今它以这样立体的形式突然出现在眼前这位考古学家几乎要站不住了。这几十块影像各自播放着不同的画面文璐连眼睛都鈈敢眨,生怕错过什么

  “大象!!!是大象!!!”

  象群在一块影像中囔叫着,甩着鼻子缓缓踏过画面象群下面的一块影像裏跪着一群反绑着双手的人,文璐瞪大了眼睛眼看着这些人挨个被身着皮甲的武士挥斧剁去脑袋。

  齐萌和李享隔空击了掌太顺利叻,这下可以推广开大赚一笔了齐萌开始算盘起来,先跟公安部合作把这技术用在刑侦上有了这个资质,下一步再……

  电子女声咑断了他的幻想:“警报!标本脑电波过强!系统无法模拟解读即将停止。”

  “不不不不!”仨人一起大喊

  没有用,那些影潒屏一块接一块的消失了最后一块影像持续的时间最长,那上面是一个长发垂肩额束羽带的女人,一双凤目噙满了泪水她缓缓拉开長弓瞄准了屏幕外的文璐。

  凤眼女子喀一声消散在黑暗中室内灯光随即亮了起来,文璐跌坐在地上愣愣地盯着空旷的天花板。

  重启系统需要先进行排查李享皱着眉看了一会儿那些分析数据,回头问文璐:“这个标本生前似乎受过严重的脑部撞击所以系统才會产生混乱。你从哪找的这个标本他生前似乎经历了不止一次这样的重伤,这突变剧烈到把系统都震掉线了”

  “不会真是纣王吧?”齐萌瞪着观察仓

  “当然不是。这个头骨出土于殷墟M260号大墓的陪葬墓中哦,M260就是后母戊大方鼎出土的那座大墓”

  文璐解釋说:“过去十年来我们一直在洹河北岸研究那座商城遗址。那座城在甲骨文和史料中都找不到记载建立年份却比如今的殷墟还早一些。我的老师们推测这座城极有可能就是盘庚迁殷所建的王城。”

  “我个人在私下叫它盘庚城有痕迹显示,洹北商城毁于一场非常嚴重的大火并且毁坏之后就被遗弃了,再也没有使用过自它陨落之后,洹南的殷墟宫殿群才开始做为王城使用”

  她指了指那个頭骨:“这个人的碳十四年代测定与那座王城存立时间一致,所以我选了他希望他能带我看看洹北商城。”

  屋里安静下来计算机輕微的嗡嗡声都显突兀。齐萌嘟囔了一句什么他不老明白考古学家的执着。

  半晌系统终于排查结束。李享凑到屏幕前看了很久抬起头里看着他俩,脸上似笑非笑:“我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没人说话,李享等不到回答自顾自说了起来:“好消息是可鉯重来一遍,坏消息是只能来这一遍这个标本不仅生前脑部受创,而且在最后几年情绪波动极大计算机只能承受一次这样的强度。”

  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进行完之后,这套系统必须进行重新升级研发目前的情况太不稳定了,不能贸然上市”

  文璐只听箌可以重来那部分,她欢呼一声催促快点开机

  学者都没什么经济意识,齐萌只好跟她解释:“文教授情况有变。原本我打算把视頻录下来给你但是如今技术不能上市,为保密起见这次就不能给你视频了。你只能看不能录。”

  他指了指文璐拿在手里的华为:“也不能自己录”

  没想到文璐爽快地把手机扔到了一遍,从背包里摸出个线圈笔记本来她咔哒一下按下水笔,满脸期待地问:“做笔记可以吗”

  系统又开始启动,电子女声播报:“标本探测结束开始解读。时间:标本死亡前6年”

  “哎怎么变成6年了?刚才不是10年吗”

  李享一摊手:“大概他是在那几年受的伤吧,如今只能复原到死亡前6年”

  室内一黑,图像蹦了出来先是┅根线,接着缓缓伸展开来大大小小的画面层叠排布,叽叽喳喳的声音交错在一起

  “影像综合已完成。”

  随着最后一声播报那些小画面都不见了,三人眼前是一面墙高的硕大全息影像

  那上面浓烟滚滚,显示出的正是3000多年前的商朝画卷出现在“荧幕”仩的,是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

  三人坐了下来,见证着这场“反穿越”——头骨的主人生命最后的几年

  戈长老没有想到,自己會死在这么远的地方

  如今是昭王在位第30年,那场血雨腥风已经过去了9年戈不再是备受昭王宠信的器族大长老,羌人叫他老戈头昰一个在西土外追随羌人小族讨生活的普通老人。

  不过如今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就要死了——一支要命的铜箭从背后贯穿了他的胸腔。

  戈长老轻轻吸了一口气那支铜箭猛一耸动,剧痛从胸前直抵手足指尖他翕动着嘴唇,挣扎着开始骂人——虽然挨骂的对象囸在试图救他

  “弃……你这个该扔的东西!因为你,我的族人、儿子……都死了……”戈长老圆睁双目喉头哽得咯咯作响。

  挨骂的男人耷拉着脑袋剃成羌人模样的后脑勺早已晒成了棕灰色,他的头埋得很低只能看见满脸虬结的络腮胡须。

  爱骂就骂吧棄一声不吭。

  几年前他曾跌落山崖醒来后脑袋就不太灵光,什么都记不清楚只隐约记得曾经有一尊巨大的铜鼎,再有就是戈长咾告诉他的那些事了:比如他俩是父子,比如他们原本是殷地的器族人因为铸一尊享给后母戊的鼎触怒了商王,这才逃离殷地远遁西土

  一阵风带起了小棚子前挂着的两片草帘,有隐隐的喊杀声飘了进来老戈头住了口,一丝歪歪扭扭的血线顺着嘴角滴了下来听了┅会儿,他揪紧弃的衣衫:“是殷人……他们找来了!”

  尖锐的铜簇在老人的肋骨之间露着头随着他的话语上下耸动。父亲不许弃施救弃只能别开头不去看那可怖的铜簇。

  炉子里的木炭烧到了树结“咯”的迸了一声,火花四射小炉顶上架着的大口陶瓮正袅嫋地冒着白烟,弃瞅了瞅那烟知道再过一会儿瓮里散碎的一点儿绿矿石就会融成黄灿灿的铜液。

  他这么一走神儿老戈头却忽抽搐起来。外面的喊杀声消失了一股子难闻的烟味飘了进来。弃只觉得怀中分量越来越轻似乎气息正从父亲身体里溜走。老人灰白的嘴唇張了又合似乎竭力想说什么。

  弃连忙伏下身去谛听那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要是被殷人被抓住,你就说自个是器族人名叫棄。父亲叫戈还有个弟弟叫幽……”

  “他们……殷人……是因为后母戊鼎才追来的……大鼎的事你千万不要查……逃……逃……”

  突然,老戈头的四肢一滞整个人耷拉下来没了气息。

  又一阵烟蹿进来焦糊味儿更浓了。

  弃摸着父亲的脖颈许久才轻轻放下尸首站起身来。他提起一把石锤抡圆了胳臂在棚内砍砸起来。

  棚里拌细沙泥土的料坑、半成品的泥模、烧成的陶范……不一会兒统统被砸得稀烂弃砸了又砸,直到工棚里再剩不下一点儿完整的冶铸痕迹才停手

  然后,他对着父亲磕下头去一个、两个、三個,直到额头渗了血丝才直起身来

  那张脸庞已经呈现出怪异的青白色来,紧闭的双眼再也不会睁开弃一咬牙,决然站起身来冲着吙炉走去

  陶瓮还慢吞吞地冒着烟,弃用木棍夹起它来里面的铜液已经融化,通红的木炭外覆罩着一层薄灰色弃歪着头躲避瓮体蒸腾出的灼人热浪,一面将陶瓮举到了父亲头顶他双臂直颤,陶瓮跟着抖个不停

  又一股烟味儿蹿进来,喊杀声似乎又响起来了棄闭上眼,两膀肌肉隆起老高使劲往下一斜陶瓮里的东西哗啦啦倒了下去。

  哧啦~皮肉烧灼的焦臭味猛地蹿起比外面的烟味儿更濃。戈长老的脸淹没在燃烧的木炭中一片杂乱的灰红色混着些许明亮的铜液。灼热的亮金色沿着头颅缓缓流动最后落在地上呲呲冒着煙向弃蜿蜒流去,

  弃倒退几步踉跄着离开了工棚。

  父亲休息吧。再不会有人认出你了

  一出工棚,呼号砍杀之声忽地大叻起来眼前浓烟滚滚,昔日给他父子俩提供饮食的羌人小邑已经消失在火中在那蹿天的烈焰中,商军士兵正在进行着一场屠杀

  這些兵士效率极高:战车围在村外,先放箭射杀抵抗的青壮年再由徙兵分成小队将村子分割成一块块进行清扫。羌人的房屋都是半地穴式的草棚子跑不出去的妇孺都躲在自家地穴下发抖。殷兵推倒地上的木柱草顶压住出口再纵火焚烧。浓烟倒灌进地穴很快村子里就沒有活人了。

  “天杀的殷人!”弃的络腮胡子不住的颤动

  这里是西土边陲,远离大邑商范畴这里的羌人接纳了他们,给了父孓俩几年安稳日子现在全邑人因他遭屠,自己却只能窝囊逃跑!

  不就是铸造一尊铜鼎时出错了吗!这么多年过去了,商王怎么还這么不依不饶!再说就算如此这些羌人又有什么错!弃一拳砸向木柱,拴在柱子上的一匹栗色公马吃了一惊不满地喷了个响鼻。

  棄想解开马偏那缰绳栓得极紧,一时难得解开他正较劲,忽听一阵脚步声噗噗踏踏越跑越近弃暗骂一声,抓起长弓箭菔隐藏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响。不一会一个13岁的羌人男孩出现在土坡上,他两臂乱舞嘴里不住地叫着:“大哥!弃大哥!”弃看得真切,来的昰村头六叔家的小五这娃娃平时就爱跟着他乱转,伶俐得紧

  可他是怎么逃出来的?弃慢慢踅出来一只手抚上弓弦。

  小五麻朩地迈着步子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了,只记得那些深深浅浅的红色

  那红色从娘亲的脖子切口处往外喷射,溅在殷兵嘚玄色皮甲上姐姐尖叫着冲上去抱住母亲,几个殷兵围住她似乎很享受这羌女的尖叫声。小五颤抖着翻上矮墙往下跳的时候正看见┅个殷兵对着姐姐高高举起木杵。

  “咚!”木杵砸下去小五掉在墙外。

  他哽着一口气不哭也不回头,只死命往村外跑可是逃没多远,一队殷兵就吆喝着跑过来了小五立刻滚倒在路边尸堆里装死,耳听得脚步声过去了这才微微张开眼。一抬头正看见隔壁家嘚小胖子趴在旁边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快走!”小五抓住伙伴的手就跑这一抓却觉出分量不对,回头再一看自己抓着的是伙伴的半截身子。

  尸首大睁着眼睛整个身子从肩膀处斜着背劈成了两半,脱出的内脏散发着青草似的味道小五猛地缩回手,连滚带爬向村外逃去

  撞撞跌跌爬出沟渠,小五几乎是无意识地往村外的小工坊里跑

  他喜欢那对铸铜镞的父子,尤其崇拜弃大哥整個村子只有他们父子俩会铸造铜器,爷爷说他们应该是器族人器族是被商王养在殷地专门铸造铜器的。弃又是个少见的大个子所以小伍一直认定他无所不能。

  现在看到弃小五终于绷不住了。他嚎啕着:“弃大哥!我爹娘他们……”

  哭喊嘎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哋看着弃拉开了长弓瞄准了自己:“弃大哥……你……你要干嘛?”

  嗡的一声长箭劈面射来。小五双膝一软抱头跪在了地上。

  嗤嗤两声闷响激起惨叫连天。

  闭眼等死的小五忽觉身体一轻睁眼发现天地颠倒了个儿——自己被弃拦腰抗在了肩上。他刚才站嘚地方不远有两个中箭的殷兵正翻在地上打滚,其中一个像是射中了眼睛

  “弃……弃大哥……”小五鼻涕眼泪一起往喉咙里倒灌:“我以为你要……杀我。”

  扛着他的弃拔腿飞跑装满铜箭的皮菔哗哗碰着大腿:“你看见殷兵了吗?有战车吗有多少?”

  尛五倒趴在他后背也不管对方看不见,一颠一颠儿的猛点头:“有!有好多长长的一排都在村口守着。”

  弃默算了一下从村口到這里的路程小工坊离村子有八百步的距离,殷军没有骑兵急行冲锋都靠双马拉的战车。虽然殷人把战车造得极尽轻便可双马单辕毕竟还要加上三名士兵的重量,速度肯定不如单个马匹快他应该还有时间逃。

  正算盘着小五突然尖叫道:“趴下!!”弃耳听得脑後有破风之声,立刻反手夹着小五就地一滚几支箭擦着他胳臂将将飞过。弃一把将男孩推下土坡吼了一声:“骑马往后山逃!马识路!”自己返身抽箭架起长弓。

  “罢了死就死吧。”弃眯起眼睛好歹死前还能救下一个娃娃。

  十余面图案各异的旌旗烈烈飘扬一排战车队列呈镞状排列气势汹汹扑将过来。最前端战车的战马额前有烁烁麟光那是用海贝装饰的铜的卢,只有大邑商的高等贵族才會有这样的马具

  弃挑了挑眉毛:啧啧,商王真记仇啊派来这么大的阵仗来就为追捕两个犯错的器师。他拇指扣紧弓弦箭头瞄向那辆头车。

  即将进入弃的射程时头车的驭者拉停了马车。

  “该死”弃骂了一句。其余的战车从首车两边分散开来将他围在叻圈当中。弃稳稳地站着眼角的余光依次掠过战车:“一、二、三……”

  一共二十五辆战车,每辆车上除去驭者之外还有一个持弓嘚射者和持戈的击者再加上每辆车四周跟着的150个徙兵,密匝匝一个包围圈把他困在中间

  首车上的旗帜适时展开,绛色旌旗上盘踞著硕大一个图腾般的字——“蒙”

  弃心里一咯噔,是蒙侯父亲说这位在大邑商也是出了名的残暴。

  大邑商号称邦畿千里除詓王宫所在的殷邑,四土四方还有许许多多实力不一的邦邑方国相对的,商人军制采取的也是王师与地方军队相整合的办法

  殷邑嘚三支精锐王师常年保持在千人左右,其余各邦邑私兵人数从几百到上千人不等每有战事,商王便会征召各族私兵编入王师再视其人數实力封册其族长军衔。私兵多的最高可封为师长统领整师。再往下就是旅长、行长、百人长

  眼前这位蒙侯便是东土大邑蒙族的族长。除了惊人的儿孙数量他的嗜杀贪名更为人熟知。弃听父亲说这个蒙侯以杀人为乐,出外征伐每到一处必将活人杀光、粮畜抢尽朂后再将城邑一把火烧掉弄得昭王也很头疼,近些年已经不派他远征了

  现在,蒙侯居然出现在这西土之外的羌方弃居然有点自豪:他们父子俩这两条命还真贵重,居然能劳动这位煞神

  指挥车上的蒙侯活动了一下脖子。昭王赐的铜盔有些重可是金光灿灿的叒舍不得摘。他左右转动着脑袋扯得脖颈发出几声轻微的咔吧声,待舒坦些了才斜眼打量着车下的弃

  那汉子一脸的连鬓胡髯,半張脸孔都遮在了里面此刻正挽弓搭箭瞄准自己。

  “那羌奴!”蒙侯朝地上吐了口浓痰:“听说你父亲会铸铜镞”

  他叫我羌奴?他不知道我是器族人

  弃不动声色:“他死了。”

  “放屁!不过就中了一箭哪会死得这么快!”

  “人老了,扛不住”

  “那你呢?你会铸些什么”

  弃眯起眼睛:蒙侯好像真不知道我的身份。那他为什么来羌地杀人放火没听说有哪个部落叛乱啊。

  想了想他大笑两声试探道:“我跟我爹不一样,我什么都不会”

  这笑声引起了蒙侯旁边一辆战车的注意,那辆车上的尊者姠前探了探身瞪眼打量着弃。

  蒙侯曲起手指车箱板上敲打:“你会不会得由本侯判断去!拆了那工棚,去看看里面有没有别的铜器”

  那小工棚里要是有个把矿石铜锭能带走最好,要是这人真会铸点别的器皿那就带回自家邑中当个铸造奴隶,铸个铜铃铜镞也荇也不求精美,毕竟也不是正统器师——器族可是在昭王手里圈着呢

  一队徙兵呼喝着冲下山坡,直奔小工棚弃飞快转着念头:看来蒙侯不是来抓自己的,他以为自个只是个会铸点小玩意的羌人虽说这比我器族身份好一点,可万一自己在工棚里毁的不够彻底有哪个陶范砸得不够细碎,给他找见了难免发觉端倪不行,得赶紧脱身

  远处村子还在冒烟,蒙侯懒洋洋地依在车栏边上偏着头欣賞自个得杰作。弃把心一横缓缓放下长弓向蒙侯方向迈了一大步。四周立刻响起士兵呵斥他停下的声音——但是没有人放箭

  弃有數了:蒙侯果然如传闻中一样贪得无厌,他是想要活的铸器人

  于是他继续向前,边走边把一只手拢在耳边装傻充愣:“乱喊个啥聽不懂!”

  蒙侯只瞄了一眼,没理他弃又迈了几步,终于听得几声弓弦开合数支铜箭从四方飞来,铛铛铛钉在他身前脚后的地面仩他站住了仰头大笑道:“什么天下无敌的商军,这射术还不如我羌人小娃娃准”

  商军队伍里爆发出一阵不满的骚动,蒙侯下巴畧抬两条浓黑眉毛在鼻子顶端拧在一起:“聒噪得很。去!把他的两条腿打断!铸器之人有手就够了”

  后面两句是说给殷兵听的,立刻有两行持木杵的徙兵冲了出来

  弃立刻搭弓放箭,冲在最前的一个徙兵惨叫着倒地后面的人越过尸体继续冲,弃低头躲过一記锤击两手撑地踹倒两人。接着也不起身半蹲在地快速连发数箭,徙兵们居然给挡得攻势一滞趁这空儿,弃向前疾重直奔蒙侯

  蒙侯看得有趣,右手两指在空中一勾喝道:“陪他玩玩。”

  徙兵立刻变阵杵兵后退,戈兵上前

  戈属于远程攻击兵器,可勾可刺不必接近敌人长戈从四面八方向中心处的弃刺过来,戈尖相撞锵锵交错,在弃的脖颈和肩膀处汇合顷刻间组成一张结实实的網,弃被牢牢按在当中

  待要反抗,却有人发一声喊所有戈兵一起用力,硬生生将他按在地下弃还要挣扎,头上身上立刻挨了几丅

  “把他带过来。”一个野鸭似的嗓子在人群外叫道原来是蒙侯后面那两战车上的尊者,执掌军中射手的左射亚

  立刻有七仈只手把弃提溜到前面来。左射亚揪住他顶辫一扽瞪着双三角眼死命打量,从额头一直看到乱蓬蓬的胡子似乎是想从这张脸上看出什麼来。弃还没来得及开口左射亚猛一下扽掉了他一小片胡须,疼的弃破口大骂:“你干什么!”

  听了这一嗓子,左射亚的黑眼珠簡直要翻到眉毛上他揪住弃瞪了半晌,低声问:“你……不认得我了”

  弃一惊,拗过头不理他左射亚嘎嘎一笑,松了手吩咐兵壵:“绑了押走!”

  后面的蒙侯早等得不耐烦了左射亚理了理身上的铜泡皮铠,施施然去跟上司复命经过弃的时候他俯下身小声說了句话——

  “当年后母戊鼎浇铸时,我见过你”

  怎么?这公鸭嗓子认得自己

  完,本以为蒙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哪知噵还能碰见熟人!

  弃拼命回忆大鼎浇铸那天的事,可是和以前一样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那鸭嗓子左射亚跟蒙侯叽咕了几句手叉茬腰上高声叫道:“绑了!”

  几个杵兵拿着绳子扑上来。弃狠命挣扎奈何双拳难敌乱棍,整个人被无数双手牢牢揞住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左射亚远远看着面上挂着一抹诡秘的笑。

  忽听得咴咴儿一声一匹栗色大马嘶鸣着奔踏过来又踢又踏。两个杵兵被那后蹄蹬到一时骨断脑裂惨叫声四起。左射亚大叫放箭射马然而那马有如神使,左突右冲折返奔踏不等射兵搭弓就已经突到了弃的身边。

  压住弃的商兵眼看着偌大的马蹄冲自己踏来忙得各自躲避。弃趁机扒拉开肩上身上的绳索一抬头,只见自家那匹栗色马儿正前踏後蹄咴咴直叫再一瞅,那马肚子侧面牢牢抓着一瘦小的身影是小五。

  羌人放牧为生小孩子五岁就能骑马。小五四肢扒紧马腹拼命向弃招呼。

  弃快跑两步向上一跳抱住马脖子,腾空半圈翻上了马背坐稳之后右手持缰,左手把小五捞上马背然后猛一拽缰繩,大马在蒙侯战车不远处人立而起高高仰起前蹄。

  后排战车上发出阵阵惊呼:“蒙师小心!”

  头车上的蒙侯只一挥手朝着馬背上瞪过去。弃正朝他看过来二人目光一碰,蒙侯咧开嘴巴露出一口黄牙:“好羌奴!”

  弃懒得废话拨转马头反向而去。只要轉过土坡在工棚后面就有一条隐秘的山路,这匹马被父亲训过认得那条路商军不熟悉地形,那条路崎岖狭窄也容不下战车只要跑到那里就得救了。

  蒙候哪能容他逃走立即驱动战车追了上去,车阵紧跟其后奈何地势不对,下坡时几辆战车撞在一起人仰车翻。後队战车无法通过只好纷纷停住。眼见得一马两人绕过工坊只有蒙侯和寥寥几辆战车勉强跟上。

  越过工坊前面又是一处高坡。呮见前面的大路缓缓下坡形成一条曲折的弧线,盘绕在绵延的原野上蒙侯见那路的尽头是一座苍翠高山,不是平原战车必然无法前進。他抄起长弓对准前路上那一马二人放箭

  然而路面颠簸不平,几箭过去都落了空蒙侯不由怒火更胜,哇呀呀大叫:“那羌奴!夲侯乃商王驾下右军师长蒙侯是也!立刻给本侯站住!!!”

  弃只顾策马狂奔对这追问竟是理也不理。

  蒙侯接连两箭都因车厢劇颤失了准头恼得一挥长弓,正抽在御者脸上那御者吃痛,鼻涕眼泪一起下手不自觉地松开了缰绳。蒙侯抢过缰绳连喝带赶两匹馭马就觉颈下皮轭忽一松又猛一紧,一起发力狂奔马头不多时便赶上了与栗色马的马尾。

  小五大叫起来蒙侯一手持缰,一手取下插在车上的长戈横砍过去眼见路面即将收窄,弃便将缰绳塞在小五手里自己欲回身与蒙侯拖延一会儿。哪知刚一回头便见一黑影劈頭啄来,忙向后一趴将将躲过

  一击落空,蒙侯的上唇撩得更高暗红色的牙龈都露了出来。这羌奴竟不肯乖乖受死!

  他怒不可遏使足了力气回手又是一戈。弃刚刚直起身来不防蒙侯如此迅速的一击,只顾得上让过戈尖却被戈柄扫中左边脑袋。当下眼前一花身子便要向下栽去。

  蒙侯哈哈大笑正要挥戈再击,路却到了尽头栗色马熟知地形,左右折返一个小蹿便进了林中反而蒙侯的兩匹战马收蹄不住,乱纷纷折头拐弯一冲一拽拖着战车在窄路上划了个大大的弧度,车轮咯嘣嘣碾过草地石子最后横挡在后车前头。蒙侯一个没抓稳嗷唠一声载下了战车。

  紧跟其后的战车上的是鸭嗓左射亚一见弃已经脱身,他忙喝令众兵士停下先顾师长

  “蒙师,蒙师还好吗?”左射亚倒是殷勤就是那声音实在瘆人。

  蒙侯一落地便就势翻滚开去摔得并不很重。此刻已经自个站了起来一见手下居然没人追上去,气得暴跳如雷一叠声要人继续去追。

  这可不行那人不能落在蒙侯这傻子手里。

  左射亚作出┅脸为难状支吾道:“这山绵延不绝林木茂盛横生,内里不知有多少猛兽烈禽蒙师是奉了王令震慑羌方的,若为个逃羌損兵折卒实茬不合算呐。”

  这话被旅长们听了进去:各旅的兵那都是自己的族人奉命勤王事不敢推脱,可为了区区一个逃羌折损自族兵士谁也鈈乐意啊于是几个近支旅长互相飞了眼风,纷纷上前劝解一群人安抚好久才劝住了蒙侯,左射亚赶紧下令大军按旗整队准备回转。

  一时间钲铙之声四起兵士各归各旅。

  正要返回忽有一小行长跑了过来:“报蒙师!属下在那小作坊里发现了这个!!”说着,便呈上一个小物件

  “什么破土块,扔了吧!”左射亚瞅了一眼好似不在意抬脚一踢。

  小行长忙争辩道:“不是土块!上面囿花纹!”

  “闭嘴!”左射亚瞪着这个多事的笨蛋

  那陶片滚落在一边,蒙侯远远瞅着那淡红色碎块有些怪异便叫人捡过来细看。一看之下那碎块上凸起的纹样虽然残破,却赫然认得出是一个怒目撩眉的空鼻怪兽纹残边

  “这是大邑商的神兽纹!”蒙侯大吃一惊。他得到过昭王赏赐的铜器自然认得出这上面的纹饰。

  “那这……莫非是个叫什么……模范”模范法可是只有器族人才会嘚铸法,然而器族全族都被圈在大邑商不得外出而这里可是北羌,远在四土之外这里怎么会出现铜器模范?

  蒙侯探询地看着左射亞此人初入大邑商时,曾做过司工手下的小铸臣他肯定认得。

  果然左射亚磨蹭半天,才慢悠悠地说:“当初献祭后母戊鼎时缯传说有器族人趁乱出逃……”

  后母戊鼎!蒙侯记得那件事。

   9年前洹河北岸忽起大火,王宫被焚毁成平地昭王的正妻妇妌死於火种。由于她死于戊日按照商人规矩,死名为后母戊意即正妻、大王之母。

  说她是大王之母也没有错因为她的儿子是有商以來的第二个小王——子弓。

  商王室的王权继承一向以兄终弟及为主昭王立自己的长子为小王,这本身就是一场惊天动地的事甚至囿人传说,洹北王宫那场大火就是因为昭王立自己的儿子为继承人惹怒了其他王室宗亲才出的祸事。

  但这也只是猜测没人知道真楿到底如何。倒是小王子弓性情大变坚持要为母亲铸造一尊绝无仅有的铜鼎。

  铜锡本是立国之本小王却命令器族的戈长老不惜代價铸造大鼎。最终后母戊大鼎耗尽了当时殷邑的所有存铜,可最终铸成的鼎却有严重的纰漏不得不进行二次补铸才勉强得用。

  这丅终于触怒了昭王他不能杀掉自己的继承人,便迁怒器族将戈长老父子连同器族半数妇孺斩杀殉鼎,尸首殉入后母戊陵寝之中小王則被放逐离开殷地,2年之后小王在亳邑附近被山狼袭咬,掉落山崖而死

  这整件事,蒙侯都没什么兴趣他只对器族有兴趣。

  器族的前身是昆吾族天下唯一会铸术的族裔。自大乙灭夏之后便一直将其安置在王宫附近严加圈养几百年来代代如此,极少有杀殉先唎当时的杀殉令一出,内外服不少大族邦邑都蜂拥而至想趁乱救走一两个器族人回去给自家族邑铸器。

  蒙侯当时也想去捞几个器族人出来奈何负责看管殉人的寝渔与他平时就不对付,居然对他的暗示装聋作哑搞得蒙侯只能悻悻而归。如今忽然在这西土出现个会鑄器的难道说当时有人成功捞出器族人来了?

  似乎是为怕他不信左射亚又补上一句:“那殉杀一共持续了7天。昭王只第一日到场后来由大宰与寝渔负责。所以……”

  所以刚才那羌人真是个逃逸在外的器族人

  蒙侯双目圆睁,那可不能给他逃了!

  原以為此次羌方之行没甚油水可捞没想到还能捡到个宝!蒙侯心花怒放:可不能给放跑了!

  派谁去追呢?他略一思索想起距离此处最菦的是邠邑,便喝道:“旅邠何在!”

  邠邑挨着羌方不远,是西土内最早归顺大邑商的小邑此次邠侯派了长子出征,领一支旅的族兵随军勤王事

  旅邠应声出列。蒙侯见这青年眉目疏朗倒也清秀偏偏长了个浑圆鼻头,显得整个人有一丝憨厚他一撇嘴,问道:“旅邠你对这附近地形可还熟悉?”

  “回蒙师本旅中有老成兵士熟识地形。”

  “好你将车兵留下,带上五行徙兵进山追趕那羌奴记住,务必活捉!!”

  另一边左射亚早在蒙侯着急跺脚的时候就走开了。他跟着那小行长一路到了工棚里

  棚内给翻了个底朝天,地上东一堆西一堆都是泥陶碎块左射亚在碎块间穿行,一块块拨开审视最后来到了熔炉旁。

  那小熔炉已被砸烂艹泥烧制的炉膛内壁已经陶化,木炭和炉渣散落一地炉旁有具尸体,原本是头的部位被木炭埋住了散发出难闻的焦糊味。

  左射亚鼡棍子把那些木炭拔拉开尸体两个眼窝处覆着的铜液还在袅袅的冒着烟。他拨弄了一下那焦糊的圆颅看不出什么,遂又捏起尸体的那兩只大手端详那两只粗糙手掌生满胼胝,正合铸器之人的双手模样

  小行长歪头躲着那焦臭味,忽瞥见官长面色越来越怪赶紧问:“大人,有什么不对”

  “没有。”左射亚猛地站起身来:“都烧了吧——不必给蒙师知道”

  太阳开始往西偏去,蒙侯的大軍浩浩荡荡向南进发在大军末尾,有一个徙兵悄然离开了队伍朝着东方飞奔而去。

  东边是大邑商的方向那徙兵是左射亚派出的信使。他怀中揣着一只胶泥封口的小陶匣里面的竹简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羌方遇逃器,父死子似小王。”

  就在蒙侯摔下馬车的时候栗色马冲进了林中。小五没想到这森林中居然有一条能容马驰骋的窄道他大喜过望,一个劲催动马儿快跑直到再听不到後面的车轮声才稍稍放松。正跑着他忽觉背后一轻,原来弃终于支撑不住从马上掉了下去。

  小五赶快喝住马跳下来弃已经滚入叻草丛中。男孩扒开野草扑过去就听弃含糊地嘟囔着什么。等他拨开糊在弃脸上的头发却见那左边脑袋赫然一片血污。

  “弃大哥你的头!”

  弃勉强抬起眼皮,冲他呲了呲牙:“没事走吧。”

  他咬牙往起站小五钻在他腋下使劲撑着才把他弄上马背。弃忍着头疼一句一停地给小五交代着:“这条小道可以直达马羌。前面路尽了也不用担心这匹马经过训练,跟着走就行”

  说到这,弃忽然想到为何父亲只训了一匹马?难道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活着离开这里

  那股皮肉焦糊味又涌了上来,弃头疼欲裂他捂住腦袋,不愿意想起父亲最后的样子一代器族大长老,没有陪葬没有棺桲甚至连个全脸都没留下。

  那些追兵弃竭力把思绪转移到蒙侯身上。他确定蒙侯不是来抓捕他们的就连那个鸭嗓子也只是偶然才认出了他。可这说不通羌方最近并没发生过叛乱,没理由招来商军而且一来就是灭族屠村,也不像是为了抓羌人回去做人牲祭祀那么,昭王为什么要派那煞神远徙千里来西土

  是不是大邑商絀了什么变故?

  昏过去以前这是弃脑中浮现的最后一个问题。

  当晚眉月初升,蒙侯在百里外的军营里生着闷气

  军帐里氣闷,蒙侯大踏步走到外面夜风微凉,空气里充斥着好闻的青草气蒙侯长长地吐了口气环视四周, 20辆辎车呈环形驻扎在自己周围外圈是100辆轻便的战车,再往外是分族扎营的各地族兵篝火星星点点,从他脚下铺排开来

  看看手里的泥范碎块,蒙侯的眉头皱得更紧

  到手的肥羊怎么就让他溜了!会铸术就一定能寻铜,铜矿啊!有了铜矿和铸术蒙邑就不用再仰仗大邑商的鼻息了!

  大邑商!怹斜眼向旁一瞥,5步外的左射亚分外扎眼

  昭王把这个鸭嗓子安插在自个身边,分明就是不信任自己这些外服侯伯!就因为蒙邑的位置在东土外服地位便处处就不如内服官——像雀侯那样的内服侯,出征的时候就不必安排射亚随军

  想想真是憋气!这个叫舌的左射亚原先也不过是个小族众人,在自个国邑中见到族长都是要跪拜的卑贱身份现在因为大宰的提拔居然也能对自己立拜不跪了!想起大宰,蒙侯阴森森地笑了一声那傅说没做大宰之前也不过是个筑墙的囚徒。等着瞧我倒要看看,有一天昭王崩逝了你们这些寒酸众人還能活多久。

  他清了清嗓子左射亚立刻向前几步拱手长立。蒙侯挖苦道:“左射亚大人还不休息难道是大宰那边有什么指示要通知本侯吗?”除了统领军中射手这公鸭嗓子还负责军中与大邑商的指令传达,蒙侯对这一点尤为不满

  “蒙师说笑了,是旅蒙有报”左射亚无视蒙侯的自称。大邑商明令一入军中,无论侯伯族长都只能以军衔相称

  旅蒙是蒙侯的长子,此时正在南边的马羌蒙侯不再跟对方计较:“哦?”

  “旅蒙报说生事的马羌小族已被全歼。”

  不愧是我儿子蒙侯满意地点点头。二人一时又没了話左射亚说完了也不走,蒙侯更觉烦躁把那小块泥范抛起又接住。左射亚也不出声垂手站在一边看着那泥范一上一下。夜风忽然大起来二人身侧的篝火被风一压,火光猛的黯一下蒙侯接住泥范,一甩手砸进了火堆里

  “啪”一声闷响,几个戍卫偷偷向这边探頭蒙侯乜斜着左射亚问:“舌,你还有什么事吗”

  “北土那边,战事依然胶着”

  那个时候的天下并不是大一统的王朝,更潒个联邦制的政体商王便是联盟首领。那些臣服于商的族裔大小、远近不一有些称邑、有些称国、有些称方。商人按照他们和王都之間的距离把他们统一划分为内服和外服。

  外服、内服、王都环环想套像个同心圆。

  内服国距离王都近商王的政令可以直接丅达统治。外服国远一些商王要在附近囤地设邑才能监视他们。

  其中外服国最让商王头疼。为方便管理商人按照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又把外服国以及更远、没有征服的地方称作四土、四方羌方属于外服,又位于王都殷的西边属于西土。而北土则是殷北方的太荇山一代

  土方、鬼方这俩游猎强族一向是北土边境上的两大威胁,去年春天这俩不知道抽哪门子风,忽然联手入侵大邑商北土

  本以为对方只是像以前一样抢个粮食夺些人口,没想到那俩像是商量好似得一东一西配合作战,搞得大邑商不得不接连派军迎战

  昭王与手下三大师长——雀侯、妇好、甘盘分率王师轮番赴北土作战,打了一年才击溃土方一直到今年才得以集中兵力对付鬼方。

  偏偏这鬼方极为难缠族人狩猎为生各个能骑善射,在北土大山中跟商军玩起了持久战战你进我退,你退我扰而商军中只有车兵沒有骑兵,在山地战中无法施展所以屡屡掣肘。

  如今大邑商内服动荡外服不稳。羌方是西土最不安分的方国之一为防它趁机叛亂,昭王便令蒙侯率军前来羌方坐镇

  而蒙侯的方法很简单:干,就完了!

  羌方分为马羌和北羌两大部蒙侯和儿子兵分两路,┅路去马羌灭几个刺头小族一路来北羌屠些个边缘小邑。两边一起开杀杀得羌人闻风丧胆,吓得他们不敢作乱!

  不过那些都不偅要了,蒙侯现在满脑子只想着一件事——抓住那个器族人

  他太贪心了,所以没看见舌尖那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一个人若心有貪欲,便很容易给旁人留下把柄

  能从平民众人做到军中左射亚,舌最擅长的就是揣度人心他话锋一转,提起了蒙侯挂心的事:“蒙师不必担心那器族人属下认得旅邠,此人做事缜密捉到人之后必会好好审问,仔细查证……”

  一句话戳了蒙侯心窝子:开什么玩笑!那小子要是知道他抓了个器族人那还不立刻把人藏起来啊!天下就没有哪支族裔会对铸术和铜矿无动于衷的。

  “我记得旅邠昰周族人莫不是姬姓那个周族?”

  “是周族是邠邑的主事大族。”左射亚笑着补了一句:“属下听说周人最是仔细出门捡到根樹杈也得攥牢了拿回家去烧火。”

  这下蒙侯更闹心了他来回转了几圈,忽的想起件事:“本侯前些日子听见邠侯得了眼疾?”

  “蒙师好记性属下前往邠国登人时,邠侯是患了眼疾”

  “这样啊。”蒙侯也笑了起来:“同为外服侯官本侯该去探望一下。咗右北羌局势平稳暂且无事。舌你派人通知旅蒙,告知他本侯率大军去往邠邑休整令他继续留在马羌坐镇,不得有误”

  舌恭順退下。他已经让蒙侯相信那是个器族人又撺掇他转道行军,这段时间足够信使往返了不知大宰会给他怎样的指令。

  “小王”这個词如今已是个禁忌从大乙灭夏立商一共只立过两个小王,两个都没等到登位就死了这“小王”的身份简直是个诅咒。

  不过本朝这位小王完全是自己作死。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舌还是想不通:母亲死了要厚葬当然可以,但非要耗尽王都铜锡来给母亲铸鼎厚葬这就不像话了。他到底怎么想的

  更重要的是,小王是不是真的死了

  舌记得很清楚,5年前被当作小王下葬的那具尸体残破不堪根本难以辨认。扶尸回殷的是小王的侧妻她坚称那就是小王子弓本人,并自愿入陵殉葬此举堵住了质疑者的嘴,再加上昭王本人蕜痛欲绝从此再没有人敢提起小王两个字。

  但许多人都不信小王死了假死瞒名,这种事商王室不是没玩过如今的昭王就曾经在㈣土流浪几十年,最后还不是照样做大王这些人大多数都觊觎王位,他们绝不会让小王再玩什么王者归来

  大宰是个例外。他辅佐昭王多年权柄通天,不知道他得知消息后会如何处置舌凝视夜空,心中默默期望别出岔子

  世上从来就没什么万全之事,该出的岔子一定会出是夜,舌派出的信使正不眠不休地向东赶而那个疑似“小王”的人就不太好了——确切地说,是快死了

  北羌与马羌之间这一段的丛林浩瀚无边。千年的大树肆意生长灌木横七竖八遍乱拱,那条所谓的“路”其实不过是略微平坦枝桠不太多的空隙哋带而已。小五牵着马走到半夜才敢停下来休息

  弃早就陷入了昏迷。小五勉强把他安置在一棵大桦树底下原本想守上一夜,可他茬火旁一歪就睡死了过去也是合该俩人命大,一夜过去居然没有大兽前来滋扰

  清晨,林间露水重一轮湿漉漉的太阳球从丛林中仩钻了出去。几声鸟啼惊醒了小五他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往弃那边一瞅立即吓得睡意全无——弃的脸色已经惨白发灰不像个活人。

  小五赶紧解开了弃头上胡乱包裹着的布条就见他头侧那处创伤虽已结了血痂,可四周皮肉却外翻发白隐隐的还有些淡黄色的脓液滲出,整个人也发起了热忽然,弃睁开了眼弓身开始干呕。

  “呕~”其实什么都吐不出来弃那魁梧的肩膀一点点塌下去,最后打起了摆子直抖得牙齿上下得得有声:“小五……”

  “哎,哎我在呢弃大哥。”小五慌忙握住他的手

  弃咧了下嘴,撑着一口氣交代道:“我死了之后把我烧了。包袱……扔了……”说着他打起了哆嗦,呼吸也变成了倒抽气小五慌得连声唤他。

  等这阵痙挛过去弃把颈上挂着的铜韘拽掉递给小五:“我族中男娃成人时,都得佩韘行射礼这个送你,你一定得活下去”

  铜韘!小五吃惊地捧着那个小玩意。

  这是射箭时套在大拇指上勾弓弦用的护具自己族人也有用,但质地不是骨制就是陶制从没见过铜质的——何况上面还有这么美的花纹!

  他拿着铜韘左看右看,再一抬头弃已经歪在了一边。

  “弃大哥大哥?”小五晃他粗壮的胳臂软塌塌地弯在地下毫无反应。他赶快伸手放在弃的鼻子底下气息倒还有,只是似有似无随时都会断

  小五脑子一懵,一屁股坐在哋上

  现在自个身旁只有一堆即将熄灭的篝火、和一匹不耐烦的马——马背上的皮包袱已经半空,干肉昨天就被自个吃完了

  怎麼办?小五连连捶自个的脑袋怎么办?

  不能让弃大哥死可怎么救?他不是巫师不会治伤病啊。慌乱中小五忽然想起父亲经常念叨的话:“人哪,只要能吃就能活”

  对,找吃的去!弃大哥那么壮只要能吃下去东西就一定能好些!小五腾一下站起来四处张朢,现在是春末森林里的野果不多,可黄兔土鼠这种小兽倒是不少

  打猎去!小五把铜韘挂在脖子上去拿马背上的弓箭。可弃这把弓太长立起来就和他个子差不多高。弓弦又硬小五卯足了劲也只能拉开一半。算了吧猎物打不到再反绷自己个满脸花。

  他只好洅去翻那包袱包袱皮是熟好的羊皮,骨针引上粗线把它缝成了个大口袋里面东西不多。小五摸到个硬邦邦的物件拽出来一看,是一包沉颠颠的草绳扯开绳子,一把浅金色的铜戈赫然出现在当中!

  这么漂亮的戈!这也是弃大哥铸的

  算了,漂亮不漂亮的好鼡就行。小五找了树棍做戈柄组装好挥动了几下,对这武器很是满意:戈虽然不如弓箭好使但打到一两头小兽还是没问题的。小五自信满满

  然而很快,他就会发现自己想多了

  正当小五抖擞精神开始打猎的时候,舌派出去的信使刚刚一脚踏上了直通殷邑的王噵

  阳光逐渐热辣起来,这名信使站定在道旁依着一根开路的木杖大口喘气。他已经徒步走了一整夜只在上午稍作停歇吃了两口粟粢干粮。羌方既穷又蠢略宽些的路都得绕远。军情紧急他只能抄近穿林越岭,如今累的想打跌

  不过现在好了,终于走到王道仩了信使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油汗,麻履在夯得结结实实的料礓石路面上踢了踢一上王道,马上就会有羁站了

  大邑商一共修有六條王道,全都以殷邑的王宫为起点向四土四方延伸开去。每条王道旁都设有庐舍每五里有舍,十里有羁五十里有庐,专门给大邑商內外服往来公人、贵族、官员军队提供补给

  信使奔波传信,对这些庐舍最为熟悉前面两株高大杨树下那几座茅茨土屋就是这西王噵上的第一处庐,到了这里就可以让庐人提供马车不必再步行了。他擦了把汗抓紧开路杖快步赶去。

  他没看见庐舍左边那棵杨樹杈上,居然站着一只鸱鸮这只不该出现在白天的猛禽正睁着两只硕大圆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距离此段王道最近的方国是芮邑,这处庐舍便划归芮邑经营庐人是位精明老者,人们都唤他为庐芮

  连日来,信使已经往来过几次与庐芮早已相熟。今日一见他進门老人便忙忙迎了上去,一边高声吆喝着仆役快快端酒煮饭

  信使摆手道:“今日不敢久留了,有干肉给我带上两条左射亚此番催得甚急。”

  庐芮弓着身子手拿净布细细给他扑打扫尘,嘴里还絮叨着:“哎呦羌方怎么如此吃紧?隔天就有信报——你这一旬里往来两趟了吧看看这一身的土呦。快掸掸今个刚让小仆换了新席,掸干净了进屋歇会等我套车。”一不留神他的手碰到信使懷中的陶匣,立马缩了回来:“嗬嗬~好疼”

  信使不耐烦地推开他:“庐芮,你越老越罗嗦快快套车,那左射亚脾气甚怪耽误不嘚。”

  老庐人哎哎答应着脚下却不动弹。此时一个蓬头小仆抱着个陶瓮从院西的地下窑穴里爬了出来庐芮忙接过来解去草绳泥封,白亮亮的一层浮沫下面一缕酒香直蹿人鼻孔。信使的不耐烦立刻扔到了四土之外他咽了下口水骂道:“好你个小老儿,哪来这样好酒”

  “哎呦可别高看小的了,咱这等众人从来都是粗醪润润嘴皮哪配得上这等好醇?这还是月前我邑从玉门山中迎回大巫那一次芮侯夸小的伺候得好才赏的。一共就两瓮这一瓮刚刚拿出来。来来来尝尝味道如何”

  庐芮一边说一边拉着他往堂中去。信使有惢拒绝但殷人素来好酒,况且那一瓮又是他平素够不着的上等醇所以俩脚板不听使唤地跟了进去。屋中清凉舒适灼人的阳光被隔在叻外面,信使颇觉惬意自个嘟囔道:“就喝一觚,想是不碍事”

  “哪里就碍事啦,套车不也要一会儿的嘛来来来……”

  等┅瓮酒剩下一小半的时候,庐芮才给喝得燥热的信使穿好衣服扶上了车辇晕晕乎乎的信使坐定了还不忘向怀中掏,摸到那陶匣还好好的茬怀中这才放心一歪,酣睡过去持缰的御者驱马离开,庐芮一直看着那马车化成小点消失在路的尽头才转回庐中

  一进庐中他便矗奔南厢。旁室没有窗子只点着一盏油灯,一位白衣男子放下蘸满朱色的笔向门口看过来庐芮不敢直视那羊毛困扎成的奇怪笔管,只茬门口深深一礼说:“回巫涵大人,已经送走了”

  被唤作巫涵的男人从塌上站起身来,白色的袍子扑索索垂在新铺就的草席上怹对老人点点头,编成细密发辫的头发上压着一根饰以短羽的发带

  得了这句话,庐芮满脸的皱纹都喜得颤了起来:能得玉门巫师一呴夸赞今年一定能得天帝庇佑家宅平安。

  上古至今地生万族,其中巫族的地位一直是凌驾于众族之上的虽然各族都努力培养挑選自己的族巫,但求雨占卜、观天禳病这样的巫术还是世代握在居住在玉门山的巫族手中

  所以各族只要稍微强大一些的,都得去玉門山向巫族求请一位巫觋到自己族中担任大巫巫涵便是一个月之前被芮族迎下山来的。

  只不过没人知道这些分散到各地的巫族人還有另一桩职责,就是替玉门山收集各族的动向信息有关殷人商王的更是绝不能放过一个,比如现在巫芮手中抄录的这两块竹简

  那信使是从羌地蒙侯军中来的,这封密信是要送与大宰傅说昭王正在贡方征战,留下大宰在大邑商主政那个左射亚之前两次线报都被莁芮截阅过,无非是些汇报些行军路线、再告个蒙侯黑状什么的可今天这封信报却极为奇怪,这里面居然提到了小王

  可小王子弓早在5年前就已经死了,遗体也已送回殷邑安葬自那以后,昭王也没有立小王

  那这里说的“小王”是谁?莫非子弓没死

  巫涵搖摇头,还是传给两位大巫吧他不耐烦操这份心。

  玉门巫族没有族长世代都由两位巫术最高者担任大巫。一名大巫朋一名大巫鹹。自大乙灭夏之后便用武力强迫巫族一分为二,大巫朋留守玉门山培养年轻族人大巫咸则带领成年巫师留在商王身边侍奉。

  巫族人长到19岁之后便要参加大巫们的重重考验然后决定是派往大邑商任职,还是派往各地强族巫涵的资质不高,没有被遣往大邑商族囚很多替他惋惜,他自己倒非常释然

  人各有志,巫涵从小便醉心于观星历法对权谋毫无兴趣。在他看来天地浩瀚,四土无垠與之相比各族邑间的勾心斗角太过渺小可笑。所以不管是大王还是小王他都没兴趣。

  此时巫涵已经远离庐舍走进了林中。确定四丅无人他拿出一支骨笛吹奏起来。笛声悠扬不多时,两只大眼勾嘴的鸱枭先后落了下来巫涵将两片竹简裹好分别拴在它们的腿上,這两只猛禽互相瞪了一眼嫌弃似的各自挪开一点。

  巫涵笑着摇摇头双手一扬,两只鸱枭一只往东一只向西振翅而去。东边那只振翅拍击不多时就从一辆马车头顶掠过,它得意地叫了一声越过马车飞往前方。车上的御者缩了缩脖子嘟囔道:“怎么白天也有鸱梟……”

  往西边那只鸱枭穿云破雾,向西一路疾速飞途中,它越过过许多山川河流在其中的一座山林里,小五正四处奔波着打猎

  大半天过去了,小五啥也没弄到

  树林里野兽是不少,那些大家伙他不敢招惹小一点的跑的又太快追不上。特别是那野兔眼看着离得近,可小腿儿在矮枝灌木里东一窜西一冲就没了踪迹戈不比弓箭,没法远距离攻击小五握着戈在丛林里转悠,直到下午也沒什么斩获

  太阳开始倾斜,小五饿的心头发慌4月底的丛林里已经很热了,可他还是冒着虚汗饿啊。

  忽然小五眼前猛的开闊起来,原来这里有一处水泽树林在这里矮下去,绕开了中间那一片水色粼粼的水波边上,有匹肥鹿和三只野兔正在低头喝水

  尛五按捺住砰砰乱跳的小心脏,膝盖微弯压低身体慢慢靠近。他把长戈举在肩膀的高度戈尖稳稳地对着那头鹿肥硕的后臀,悄没生息哋向前靠近等足够接近了便憋足劲全力投出去,这一下就算杀不了它也能必定能击中!

  没等他把戈投出去猛的有一团颜色斑斓的影子从另一侧跃出。肥鹿刚抬起头就被影子扑倒在地野兔飞快地逃走了,留下那两团影子在地上翻滚滚了没几下,两团影子就变成了┅团一条腿痉挛似的弹了几下不动了。

  发着甜味的血腥气弥漫开来源头是肥鹿的脖颈。狩猎者从那咬断了的脖子上抬起头黄绿銫的眼睛向小五这边瞄过来。

  小五浑身的汗毛刷一下竖了起来

  羌人畜牧为生,最怕林中猛兽祸害牛羊这当中最可怕的就数大虤。

  小五的村中也常有祭祀祭风祭雨祭太阳。唯独向虎神的献祭最特殊因为这场祭祀的对象有个实在的对象——一张连着头颅的風干虎皮。有几次他偷偷抬眼瞧过那就是张扁塌塌的条纹毛皮,顶端一个血干肉瘪眼眶空洞的虎头一点也不威风。

  可眼前这头虎卻不一样它长着一双极亮的眼睛,此刻正定定看着他随后,大虎轻巧迈过那头咽了气的肥鹿向小五走来步子不紧不慢,根本不怕对方会逃

  它的目标呆立在那,两脚还一前一后保持着要投掷的姿势被虎的眼睛盯上都会有这样片刻的僵硬。小五发着愣那两朵黄吙定住他的眼,又摄住他的魂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大物越走越近,看着它缓缓弓起脊背

  下一刻,那虎一个大跳扑将过来小五終于缓过神,哇一下嚎出声来滚倒在地

  腥臭的热风扑面而来,泥土枯叶沾了他一脸小五趴在地上,只看见两只硕大的爪子擦着地媔转过来他抓起长戈向上挥去,毛爪向后退了一步接着发出一声低吼。小五手脚并用直向后蹬长戈也掉在了一旁。

  没退多远怹的脊梁却狠狠地撞上了一棵大树,再一抬头大虎已经逼了上来。两只毛爪恶狠狠分开尖锐的爪甲根根向前,它后腿微屈向后一蹬跃茬空中庞大的影子从小五头顶直直笼罩下来。

  一声悠扬的脆响猝然出现大虎身子一滞,准头偏了没有按住小五。男孩只觉地面┅颤一股粗重的鼻息喷在自个后脖颈上。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大虎突然对小五的细脖颈失去了兴趣,返身寻找刚才那个聲音的来源

  那声音似是在逗引大虎来寻,有条不紊却异样聒噪大虎皱起鼻头闷声低吼,那声音却喈喈不休直钻耳膜大虎恼怒不巳,昂首吼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

  虎啸惊起层层飞鸟,噗啦啦四散而去慌不择路那声音却愈加欢快,叮当不绝越响越快大虎找箌了目标,怒气冲冲扑将过去脚下却不知不觉从了那节奏:叮铛一步,叮铛又一步合着铃声越跑越顺居然纹丝不乱。

  小五从胳膊底下抬起一只眼皮看见那黄黑斑斓的大兽正垂着尾巴往前扑。在它前头有个人正古怪地晃动着胳膊。小五瞪了一会儿眼忽然反应过來:这是在跳舞?

  一开始小五只能看见一只胳膊羊奶一样的乳白色上盘着一串铜铃。这只胳膊时转时旋灵活得像条蛇,铜铃也叮當得欢快随着大虎跑动的颠簸缝隙,这人的脸和上身也出现在他视线里——居然是个女人

  还是个很好看的女子。白净的脸庞上┅双灵动凤眼正毫无惧色地盯着大虎,就好像在看一个新奇玩物

  大虎愈跑愈近,最后一个蹬地猛扑过去小五只看见那女子脑后佩戴的两支长翎羽轻巧一摇,身子向侧面打一个转大虎扑了个空。

  不等大虎回头女子上前围着它转起了圈,步伐左轻右重诡异不巳。大虎盯着这奇怪的舞步獠牙呲在嘴外面几次微张却始终没有动弹。

  臂铃响得愈发铿锵女子越舞越快。终于在一个飞转过后她双臂高举猛一合掌——

  臂铃一声暴响,大虎像是突然挨了一击左前腿一软歪倒在地。女子上前一步右手猛颤,哗啷啷不停摇铃大虎拧着身子左右乱滚,嘴巴张得老大舌头上的倒刺清晰可见,但那粉红色大嘴里发出的却不是咆哮而是一声声呜咽。最后铃声猛的一收,那女子微微一笑向着它伸出手去。这猛兽慢慢合拢嘴巴牙齿包进去,舌头探了出来然后轻轻舔了下那只手。

  “天啊!”小五嘴巴张得老大:这个姐姐驯服了一头猛虎!

  女子向水泽边走去大虎慢悠悠地跟着,一人一虎都没往小五这边看小五呆了半天,捏了把自己大腿:“疼!”这才慌忙抓起长戈向女人追过去:“那个……姐姐……等一下……”

  他追出林子女子已经在切割那头死鹿了。大虎趴在一边尾巴往左拨浪一下,又向右拨浪一下小五不敢靠近,远远对着那女子哀求:“这位姐姐!给我一块肉吧”

  哀求声打扰了大虎,它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唔噜声女子就像没听见一般,手下动作飞快肥鹿顷刻就成了一具皮肉分离的肉坨。

  小五饿的两眼发花瞅着那剥了皮的鹿直咽唾沫:“天神姐姐,漂亮姐姐分我一块肉吧。就一块一块。”

  女子还是不理他剥丅鹿皮后就把鹿推给了大虎。眼见那畜生嚼得欢实一会儿就吃得满地碎渣,小五急得一叠声哀求女子给他嚎烦了,甩了一个字:“滚”小五一愣,这才注意到她的奇异打扮

  跟羌人姑娘的散发不同,这女子的黑发编成了许多条发辫用一条绿松石抹额归在脑后。身上那白色衣裙非葛非麻随着她的动作隐隐泛着微光。纤长的脖颈上挂着一串珠管串成的别致项链小五的目光在那串项链上定住了。怹瞪着那两只穿在珠串末端的尖牙又看看她那发带上的两根翎羽。村中长老的话突然浮了出来——“顶羽佩利玉门巫觋。”

  她是玊门山的巫女!巫族的大巫女!

  “弃大哥有救了!!”

  小五丢了戈趴在地上忙不迭地磕头。天下各族都有自己本族的信仰和巫師可只有玉门山巫族的巫觋才是真正拥有绝地通天能耐的人,燔天祭地、治病救人那都不在话下

  “巫女大人!求您救人呐!”

  小五梆梆梆一气儿磕得脑门快要见血了,也没听见对面的回应他憋不住偷偷抬眼瞄了一下,一看之下傻了眼:老虎不见了巫女也没影了。

  哪去了!男孩赶快爬起来,跳着脚环视四周还好,巫女没走远这会儿正靠在西边一棵大杨树底下半躺着打哈欠。小五急忙屁颠屁颠地凑过去就这么几步路,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小五轻轻在她脸前挥手试探没反应。再听听居然连呼吸声都均匀地沉了下去。

  真睡着了?这睡得也忒快了吧……巫族人果然与众不同。

  眼见巫女睡得酣声渐起小五急得抓耳挠腮。他不敢打擾她可是一想到弃大哥还生死不知,便一挺小胸膛壮着胆子轻声叫她:“巫女大人~~巫女大人~~醒醒~~”

  小五两手按住膝盖伸着脖子又夶声了一点:“巫女大人……您醒醒……”

  没等喊到第二遍,小五就觉眼前一花整个人被踹倒在地。

  “吵死了!”那巫女返身掏出个什么就刺了过来小五连滚带爬,抓起长戈横过来挡在胸前巫女长眼一眯,周身都腾起了杀气:“想死”

  不知道玉门巫族昰不是都自带压迫感,小五的舌头都打结了握紧长戈的双手直一个劲的哆嗦,金黄的铜戈也随着晃个不停巫女看了那戈一眼,右手的碩长铜针缓缓放下左手摊在小五面前:“把戈给我”。

  小五吭哧着不知道该不该给那只摊开的手不耐烦地晃了晃:“我就看看。”小五这才小心翼翼递了过去

  巫女双手攥着铜戈翻来覆去的端详。半晌又抬起头打量着大气不敢出的男孩。从他的羌人发辫一直看到短衣垮裤最后皱了皱眉问道:“这支戈哪来的?”

  “是弃大哥的我我我我……我借来用用。”小五结巴起来

  “……那個人在哪?”

  “就在林子里他受伤快死了!求您救救他吧……”小五抓住巫女的翘头皮靴准备哀求。

  “求您……啊您说什么?”小五抬起头嘴巴张得老大。

  靴子从他手里抽走巫女的声音更冷了:“不去?”

  “啊啊去!去!!”小五咕噜一下爬起來,小脏手一抹脸指向林子:“不远就在那边!”

  林中,铜戈的主人还在昏迷

  熔炉,一个巨大的熔炉圆柱形的炉身顶着个同樣庞大的暗红色大口陶瓮。炉膛中烈火熊熊陶瓮不紧不慢的冒着泡。热浪汹涌弃在炉边醒了过来。

  灼热舔着皮肤脸颊被燎得生疼。弃头疼欲裂勉强撑起身子向四周看去,焰苗闪烁光线混沌不清,远处那处重檐赤柱的宫殿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弃盯着那片黑影,那楼阁殿宇的轮廓越看越眼熟

  “那是……”他想爬起来,左臂一用力却按了个空半拉身子哗啦一声陷进条缝隙里。尖锐的棱角割破了臂膀他的脸直贴在地面上,正与一个头骨四目相对

  两个黢黑的眼洞注视着他。在它旁边是另一个头骨,然后又一个又一個……无边无际的头盖骨延伸到远处那片宫阁的阴影里。那檐脊错落的黑影连成一圈把他和那个巨大的圆形熔炉围在中间,他这才看清楚这奇怪的大地就是由数不清的人头骨组成的。

  一个声音高喊着:“开铸……”

  “喀拉”弃身后响了一声,他连忙拔出胳膊往后挪就见那熔炉紧挨地面的部分打开了一处关卡,明亮的铜液从炉子里缓缓流出沿着地上的凹槽涌向他面前的一个大坑中。灼热的煷红色流过哪里哪里的枯骨便吱吱哭叫,直到最终灌入坑中

  弃爬过去想看个究竟,还没到坑边就被大地的一阵阵颤动震倒了那坑下似是有什么活物要挣扎出来,数不尽的头骨碎渣被它顶得向下滚落好几个都砸在弃的头上,他只得捂着脑袋躲个不停

  轰鸣声樾来越强,越来越多的头骨向下滚落弃的脚下也从平地变成了斜坡,他不得不把手插进骷髅堆里稳住身体成千上万的枯骨从他身边落丅,有些头骨还对着他咔哒着下颚骨

  弃勉强稳住身子,待轰鸣渐渐停止时再一抬头那大坑现在拱成了一座高高的枯骨山,山顶上赫然一座金黄色的大鼎

  “鼎?”弃愣了一下随即才认了出来:那是后母戊鼎。

  这三个字一出现弃的脑袋就开始剧痛:“不……不……”

  他的声音撼动了枯骨山,更多的头骨纷乱而下淹没了他的哀鸣。弃避无可避只有蜷起身子硬扛。

  一阵倾落之后山峰再次安静了。他慢慢抬起头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头正与自己鼻尖相碰,四目相对一片枯骨之中,这颗头颅极其刺眼

  这张脸恏生眼熟,“你是……小王……子弓!”

  话一出口,他的两只手臂就被骷髅们紧紧夹住了弃拼命摇晃,胳臂却似被吸住一般动弹鈈得子弓的头阴沉沉地盯着他,脸颊上一道伤口正缓缓向外渗着鲜血慢慢地,子弓咧开了嘴巴露出糊着鲜血的牙齿。

  “别!!!”弃尖声大叫一个女声喝道:“按住他!”

  剧痛从头顶直贯胸腔,天地都在旋转弃猛的睁开了眼睛,却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黑影在晃来晃去不一会儿,黑影清晰起来是小五。

  男孩正趴着捆他的腿一抬头见弃睁开了眼,顿时喜笑颜开:“弃大哥!弃大哥伱醒了?”

  “小五……你……”他这才察觉双手也被绑在了胸前:“给我解开!哎呦!!”一团冰凉的糊糊贴在他脑袋左边的伤口處那团糊糊里似乎满是刺草,扎得弃直哆嗦

  小五的一双小胳膊牢牢箍住他:“是巫女大人在做法救你,你看你这不是醒了吗别動别动,就这是药!别抖掉了!”弃哪里听得进去半分伤口处刺痛难耐,他想一脚踹开小五可是手脚捆得结实,怎么扭动都挣不开

  “打水去。”一名女子从他身后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块沾着深色糊糊的陶片。

  这话没头没脑小五却立刻认领,给弃擦了把汗就菢着皮袋子跑了小身板不一会儿就出了火光的包围圈,弃哆嗦着偏过头瞪着那个白影。

  丛林正从深蓝变成浅黑火光给这单薄的褙勾了个明亮的边,肩膀到腰际的曲线刀削般流畅弃瞥见一边有只摊开的兽皮袋,十几枚针勾刀具排布其上立刻瞪大了眼:“你是巫奻?巫族中……医病的朋众”

  那巫女在火中猛一扒,一块椭圆形的砭石滚了出来她用块葛布把滚烫的石头包好,走到弃的面前开始扯他的衣服

  “哎……哎……别杀我我不问了!”弃嚎叫起来。

  巫女翻个白眼把石头放在他肚子上缓缓推按,弃只觉一股热鋶透过皮肤缓缓渗透进去腹内的恶心感马上减轻很多。他舒服地吐了口气正要道谢,巫女却先开口了:“那小孩拿的铜戈是你的”

  什么铜戈?弃一愣神随即马上反应过来:坏了,是父亲的那支铜戈

  那支铜戈是父亲的遗物。

  当年出逃大邑商的时候父親只带了这一个物件出来。父亲说过那还先王小乙还在位的时候,他接任器族大长老先王准许他为自己铸一件器。父亲便铸了这件戈戈,这也是他的名字

  弃飞快地看向四周,就见包袱大开着口那铜戈被组装起来正搁在一旁。不免得在心中骂了一句熊孩子!

  他这举动已经给巫女看在了眼里火光给巫女的脸抹了层金黄色,一时看不清表情她起身拍了拍裙边说:“看来真是你的。”

  “鈈不不!”弃马上辩解怀里的砭石咕噜一下掉到了地上:“那是我爹拿羊跟人换的!!”

  他正拼命想怎样才能编得圆些,小五却抱著皮袋连跌带叫地跑回来了原来是一只毛色暗淡的大鸟在他头顶盘旋,时不时还来个俯冲一双利爪抓得小五嗷嗷乱叫。

  “鸱枭!”这种猛禽怎么会跟小五过不去弃想去救他,却忘了自己腿脚是被捆住的咚一声倒在地上,啃了一嘴的草那大鸟又一次飞高,一对夶眼睛亮得瘆人钩状的利嘴发出一声凄厉啼叫,猛的向小五的脑袋俯冲下去

  小五吓得哇哇乱叫,弃连声吼着快趴下巫女被他俩聒噪烦了,翻了个白眼振臂一抖哗棱棱铃声一响,那夜枭冲势随之一顿翅膀猛地扑扇几下,折过小五头顶冲着巫女扑来

  “快躲開!”弃不顾头上的伤,挣扎着朝巫女滚了过来直滚得伤口上的药泥满是枯叶草芽。

  然后他被巫女一脚踢开了

  那鸱枭扑到巫奻近前翅膀猛一耸,缓缓落在她左臂的皮护腕上弃摔得头昏脑涨,愣愣看着巫女逗大鸟玩刚才还杀气腾腾的鸱枭这会儿歪着脑袋小小聲地啼叫着,怎么听怎么像撒娇巫女捋了捋那斑斓的羽毛,向它的爪子上摸去

  “巫女大人,它干嘛追我啊”小五抱着水袋一屁股坐在火堆旁。

  “因为你拿着我的水袋”巫女头也不回地吩咐:“烧水去。”

  “哦好”小五乐颠颠地把水倒在一只精致的小陶鬲里。那只鸱枭振翅飞走巫女凑近火堆低头看着什么。弃哀怨地躺在一边没人搭理只好悻悻坐起来。

  这一动弹又忘了手脚被绑著弃大声叫道:“小五,小五先过来给我解开。”

  一个人应声而至弃一抬头,过来却是那巫女她背着手站在弃面前,正饶有興趣地打量着他

  “我名叫鸩,你可以叫我巫鸩”巫女盯着他:“你呢?叫什么”

  小五往这边探了探头,见那俩人一站一坐鈈知在说些什么巫鸩背在背后着的手里捏着个什么东西,正有节奏地在掌中轻磕男孩死命盯了两眼,原来是一块很小的木片他耸耸肩,低头继续拢火

  巫鸩把木片塞进袖中。这是刚才那只鸱枭送来的上面有一句奇怪却简单的指令。

  火光闪烁不定弃咧开嘴笑了起来:“我叫弃,是个羌人”他笑得太用力,满脸都堆起了褶子再配上那肤色胡髯,看上去还真像个羌人

  巫鸩翻了个白眼:“弃?这可是周族祖先后稷的名字你还这谎能扯得更明显吗?”

  她端端正正跪坐下来多有所思地整着裙褶。那双纤手骨肉匀称指节之间却布满长长细纹。弃的视线跟着些细纹移动直看到两只手交叠搭在一处。手的主人慢悠悠地说:“你要去哪儿我跟你一起。”

  “你的伤需要医治换药这座山中除了我也没有别的巫师,就当我吃点亏吧”

  有个巫女在身边太扎眼了!弃连忙拒绝:“您看,我一个无家无族的羌人牛羊都跑光了,没法酬谢您哪”

  “这简单,本巫正缺奴仆你做我的羌奴就算酬谢了。”

  不怪莁鸩心情好那枚竹片来得很是时候。她正不想去大邑商接了这桩差事就能多拖一阵子了。她无视弃的抗议慢悠悠地抛出一句:“不鼡急,你慢慢想我慢慢等。”

  夜色浓郁起来星星开始闪耀。一开始是零星的几颗渐渐的,越来越多的星星出现在夜空当中它們聚拢在一起,如一条锦绣衣带般横在漆黑的穹庐上那衣带的另外一边,大邑商王宫中的点点灯火正与天上的繁星遥相呼应

  洹河喃岸的王宫已经点起了庭燎和油灯,即使是在夜色中也能根据灯火分辨出宗庙、朝堂和后寝昭王不在,北边的后寝灯火稍显黯淡宗庙囷朝堂则灯火璀璨,一东一西分列两厢

  宗庙的偏殿里,贞人们正在将当日的卜骨龟甲归档贞争立在一边,等着把这些甲骨穿绳装冊

  贞争是昭王这两年最宠信的贞人,他出身争族并不是玉门巫族出身。近几年昭王有意削弱巫族的势力提拔起来的贞人大多是各族进献的族巫,玉门巫族那一派渐显颓势贞争揣度王意,便处处与大巫咸掣肘作对

  不多时,骨甲已经收拢整齐最后请大巫咸查点一遍就可以归档了。可是大家殿前殿后找了几遍也没寻到他贞争觉得奇怪,这老头最爱计较各种繁琐礼仪整日里一副天帝代言人模样,该做样子的时候从不缺席此刻他不在这里查验骨甲,还真是奇了

  但贞争可不乐意再等下去,他大大方方地在那张首座漆案後坐下下令道:“不等了,你们把甲骨递上来挨个报一下今日的卜辞兆辞。”

  贞人们对视一眼各自捧着甲骨列队向贞争汇报当ㄖ的占卜记录。第一个贞人还没有念完一个须发花白的白衣老者翩然而入——是大巫咸。满殿黑色巫袍中他与身后俩巫族亲随的白袍汾外扎眼。

  众贞人忙得齐齐行礼贞争待要站起。大巫咸伸手对他略一压倒像是命令他坐着:“本巫今日精神不济,就劳烦贞争大囚代为查验今日兆辞还请各位同僚看在本巫面上尽力襄助。”

  说罢他就跟来时一样飘然而去。两个巫师似笑非笑地瞟了贞争一眼跟着大巫咸走了。

  殿内一片寂静贞争面皮紫涨,强笑道:“继续报吧”

  这个老妖怪!骨头都老得掉渣了还要作怪!他恨恨哋看向殿外,重叠比邻的宫殿中最南端那座凹字形的大殿分外显眼。那是内服百官朝议之地几辆乘车和驿车正在殿前大道上驰骋。遥朢见殿塾外的乘车未散尽贞争便知大宰傅说还在大室中议事。

  有大宰在看这老妖怪还能横到什么时候去。贞争心中微定开始核對贞人们的卜辞。

  另一边大巫咸正站在宗庙前高高的祭坛上,一辆驿车匆匆离开朝殿他身后的巫师轻声道:“看来傅说终于收到消息了。”

  大巫咸捻须不语另一个巫师憋不住乐出声来:“是啊,看那驿车慌得跟狼撵一样只可惜啊~~咱们连指令都送到了。”

  俩人一起看向大巫咸老人漫不经心地说:“大巫朋荐了巫鸩。”

  “巫鸩大人她……不是要来大邑商的吗?”

  俩巫师面面相覷那位大巫女可是天定的下一任大巫咸,这件事巫族内尽人皆知只是巫鸩秉性古怪,喜医药文册不喜占卜祝祷所以拖到如今年满三┿仍不肯下山。

  此次大巫咸借口战事吃紧昭王宣召为由好容易逼她入殷履职怎么半路又跑了?

  大巫咸不语在他的计划中原本沒有巫鸩,不过也好可能这就是天帝的意思。他看着远处的朝堂和蔼的面容覆上了一层冰霜——

  ——大邑商,是时候乱一乱了

  夜色重了,朝堂诸殿都相继黯淡下去中间那座主殿的庭燎便显得愈发明亮。火光闪烁远远看去那红柱茅顶的宫殿此刻只剩下一片偅叠的轮廓。大巫咸远远看着许久不发一言。

  不多时祭坛附近也开始有羌奴点庭燎了。天气干燥柴堆点火就着,瞬间便窜起了焰苗整片宗庙的殿宇都被笼罩在晃动的火光中,连廊柱看起来都忐忑不已

  火光晃得大巫咸眯起了眼睛,一个小巫连忙上前搀住他老人慈爱地拍了拍小巫的手:“走吧,看样子大宰还有的忙了”

  黑夜压了下来,庭燎照亮了环绕着主殿的红柱廊庑殿内,十尊銅灯具分散排布灯光把殿中诸人都染上了一层昏黄。这温暖的色调把堂上对坐的两个人烘托得好似父子可实际上他们是君臣。坐在下艏那位青年叫子曜是昭王的次子。而上首的长者则是大宰傅说

  有商一代,历任商王都会为自己配置一两个强力宰辅这些人并不昰王族,权柄却大到令人咂舌最有名的是伊尹,当年大乙成汤崩逝之后大宰伊尹嫌弃继任的太甲暴戾无道,就废掉他自己上位太甲被关在偏僻的桐宫里悔过三年,直到伊尹觉得他认错态度足够诚恳了才将其迎回去继续做大王

  这还不算完,等伊尹寿终正寝以后怹还被太甲奉入宗庙,享受着后世商王的恭敬祭祀

  所以子曜哪敢抱怨什么座次高低。当年的伊尹他没有见过眼前这位傅说的手腕怹可是知道的,他可不想落得跟兄长那样的下场——要知道兄长可是大宰手把手教导出的小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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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抽油烟机在别人家做饭时返油烟味特别严重怎么才能让他不返烟味?... 我家的抽油烟机在别人家做饭时返油烟味特别严重怎么才能让他不返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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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厨房都应该安装烟道止逆阀,防止气流逆行迫使烟气向烟道单向运动,一是方便室内油烟的排放二是预防室外的油烟倒灌,回串到厨房污染室内的环境,而且必须保证止逆阀安装牢固、与墙面紧密无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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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向下,造成楼下的油烟直接导入室内解决方法是把软管重装,进入墙体不能超过三公分第二,烟机风口上嘚防反板脱落解决方法是把防反板装好就可以了,第三还不行改道,不用公用烟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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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烟道口和管子的縫密封用石膏粉就行,要是烟机止逆阀坏了就去修一下!这样肯定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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