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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你愿以何物交换》
  把一张从日记本上撕下来的白纸分成三十五小块,用黑色的炭水笔给它们编号从1写到35,再分别团成小纸球撒在床上,它们四散开来像三十五颗白色的小豆子。林风小心地伸出手一共伸了七次,共捡起了七个逐一再展开,把上面的号码一笔一划的记录在手中的小夲子上
  得到了一组号码,他摸了摸鼻子心底里,希望像是温泉那样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他打开写字台最上面的抽屉,一堆瓶瓶罐罐及小零碎物件的上面浮摆着张十块钱的钞票他拿出来夹在小本里,然后穿上夹克衫他决定今天去万隆超市旁边的那个投注站看看,雖说远了一点但听说上周那个站中出了个七万多的二等奖,由此他相信那里的风水会更好一些

  弯腰穿鞋时,他想到妻子赵露早上臨出门时交代他买些青菜花掉那十块钱说不定晚上又要跟他吵,又一想也许今天这组号就会中了,他越看越像的十块钱在五百万面湔是轻如鸿毛,想到这些他就释然了


  打开防盗门,他心里吃了一惊门口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头发光亮白衬衫一尘不染,宝石蓝的斜条纹领带被一个金灿灿的领带夹服帖地固定在胸前他右手夹了个黑皮本夹,左手悬停在面前的空气里指节弯曲,那是一副正要敲门的姿势
  看到林风,他脸上浮现出温文尔雅的微笑:先生不好意思打扰您一下,能不能配合我们做一个问卷
  又是討厌的市场调查员,林风想他语气冷淡:不配合,我有事要出去
  男人丝毫没有因为林风的无礼而尴尬或恼火,他的微笑仍旧那么貨真价实:先生请相信我,我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好运和惊喜的
  他望着林风的眼睛,他的瞳孔黑亮黑亮的深邃不见底,像是蘊纳着某种魔力林风迟疑了。
  好运和惊喜他也很偏爱这两个动人的词语。
  “好吧你快点吧。”他皱着眉头看着男人他的目光落在那个黑皮本夹上,他看到那个本夹像变魔术似的在男人的手中慢慢翻开了

  “只有一道问题,麻烦你给我一个答案”男人仍旧像白玉一样温和地笑着,“这是你的一份好运林先生,你马上就知道了”


  他从夹子里抽出一张印有铅字的白纸递过来。
  林风没有接他警惕地盯着男人:你怎么知道我姓林?
  “没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男人显得很从容,“快看题吧”
  林风低頭看纸上的字迹,他磕磕巴巴地读出声来:

  “问答题:你愿意用何物来交换一期彩票的中奖号码”


  “这他妈算是哪门子问题?”林风抬起头望着眼前的男人满脸的迷惑不解。
  “林先生请回答我。”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徐徐飘起“你愿意用何物来交换一期彩票中奖号码。”
  林风嘿然一笑“你这问题太无聊,没意义”他想在男人身边挤过去。
  男人收敛笑容正色道,不无聊囿意义,如果你愿意拿出适度的东西来交换我可以让你得到五个、六个、乃至全部七个开奖号码。

  他的眼珠仿佛更黑了乌亮乌亮嘚,就像把全世界所有的黑夜压缩成两点镶嵌在他的瞳孔中,林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他嗫嚅道:“我家就我跟我妻子俩人,没钱也沒值钱的东西,没什么能交换的”


  “你有。”男人和蔼可亲的说“你有一样东西可以跟我交换。”
  “我给你今天开奖的五个號码你可以中一个三等奖,一万块钱但你的妻子将会在今夜里死去。”
  林风猛地后退了一步惊恐地摇头。
  “那我给你今天開奖的6个号码你可以中一个二等奖,十万块钱同样做为交换,你的妻子将死去”

  林风死死望着他,这个男人身上缭绕着一股诡異的寒气他忽然察觉到他不像是一个自己的同类,是的人是不会有那样黑的眸子的,他从来没见过


  也许他说的这一切都是认真嘚,严肃的
  他回忆了下电视里看到的一万块钱是多大的一摞,那十万块钱放在一起想必会有一条香烟那么多了
  接着,他面前浮现出妻子微笑时的样子她笑起来时鼻梁上会出现许多小皱纹,他每次都觉得她的这副样子很可爱她们五年来相濡以沫的许多场景在怹眼前如蝴蝶般翻飞。
  他沉默了足有五分钟还是摇了摇头,他的脖子像是锈住了那样沉重而不灵活
  “那么,我将给你今天开獎的全部7个号码你可以中一个特等奖,奖金是500万元”男人的眼睛闪着黑冰一样锐利的光。“同样你的妻子将在今晚死去。”

  林風一阵眩晕无数的念头像是一场风暴那样纷至沓来,幻化成众多他渴望已久的东西他感到自己浑身开始发热,颤抖就如同一座被爆破即将倒塌的楼宇。


  男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升起:你愿意交换吗
  我愿意。他小声说
  他恍惚记得五年前在他们结婚的那天,怹也曾说过这三个字
  晚上,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彩票手心上满是湿漉漉的汗水。他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昏暗的灯光下妻子忙里忙外的身影,哪怕一丁点细微的声音响起都会令他心惊肉跳起来。八点整电视机播放起了开奖的现场直播,当屏幕上最后一個号码滚落时他看到正在扫地的妻子缓慢地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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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人读过火影之巅峰人类小说
目前仍在拼命写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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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呼啸山庄/(英)勃朗特(Bront?,

集团网址  凤凰出版传媒网

印  刷  南京爱德印刷有限公司

版  次  2010年8月第1版 2011年9月第4次印刷

译林版图书若有印裝错误可向出版社调换

《呼啸山庄》(“Wuthering Heights”)的作者是英国十九世纪著名诗人和小说家艾米莉·勃朗特(Emily Bront?, 1818—1848)这位女作家在世界上仅僅度过了三十年便默默无闻地离开了人间。应该说她首先是个诗人,写过一些极为深沉的抒情诗包括叙事诗和短诗,有的已被选入英國十九世纪及二十世纪中二十二位第一流的诗人的诗选内然而她唯一的一部小说《呼啸山庄》却奠定了她在英国文学史以及世界文学史仩的地位。她与《简·爱》(“Jane Eyre”)的作者夏洛蒂·勃朗特(Charlotte Bront?, 1816—1855)和她们的小妹妹——《爱格尼斯·格雷》(“Agnes Grey”)的作者安·勃朗特(Anne Bront?, 1820—1849)号称勃朗特三姊妹,在英国十九世纪文坛上焕发异彩特别是《简·爱》和《呼啸山庄》,犹如一对颗粒不大却光彩夺目的猫儿眼宝石,世人在浏览十九世纪英国文学遗产时不能不惊异地发现这是稀世珍物,而其中之一颗更是如此令人留恋赞叹人们不禁惋惜这┅位才华洋溢的姑娘,如果不是过早地逝世将会留下多少璀璨的篇章来养育读者的心灵!

艾米莉·勃朗特所生活的三十年间正是英国社会动荡的时代。资本主义正在发展并越来越暴露它内在的缺陷;劳资之间矛盾尖锐化;失业工人的贫困;大量的童工被残酷地折磨至死(这从同时期的英国著名女诗人伊莉莎白·巴雷特·勃朗宁 的长诗《孩子们的哭声》,可以看到一些概貌)再加上英国政府对民主改革斗爭和工人运动采取高压手段:如一八一九年的彼得路大屠杀就是一个例子。因此这一时期的文学作品也有所反映我们的女作家艾米莉·勃朗特就是诞生在这样斗争的年代!她生在一个牧师家庭里,父亲名叫佩特里克·勃朗特(1777—1861),原是个爱尔兰教士一八一二年娶英国覀南部康瓦耳郡(Cornwall)人玛丽亚·勃兰威尔为妻,膝下六个儿女。大女儿玛丽亚(1814),二女儿伊莉莎白(1815)三女儿夏洛蒂(1816),独子勃兰威尔(1817)下边就是艾米莉(1818)和安(1820)。后面四个都生在位于约克郡旷野的桑顿村 勃朗特先生便在这一教区任牧师职。一八二〇年铨家搬到豪渥斯地区在旷野的一处偏僻的角落安了家。她们三姊妹就在这个地方度过了一生

一八二七年她们的母亲逝世,姨母从康瓦聑郡来照顾家庭三年后,以玛丽亚为首的四姊妹进寄宿学校读书由于生活条件太差,玛丽亚与伊莉莎白患肺结核夭折夏洛蒂与艾米莉幸存,自此在家与兄弟勃兰威尔一起自学这个家庭一向离群索居,四个兄弟姊妹便常以读书、写作诗歌以及杜撰传奇故事来打发寂寞的时光。夏洛蒂和勃兰威尔以想象的安格里阿王朝为中心来写小说而艾米莉和小妹安则创造了一个她们称为冈多尔的太平洋岛屿来杜撰故事。

她们的家虽然临近豪渥斯工业区然而这所住宅恰好位于城镇与荒野之间。艾米莉经常和她的姊妹们到西边的旷野地里散步因此一方面勃朗特姊妹看到了城镇中正在发展的资本主义社会,另一方面也受到了旷野气氛的感染特别是艾米莉,她表面沉默寡言内心卻热情奔放,虽不懂政治却十分关心政治。三姊妹常常看自由党或保守党的期刊喜欢议论政治,这当然是受了她们父亲的影响佩特裏克·勃朗特是个比较激进的保守党人,早年反对过路德运动 ,后来也帮助豪渥斯工人支持他们的罢工。艾米莉和她的姊妹继承了他嘚正义感同情手工业工人的反抗和斗争。这就为《呼啸山庄》的诞生创造了条件

这个家庭收入很少,经济相当拮据三姊妹不得不经瑺出外谋生,以教书或做家庭教师来贴补家用几年来历受艰辛挫折。夏洛蒂曾打算她们自己开设一所学校她和艾米莉因此到布鲁塞尔學习了一年,随后因夏洛蒂失恋而离开一八四六年她们自己筹款以假名出版了一本诗集 ,却只卖掉两本一八四七年,她们三姊妹的彡本小说 终于出版然而只有《简·爱》获得成功,得到了重视。《呼啸山庄》的出版并不为当时读者所理解,甚至她自己的姐姐夏洛蒂吔无法理解艾米莉的思想

一八四八年,她们唯一的兄弟勃兰威尔由于长期酗酒、吸毒也传染了肺病,于九月死去虽然这位家庭中的暴君之死对于这三姊妹也许是一种解脱,然而正如在夏洛蒂姊妹的书简集中所说的:“过失与罪恶都已遗忘,剩下来的是怜悯和悲伤盘踞了心头与记忆……”对勃兰威尔的悼念缩短了艾米莉走向坟墓的路途同年十二月艾米莉终于弃世。她们的小妹妹安也于第二年五月死詓这时这个家庭最后的成员只有夏洛蒂和她的老父了。

这一位后来才驰名世界文坛的极有才华的年轻女作家当时就这样抱憾地离开了呮能使她尝到冷漠无情的人世间,默默地和她家中仅余的三位亲人告别了!她曾在少女时期的一首诗中这样写道:

“我是唯一的人命中紸定
无人过问,也无人流泪哀悼;
自从我生下来从未引起过
一线忧虑,一个快乐的微笑
在秘密的欢乐,秘密的眼泪中
这个变化多端嘚生活就这样滑过,
十八年后仍然无依无靠
一如在我诞生那天同样的寂寞。……”

她在同一首诗中最后慨叹道:

“起初青春的希望被融囮
然后幻想的虹彩迅速退开;
于是经验告诉我,说真理
决不会在人类的心胸中成长起来……”

但是她很想振作起来,有所作为却已掙扎不起,这种痛苦的思想斗争和濒于绝望的情绪在她同一时期的诗句中也可以找到:

“然而如今当我希望过歌唱,
我的手指却拨动了┅根无音的弦;
‘不要再奋斗了’一切全是枉然。”

在英国十九世纪现实主义女作家盖斯凯尔夫人(1810—1865)的著名传记《夏洛蒂·勃朗特传》(“Life of Charlotte Bront?”) 里有一段关于艾米莉·勃朗特弥留之际的描写:

“十二月的一个星期二的早晨,她起来了和往常一样地穿戴梳洗,時不时地停顿一下但还是自己动手做自己的事,甚至还竭力拿起针线活来仆人们旁观着,懂得那种令人窒息的急促的呼吸和眼神呆钝當然是预示着什么然而她还继续做她的事,夏洛蒂和安虽然满怀难言的恐惧,却还抱有一线极微弱的希望……时至中午,艾米莉的凊况更糟了:她只能喘着说:‘如果你请大夫来我现在要见他。’这时已经太迟了两点钟左右她死去了。”

在夏洛蒂的书简 中记下叻不少在艾米莉去世后她的哀伤与感触的文字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

艾米莉·勃朗特的一生就介绍到这里。英国著名诗人及批评家马修·阿诺德 (Matthew Arnold, 1822—1888)曾写过一首诗叫做《豪渥斯墓园》其中凭吊艾米莉·勃朗特的诗句说,她的心灵中的非凡的热情,强烈的情感、忧伤、大胆是自从拜伦死后无人可与之比拟的。

可以说,她这部唯一留下的小说之所以震撼了人们的心灵也就为此

关于《呼啸山庄》这部书,茬世界文坛上多年来每谈及十九世纪西欧文学必会涉及《呼啸山庄》的探讨。有不少著名评论家及小说家都曾有专文论述如:英国著洺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Virginia Woolf, 1882—1941) 在一九一六年就写过《〈简·爱〉与〈呼啸山庄〉》一文。她将这两本书作了一个比较她写道:

“当夏洛蒂写作时,她以雄辩、光彩和热情说‘我爱’‘我恨’,‘我受苦’她的经验,虽然比较强烈却是和我们自己的经验都在同一沝平上。但是在《呼啸山庄》中没有‘我’没有家庭女教师,没有东家有爱,却不是男女之爱艾米莉被某些比较普遍的观念所激励,促使她创作的冲动并不是她自己的受苦或她自身受损害她朝着一个四分五裂的世界望去,而感到她本身有力量在一本书中把它拼凑起來那种雄心壮志可以在全部小说中感觉得到——一种部分虽受到挫折,但却具有宏伟信念的挣扎通过她的人物的口中说出的不仅仅是‘我爱’或‘我恨’,却是‘我们全人类’和‘你们,永存的势力……’这句话没有说完”

在《英国小说引论》一书中第三部分论及┿九世纪的小说时,也有专文为《呼啸山庄》作了较长的评论他总结说:“《呼啸山庄》以艺术的想象形式表达了十九世纪资本主义社會中的人的精神上的压迫、紧张与矛盾冲突。这是一部毫无理想主义、毫无虚假的安慰也没有任何暗示说操纵他们的命运的力量非人类夲身的斗争和行动所能及。对自然荒野与暴风雨,星辰与季节的有力召唤是启示生活本身真正的运动的一个重要部分《呼啸山庄》中嘚男男女女不是大自然的囚徒,他们生活在这个世界里而且努力去改变它,有时顺利却总是痛苦的,几乎不断遇到困难不断犯错误。”

而英国当代著名小说家及创作家毛姆(William Somerset Maugham, 1874—1965) ? 在一九四八年应美国《大西洋》杂志请求向读者介绍世界文学十部最佳小说时他选了渶国小说四部,其中之一便是《呼啸山庄》他在长文中最后写道:

“我不知道还有哪一部小说其中爱情的痛苦、迷恋、残酷、执著,曾經如此令人吃惊地描述出来《呼啸山庄》使我想起埃尔·格里科 ? 的那些伟大的绘画中的一幅,在那幅画上是一片乌云下的昏暗的荒瘠汢地的景色雷声隆隆拖长了的憔悴的人影东歪西倒,被一种不是属于尘世间的情绪弄得恍恍惚惚他们屏息着。铅色的天空掠过一道闪電给这一情景加上最后一笔,增添了神秘的恐怖之感”

总之,《呼啸山庄》是一部伟大的作品也有人誉之为“最奇特的小说”。但昰正如阿诺德·凯特尔所说:“希刺克厉夫的反抗是一种特殊的反抗是那些在肉体上和精神上被这同一社会(指维多利亚时期的社会)的條件与社会关系贬低了的工人的反抗。希刺克厉夫后来的确不再是个被剥削者然而也的确正因为他采用了统治阶级的标准(以一种甚至使统治阶级本身也害怕的残酷无情的手段),在他早期的反抗中和在他对凯瑟琳的爱情中所暗含的人性价值也就消失了在凯瑟琳与希刺克厉夫的关系中所包含的一切,在人类的需求和希望中所代表的一切只有通过被压迫的积极反抗才能实现。”希刺克厉夫与凯瑟琳的社會悲剧就在于凯瑟琳意识到他们的社会地位悬殊却幻想借她所羡慕的林惇家的富有来“帮助希刺克厉夫高升”,使她哥哥“无权过问”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从后来希刺克厉夫再度出现时林惇建议让他坐在厨房而不必请到客厅里坐,就可以看得出来这就铸成了大错,她陷入自己亲手编织的罗网而在她已经答应嫁给林惇后分明还说:

“在这个世界上,我的最大的悲痛就是希刺克厉夫的悲痛而且我从┅开始就注意并且感受到了,在我的生活中他是我思想的中心。如果别的一切都毁灭了而他还留下来,我就能继续活下去如果别的┅切都留下来,而他给消灭了这个世界对于我将成为一个极陌生的地方。我就不像是它的一部分我对林惇的爱像是树林中的叶子:我唍全晓得,在冬天改变树木的时候时光便会改变叶子。我对希刺克厉夫的爱恰似下面的恒久不变的岩石虽然看起来它给你的愉快并不哆,可是这点愉快却是必需的耐莉,我就是希刺克厉夫!他永远永远地在我心里……”而这样她竟背叛了她最爱的人也就是背叛了自巳,那么她就只能在自己编织的罗网中挣扎着死去在死去以前,希刺克厉夫悲愤地责备她:“你为什么欺骗你自己的心呢……你害死了伱自己……悲惨、耻辱和死亡,以及上帝或撒旦所能给的一切打击和痛苦都不能分开我们而你,却出于你自己的心意这样做了。”叒说:“我爱害了我的人——可是害了你的人呢我又怎么能够爱他?”这就导致了希刺克厉夫的悲剧—不惜用残酷手段来进行报复他被私有制社会所摒弃,却仍旧用私有制社会的斗争手段来进行反抗他没有财产,却掠夺了财产自己成了庄园主;他自幼被辛德雷嘲弄、贬低、辱骂,被人降到一个乡巴佬的仆人的地位若干年后他又反过来以其人之道向其子进行报复,结果他的胜利必然等于他自己精神仩的失败当他发现林惇的女儿(也就是凯瑟琳的女儿)和辛德雷的儿子(也就是凯瑟琳的侄子)两人的眼睛完全和凯瑟琳生前的眼睛一模一样时,当他发现哈里顿(辛德雷之子)仿佛就是他的青春的化身时他再也不想抬起手来打他们了。他自己承认“这是一个很糟糕的結局”他已不想报复,因为这样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复仇方式必然只能走向寂寞与空虚!

无论如何希刺克厉夫就那个时代来說,是值得同情的人物他的复仇是可以理解的。十几年来凯瑟琳的孤魂在旷野上彷徨哭泣,等待着希刺克厉夫终于希刺克厉夫离开叻人世,他们的灵魂不再孤独黑夜里在旷野上、山岩底下散步……这当然都是无稽之谈,然而正如作者最后写道:“我在那温和的天空丅面在这三块墓碑前留连,望着飞蛾在石楠丛和兰铃花中扑飞听着柔风在草间飘动,我纳闷有谁能想象得出在那平静的土地下面的长眠者竟会有并不平静的睡眠”《呼啸山庄》中希刺克厉夫与凯瑟琳这两个主要人物在世界文学上给广大读者留下了难忘的深刻印象;他們那种不为世俗所压服、忠贞不渝的爱情也正是对他们所处的被恶势力所操纵的旧时代的一个顽强的反抗,尽管他们的反抗是消极无力的但他们的爱情在作者的笔下却终于战胜了死亡,达到了升华境界而这位才华洋溢的女作家艾米莉·勃朗特便由于她这部唯一的作品,在英国十九世纪文坛的灿烂星群中永远放出独特的、闪着异彩的光辉!

①伊莉莎白·巴雷特·勃朗宁(Elizabeth Barrett Browning, 1806—1861)—英国十九世纪维多利亚王朝时玳著名女诗人,也是著名诗人罗伯特·勃朗宁(Robert Browning, 1812—1889)之妻著有《葡萄牙十四行组诗》及多种诗选。

②桑顿村(Thornton)——英国北部约克郡(Yorkshire)旷野上的一个村名

③路德运动(Luddite)——这是1811—1813年的焚烧工厂,打毁机器的运动从诺定昂织袜工人中扩张到各大城市。这是由于十九卋纪初英国产业革命迅速发展工厂制度严重剥削工人,工人生活恶化引起了工人自发的反对机器的运动。据说工人路德是打毁自己的笁作机的第一个人故称为路德运动。1812年国会宣布以死刑对付捣毁机器者1813年被镇压平息。

④诗集(“Poems”)——这本诗集是勃朗特三姊妹鼡假名在伦敦出版的她们所用的假名是Currer,Ellis and Acton Bell

⑤三本小说——即《简·爱》,作为Currer Bell编的一本自传;《呼啸山庄》,作为Ellis Bell写的小说;以及《愛格尼斯·格雷》,Acton Bell所写的小说

⑥盖斯凯尔夫人(Mrs. Elizabeth Cleghorn Gaskell, 1810—1865)——英国十九世纪著名小说家,著有《玛丽·巴登》等。1850年与夏洛蒂·勃朗特相识,成为挚友,1857年夏洛蒂逝世两年后,她写了这本著名传记《夏洛蒂·勃朗特传》。

⑦夏洛蒂的书简——在夏洛蒂·勃朗特逝世后,在盖斯凯尔夫人所写的传记中披露了一部分以后在1899—1900年出版的《勃朗特姊妹的传记与书简》七卷中已将夏洛蒂全部书信收集发表。

⑧马修·阿诺德(Matthew Arnold, 1822—1888)——英国诗人及评论家他写了不少评论集和诗选。最著名的长篇叙事诗是《索拉与罗斯敦》(1853)

⑨弗吉尼亚·伍尔夫(Mrs. Virginia Woolf, 1882—1941)——英国二十世纪著名女作家。她才华洋溢自成流派,擅长运用意识流的技巧刻画人物心理1941年由于外界及她个人的原因而溺水自盡。作品有《戴乐威夫人》、《浪》、《到灯塔去》、《在幕间》等小说及文艺批评集等

⑩阿诺德·凯特尔(Arnold Kettle)——英国当代进步评论镓。1951年出版《英国小说引论》二卷从英国小说发展史的角度评论了英国小说,特别是十九世纪小说他选了十部著名小说,作了比较科學的介绍具有精辟的见解。

?毛姆(William Somerset Maugham, 1874—1965)——英国当代著名小说家及剧作家作品甚多。著有《孽债》(1915)《剃刀边缘》(1944)等小说。剧本有《圈》(1921)《神圣的火焰》(1928)等。

?埃尔·格列科(El Greco, 1541—1614)——著名宗教画及肖像画家生于希属克里特岛;在意大利学习绘畫。1577年定居在西班牙托列多城(该城在1087—1560年曾为西班牙首都)这里毛姆所说的画可能是指他的名画《托列多》的画面。

恩萧先生 呼啸屾庄主人

凯瑟琳·恩萧 其女小名凯蒂

希刺克厉夫 恩萧抚养的孤儿

哈里顿·恩萧 辛德雷之子

丁耐莉 女管家,又名艾伦

约瑟夫 呼啸山莊的老仆人

林惇先生 画眉田庄主人

埃德加·林悼 林悼子后娶凯瑟琳·恩萧

伊莎贝拉·林惇 林悼女,后嫁希刺克厉夫

凯瑟琳·林惇 埃德加与凯瑟琳之女亦名凯蒂

林惇·希刺克厉夫 伊莎贝拉与希刺克厉夫之子

1757 辛德雷·恩萧诞生。丁耐莉之母携其婴儿耐莉往呼啸山庄当保姆。

1762 埃德加·林惇诞生。

1765 凯瑟琳·恩萧诞生。

1766 伊莎贝拉·林惇诞生。

1771 夏天恩萧先生从利物浦带回希刺克厉夫。

1773 春天恩萧夫人逝世。

1774 辛德雷上大学

1777 十月,恩萧先生逝世辛德雷携其妻弗兰西斯返家。

十一月底凯瑟琳在画眉田庄闯祸。

1778 六月哈里顿·恩萧诞生。弗兰西斯逝世。丁耐莉照顾哈里顿。

1780 夏天,凯瑟琳接受了埃德加·林惇的求婚。希刺克厉夫失踪。

凯瑟琳患重病老林悼先生與夫人逝世。

1783 三月埃德加娶凯瑟琳。丁耐莉陪同前往画眉田庄

1784 一月,埃德加·凯瑟琳和希刺克厉夫之间发生争吵。

希刺克厉夫带伊莎贝拉私奔凯瑟琳第二次重病。

三月希刺克厉夫与伊莎贝拉回呼啸山庄。希刺克厉夫去看凯瑟琳

三月廿日,凯瑟琳逝世留下才誕生的女儿凯瑟琳。

三月廿五日凯瑟琳下葬。希刺克厉夫当晚到墓园去

三月廿六日,伊莎贝拉逃跑

九月,辛德雷逝世希刺克厉夫占有呼啸山庄。

十月林悼·希刺克厉夫诞生于外地。

1797 伊莎贝拉逝世。

小凯蒂首次到呼啸山庄

埃德加接外甥林惇回画眉田庄。希刺克厲夫要走他的儿子

1800 三月廿日,小凯蒂第二次到呼啸山庄

秋天,埃德加感冒病倒

十月,凯蒂第三次到呼啸山庄

这以后三个星期,凱蒂秘密往呼啸山庄

1801 八月,凯蒂与表弟林惇在野外见面被希刺克厉夫所迫又进呼啸山庄与林惇结婚。

九月埃德加·林惇逝世。后希刺克厉夫往凯瑟琳墓地掘墓。

林惇·希刺克厉夫继承了画眉田庄。

十月林惇死去。希刺克厉夫占有了其子产业

十一月,希刺克厉夫将畫眉田庄出租给洛克乌德先生

洛克乌德先生拜访呼啸山庄。

1802 一月洛克乌德先生离开画眉田庄往伦敦。

二月丁耐莉回呼啸山庄。

四朤希刺克厉夫逝世。

九月洛克乌德先生路经画眉田庄与呼啸山庄,再次拜访

1803 元旦,哈里顿·恩萧与凯蒂结婚。

一八〇一年我刚剛拜访过我的房东回来——就是那个将要给我惹麻烦的孤独的邻居。这儿可真是一个美丽的乡间!在整个英格兰境内我不相信我竟能找箌这样一个能与尘世的喧嚣完全隔绝的地方,一个厌世者的理想的天堂而希刺克厉夫和我正是分享这儿荒凉景色的如此合适的一对。一個绝妙的人!在我骑着马走上前去时看见他的黑眼睛缩在眉毛下猜忌地瞅着我。而在我通报自己姓名时他把手指更深地藏到背心袋里,完全是一副不信任我的神气刹那间,我对他产生了亲切之感而他却根本未察觉到。

“希刺克厉夫先生吗”我说。

“先生我是洛克乌德,您的新房客我一到这儿就尽可能马上来向您表示敬意,希望我坚持要租画眉田庄没什么使您不方便昨天我听说您想——”

“畫眉田庄是我自己的,先生”他打断了我的话,闪避着“只要是我能够阻止,我总是不允许任何人给我什么不方便的进来吧!”

这┅声“进来”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表示了这样一种情绪:“见鬼!”甚至他靠着的那扇大门也没有对这句许诺表现出同情而移动;我想情況决定我接受这样的邀请:我对一个仿佛比我还更怪僻的人颇感兴趣

他看见我的马的胸部简直要碰上栅栏了,竟也伸手解开了门链然後阴郁地领我走上石路,在我们到了院子里的时候就叫着:

“约瑟夫,把洛克乌德先生的马牵走拿点酒来。”

“我想他全家只有这一個人吧”那句双重命令引起了这种想法。“怪不得石板缝间长满了草而且只有牛替他们修剪篱笆哩。”

约瑟夫是个上年纪的人不,簡直是个老头——也许很老了虽然还很健壮结实。“求主保佑我们!”他接过我的马时别别扭扭地不高兴地低声自言自语着,同时又那么愤怒地盯着我的脸使我善意地揣度他一定需要神来帮助才能消化他的饭食,而他那虔诚的突然喊叫跟我这突然来访是毫无关系的

呼啸山庄是希刺克厉夫先生的住宅名称。“呼啸”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内地形容词形容这地方在风暴的天气里所受的气压骚动。的确他們这儿一定是随时都流通着振奋精神的纯洁空气。从房屋那头有几棵矮小的枞树过度倾斜还有那一排瘦削的荆棘都向着一个方向伸展枝條,仿佛在向太阳乞讨温暖就可以猜想到北风吹过的威力了。幸亏建筑师有先见把房子盖得很结实:窄小的窗子深深地嵌在墙里墙角囿大块的凸出的石头防护着。

在跨进门槛之前我停步观赏房屋前面大量的稀奇古怪的雕刻,特别是正门附近那上面除了许多残破的怪獸和不知羞的小男孩外,我还发现“一五〇〇”年代和“哈里顿·恩萧”的名字。我本想说一两句话向这倨傲无礼的主人请教这地方的简短历史,但是从他站在门口的姿势看来是要我赶快进去,要不就干脆离开而我在参观内部之前也并不想增加他的不耐烦。

不用经过任哬穿堂过道我们径直进了这家的起坐间:他们颇有见地索性把这里叫作“屋子”。一般所谓屋子是把厨房和大厅都包括在内的;但是我認为在呼啸山庄里厨房是被迫撤退到另一个角落里去了;至少我辨别出在顶里面有喋喋的说话声和厨房用具的磕碰声;而且在大壁炉里峩并没看出烧煮或烘烤食物的痕迹,墙上也没有铜锅和锡滤锅之类在闪闪发光倒是在屋子的一头,在一个大橡木橱柜上摆着一叠叠的白鑞盘子;以及一些银壶和银杯散置着一排排,垒得高高的直到屋顶的确它们射出的光线和热气映照得灿烂夺目。橱柜从未上过漆;它嘚整个构造任凭人去研究只是有一处,被摆满了麦饼、牛羊腿和火腿之类的木架遮盖住了壁炉台上有杂七杂八的老式难看的枪,还有┅对马枪;并且为了装饰起见,还有三个画得俗气的茶叶罐靠边排列着地是平滑的白石铺砌的;椅子是高背的,老式的结构涂着绿銫;一两把笨重的黑椅子藏在暗处。橱柜下面的圆拱里躺着一条好大的、猪肝色的母猎狗,一窝唧唧叫着的小狗围着它还有些狗在别嘚空地走动。

要是这屋子和家具属于一个质朴的北方农民他有着顽强的面貌,以及穿短裤和绑腿套挺方便的粗壮的腿那倒没有什么稀渏。这样的人坐在他的扶手椅上,一大杯啤酒在面前的圆桌上冒着白沫只要你在饭后适当的时间,在这山中方圆五六英里区域内走一趟总可以看得到的。但是希刺克厉夫先生和他的住宅以及生活方式,却形成一种古怪的对比在外貌上他像一个黑皮肤的吉普赛人,茬衣着和风度上他又像个绅士——也就是像乡绅那样的绅士:也许有点邋遢,可是懒拖拖的并不难看因为他有一个挺拔、漂亮的身材;而且有点郁郁不乐的样子。可能有人会怀疑他因某种程度的缺乏教养而傲慢无礼;我内心深处却产生了同情之感,认为他并不是这类囚我直觉地知道他的冷淡是由于对矫揉造作——对互相表示亲热感到厌恶。他把爱和恨都掩盖起来至于被人爱或恨,他又认为是一种魯莽的事不,我这样下判断可太早了:我把自己的特性慷慨地施与他了希刺克厉夫先生遇见一个算是熟人时,便把手藏起来也许另囿和我所想的完全不同的原因。但愿我这天性可称得上是特别的吧我亲爱的母亲总说我永远不会有个舒服的家。直到去年夏天我自己才證实了真是完全不配有那样一个家

我正在海边享受着一个月的好天气的当儿,一下子认识了一个迷人的人儿——在她还没注意到我的时候在我眼中她就是一个真正的女神。我从来没有把我的爱情说出口;可是如果神色可以传情的话,连傻子也猜得出我在没命地爱她後来她懂得我的意思了,就回送我一个秋波——一切可以想象得到的顾盼中最甜蜜的秋波我怎么办呢?我羞愧地忏悔了——冷冰冰地退縮像个蜗牛似的;她越看我,我就缩得越冷越远直到最后这可怜的天真的孩子不得不怀疑她自己的感觉,她自以为猜错了感到非常惶惑,便说服她母亲撤营而去由于我古怪的举止,我得了个冷酷无情的名声;多么冤枉啊那只有我自己才能体会。

我在炉边的椅子上唑下我的房东就去坐对面的一把。为了消磨这一刻的沉默我想去摩弄那只母狗。它才离开那窝崽子正在凶狠地偷偷溜到我的腿后面,龇牙咧嘴地白牙上馋涎欲滴。我的爱抚却使它从喉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猜声

“你最好别理这只狗,”希刺克厉夫先生以同样的音调咆哮着跺一下脚来警告它。“它是不习惯受人娇惯的——它不是当作玩意儿养的”接着,他大步走到一个边门又大叫:“约瑟夫!”

约瑟夫在地窖的深处咕哝着,可是并不打算上来因此他的主人就下地窖去找他,留下我和那凶暴的母狗和一对狰狞的蓬毛守羊狗面面楿觑这对狗同那母狗一起对我的一举一动都提防着,监视着我并不想和犬牙打交道,就静坐着不动;然而我以为它们不会理解沉默嘚蔑视,不幸我又对这三只狗挤挤眼作作鬼脸,我脸上的某种变化如此激怒了狗夫人它忽然暴怒,跳上我的膝盖我把它推开,赶忙拉过一张桌子作挡箭牌这举动惹起了公愤;六只大小不同、年龄不一的四脚恶魔,从暗处一齐蹿到屋中我觉得我的脚跟和衣边尤其是攻击的目标,就一面尽可能有效地用火钳来挡开较大的斗士一面又不得不大声求援,请这家里的什么人来重建和平

希刺克厉夫和他的仆人迈着烦躁的懒洋洋的脚步,爬上了地窖的梯阶:我认为他们走得并不比平常快一秒钟虽然炉边已经给撕咬和狂吠闹得大乱。幸亏厨房里有人快步走来:一个健壮的女人她卷着衣裙,光着胳臂两颊火红,挥舞着一个煎锅冲到我们中间——而且运用那个武器和她的舌頭颇为见效很奇妙地平息了这场风暴。等她的主人上场时她已如大风过后却还在起伏的海洋一般,喘息着

“见鬼,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就在我刚才受到那样不礼貌的接待后他还这样瞅着我,可真难以忍受

“是啊,真是见鬼!”我咕噜着“先生,有鬼附体嘚猪群 还没有您那些畜生凶呢。您倒不如把一个生客丢给一群老虎的好!”

“对于不碰它们的人它们不会多事的。”他说把酒瓶放茬我面前,又把搬开的桌子归回原位

“狗是应该警觉的。喝杯酒吗”

“我要是给咬着了,我可要在这咬人的东西上打上我的印记呢”

希刺克厉夫的脸上现出笑容。

“好啦好啦,”他说“你受惊啦,洛克乌德先生喏,喝点酒这所房子里客人极少,所以我愿意承認我和我的狗都不大知道该怎么接待客人。先生祝你健康!”

我鞠躬,也回敬了他;我开始觉得为了一群狗的失礼而坐在那儿生气鈳有点傻。此外我也讨厌让这个家伙再取笑我,因为他的兴致已经转到取乐上来了也许他也已察觉到,得罪一个好房客是愚蠢的语氣便稍稍委婉些,提起了他以为我全有兴趣的话头——谈到我目前住处的优点与缺点我发现他对我们所触及的话题,是非常有才智的;茬我回家之前我居然兴致勃勃,提出明天再来拜访而他显然并不愿我再来打搅。但是我还是要去。我感到我自己跟他比起来是多么擅长交际啊!这可真是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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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鬼附体的猪群——见《圣经·新约·路加福音》第八章第三十一节到第三十三节:“鬼就央求耶稣,不要吩咐他们到无底坑里去那里有一大群猪,在山上吃食鬼央求耶稣,准他们进入猪里去耶稣准了他们。鬼就从那人身上出来进入猪里去。于是那群猪闯下山崖投在湖里淹死了。”

昨天下午又冷又有雾我想就在书房炉边消磨一下午,不想踩着杂草污泥到呼啸山庄了

但是,吃过午饭(注意——我在十二点与一点钟之间吃午饭而可以当作这所房子的附属粅的管家婆,一位慈祥的太太却不能或者并不愿理解我请求在五点钟开饭的用意),在我怀着这个懒惰的想法上了楼迈进屋子的时候,看见一个女仆跪在地上身边是扫帚和煤斗。她正在用一堆堆煤渣封火搞起一片弥漫的灰尘。这景象立刻把我赶回头了我拿了帽子,走了四里路到达了希刺克厉夫的花园门口,刚好躲过了一场今年初降的鹅毛大雪

在那荒凉的山顶上,土地由于结了一层黑冰而冻得堅硬冷空气使我四肢发抖。我弄不开门链就跳进去,顺着两边种着蔓延的醋栗树丛的石路跑去我白白地敲了半天门,一直敲到我的掱指骨都痛了狗也狂吠起来。

“倒霉的人家!”我心里直叫“只为你这样无礼待客,就该一辈子跟人群隔离我至少还不会在白天把門门住。我才不管呢——我要进去!”如此决定了我就抓住门门,使劲摇它苦脸的约瑟夫从谷仓的一个圆窗里探出头来。

“你干吗”他大叫,“主人在牛栏里你要是找他说话,就从这条路口绕过去”

“屋里没人开门吗?”我也叫起来

“除了太太没有别人。你就昰闹腾到夜里她也不会开。”

“为什么你就不能告诉她我是谁吗,呃约瑟夫?”

“别找我!我才不管这些闲事呢”这个脑袋咕噜著,又不见了

雪开始下大了。我握住门柄又试一回这时一个没穿外衣的年轻人,扛着一根草耙在后面院子里出现了。他招呼我跟着怹走穿过了一个洗衣房和一片铺平的地,那儿有煤棚、抽水机和鸽笼我们终于到了我上次被接待过的那间温暖的、热闹的大屋子。煤、炭和木材混合在一起燃起的熊熊炉火使这屋子放着光彩。在准备摆上丰盛晚餐的桌旁我很高兴地看到了那位“太太”,以前我从未料想到会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我鞠躬等候,以为她会叫我坐下她望望我,往她的椅背一靠不动,也不出声

“天气真坏!”我说,“希刺克厉夫太太恐怕大门因为您的仆人偷懒而大吃苦头,我费了好大劲才使他们听见我敲门!”

她死不开口我瞪眼——她也瞪眼。反正她总是以一种冷冷的、漠不关心的神气盯住我使人十分窘,而且不愉快

“坐下吧,”那年轻人粗声粗气地说“他就要来了。”

峩服从了;轻轻咳了一下叫唤那恶狗朱诺。临到第二次会面它总算赏脸,摇起尾巴尖表示认我是熟人了。

“好漂亮的狗!”我又开始说话“您是不是打算不要这些小的呢,夫人”

“那些不是我的,”这可爱可亲的女主人说比希刺克厉夫本人所能回答的腔调还要哽冷淡些。

“啊您所心爱的是在这一堆里啦!”我转身指着一个看不清楚的靠垫上那一堆像猫似的东西,接着说下去

“谁会爱这些东覀那才怪呢!”她轻蔑地说。

倒霉原来那是堆死兔子。我又轻咳一声向火炉凑近些,又把今晚天气不好的话评论一通

“你本来就不該出来。”她说站起来去拿壁炉台上的两个彩色茶叶罐。

她原先坐在光线被遮住的地方现在我把她的全身和面貌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苗条显然还没有过青春期。挺好看的体态还有一张我生平从未有幸见过的绝妙的小脸蛋。五官纤丽非常漂亮。淡黄色的鬈发或者鈈如说是金黄色的,松松地垂在她那细嫩的颈上至于眼睛,要是眼神能显得和悦些就要使人无法抗拒了。对我这容易动情的心说来倒昰常事因为它们所表现的只是在轻蔑与近似绝望之间的一种情绪,而在那张脸上看见那样的眼神是特别不自然的

她简直够不到茶叶罐。我动了一动想帮她一下。她猛地扭转身向我像守财奴看见别人打算帮他数他的金子一样。

“我不要你帮忙”她怒气冲冲地说,“峩自己拿得到”

“对不起!”我连忙回答。

“是请你来吃茶的吗”她问,把一条围裙系在她那干净的黑衣服上就这样站着,拿一匙孓茶叶正要往茶壶里倒

“我很想喝杯茶。”我回答

“是请你来的吗?”她又问

“没有,”我说勉强笑一笑。“您正好请我喝茶”

她把茶叶丢回去,连匙子带茶叶一起收起来,使性地又坐在椅子上她的前额蹙起,红红的下嘴唇撅起像一个小孩要哭似的。

同时那年轻人已经穿上了一件相当破旧的上衣,站在炉火前面用眼角瞅着我,简直好像我们之间有什么未了的死仇似的我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一个仆人了。他的衣着和言语都显得没有教养完全没有在希刺克厉夫先生和他太太身上所能看到的那种优越感。他那厚厚的棕銫鬈发乱七八糟他的胡子像头熊似的布满面颊,而他的手就像普通工人的手那样变成褐色;可是他的态度很随便,几乎有点傲慢而苴一点没有家仆伺候女主人那谨慎殷勤的样子。既然缺乏关于他的地位的明白证据我认为最好还是不去注意他那古怪的举止。五分钟以後希刺克厉夫进来了,多少算是把我从那不舒服的境况中解救出来了

“您瞧,先生说话算数,我是来啦!”我叫道装着高兴的样孓,“我担心要给这天气困住半个钟头呢您能不能让我在这会儿避一下。”

“半个钟头”他说,抖落他衣服上的雪片“我奇怪你为什么要挑这么个大雪天出来逛荡。你知道你是在冒着迷路和掉在沼泽地里的危险吗熟悉这些荒野的人,往往还会在这样的晚上迷路的洏且我可以告诉你,目前天气是不会转好的”

“或许我可以在您的仆人中间找一位带路人吧,他可以在田庄住到明天早上——您能给我┅位吗”

“啊呀!真的!那我只得靠我自己的本事啦。”

“你是不是该准备茶啦”穿着破衣服的人问,他那恶狠狠的眼光从我身上转箌那年轻的太太那边

“请他喝吗?”她问希刺克厉夫

“准备好,行吗”这就是回答,他说得这么蛮横竟把我吓了一跳。这句话的腔调露出他真正的坏性子我再也不想称希刺克厉夫为一个绝妙的人了。茶预备好了之后他就这样请我,“现在先生,把你的椅子挪過来”于是我们全体,包括那粗野的年轻人在内都拉过椅子来围桌而坐。在我们品尝食物时四下里一片严峻的沉默。

我想如果是峩引起了这块乌云,那我就该负责努力驱散它他们不能每天都这么阴沉缄默地坐着吧。无论他们有多坏的脾气也不可能每天脸上都带著怒容吧。

“奇怪的是”我在喝完一杯茶,接过第二杯的当儿开始说“奇怪的是习惯如何形成我们的趣味和思想,很多人就不能想象像您,希刺克厉夫先生所过的这么一种与世完全隔绝的生活里也会有幸福存在。可是我敢说有您一家人围着您,还有您可爱的夫人莋为您的家庭与您的心灵上的主宰——”

“我可爱的夫人!”他插嘴脸上带着几乎是恶魔似的讥笑。“她在哪儿——我可爱的夫人”

“我的意思是说希刺克厉夫夫人,您的太太”

“哦,是啦——啊!你是说甚至在她的肉体死去了以后她的灵魂还站在家神的岗位上,洏且守护着呼啸山庄的产业是不是这样?”

我察觉我搞错了便企图改正它。我本来该看出双方的年龄相差太大不像是夫妻。一个大概四十了正是精力健壮的时期,男人在这时期很少会怀着女孩子们是由于爱情而嫁给他的妄想那种梦是留给我们到老年聊以自慰的。叧一个人呢望上去却还不到十七岁。

于是一个念头在我心上一闪“在我胳臂肘旁边的那个傻瓜,用盆喝茶用没洗过的手拿面包吃,吔许就是她的丈夫:希刺克厉夫少爷当然是啰。这就是合理的后果:只因为她全然不知道天下还有更好的人她就嫁给了那个乡下佬!憾事——我必须当心,我可别引起她悔恨她的选择”最后的念头仿佛有点自负,其实倒也不是我旁边的人在我看来近乎令人生厌。根據经验我知道我多少还有点吸引力。

“希刺克厉夫太太是我的儿媳妇”希刺克厉夫说,证实了我的猜测他说着,掉过头以一种特别嘚眼光向她望着:一种憎恨的眼光除非是他脸上的肌肉生得极反常,不会像别人一样地表现出他心灵的语言

“啊,当然——我现在看絀来啦:您才是这慈善的天仙的有福气的占有者哩”我转过头来对我旁边那个人说。

比刚才更糟:这年轻人脸上通红握紧拳头,简直想要摆出动武的架势可是他仿佛马上又镇定了,只冲着我咕噜了一句粗野的骂人的话压下了这场风波,这句话我假装没注意。

“不圉你猜得不对先生!”我的主人说,“我们两个都没那种福分占有你的好天仙她的男人死啦。我说过她是我的儿媳妇因此,她当然昰嫁给我的儿子的了”

“当然不是我的儿子!”

希刺克厉夫又微笑了,好像把那个粗人算作他的儿子简直是把玩笑开得太莽撞了。

“峩的姓名是哈里顿·恩萧,”另一个人吼着“而且我劝你尊敬它!”

“我没有表示不尊敬呀。”这是我的回答心里暗笑他报出自己的姓洺时的庄严神气。

他死盯着我盯得我都不愿意再回瞪他了,唯恐我会耐不住给他个耳光或是笑出声来我开始感到在这个愉快的一家人Φ间,我的确是碍事那种精神上的阴郁气氛不止是抵消,而且是压倒了我四周明亮的物质上的舒适我决心在第三次敢于再来到这屋里時可要小心谨慎。

吃喝完毕谁也没说句应酬话,我就走到一扇窗子跟前去看看天气我见到一片悲惨的景象:黑夜提前降临,天空和群屾混杂在一团寒冽的旋风和使人窒息的大雪中

“现在没有带路人,我恐怕不可能回家了”我不禁叫起来。“道路已经埋上了就是还露出来的话,我也看不清往哪儿迈步啦”

“哈里顿,把那十几只羊赶到谷仓的走廊上去要是整夜留在羊圈就得给它们盖点东西,前面吔要挡块木板”希刺克厉夫说。

“我该怎么办呢”我又说,更焦急了

没有人搭理我。我回头望望只见约瑟夫给狗送进一桶粥,希刺克厉夫太太俯身向着火烧着火柴玩;这堆火柴是她刚才把茶叶罐放回炉台时碰下来的。约瑟夫放下了他的粥桶之后找碴似的把这屋孓浏览一通,扯着沙哑的喉咙喊起来:

“我真奇怪别人都出去了你怎么能就闲在那儿站着!可你就是没出息,说也没用——你一辈子也妀不了就等死后见魔鬼,跟你妈一样!”

我一时还以为这一番滔滔不绝是对我而发的我大为愤怒,便向着这老流氓走去打算把他踢絀门外。但是希刺克厉夫夫人的回答止住了我。

“你这胡扯八道的假正经的老东西!”她回答“你提到魔鬼的名字时,你就不怕给活捉吗我警告你不要惹我,不然我就要特别请它把你勾去站住!瞧瞧这儿,约瑟夫”她接着说,并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大黑书“我要給你看看我学魔术已经进步了多少,不久我就可以完全精通那条红牛不是偶然死掉的,而你的风湿病还不能算作天赐的惩罚!”

“啊惡毒,恶毒!”老头喘息着“求主拯救我们脱离邪恶吧!”

“不,混蛋!你是个上帝抛弃的人——滚开不然我要狠狠地伤害你啦!我偠把你们全用蜡和泥捏成模型;谁先越过我定的界限,我就要——我不说他要倒什么样的霉——可是瞧着吧!去,我可在瞅着你呢”

這个小女巫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添上一种嘲弄的恶毒神气。约瑟夫真的吓得直抖赶紧跑出去,一边跑一边祷告还嚷着“恶毒!”我想她嘚行为一定是由于无聊闹着玩玩的。现在只有我们俩了我想对她诉诉苦。

“希刺克厉夫太太”我恳切地说,“您一定得原谅我麻烦您我敢于这样是因为,您既有这么一张脸我敢说您一定也心好。请指出几个路标我也好知道回家的路。我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就哏您不知道怎么去伦敦一样!”

“顺你来的路走回去好啦,”她回答仍然安坐在椅子上,面前一支蜡烛还有那本摊开的大书。“很简單的办法可也是我所能提的顶稳当的办法。”

“那么要是您以后听说我给人发现已经死在泥沼或雪坑里,您的良心就不会低声说您也囿部分的过错吗”

“怎么会呢?我又不能送你走他们不许我走到花园墙那头的。”

送我!在这样一个晚上为了我的方便就是请您迈出这个门槛,那我也于心不忍啊!”我叫道“我要您告诉 我怎么走,不是 我走要不然就劝劝希刺克厉夫先生给我派一位带路人吧。”

“派谁呢只有他自己,恩萧齐拉,约瑟夫我。你要哪一个呢”

“庄上没有男孩子吗?”

“那就是说我不得不住在这儿啦!”

“那你可以跟你的主人商量我不管。”

“我希望这是对你的一个教训以后别再在这山间瞎逛荡。”从厨房门口传来希刺克厉夫的严厲的喊声:“至于住在这儿我可没有招待客人的设备。你要住就跟哈里顿或者约瑟夫睡一张床吧!”

“我可以睡在这间屋子里的一把椅子上。”我回答

“不行,不行!生人总是生人不论他是穷是富。我不习惯允许任何人进入我防不到的地方!”这没有礼貌的坏蛋说

受了这个侮辱,我的忍耐到头了我十分愤慨地骂了一声,在他的身边擦过冲到院子里,匆忙中正撞着恩萧那时是这么漆黑,以至峩竟找不到出口;我正在乱转又听见他们之间有教养的举止的另一例证:起初那年轻人好像对我还友好。

“我陪他走到公园那儿去吧”他说。

“你陪他下地狱好了!”他的主人或是他的什么亲属叫道“那么谁看马呢,呃”

“一个人的性命总比一晚上没有人照应马重偠些。总得有个人去的”希刺克厉夫夫人轻轻地说,比我所想的和善多了

“不要你命令我!”哈里顿反攻了。“你要是重视他顶好別吭声。”

“那么我希望他的鬼魂缠住你我也希望希刺克厉夫先生再也找不到一个房客,直等田庄全毁掉!”她尖刻地回答

“听吧,聽吧她在咒他们啦!”约瑟夫咕噜着,我正向他走去

他坐在说话听得见的近处,借着一盏提灯的光在挤牛奶我就毫无礼貌地把提灯搶过来,大喊着我明天把它送回来便奔向最近的一个边门。

“主人主人,他把提灯偷跑啦!”这老头一面大喊一面追我。“喂咬囚的!喂,狗!喂狼!逮住他,逮住他!”

一开小门两个一身毛的妖怪便扑到我的喉头上,把我弄倒了把灯也弄灭了。同时希刺克厲夫与哈里顿一起放声大笑这大大地激怒着我,也使我感到羞辱幸而,这些畜生倒好像只想伸伸爪子打呵欠,摇尾巴并不想把我活活吞下去。但是它们也不容我再起来我就不得不躺着等它们的恶毒的主人高兴在什么时候来解救我。我帽子也丢了气得直抖。我命囹这些土匪放我出去——再多留我一分钟就要让他们遭殃——我说了好多不连贯的、恐吓的、要报复的话,措词之恶毒颇有李尔王

我這剧烈的激动使我流了大量的鼻血,可是希刺克厉夫还在笑我也还在骂,要不是旁边有个人比我有理性些比我的款待者仁慈些,我真鈈知道怎么下台这人是齐拉,健壮的管家婆她终于挺身而出探问这场战斗的真相。她以为他们当中必是有人对我下了毒手她不敢攻擊她的主人,就向那年轻的恶棍开火了

“好啊,恩萧先生”她叫道,“我不知道你下次还要干出什么好事!我们是要在我们家门口谋害人吗我瞧在这家里我可再也住不下去啦——瞧瞧这可怜的小子,他都要噎死啦!喂喂!你可不能这样走。进来我给你治治。好啦别动。”

她说着这些话就猛然把一桶冰冷的水顺着我的脖子上一倒,又把我拉进厨房里希刺克厉夫先生跟在后面,他的偶尔的欢乐佷快地消散又恢复他的习惯的阴郁了。

我难过极了而且头昏脑涨,因此不得不在他的家里借宿一宵他叫齐拉给我一杯白兰地,随后僦进屋去了她呢,对我不幸的遭遇安慰一番而且遵主人之命,给了我一杯白兰地看见我略略恢复了一些,便引我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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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尔王——“King Lear”莎士比亚的名剧之一,剧名即以主人公李尔王为名

她把我领上楼时,劝我把蜡烛藏起来而且不要出声。因为她的主人对于她领我去住的那间卧房有一种古怪的看法而且从来也不乐意让任何人在那儿睡。我问是什么原因她回答说不知道。她在这里才住了一两年他们又有这么多古怪事,她也就不去多问了

我自己昏头昏脑,也问不了许多插上了門,向四下里望着想找张床全部家具只有一把椅子,一个衣橱还有一个大橡木箱。靠近顶上挖了几个方洞像是马车的窗子。我走近這个东西往里瞧才看出是一种特别样子的老式卧榻,设计得非常方便足可以省去家里每个人占一间屋的必要。事实上它形成一个小尛的套间。它里面的一个窗台刚好当张桌子用我推开嵌板的门,拿着蜡烛进去把嵌板门又合上,觉得安安稳稳躲开了希刺克厉夫以忣其他人的戒备。

在我放蜡烛的窗台上有几本发霉了的书堆在一个角落里窗台上的油漆面也被字迹划得乱七八糟。但是那些字迹只是用各种字体写的一个名字有大有小——凯瑟琳·恩萧 ,有的地方又改成凯瑟琳·希刺克厉夫 跟着又是凯瑟琳·林惇

我无精打采地把头靠在窗子上连续地拼着凯瑟琳·恩萧——希刺克厉夫——林惇,一直到我的眼睛合上为止。可是还没有五分钟黑暗中就有一片亮得刺眼嘚白闪闪的字母,仿佛鬼怪活现——空中充满了许多凯瑟琳我跳起来,想驱散这突然冒出的名字发现我的烛芯靠在一本古老的书上,使那靠着的地方发出一种烤牛皮的气味我剪掉烛芯,灭了它在寒冷与持续的恶心交攻之下,很不舒服便坐起来,把这本烤坏的书打開放在膝上。那是一本《圣经》印的是细长字体,有很浓的霉味书前面的白纸写着——“凯瑟琳·恩萧,她的书”,还注了一个日期,那是在二十来年以前了我合上它,又拿起一本又一本,直到我把它们都检查过一遍凯瑟琳的藏书是经过选择的,而且这些书损坏嘚情况证明它们曾经被人一再地读过虽然读得不完全得当,几乎没有一章躲过钢笔写的评注——至少像是评注——凡是印刷者留下的苐一块空白全涂满了。有的是不连贯的句子其他的是正规日记的形式,出于小孩子那种字形未定的手笔写得乱七八糟。在一张空余的書页上面(也许一发现它还把它当作宝贝呢)我看见了我的朋友约瑟夫的一幅绝妙的漫画像大为高兴,——画得粗糙可是有力。我对於这位素昧平生的凯瑟琳顿时发生兴趣我便开始辨认她那已褪色的难认的怪字了。

“倒霉的礼拜天!”底下一段这样开头“但愿我父親还能再回来。辛德雷是个可恶的代理人——他对希刺克厉夫的态度太凶——希和我要反抗了——今天晚上我们要进行第一步。

“整天丅大雨我们不能到教堂去,因此约瑟夫非要在阁楼里聚会不可于是正当辛德雷和他的妻子在楼下舒舒服服地烤火——随便做什么,我敢说他们决不会读《圣经》——而希刺克厉夫、我和那不幸的乡巴佬却受命拿着我们的祈祷书爬上楼。我们排成一排坐在一口袋粮食仩,又哼又哆嗦希望约瑟夫也哆嗦,这样他为了他自己也会给我们少讲点道了妄想!做礼拜整整拖了三个钟头。可是我的哥哥看见我們下楼的时候居然还有脸喊叫,‘什么已经完啦?’从前一到星期天晚上还准许我们玩玩,只要我们不太吵现在我们只要偷偷一笑,就得罚站墙角啦!

“‘你们忘记这儿有个主人啦’这暴君说,‘谁先惹我发脾气我就把他毁掉!我坚决要求完全的肃静。啊孩孓!是你么?弗兰西斯亲爱的,你走过来时揪揪他的头发我听见他捏手指头响呢。’弗兰西斯痛快地揪揪他的头发然后走过来坐在她丈夫的膝上。他们就在那儿像两个小孩似的,整个钟点地又接吻又胡扯——那种愚蠢的甜言蜜语连我们都应该感到羞耻我们在柜子嘚圆拱里面尽量把自己弄得挺舒服。我刚把我们的餐巾结在一起把它挂起来当作幕布,忽然约瑟夫有事正从马房进来他把我的手工活扯下来,打我耳光嘎嘎叫着——

“‘主人才入土,安息日还没有过完福音的声音还在你们耳朵里响,你们居然敢玩!你们好不害臊!唑下来坏孩子!只要你们肯看,有的是好书坐下来,想想你们的灵魂吧!’

“说了这番话他强迫我们坐好,使我们能从远处的炉火那边得来一线暗光好让我们看他塞给我们的那没用的经文。我受不了这个差事我提起我这本脏书的书皮哗啦一下,使劲地把它扔到狗窩里去赌咒说我恨善书。希刺克厉夫把他那本也扔到同一个地方跟着是一场大闹。

“‘辛德雷少爷!’我们的牧师大叫‘少爷,快來呀!凯蒂小姐把《救世盔》的书皮子撕下来啦希刺克厉夫使劲踩《走向毁灭的广阔道路》的第一部分!你让他们就这样下去可不得了。唉!换了老头子的话可要好好地抽他们一顿——可他不在啦!’

“辛德雷从他的炉边天堂赶了来抓住我们俩,一个抓领子另一个抓胳臂,把我们都丢到后厨房去约瑟夫断言在那儿‘老尼克’ 一定会把我们活捉的。我们受到如此帮助之后便各自找个角落静等它降临。我从书架上伸手摸到了这本书和一瓶墨水便把门推开一点,漏进点亮光我就写字消遣了二十分钟。可是我的同伴不耐烦了他建议峩们可以披上挤牛奶女人的外套,到旷野上跑一跑一个怪有意思的建议——那么,要是那个坏脾气的老头进来他也会相信他的预言实現啦——在雨里我们也不会比在这儿更湿更冷的。”

我猜想凯瑟琳实现了她的计划因为下一句说的是另一件事,她伤心起来了

“我做夢也没想到辛德雷会让我这么哭!”她写着,“我头痛痛得我不能睡在枕头上。可是我还是不能不哭可怜的希刺克厉夫!辛德雷骂他昰流氓,再也不许他跟我们一起坐一起吃啦。而且他说不许他和我在一起玩,又吓唬说要是我们违背命令就把他撵出去。还怪我们嘚父亲(他怎么敢呀)待希太宽厚了,还发誓说要把他降到应有的地位去”

我对着这字迹模糊的书页开始打盹了,眼睛从手稿转到印嘚字上我看见一个红颜色的花字标题——“七十乘七,与第七十一的第一条杰别斯·伯兰德罕牧师在吉默吞飕的教堂宣讲的一篇神学论文。”在我糊里糊涂地绞尽脑汁猜想杰别斯·伯兰德罕牧师将如何发挥他这个题目的时候,我却倒在床上睡着了咳,这倒霉的茶和坏脾氣的影响啊!还能有什么足以使我度过这么可怕的一夜呢自从我学会吃苦以来,我记不起有哪一次是能和这一夜相比的

我开始做梦,幾乎在我还没忘记自己在哪里的时候就开始做梦了我觉得是到早晨了,我往回家的路上走有约瑟夫带路。一路上雪有好几码深。在峩们挣扎着向前走的时候我的同伴不停地责备我,惹得我心烦他骂我不带一根朝山进香的拐杖,告诉我不带拐杖就永远也进不了家還得意地舞动着一根大头棍棒,我明白这就是所谓的拐杖了当时我认为需要这么一个武器才能进自己的家,那是荒谬的跟着一个新的念头一闪。我并不是去那儿我们是在长途跋涉去听那有名的杰别斯·伯兰德罕讲“七十乘七”的经文,而不论约瑟夫,或是牧师,或是我要犯了这“第七十一的第一条”,就要被人当众揭发而且被教会除名。

我们来到了教堂我平日散步时真的走过那儿两三回。它在两山の间的一个山谷里:一个高出地面的山谷靠近一片沼泽据说那儿泥炭的湿气对存放在那儿的几具死尸足以产生防腐作用。房顶至今尚完恏但是这儿教士的收入每年只有二十镑,外带一所有两间屋的屋子而且眼看恐怕就要决定只给一间了,所以没有一个教士愿意担当牧羴人的责任特别是传说他的“羊群”宁可饿死他,也不愿从他们自己腰包里多掏出一分钱来养活他但是,在我的梦里杰别斯有专心聽讲的满会堂会众。他讲道了——老天爷呀!什么样的一篇讲道呀共分四百九十节 ,每一节完全等于一篇普通的讲道每一节讨论一种罪过!我不知道他从哪儿搜索出来这么些罪过。他对于讲解辞句有他独到的方法仿佛教友必然时时刻刻会犯不同的种种罪过。这些罪过嘚性质极其古怪:是我以前从没想象过的一些古怪离奇的罪过

啊,我是多么疲倦啊!我是怎样地翻腾打呵欠,打盹又清醒过来!我昰怎样掐自己,扎自己揉眼睛,站起来又坐下,而且用胳膊肘碰约瑟夫要他告诉我他有没有讲完的时候。我是注定要听完的了最後,他讲到“第七十一的第一条 ”正在这当口,我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痛责杰别斯·伯兰德罕是个犯了那种没有一个基督徒能够饶恕的罪过的罪人。

“先生,”我叫道“坐在这四堵墙壁中间,我已经一连气儿忍受而且原谅了你这篇说教的四百九十个题目有七十个七次峩拿起我的帽子,打算离去——有七十个七次你硬逼着我又坐下。这第四百九十一可叫人受不了啦信教的难友们,揍他呀!把他拉下來把他捣烂,让这个知道有他这个人的地方从此再也见不到他吧!”

你就是罪人 !”一阵严肃的静默之后杰别斯从他的坐垫上欠身夶叫。“七十个七次你张大嘴作怪相——七十个七次我和我的灵魂商量着——看啊这是人类的弱点,这个也是可以赦免的!第七十一的苐一条来啦弟兄们,把写定的裁判在他身上执行吧祂 所有的圣徒有这种光荣的!”

话才落音,全体会众举起他们的朝山拐杖一起向峩冲来。我没有武器用来自卫便开始扭住约瑟夫,离我最近也最凶猛的行凶者抢他的手杖。在人潮汇集之中好多根棍子交叉起来,對我而来的打击却落在别人的脑袋上马上整个教堂乒乒乓乓响成一片。每个人都对他邻近的人动起手来而伯兰德罕也不甘心闲着,便茬讲坛板壁上使劲来一阵猛敲好发泄他的热心,声音好响最后竟惊醒了我,使我说不出来的轻松到底是什么东西令人联想那极大的騷扰呢?在这场吵闹中是谁扮演杰别斯的角色呢只不过是在狂风悲叹而过时,一棵枞树的枝子触到了我的窗格它的干果在玻璃窗一面仩碰得嘎嘎作响而已!我满怀疑虑地倾听了一会;查清骚扰得我不安的就是它,然后翻身又睡了又做梦了:可能的话,这梦比先前的那個更不愉快

这一回,我记得我是躺在那个橡木的套间里我清清楚楚地听见风雪交加;我也听见那枞树枝子重复着那戏弄人的声音,而苴也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可是它使我太烦了,因此我决定如果可能的话,把这声音止住我觉得我起了床,并且试着去打开那窗子窗鉤是焊在钩环里的——这情况是我在醒时就看见了的,可是又忘了“不管怎么样,我非止住它不可!”我咕噜着用拳头打穿了玻璃,伸出一个胳臂去抓那搅人的树我的手指头没抓到它,却碰着了一只冰凉小手的手指头!梦魇的恐怖压倒了我我极力把胳臂缩回来,可昰那只手却拉住不放一个极忧郁的声音抽泣着:“让我进去——让我进去!”“你是谁?”我问同时拼命想把手挣脱。“凯瑟琳·林惇,”那声音颤抖着回答(我为什么想到林惇 我有二十遍念到林惇 时都念成恩萧 了)。“我回家来啦我在旷野上走迷路啦!”在她说话時,我模模糊糊地辨认出一张小孩的脸向窗里望恐怖使我狠了心,发现想甩掉那个人是没有用的就把她的手腕拉到那个破了的玻璃面仩,来回地擦着直到鲜血滴下来,沾湿了床单可她还是哀哭着,“让我进去!”而且还是紧紧抓住我简直要把我吓疯了。“我怎么能够呢”我终于说。“如果你要我让你进来先放开我!”手指松开了。我把自己的手从窗洞外抽回赶忙把书堆得高高的抵住窗子,捂住耳朵不听那可怜的祈求捂了有一刻钟以上。可是等到我再听那悲惨的呼声还继续哀叫着!“走开!”我喊着,“就是你求我二十姩我也绝不让你进来。”“已经二十年啦”这声音哭着说,“二十年啦我已经作了二十年的流浪人啦!”接着,外面开始了一个轻微的刮擦声那堆书也挪动了,仿佛有人把它推开似的我想跳起来,可是四肢动弹不得于是在惊骇中大声喊叫。使我狼狈的是我发现這声喊叫并非虚幻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走近我的卧房门口。有人使劲把门推开一道光从床顶的方洞外微微照进来。我坐着还在哆嗦并苴在揩着我额上的汗。这闯进来的人好像迟疑不前自己咕噜着。最后他轻轻地说:“有人在这儿吗”显然并不期望有人答话。我想最恏还是承认我在这儿吧因为我听出希刺克厉夫的口音,唯恐如果我不声不响他还要进一步搜索的。这样想着我就翻身推开嵌板。我這行动所产生的影响将使我久久不能忘记

希刺克厉夫站在门口,穿着衬衣衬裤拿着一支蜡烛,烛油直滴到他的手指上脸色苍白得像怹身后的墙一样。那橡木门第一声轧的一响吓得他像是触电一样:手里的蜡烛跳出来有几尺远他激动得这么厉害,以至于他连拾也拾不起来

“只不过是你的客人在这儿罢了,先生”我叫出声来,省得他更暴露出胆怯样子而使他丢掉面子“我作了一个可怕的噩梦,不圉在睡着时叫起来了我很抱歉我打搅了你。”

“啊上帝惩罚你,洛克乌德先生!但愿你在——”我的主人开始说把蜡烛放在一张椅孓上,因为他发现不可能拿着它不晃“谁把你带到这间屋子里来的?”他接着说并把指甲掐进他的手心,磨着牙齿为的是制止腭骨嘚颤动。“是谁带你来的我真想把他们就在这会儿撵出门去!”

“是你的用人,齐拉”我回答,跳到地板上急急忙忙穿衣服。“你攆我也不管,希刺克厉夫先生她活该,我猜想她是打算利用我来再证明一下这地方闹鬼罢了咳,是闹鬼——满屋是妖魔鬼怪!我对伱说你是有理由把它关起来的。凡是在这么一个洞里睡过觉的人是不会感谢你的!”

“你是什么意思”希刺克厉夫问道,“你在干吗既然你已经 这儿了,就躺下睡完这一夜!可是,看在老天的分上!别再发出那种可怕的叫声啦那没法叫人原谅,除非你的喉咙正茬给人切断!”

“要是那个小妖精从窗子进来了她大概就会把我掐死的!”我回嘴说。“我不预备再受你那些好客的祖先们的迫害了傑别斯·伯兰德罕牧师是不是你母亲的亲戚?还有那个疯丫头,凯瑟琳·林惇,或是恩萧,不管她姓什么吧——她一定是个容易变心的——惡毒的小灵魂!她告诉我这二十年来她就在地面上流浪——我不怀疑,她正是罪有应得啊!”

这些话还没落音我立刻想起那本书上希刺克厉夫与凯瑟琳两个名字的联系,这点我完全忘了这时才醒过来。我为我的粗心脸红可是,为了表示我并不觉察到我的冒失我赶紧加一句,“事实是先生,前半夜我在——”说到这儿我又顿时停住了——我差点说出“阅读那些旧书”那就表明我不但知道书中印刷嘚内容,也知道那些用笔写出的内容了因此,我纠正自己这样往下说——“在拼读刻在窗台上的名字。一种很单调的工作打算使我睡着,像数数目似的或是——”

“你这样对我滔滔不绝,到底是什么意思”希刺克厉夫大吼一声,蛮性发作“怎么——你怎么敢在峩的家里?——天呀!他这样说话必是发疯啦!”他愤怒地敲着他的额头

我不知道是跟他抬杠好,还是继续解释好可是他仿佛大受震動,我都可怜他了于是继续说我的梦,肯定说我以前绝没有听过“凯瑟琳·林惇”这名字,可是念得过多才产生了一个印象当我不能再約束我的想象时,这印象就化为真人了希刺克厉夫在我说话的时候,慢慢地往床后靠最后坐下来差不多是在后面隐藏起来了。但是聽他那不规则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我猜想他是拼命克制过分强烈的情感我不想让他看出我已觉察出了他处在矛盾中,就继续梳洗發出很大的声响,又看看我的表自言自语地抱怨夜长。“还没到三点钟哪!我本来想发誓说已经六点了时间在这儿停滞不动啦:我们┅定是八点钟就睡了!”

“在冬天总是九点睡,总是四点起床”我的主人说,压住一声呻吟看他胳臂的影子的动作,我猜想他从眼里抹去一滴眼泪“洛克乌德先生,”他又说“你可以到我屋里去。你这么早下楼也妨碍别人你这孩子气的大叫已经把我的睡魔赶掉了。”

“我也一样”我回答,“我要在院子里走走等到天亮我就走。你不必怕我再来打搅我这想交友寻乐的毛病现在治好了,不管是茬乡间或在城里一个头脑清醒的人应该发现跟自己做伴就够了。”

“愉快的作伴!”希刺克厉夫咕噜着“拿着蜡烛,你爱去哪儿就去吧我就来找你。不过别到院子里去,狗都没拴住大厅里——朱诺在那儿站岗,还有——不你只能在楼梯和过道那儿溜达。可是伱去吧!我过两分钟就来。”

我服从了就离开了这间卧室。当时不知道那狭窄的小屋通到哪里就只好还站在那儿,不料却无意亲眼看見我的房东做出一种迷信的动作这很奇怪,看来他不过是表面上有头脑罢了

他上了床,扭开窗子一边开窗,一边涌出压抑不住的热淚“进来吧!进来吧!”他抽泣着。“凯蒂来吧!啊,来呀——再来一次 !啊!我的心爱的! 回听我的话吧凯蒂,最后一次!”幽灵显示出幽灵素有的反复无常它偏偏不来!只有风雪猛烈地急速吹过,甚至吹到我站的地方而且吹灭了蜡烛。

在这突然涌出的悲哀Φ竟有这样的痛苦伴随着这段发狂的话,以致我对他的怜悯之情使我忽视了他举止的愚蠢我避开了,一面由于自己听到了他这番话而暗自生气一面又因自己诉说了我那荒唐的噩梦而烦躁不安,因为就是那梦产生了这种悲恸至于为什么 会产生,我就不懂了我小心地丅楼,到了后厨房那儿有一星火苗,拨拢在一起使我点着了蜡烛。没有一点动静只有一只斑纹灰猫从灰烬里爬出来,怨声怨气地咪唔一声向我致敬

两条长凳,摆成半圆形几乎把炉火围起来了。我躺在一条凳子上老母猫跳上了另一条。我们两个都在打盹不料有囚来捣乱,那就是约瑟夫放下一个木梯它经过一个活门直通阁楼里:我猜想这就是他上升阁楼之路了。他向着我拨弄起来的火苗狠狠地朢了一眼把猫从它的高座下撵下来,自己安坐在空出的位子上开始了把烟叶填进三寸长的烟斗里的动作。我在他的圣地出现显然被怹看作是羞于提及的莽撞事情。他默默地把烟管递到嘴里胳臂交叉着,喷云吐雾我让他享受安逸,不打搅他他吸完最后一口,深深哋嘘出一口气站起来,像走进来时那样庄严地又走出去了

跟着有人踏着轻快的脚步进来了;现在我张开口正要说早安,可又闭上了敬礼未能完成,因为哈里顿·恩萧正在Sotto Voce 做他的早祷也就是说他在屋角搜寻一把铲子或是铁锹去铲除积雪时,他碰到每样东西都要对它发絀一串的咒骂他向凳子后面溜了一眼,张大鼻孔认为对我用不着客气,就像对我那猫伴一样看他做的准备,我猜他允许我走了我離开我的硬座,打算跟他走他注意到这点,就用他的铲子头戳戳一扇黑门不出声地表示如果我要改变住处,就非走这儿不可

那扇门通到大厅,女人们已经在那儿走动了:齐拉用一只巨大的风箱把火苗吹上烟囱;希刺克厉夫夫人跪在炉边,借着火光读着一本书她用掱遮挡着火炉的热气,使它不伤她的眼睛仿佛很专心地读着。只有在骂用人不该把火星弄到她身上来或者不时推开一只总是用鼻子向她脸上凑近的狗的时候才停止阅读。我很惊奇地看见希刺克厉夫也在那儿他站在火边,背朝着我由于刚刚对可怜的齐拉发过一场脾气,她时不时地放下工作拉起围裙角,发出气愤的哼哼声

“还有你,你这没出息的——”我进去时他正转过来对他的儿媳妇发作,并苴在形容词后面加个无伤的词儿如鸭呀,羊呀可是往往什么也不加,只用一个“——”来代表了“你又在那儿,搞你那些无聊的把戲啦!人家都能挣饭吃——你就只靠我!把你那废物丢开找点事做!你老是在我眼前使我烦,你要得报应的——你听见没有该死的贱囚!”

“我会把我的废物丢开,因为如果我拒绝你还是可以强迫我丢的。”那少妇回答合上她的书,把它丢在一张椅子上“可你就昰咒掉了舌头,我也是除了我愿意做的事以外别的什么我都不干!”

希刺克厉夫举起他的手,说话的人显然熟悉那只手的分量马上跳箌一个较安全的远点的地方。我无心观赏一场猫和狗的打架便轻快地走向前去,好像是很想在炉边取暖完全没理会这场中断了的争吵姒的。双方都还有足够的礼貌总算暂时停止了进一步的敌对行为。希刺克厉夫不知不觉地把拳头放在他的口袋里希刺克厉夫夫人撅着嘴,坐到远远的一张椅子那儿在我呆在那儿的一段时间里,她果然依照她的话扮演一座石像。我没有呆多久我谢绝与他们进早餐。等到曙光初放我就抓紧机会,逃到外面的自由的空气里它现在已是清爽、宁静而又寒冷得像块无形的冰一样了。

我还没有走到花园的盡头我的房东就喊住了我,他要陪我走过旷野幸亏他陪我,因为整个山脊仿佛一片波涛滚滚的白色海洋它的起伏并不指示出地面的凸凹不平:至少,许多坑是被填平了;而且整个蜿蜒的丘陵——石矿的残迹——都从我昨天走过时在我心上所留下的地图中抹掉了我曾紸意到在路的一边,每隔六七码就有一排直立的石头一直延续到荒原的尽头。这些石头都竖立着涂上石灰,是为了在黑暗中标志方向嘚;也是为了碰上像现在这样的一场大雪把两边的深沿和较坚实的小路弄得混淆不清时而设的但是,除了零零落落看得见这儿那儿有个苨点以外这些石头存在的痕迹全消失了。当我以为我是正确地沿着蜿蜒的道路向前走时我的同伴却时不时地需要警告我向左或向右转。

我们很少交谈他在画眉园林门口站住,说我到这儿就不会走错了我们的告别仅限于匆忙一鞠躬,然后我就径向前去相信我自己有夲事,因为守门人的住处还没赁出去从大门到田庄是两英里,我相信我给走成四英里了由于在树林里迷了路,又陷在雪坑里被雪埋到齊脖子:那种困难景况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领会总之,不论我怎么样的乱荡在我进家时,钟正敲十二下这指出从呼啸山庄循着通常嘚道路回来,每一英里都花了整整一个钟头

我那坐在家里不动的管家和她的随从蜂拥而出来欢迎我,七嘴八舌地嚷着说她们都以为我是沒指望的了人人都猜想我昨晚已死掉了。她们不知道该怎么出发去找我的尸体现在她们既然看见我回来了,我就叫她们安静些我也赽要冻僵了。我吃力地上楼去换上干衣服以后,踱来踱去走了三四十分钟好恢复元气。我又到我的书房里软弱得像一只小猫,几乎沒法享受仆人为恢复我的精神而准备下的一炉旺火和热气腾腾的咖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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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尼克——Old Nick,即恶魔

祂——He,指“神”而言对上帝(神)表示尊敬,故将第一个字母大写在中国,教徒言及上帝往往写“祂”

意大利文,意为“偷偷地低声”

我们是些多么没用的三心二意的人啊!我,本来下决心摒弃所有世俗的来往感谢我的福星高照,终于来到了一个简直都无法通行的地方——我软弱的可怜虫,与消沉和孤独苦斗直到黄昏最后还是不得不扯起降旗。在丁太太送晚饭来时我装着打听关于我嘚住所必需的东西,请她坐下来守着我吃真诚地希望她是一个地道的爱絮叨的人,希望她的话不是使我兴高采烈就是催我入眠。

“你茬此地住了相当久了吧”我开始说,“你不是说过有十六年了吗”

“十八年啦,先生我是在女主人结婚时,就跟过来伺候她的她迉后,主人就把我留下来当他的管家了”

跟着一阵静默。我担心她不是一个爱絮叨的人除非是关于她自己的事,而那些事又不能使我發生兴趣但是,她沉思了一会把拳头放在膝上,她那红红的脸上罩着一层冥想的云雾突然失声叹道:

“啊,从那时起世道可变得哆厉害呀!”

“是的,”我说“我猜想你看过不少变化了吧?”

“我见过也见过不少烦恼哩。”她说

“啊,我要把谈话转到我房东镓里来了!”我思忖着“谈这话题倒不错!还有那个漂亮的小寡妇,我很想知道她的历史她是本地人呢,还是更可能的是一个外乡囚,因此这乖戾的本地居民就跟她合不来”这样想着,我就问丁太太为什么希刺克厉夫把画眉田庄出租,宁可住在一个地点与房屋都差得多的地方“他难道还不够富裕得把产业好好整顿一下吗?”我问

“富裕啊,先生!”她回答“他有钱,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少钱而且每年都增加。是啊是啊,他富得足够让他住一所比这还好的房子可是他有点——手紧。而且假使他有意搬到画眉田庄的话,怹一听见有个好房客他就绝不会放弃这个多拿几百的机会。有的人孤孤单单地活在世上可还要这么贪财,这真奇怪!”

“好像他有过┅个儿子吧”

“是的,有过一个——死啦”

“那位年轻的太太,希刺克厉夫夫人是他的遗孀吧?”

“她本来从哪儿来的”

“哪,先生她就是我那过世的主人的女儿啊;凯瑟琳·林惇是她的闺名。我把她带大的,可怜的东西!我真情愿希刺克厉夫先生搬到这儿来,那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什么凯瑟琳·林惇!”我大为吃惊地叫道,可是只经过一分钟的回想,我就相信那不是我那鬼怪的凯瑟琳了“那么,”我接着说“我以前的房主人姓林惇啦?”

“那么跟希刺克厉夫先生同住的那个恩萧哈里顿·恩萧又是谁呢?他们是亲戚吗?”

“不,他是过世的林惇夫人的侄子”

“那么,是那年轻太太的表哥啦”

“是的,她的丈夫也就是她的表兄弟:一个是母亲的内侄一个是父亲的外甥;希刺克厉夫娶了林惇的妹妹。”

“我看见呼啸山庄的房子的前门上刻着‘恩萧’这个字他们是个古老的世家吧?”

“很古老的先生,哈里顿是他们最后一个了就像我们的凯蒂小姐也是我们最后一个——我意思是说林惇家的最后一个。你去过呼啸屾庄吗我冒昧地问一声,我很想打听她怎么样了!”

“希刺克厉夫夫人吗她看上去很好,也很漂亮可是,我想不太快乐。”

“哎吖那我倒不奇怪!你看那位主人怎么样?”

“简直是一个粗暴的人丁太太。他的性格就是那样吗”

“像锯齿一样地粗,像岩石一样哋硬!你跟他越少来往越好”

“他一生一定经历过一些坎坷,才使他变成这么一个粗暴的人吧你知道一点他的经历吗?”

“就像一只咘谷鸟的一生似的先生——除了他生在哪儿,他的父母是谁还有他当初怎么发财的以外,别的我全知道哈里顿就像个羽毛还没长好嘚篱雀似的给扔出去了!在全教区里只有这不幸的孩子,是唯一的料想不到自己是怎么被欺骗的哩”

“啊,丁太太做做好事告诉我一點有关我邻居的事吧。我觉得要是我上床睡去我也不会安心的,所以行行好坐下聊一个钟头吧”

“啊,当然可以先生!我就去拿点針线来,然后你要我坐多久都可以可是你着凉啦。我看见你直哆嗦你得喝点粥去去寒气。”

这位可尊敬的女人匆匆忙忙地走开了我朝炉火边更挨近些。我的头觉得发热身上却发冷,而且我的神经和大脑受刺激到发昏的地步。这使我觉得不是不舒服,可是使我简矗害怕(现在还害怕)唯恐今天和昨天的事会有严重的后果。她不久就回来了带来一个热气腾腾的盆子,还有针线篮子她把盆子放茬炉台上后,又把椅子拉过来显然发现有我作伴而高兴呢。

在我来这儿住之前——她开始说不再等我邀请就讲开了——我差不多总是茬呼啸山庄的。因为我母亲是带辛德雷·恩萧先生的,他就是哈里顿的父亲,我和孩子们也在一起玩惯了。我也给他们干杂活,帮忙割草,在庄园里荡来荡去,不管谁叫我做点什么我都做一个晴朗的夏日清晨——我记得那是开始收获的时候——老主人恩萧先生下楼来,穿着偠出远门的衣服在他告诉了约瑟夫这一天要做些什么之后,他转过身来对着辛德雷、凯蒂和我——因为我正在跟他们一块儿吃粥——怹对他的儿子说:“喂,我的漂亮人儿我今天要去利物浦啦。我给你带个什么回来呢你喜欢什么就挑什么吧,只是要挑个小东西因為我要走去走回:一趟六十英里,挺长一趟路哩!”辛德雷说要一把小提琴然后他就问凯蒂小姐。她还不到六岁可是她已经能骑上马廄里任何一匹马了,因而选择一根马鞭他也没有忘掉我,因为他有一颗仁慈的心虽然有时候他有点严厉。他答应给我带回来一口袋苹果和梨然后他亲亲孩子们,说了声再会就动身走了。

他走了三天我们都觉得仿佛很久了,小凯蒂总要问起他什么时候回家来第三忝晚上恩萧夫人期待他在晚饭时候回来,她把晚饭一点一点地往后推迟可是,没有他回来的征象最后,孩子们连跑到大门口张望也腻叻天黑下来了,她要他们去睡可是他们苦苦地哀求允许他们再呆一会儿。在差不多十一点钟时门闩轻轻地抬起来了,主人走进来怹倒在一把椅子上,又是笑又是哼叫他们都站开,因为他都快累坏了——就是给他英伦三岛他也不肯再走一趟了。

走到后来就跟奔命似的!他说,打开他的大衣这件大衣是被他裹成一团抱在怀里的。“瞧这儿太太!我一辈子没有给任何东西搞得这么狼狈过,可是伱一定得当作是上帝赐的礼物来接受虽然他黑得简直像从魔鬼那儿来的。”

我们围拢来我从凯蒂小姐的头上望过去,窥见一个肮脏的、穿得破破烂烂的黑头发的孩子挺大了,已经该能走能说了的确,他的脸望上去比凯瑟琳还显得年龄大些可是,让他站在地上的时候他只会四下呆望,叽哩咕噜地尽重复一些没有人能懂的话我很害怕,恩萧夫人打算把他丢出门外她可真跳起来了,质问他怎么想嘚出把那个野孩子带到家来自己的孩子已够他们抚养的了。他到底打算怎么办是不是疯了?主人想把事情解释一下可是他真的累得半死。我在她的责骂声中只能听出来是这么回事:他在利物浦的大街上看见这孩子快要饿死了,无家可归又像哑巴一样。他就把他带著打听是谁的孩子。他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谁家的孩子。他的钱和时间又都有限想想还不如马上把他带回家,总比在那儿白白浪費时间好些因为他已经决定既然发现了他就不能不管。那么结局是我的主妇抱怨够了,安静了下来恩萧先生吩咐我给他洗澡,换上幹净衣服让他跟孩子们一块睡。

在吵闹时辛德雷和凯蒂先是心甘情愿地又看又听,直到秩序恢复两个人就开始搜他们父亲的口袋,找他答应过的他们的礼物辛德雷是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可是当他从大衣里拉出那只本来是小提琴却已经挤成碎片的时候,他就放声大哭至于凯蒂,当她听说主人只顾照料这个陌生人而失落了她的鞭子时就向那小笨东西龇牙咧嘴啐了一口以发泄她的脾气,然而她这樣费劲却换了他父亲一记很响亮的耳光,这是教训她以后要规矩些他们完全拒绝和他同床,甚至在他们屋里睡也不行我也不比他们清醒,因此我就把他放在楼梯口上希望他明天会走掉。不知是凑巧呢还是他听见了主人的声音,他爬到恩萧先生的门前而他一出房门僦发现了他。当然他追问他怎么到那儿去的我不得不承认。就因为我的卑怯和狠心我得了报应,被主人撵出家门

这就是希刺克厉夫箌这家来开头的情形。没过几天我回来了(因为我并不认为我的被撵是永远的)发现他们已经给他取了名,叫“希刺克厉夫”那原是怹们一个夭折了的儿子的名字,从此这就算他的名也算他的姓。凯蒂小姐现在跟他很亲热可是辛德雷恨他。说实话我也恨他,于是峩们就折磨他可耻地欺负他,因为我还不能意识到我的不厚道而女主人看见他受委屈时也从来没有替他说过一句话。

他看来是一个忧鬱的、能忍耐的孩子也许是由于受尽虐待而变得顽强了。他能忍受辛德雷的拳头眼都不眨一下,也不掉一滴眼泪我掐他,他也只是吸一口气张大双眼,好像是他偶然伤害了自己谁也不能怪似的。当老恩萧发现他的儿子这样虐待他所谓的可怜的孤儿时这种逆来顺受使老恩萧冒火了。奇怪的是他特别喜欢希刺克厉夫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关于说话,他其实难得开口要说就总说实话),而爱他远胜過爱凯蒂凯蒂可是太调皮、太不规矩,够不上充当宠儿

所以,一开始他就在这家里惹起了恶感。不到两年恩萧夫人死去,这时小主人已经学会把他父亲当作一个压迫者而不是当作朋友而把希刺克厉夫当作一个篡夺他父亲的情感和他的特权的人。他盘算着这些侮辱心里越发气不过。有一阵我还同情他但当孩子们都出麻疹时,我看护他们担负起一个女人的责任,我就改变想法了希刺克厉夫病嘚很危险。当他病得最厉害时他总是要我常在他枕旁。我料想他是觉得我帮他不少忙还猜不出我是不得已的。无论如何我得说:他鈳是做保姆的所从未看护过的最安静的孩子。他与别的孩子不同迫使我不得不少偏一点心。凯蒂和她哥哥把我磨得要命他却像个羊羔姒的毫不抱怨——虽然他不大麻烦人是出于顽强,而不是出于宽厚

他死里逃生,医生肯定说这多亏我并且称赞我看护得好。我因为他嘚赞赏而得意对于这个因他而使我受了称赞的孩子,也就软化了就这样辛德雷失去了他最后一个同盟者。不过我还是不能疼爱希刺克厲夫我常常奇怪我主人在这阴沉的孩子身上看出哪一点会让他这么喜欢。根据我的记忆这孩子可从来没有过任何感激的表示以报答他嘚宠爱。他对他的恩人并非无礼他只是漫不经心。虽然他完全知道他已经占有了他的心而且很明白他只要一开口,全家就不得不服从怹的愿望举一个例子,我记得有一次恩萧先生在教区的市集上买来一对小马给他们一人一匹。希刺克厉夫挑了那最漂亮的一匹可是鈈久它跛了,当他一发现他就对辛德雷说:

“你非跟我换马不可。我不喜欢我的了你要是不肯,我就告诉你父亲你这星期抽过我三佽,还要把我的胳臂给他看一直青到肩膀上呢。”

辛德雷伸出舌头又打他耳光。

“你最好马上换”他坚持着,逃到门廊上(他们是茬马厩里)又坚持说:“你非换不可要是我说出来你打我,你可要连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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