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佛做的垫子是什么

  藏历木猪年(公元1935年)五月五日,一个男孩出生在青海湟中祈家川,一个藏语名为塔泽(汉译为咆哮之虎)的小村庄里。男孩的先祖,据说是来自于几百年前,在吐蕃还有王的时代,一支由当时的赞普芒松芒赞,从西藏中部的彭波派防此地的守军。当然,到了男孩的父母一辈,他家不过是当地一户再普通不过的农牧家庭。在男孩即将出生的那段日子里,父亲突然患病在床,巧合的是,在男孩出世以后,阿爸的病也好了起来,于是父亲给男孩取名叫做“拉木登珠”(汉译为期盼充满神性),希望他将来能去做个出色的小喇嘛。作为平民子弟,不像贵族家的孩子,有那么多礼仪束缚。男孩与他的同龄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男孩平时最爱玩的游戏是随母亲到鸡窝里捡蛋,然后落在后面,坐在母鸡孵蛋的巢上,学著母鸡呼雏咯咯叫。当然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他的上头有两个姐姐和三个哥哥),怎样引起大人的注意,从而获得父母特别的关爱,对小拉木登珠来说,成为他初到人世,所要面对的第一个大问题。
  一日,男孩又玩起了他平常经常玩的游戏,他假装即将出远门,收拾物件放进袋子里,然后说,“我要到拉萨了,我要到拉萨了”。照例,他的阿妈会微笑着过来,给男孩的行李袋子里放上一块糌粑,然后看自己小儿子开心的笑颜。但这天没有,因为家中来了客人,母亲没时间陪自己的儿子玩耍。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男孩闹着要去拉萨的话语,恰好被一位扮作仆人的僧侣听见。他的名字叫做格桑仁波切,来自拉萨三大寺之一的色拉寺。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寻访已经圆寂的十三世法王的转世灵童。
  为什么他们会来到远离拉萨的青海?因为据说十三世法王的遗体本安放在罗布林卡的宝座上,面朝南。但几天后,竟发现法王的脸朝东转向,而在安放遗体的佛殿东北的廊柱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星状的菌子。并且,由当时的摄政在圣湖的投影中所见(看见的影像,是三个西藏字母----阿、噶和玛,并随著出现了一幅图画,一座翠绿色和金色屋顶的寺院和一间有蓝石瓦的房屋)。一切形迹指示了转世灵童应被寻找的方向。(自然,在拉萨的官场,私下还有另一种流言,当时的司伦朗顿已在拉萨找到了一位灵童,而摄政热振活佛,并不喜欢这样,于是才有了往青海方向寻找的神示)。
  寻访团先是来到青海,发现了著名的塔尔寺,那标志性的由绿色和金色装点的穹顶。然后在附近的塔泽村,他们看到了铺有蓝石瓦的房屋。那就是男孩的家。在获知这家恰有一个快两岁大的男孩时,这行人中的低级官员假扮领队,而真正的色拉寺领队则衣衫褴褛,扮成仆人。在仆人房,恰好听到了男孩和母亲闹着要去拉萨的呢喃,顿时,强烈的直觉贯穿了高僧脑海,而当男孩一见这位“仆人”,便走向他,要坐在他的大腿上。“仆人”穿着普通的羊皮袍,但脖子上此时却挂著一串属于十三世法王的念珠。小男孩似乎很喜欢这念珠,要“仆人”送给他。“仆人”答应男孩,如果能猜出他是谁,便送给男孩。小男孩回答“阿克”。本地土话(意思是一位喇嘛)。“仆人”兴味愈浓,整天观察着这孩子,直到这男孩该上床睡觉。这行人留在这家宿夜。第二天,当他们准备离开时,那男孩从床上翻起来,哭闹要跟他们一起去。
  全团的人决定作更多的测试。他们带来一串黑色念珠、一串棕色念珠、其中一条属于十三世法王。当他们给男孩这两串珠时,男孩选择了正确的那一串,并围在自己的脖子上。另外有两串黄色念珠也拿来作了同样的测试。接着,他们给男孩两面鼓。其中一面象牙小手鼓,是前法王用以召唤随从的;另一面很大,系有金带,富于装饰和吸引力。男孩依旧选取了象牙小手鼓。最后,他们拿出两根拐杖。男孩先摸到那根错拐杖,然后又再拿起了另一根----这支正确的,并拿在了手上。此时领队有过一丝犹疑,但很快,他回忆起,起先错误的那根拐杖,也曾为十三世法王用过一次,只不过后来送给了自己。
  再联想起摄政在圣湖所看到的神示,对比实际,“阿、噶,玛”三个字,可以对应解释成“安多”,“塔尔寺”,以及此村边上的“噶玛夏松寺”。全都对上了,巨大的成就感充盈着领队高僧的心胸,但还不能放松,接下来进行体检。察看这男孩身上是否有八种生理特徵,它们是将历代法王与常人区别开来的特徵。其中包括:大耳朵、宽眼睛、眉毛梢朝上翘、大腿上有虎皮斑,还有一只手掌上有一个形似海螺的痕迹。这些检验者们恭敬的脱下了孩子的衣服,看到有三处地方符合他们的期待。此时所有的寻访团成员已经完全沉浸在崇敬、兴奋的气氛之中,几乎停止了呼吸,在垫子上都坐不稳,连话都讲不出一句来。而小男孩此时展露出一个淘气的笑容,使所有人都失去了定力,幸福的泪花夺眶而出。(拈花一笑?说句题外话,小熊本已经过了追星,偶像崇拜的年纪,不过每次见到鑫峰大大在娱乐版的强帖,也还都按奈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因为鑫峰大大在偶们每一个狼友的心中,那是海一般的上师,永远受偶们膜拜,太感动了,擦一把口水,继续讲故事)
  接下来,是一个关于青少年成长的故事,小熊时间有限,跳过不说。言而总之,在当中有困惑,有迷茫,有青春,有思考,除了SEX,什么都有。16岁的花季总是那么短暂,一转眼,成人的雨季即将来临。小法王离亲政的日子不远了,而雪域的历史传统,要么是少年法王莫名病夭于亲政之前,要么是摄政活佛失势于亲政之后,这几乎已经成为惯例。双方都在准备,摄政的达扎活佛,来自于一个非主流系统的小庙,仰仗的是来自世俗贵族亲英派的支持。而小法王的身后,是传统三大寺高僧,活佛,堪布们。在双方离摊派的日子越来越近之时,在东面康区,PLA嘹亮的进军号声,改变了拉萨城内双方的力量对比。
  藏历铁虎年(公元1950年),金沙江。此刻隔江对峙的双方都信心满满。东岸,是红汉人的王牌部队18A,它的前身是原中野1纵,7纵,下辖52,53,54三个师,其中的52师是原1纵20旅,二野的主力部队。先遣支队司令,王其梅,湖南桃源人。129世代,在军内属于政工系统出身,刘公门下,长于统筹。此时,既有王牌在握,又早与当地土司,商团有秘密联络,例如,藏军第九代本(团长)德格·格桑旺堆,当地实力派人物,商团大亨邦达多吉,德格土司、领主管家夏格刀登都纷纷派人与PLA联系,愿意为王前驱。当然这也是康区传统,前清末年,赵尔丰改土归流,惹得康区地方实力派心向拉萨,一直到民国七年,藏军攻占昌都为止。此后,拉萨在康区设置萨旺府(昌都总管),在地方上设立宗谿(县,庄),一样对地方势力进行削藩,逼得土司,领主,商人们又转投汉地政府,总之,不管来的是东面吃大米的,还是西面吃糌粑的,谁给土司们保有领地利益的承诺,领主老爷们就支持谁。
  西岸,昌都夏丕(总管)是拉鲁·次旺多吉。次旺多吉本姓龙夏,他的父亲是西藏30年代,著名的亲英改革派人物龙厦·多吉次杰。关于他的出生,也有个故事,他阿妈怀他的时候,龙夏夫妇正在英国,阿妈担心在英国会生出一个黄头发、蓝眼珠的孩子,所以坚决要求回西藏待产。结果小次旺多吉的性子也比较急,父母日夜兼程,刚走到印度大吉岭,他就迫不及待的来到了这个世上。等到他稍长一点,经过观察,他既没有英国人的样貌,也不像阿三,父母这才放下心来。此后的人生,好像注定要充满了波折。他的父亲因为主张推动世俗化改革,在上层势力的内部倾轧中失势,被剜去了双眼。按照连坐法律,他也要被砍去一条手臂,永远逐出仕途。不过他的运气不错,因为过继给贵族拉鲁夫人为继子的关系,他逃脱了噩运,并且由他的阿妈出面作证,他的生父不是龙厦,而是另一位贵族,因此他戏剧性的恢复了职位,并最终坐到了噶伦的高位,出任昌都总管。拉萨街面上因此流传着这样的歌谣
  假如你梦想得到一颗宝石,那么无论采取什么手段都是对的,
  即便你交换了给你血肉之躯的父母,那也是正确地。
  不过,改姓拉鲁的次旺多吉老爷并不在乎这些,正所谓,笑骂自由他人,好官我自为之。大有魏晋风骨,两宋放达之风。此时他手下有八千藏军,并有民兵,僧兵助阵,当时几乎所有雪域主力部队都尽集于他的麾下。拉鲁噶伦大有与对岸红汉人的部队一角胜负之势。然而天不遂人愿,今年恰好是昌都总管三年一换之期,拉萨方面派来了阿沛噶伦接替他的职位,临阵易将,是兵家大忌,拉鲁噶伦大概也熟读兵法,日后常为失去在昌都一战破敌的机会,而引以为憾。不过机遇总是眷顾有心人的,59年,他等来了机会,虽然只代理几天玛基(汉译为总司令),对他而言也算不枉今生,之后数年的劳改营生涯,更是磨练了他的筋骨。在那么多贵族世家中,拉鲁老爷是有福气的,享有高寿,这不,前两天在电视上,小熊惊喜地发现,拉鲁老爷还在,一百多岁的人了,身子骨还是那么硬朗,实在是偶像。
  接任总管阿沛,命运在他的身上,表现得比他的前任拉鲁更加的传奇。他的本姓也并不是阿沛。当年的阿沛家族是拉萨城里有数的贵族大户,可惜,老阿沛无嗣,于是决定收养一个养子,好继承家业。选中的就是他----阿旺晋美。一个尼姑的儿子。这位尼姑阿妈本是贵族霍尔康赛家族的小姐,后来发愿不嫁,做了尼姑,但后来不知是不是神的眷顾,却有了可爱的阿旺晋美。最终过继给了阿沛家。老阿沛死后,阿旺晋美又娶了他养父的年轻的寡妻,正式成为阿沛家的男主人。阿沛老爷的仕途可谓一帆风顺,不久就坐上了噶伦,按照惯例,他接任了拉鲁老爷昌都总管的职位。面对来自东岸的威胁,他仍然不失一个贵族应有的风度,在整个九月,他并没为俗事所烦恼,而是整天参加各式欢迎他的晚会和宴会,这当然也是贵族阶层的一贯做法。
  而与此同时,东岸红汉人并没有浪费他们的时光,18A被编成了南北两个集团,预备从不同的方向,向昌都发起总攻击。
  北集团;兵分三路,
  右路,以154团,青海骑兵支队,52师侦察连,炮兵连从青海玉树出发,进行战略迂回,出类乌齐,恩达,截断昌都守军的西归之路。
  中路,以155团,156团,军直炮兵营,渡金沙江,正面强攻昌都。
  左路,军直侦察营,工兵营,54师炮兵连,进行侧翼钳制,掩护中路主攻部队。
  南集团,兵分两路,
  一部,以157团,53师炮兵连,工兵连,由巴塘一段渡金沙江,取道芒康,出八宿,截断昌都守军的南归之路。
  一部,以云南126团,由迪庆出盐井,保证157团侧后安全。
  同时,康巴当地的德格土司降央伯姆,管家夏格刀登,以及甘孜、白玉等县的土司、头人也都纷纷提供数万头牦牛,柴草等物资供应PLA,真可说是,赢粮影从,共襄盛举。进攻从10月6日开始,六天后,随着守卫芒康的藏军第9代本德格·格桑旺堆阵前倒戈,南集团不战而取芒康,几天之内,各路捷报频传,17日,阿沛老爷在听说红汉人离昌都已经不远的消息之后,镇静从容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取下了悬挂在左耳下的黄金、绿松石长耳环,脱下黄绸长袍,换上低级官员穿的朴素的哔叽服装,等待夜晚的来临。午夜,阿沛老爷轻装出奔。在路上他遇见了一支装备有大炮的增援部队,这支部队数星期前就从拉萨派遣出来了。使这支部队官兵震惊的是,阿沛老爷居然命令他们将武器丢下深渊,随他一起逃跑。一天后,阿沛老爷率上千名藏军步兵和增援炮兵,以及五百名骑兵,向一支不足百人的PLA小分队投诚。颇具喜剧意味的是,直至他投诚后的一周,即24日,18A的前锋部队才首次进入昌都城。据说阿沛噶伦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是希望PLA帮助寻找,他在逃亡路上所丢失的金鞍银蹬,因为座骑的配饰,也是一个贵族优雅身份的重要标识之一。自然,天朝很乐意为他分忧,很快,在18A骑兵连的驻地,找到了马鞍,基于这一良好的开端,双方在昌都开始了亲密的合作。
  昌都失守的消息传到了拉萨,原先围绕在摄政达扎活佛身边的主战派贵族们纷纷作鸟兽散,而原先主和的三大寺僧侣,堪布们全都焕发出了神采。当夜,要求还政于小法王的揭帖,贴遍了拉萨城中的大街小巷。几日后,护法曲均(汉译为甘道夫)被召到罗布林卡,正式进行了一次降神。在保护神附身之后,曲均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大声嘶叫,浑身急剧抖动,侍从们立即将降神作法用的头盔戴在他的头上,紧紧地在他下巴下面系好带子,曲均走到小法王的宝座跟前,献了一条白色哈达,然后回到座位上坐下。当向这位神灵请教的时候来临时,众噶伦必恭必敬地寻找指导,一位秘书拿着一幅卷轴,念着写在上面的正式请求。曲均又一次走到小法王跟前,清清楚楚地说:“立地为王”。藏历铁虎年11月17日,借着PLA从昌都刮来的东风,小法王斗败了摄政达扎活佛,获得了雪域至高无上的权力----亲政了。
  藏历铁兔年(公元1951年),亚东。自从上一年11月亲政,12月由拉萨避走以来,小法王来到亚东,已经差不多有五个多月的时间了。这期间,由阿沛噶伦领衔的代表团在北京的地位谈判,与由他亲哥哥图登吉美诺布过境印度,通过私下渠道,与美国的求援谈判都已进行到最后的阶段。5月23日,北京的谈判,首先结束,阿沛噶伦签署了决定雪域命运的17协定(具体内容,想必不用小熊再复述一遍吧?GOOGLE在手,天下你有,各位搜就是了)。随后通过在加尔各答的中间人,与美方的秘密谈判也结束了,美方开出的条件,小法王需承诺在印度寻求庇护;公开谴责十七条协议。美方则保证支持小法王及其噶厦政府,并为其提供财政援助,军事援助等等。亚东方面原则上倾向于与美国达成协议,计划抵达印度的日期定在7月12日,尼赫鲁总理也已同意提供方便。
  但是,拉萨三大寺,哲蚌寺、色拉寺和甘丹寺的堪布(汉译,主持)来到了亚东。他们多次向了小法王进言,请求他返回拉萨。并且还请教了国家级曲均,他两次明示西藏领袖返回拉萨。为什么代表僧侣阶层的三大寺的堪布,会有这种亲汉反美的举动。这里头其实牵涉到西藏传统政教结构的问题。
  西方主流观点认为,西藏地方政府在49年之后的溃败,根源在于在前面近30年的实际自治时间内,西藏地方政府没有完成自身政教分离,没走西方给雪域规划好的道路。就像英国人在巴基斯坦设计的政治架构一样。通过培养世俗贵族,造就一个独特的军人世家阶层,在议会则靠世袭的有留英背景的大家族创立世俗党派,然后就是世俗两大派轮换统治,建立一个亲西方的,价值观念接近西方的世俗化国家。
  但西方人并不了解东方人的特殊情况,以巴基斯坦为例,无论是来自卡拉奇军人团队,还是伊斯兰堡的政治世家,不管谁当政,应对来自伊斯兰在野绿色极端势力的挑战,都是一大头痛事。点解?回看当年的西藏,军人出自世家,留英的背景,是可以保证军官贵族阶层的世俗化,但普通百姓,并不热衷于从军,因为不管你如何努力,想在军队中升到米本,茹本,代本这样的中上级军官职衔,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些好职位,全都被贵族世家子弟垄断,平民子弟从军,充乌拉,当苦差,升迁无望!但去寺庙出家,却又不同,虽然庙里也有深严的等级鸿沟,但同级之间,有宗教平等慰藉,而且鸿沟还可以借助宗教考级制度去逾越。
  因此,代表僧侣利益的三大寺,一贯以来都对西方充满了戒心,在中原王朝作出保证政教制度继续存在的承诺后,其余什么驻军,外交之类的大义名分的问题,对高僧们来说,无关乎政教大业的根本,都可以接受,就如同之前几个世纪以来那样,从依例册封,到上表朝觐,以至于派驻驻藏大臣,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说得直白一些,做生不如做熟,对西方世俗制度的恐惧,促使他们在感情上更愿意接受中原汉地政府。
  面对来自僧侣阶层的压力,法王心中的天枰,倾向了东方。之后事情的发展,向着众所周知的和解之路上迈去。8月底,法王返回了拉萨,而在藏历铁兔年9月9日,18A的三千先头部队开进了拉萨。这一日,在入城阅兵仪式之后,在布达拉宫前的广场上,18A的二号人物,湖南耒阳人,谭冠三,挥笔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汉将班超斗敌顽,拯民水火戍边关;
  卅载忠心护西域,定远侯名万古传。
  茫茫雪山疆域宽,祖国版图岂容奸;
  驱逐英帝和匪叛,进军宜早不宜晚。
  大军西进一挥间,二次长征不畏难;
  数月艰辛卧冰凌,世界屋脊红旗展。
  男儿壮志当报国,藏汉团结重如山;
  高原有幸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但在他不远处,一位噶伦,也在藏纸上书写着什么,不久以后,一首歌谣开始在拉萨街头悄悄流传。
  开始像神鸟杜鹃,悦耳又动听
  其次像善言鹦鹉,巧言狡辩多变,
  然后像不祥的猫头鹰,白天睡而晚上示恶兆,
  接著像鹞鹰,开始行抢掠,
  最后像恶狼,连皮带肉都要吃 。
  这位噶伦,名叫索康·旺清格勒,他的父亲是西藏近代史上有名的特立独行的人物---索康·旺钦才旦。索康家族一直以来都是雪域高原有数的大贵族。老索康本已担任了高官,但后来居然为了迎娶一名平民女子,抛弃了他的阿妈----有着古代赞普王室高贵血统的拉帕丽夫人,毅然从索康家分家出去,另立旁支。作为长子的旺清格勒,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担起了复兴家族的重担,他起家于担任法王的年长护與官,并由此起步,在33岁的小小年纪,就当上了噶伦。作为索康家族的新族长,维护了贵族家庭的荣誉。当然私下还有一种说法,歌谣唱到
  一万两当枕头枕了,
  两万两当垫子垫了,
  出了五万两的高价,
  小孩子也能当噶伦。
  (藏版和绅?实在是有够晕的)。很快,双方两位诗人交锋的机会就来了。
  藏历水龙年(公元1952年),拉萨。在18A入城之后不到九个月的时候,双方的矛盾爆发了。起因在于粮食。当然,双方直到现在仍然是各执一词,一方认为,大量的驻军,必然以低价强行征购当地平民的口粮,以维持部队的供应,从而导致粮荒。另一方也说,自己大部分的粮食是由内地转运而来,并不依赖于地方供应,只有小部分是采购而来,而且出价是明显高于当地市场价格的,不存在低价强行征购问题。小熊一不是学经济出身,二又没有时光机可以身临其境。三不是工藤新一。也只能勉强做一个大致揣测。首先,粮荒是确实的,平民的确饿了。其次,有异常气候灾害的影响,连续几年的歉收也是确实的。再次,所谓低价强行征购,真是冤枉天朝了,天朝最讲究大国颜面了,PLA宁肯自己饿肚子,也要维护天朝怀柔政策,不吃地方,是的确被三令五申要求做到的。第四,物价的大幅度上扬,也确实和天朝有关系,天朝入藏之后,一体怀柔,万般恩赏,所有和地方的经济联系,一概以高于原先市价数倍的价格,以银元核算。结果之一就是,大贵族,大商人一面在地方上大肆囤积居奇,一面都又找各方门路想和天朝作生意。由米价波动而带动通货膨胀,大概是最明显表征了。至于那些贵族富商们发了大财,也确实有据可查。例如大贵族拉鲁老爷,索康老爷等等都把老宅卖给了驻军,而自己另觅新地,翻建了大批新式豪宅,当时的拉萨全城,兴起了基建热潮。综上,小熊认为,这大概算是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说完推断,故事还要继续。双方关于这一问题的争讼,成为当时拉萨城内目光聚集的焦点。噶厦方面推出的是两位的司伦(汉译为首席大臣)。一僧一俗,僧人为资深大喇嘛,洛桑扎西。此人言辞刻薄。很快惹恼天朝上差。而另一俗人司伦,为贵族鲁康·才旺若丹。他是一个小贵族家庭出身,早年是昌都第一任总管强巴丹达身边的噶仲(汉译为秘书),日后逐步升迁到了高位。这位幕府师爷出身的大臣,据说以交游广阔著称,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在当年他被提拔为孜本(汉译为财政厅长)时,曾经三推三让,在官界民间赢得了很大的声望。此刻他担任着春都杰错(汉译为人民会议)的发言人,很是让天朝头痛。
  为了应对这两位咄咄逼人的司伦,天朝也相应打出了两张王牌。第一位是汉人,时任军区后勤部部长的李觉,山东沂水人。东北军骑兵系统出身。双十二之后,西去从龙。此君是个圆通滑润与机智权变兼有的干才。那时青藏、康藏公路尚未通车,从内地运粮,十分困难,于是由他主持,经香港,通过海运粮食到印度加尔各答,再转运西藏。但在那时想要通过外交途径,与印度交涉,从印度购买粮食和急需用品非常困难。因此李觉兼为西藏贸易公司总经理(当时这个公司只有李觉一个人。他自己打趣,说自己是西藏第一家‘皮包公司’的经理)。鉴于印度当局不愿与天朝合作的态度,李觉采取了曲线交易的策略,首先在拉萨大肆采购各大贵族手中囤积近两年的羊毛,然后得了好处的新贵商人们纷纷探听,天朝大管家下一步的采购需求,他再欲盖弥彰的把需求粮食的采购计划放出风去,于是大批西藏本土商队涌到印度,狂购大米,运销拉萨,而李大管家再把手里羊毛运到德里倾销,尼赫鲁的纺织业也因此深受打击,这就是有名的金羊毛的故事。
  还有一位,是藏人。提起他的名头,在雪域圣城,那是无人不晓。嘎雪·曲吉尼玛。他本出生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贵族家庭。在年轻时他投奔了当时改革派领袖龙夏,就在龙夏世俗化改革进行到关键阶段,他向当时的噶夏政府保守派出卖了自己的老师龙夏,拉萨街头歌谣唱到
  用500秤银子买来的发结,
  佩戴在25岁的年轻人头上。
  花600秤银子去恳求孜康,
  孜本一职忽然降临到自己头上。
  日后,在热振与达杂两位摄政活佛的夺嫡斗争中,他再次出卖了自己的恩人热振活佛,自告奋勇指挥藏军炮轰色拉寺,拉萨街头歌谣唱到
  扎齐军人在炒青稞;
  把活佛送进了坟墓。
  再后,他的运势一度减弱,因为他与国民政府驻藏代表走得过近,在“驱汉事件”中被逮捕,撤职,并判处终身流放,当他穿上羞辱性的白衣,被驱逐出拉萨的时候,全城僧俗百姓,都用漫天的碎石来为他送行,场面相当地感人。不过,随着天朝大军入藏,他的机遇再次来临,他被天朝从山南的监禁处释放。并作为副总指挥,协助天朝修建当雄机场。仅用了4个月,就将西藏历史上的第一座飞机场建成。就如同政教大业的先祖,莲花生大师古老的预言一样,“当铁鸟飞起,马儿在轮子上滚动,佛教将进入红人之国”。当然,嘎雪·曲吉尼玛对天朝来说,那是赤胆忠心,一等一的功臣。
  有了这两张王牌,水龙年的纷争,以两位司伦的下课,而宣告结束。但安康地区的风云却又开始琢磨不定起来。
  藏历木马年(公元1954年),北京。在这一年,少年法王入京觐见,并为至尊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世间最胜诸圆满,如意降赐三宝尊,难等无等众吉祥,殊胜光明常照护。
  等同大梵世界祖,众敬国王诸德业,俱胝福感大领袖,普照大地如日升。
  圣典宝珠如海潮,充满广大虚空际,功德自在毛主席,常界不坏愿久住。
  保护吾人如慈母,众生欣感铭心髓,离诸怨敌亲爱心,示和平道愿久住。
  广大地上诸疾苦,黑暗拘缚皆解放,愿施亿善新光明,吉祥胜会皆安慰。
  妙业白伞荫三地,常澍清凉和平乐,妙业白伞荫三地,常澍清凉和平乐,
  美誉金铃徧鸣响,恒旋转于虚空顶。凶暴怨敌如毒蛇,扰乱恶使弯曲行,
  战胜帝国主义者,无畏大鹏力增盛。无比富乐诸明处,及伏他军工艺等,
  希有天趣诸盛事,刹那增盛如大海。能仁敎轨月珠炬,放照亿善清凉光,
  分布悦意香璎珞,顶戴无遮可矜持。增上意乐云幄中,宣示敎旨如雷鸣,
  降澍平等利乐雨,愿无间断护世间。和平轨如殑伽女,导无边众欢喜事,
  人天富乐宝沙流,愿总衽席此大地。愿此宽广大地上,如天界德转增盛,
  伟大世烛恒炽然,经历万岁常光显。诸佛菩萨慈悲力,白品护世神通力,
   成就大仙谛语力,令此善愿皆圆满。
  无论从任何层面来看,双方关系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祥和,可谓是到了最完满的程度。要是从今人的角度来分析,用实用主义的方法,天朝无论是掌控国防,外交等大义名分的象征指标,还是在经济上与雪域的合作双赢,都已算是步上了正轨。一切要是交给西南局的邓公来办,那是多么的完美。可惜,那并不是一个实用主义占主导地位的年代,而是一个充满理想主义年代。至尊的心中,一来有中原王朝历来废藩镇,置郡县的传统思维,二来有由苏俄舶来的,善恶由阶级划分的救世一元理念,于是接下来急风骤雨似的改革就不可避免。当然,即便在天朝内部,当时也有不同的看法。例如属于刘邓嫡系,前文提到过的李觉将军,在鸣放中,就提出过按实用主义原则来办事的建议。驻藏军区18A参谋长李觉、后勤部长秦志植、政治部主任洪流等高级将领 ,就曾由洪流起稿 ,联名上书直谏至尊,务实派认为
  1,西藏地区荒山野岭,由内地调大批人员进藏以现时国力得不偿失 ,
  2,西藏社会政教合一 ,虽然妨碍进步,但现时并不影响党的基本政策推行,
  3,西藏反G势力是受内地藏民区的急进改革的影响,只要从事实上给以证明,西藏反G,逐步可以用政治手段予以瓦解。
  4,邻国印度,独立不久,正在埋头建设工业,改善国民生活,内政反G,外交中立偏左,并无扩军战略,不可能威胁西藏,故不必在西藏派驻重兵,浪费国力,并影响中印邦交。
  5,对西藏最关重要者为设施教育设施与改革藏民生活,使藏民有了普遍认识,才可稳步的进行改革,否则引起全体藏民反感,西藏边界线几千里,无法彻底封锁,改革不宜操之过急。
  6,邻国在边界上很少设防,我军现时亦没有设国境线必要,只择重点的建立国防工事,足以适应喜马拉雅山情况
  7,西藏一团人费用等于驻内地三师人,劳民伤财,违背我军精打细算的作风。
  8,驻藏部队,应实行轮换制度,使全体人民解放军,对西藏地区,均有实地考验和认识机会。
  报告上去,整风开始。说句实话,打天下要靠太祖,治天下还是邓公稳妥。
  大雨将至,所有康区地方派系,自然又要重新站队。大致可以分为N个类型。
  首先是一部分上层贵族,寺院的堪布们,他们倒是表示了愿意合作的态度。这和当时的改革政策有关,因为在具体政策落实上,进行土地赎买,经济补偿是一项基本政策。走的是和风细雨的路线,毕竟已经是50年代中后期了,有内地大城市前几年对资本工商业的改造模式可以作为参考。这一点从周公派往雪域督导,有实际改造经验的原淞沪市长陈公就可以看出温和内阁的弹性务实策略。这部分合作者,日后的最终归路在于各级政协。
  其次,中下层的土司,领主,头人,寺庙里翁则(住持堪布以下的执行主管),以及大批下级喇嘛。他们各有自己盘算。作为俗人的土司,领主,头人们自然不愿意放弃自己世袭的土地,借用一个花旗国女土司的话说:“Land is the only thing in the world worth working for, worth fighting for, worth dying for. lasts”。而对以翁则为代表的大部分喇嘛来说,寺庙的庄田收益倒在于其次,关键是作为当时雪域掌握文化的知识分子阶层,改革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政教分离,前途无望,让他们还俗,回家种地,类似于废科举,让秀才们失业。因为依照雪域传统旧有的政教体制,一个平民出身的人,由世俗社会入仕的机会相当于零,而出家以后的上升空间,在拉萨三大寺里的平均概率为25%,地方上也许再低一些,但至少有若干出人投地的希望。政教分离,那一切成空。即便是现在,有几个农村来的大学生,愿意不考公务员,而回老家种地的?这些僧俗两类人中活跃份子合流在一起,就是康区日后“卫教军”的骨干。
  再次,就是来自康区,青海的商队,马帮,地方游民阶层。改革的目的之一,就是消化社会闲散,富余人员,变游民为住民,便于管理。而这些人,从天性上来说,好动不好静,从当地民歌就可以看出来,
  也可能去时单枪匹马
  也可能赶回万白千黑
  也可能带回银子满怀
  也可能带回鲜血满怀
  也可能高兴尽吃青草
  也可能不幸遇弹身亡。
  骏马不骑一匹牵一匹
  钢枪不背上一支又持一支
  女人不丢一个又搂一个
  这拨人的归宿,要么作宋江,要么做方腊,招安了的,日后在地方上就是基层干部,积极分子,民兵连长,抗拒招安的,就是后来的“四水六岗”。
  最后还有一大类,集勤劳,淳朴,善良,坚忍为一身,占人口大多数的藏民,就如同汉地绝大多数普通百姓一样,他们的命运从生下来就被注定了,没什么好多说的。
  以上是安多,康巴一带大概的状况。而在卫藏地区,虽有六年之内暂不改变现状的动议,但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最终的命运审判始终还是会来的,大家都要选好自己的角色。其中,有一户贵族人家,就是其中最典型的注解。桑颇家族是前7世法王的家族,父亲,族长---才旺仁增,作为藏军的玛基,亦是天朝授衔的少将,他曾对着红旗发誓要效忠新的君王,而他的长子,也曾向佛祖祈愿,愿意为政教大业,贡献自己的生命。机会很快就到了,藏历土猪年3月,父亲下达了讨伐叛军的军令,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而儿子,也持矛坚守在布达拉宫的门前,捍卫自己的誓言。这就是偶们下周要说天地人伦宇宙无敌大悲剧的开场.
昌都失守的消息传到了拉萨,原先围绕在摄政达扎活佛身边的主战派贵族们纷纷作鸟兽散,而原先主和的三大寺僧侣,堪布们全都焕发出了神采。当夜,要求还政于小法王的揭帖,贴遍了拉萨城中的大街小巷。几日后,护法曲均(汉译为甘道夫)被召到罗布林卡,正式进行了一次降神。在保护神附身之后,曲均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大声嘶叫,浑身急剧抖动,侍从们立即将降神作法用的头盔戴在他的头上,紧紧地在他下巴下面系好带子,曲均走到小法王的宝座跟前,献了一条白色哈达,然后回到座位上坐下。当向这位神灵请教的时候来临时,众噶伦必恭必敬地寻找指导,一位秘书拿着一幅卷轴,念着写在上面的正式请求。曲均又一次走到小法王跟前,清清楚楚地说:“立地为王”。藏历铁虎年11月17日,借着PLA从昌都刮来的东风,小法王斗败了摄政达扎活佛,获得了雪域至高无上的权力----亲政了。
  藏历土猪年(公元1959年)3月,罗布林卡。关于这个雪域近代史上的时刻,小熊在这里并不想多做叙述,历史还是交给史学家们去探索比较好。以下部分,维尼只想透过一户贵族人家,父子二人在这几天中的经历,来感叹人生的无常。
  这户人家是前第七世法王的家族,是雪域最尊贵的六大亚谿(藏语直译是“亚--父亲”,“谿---庄园”,汉语引申就是“法王宗室”)世家之一。这时的当家人,也就是父亲,名叫桑颇·才旺仁增 ,如同他的先辈一样,他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时刻都以振兴家业,恢复当年七世法王全盛时的家业为己任。作为大贵族家的传人,他在十四岁时很顺利的进入了仕途,并且还曾到印度接受过有关炮兵的军事训练。19岁时,又完成了人生中的两件大事,首先他获得了雪第巴(布达拉宫山下世俗贵族聚居区的区长)的官职,虽说品级不算高,但位置很重要,这是雪域传统的天梯第一阶,而且在这一年,他那来自贵族凯墨家的妻子,为他生下了家族的长子,他给儿子取名,叫做丹增顿珠(汉语的意思,是期望小桑颇长大后持法,并事业有成)。 未来的人生旅途,看上去好像开遍了格桑花,充满了希望。但事与愿违,进入政教大业的核心,也许对年轻的他来说,并不意味着幸福。很快,因为得罪了当时的噶伦龙夏,他被免去所有的官职,甚至包括世袭的台吉头衔。前妻也离他而去。拉萨城内流言,说连杜鹃都不愿在桑颇家房上歌唱。此时人到中年的桑颇,却又比平日里多了一份淡定,先是不避世俗贵族的嘲笑,迎娶了大商家邦达昌家的小姐作了继室,然后与新亲家邦达昌家族联手在圣城里做开了生意,家族经济在他的经营下,一跃而为当时雪域的四大家族之一。当然,纵有千万家资,不如在噶厦里有一席之地。家族的荣誉,始终在提醒他这一点。随着龙夏改革的失败,他顺理成章的恢复了名衔,接下来在几位摄政的倾轧中,商人经历的磨练,使他保持了冷静。终于,红汉人进军的号角,给他带来了真正的机会。首先他的母亲和阿沛老爷的母亲,同样来自霍康家族,是一对亲姐妹。而此时的阿沛老爷正是天朝入藏之后的第一红人,并且,他的后妻的娘家----来自昌都的邦达昌家族,包办天朝的粮道。有这么两门亲戚,他的前程自然似锦。很快,幸福又一次来敲门了;拉萨小学董事,自治区筹备委员会常委、拉萨基巧级办事处主任,少将,军区副司令员,兼地方藏军总司令,噶厦噶伦。。。。。。他此刻的心愿,无非是日后桑颇家族的子孙们,在翻读祖先家谱的读本时,可以很自豪地历数,“创业的是七世法王格桑加措,然后就数到了他-----才旺仁增,在他手中,家业再一次的振兴,化作后代眼中无上的荣光”。换作小熊是他,在这种美好心境下,大概做梦也是会笑出声来的。但是,藏历土猪年,3月10日。命运却把他和他的家族,推到了十字路口。
  上午,依惯例,作为噶伦的他,要到罗布林卡迎候小法王,然后陪同小法王,按照原定计划,前往军区礼堂看戏。临近中午,他的坐车到罗布林卡。此刻街上的气氛,却与平日有些两样,人们都在传言,这是一场鸿门宴,他虽有些不安,但身为一个贵族,又是一个噶伦,身上这款标志着权威的黄色丝绸藏式长袍,使他并不把门口这些寻常百姓,看在眼里。但下车之后,他才发现情形不对。这些贱民,并没有像往日一样,俯下身去,吐出舌头,以示对他的敬畏与尊重,而是纷纷围上来,先是围观他轿车,然后就有人开始叫喊,说他的轿车是天朝的,身边的卫士也是天朝服色,那他一定传说中天朝派来的曹无伤,还有人指认说,他就是阿沛(表兄弟是有些相像),于是满天的石雨,把他口中的申辩压回了胸腔。今后的几天,他将在印度领事馆医院和天朝的医院之间辗转,暂且放下不谈,回望他的家族。
  他的长子,桑颇·丹增顿珠。如同其他贵族子弟一样,7岁入私塾,接受良好的教育,养成一个贵族青年应有的良好的优雅的仪态以及品行。年纪稍大一些的时候,进入仔康(财政局)办得学校,成为一个孜珠生(所有贵族子弟,都必须接受的初级公务员培训)。毕业以后,进入噶厦成为一名噶准(六品秘书)。他的人生道路到此有几种选择,要么是继续服务噶厦,日后层层晋升,向着终极目标---噶伦迈进。要么是加入仲扎代本(贵族子弟兵团)成为军人,然后去地方上历练,今后向着最终目标---马基(藏军司令)进军。小桑颇,受他母亲的影响,在姨夫(凯墨·索南旺堆)的提携下,选择后者,加入军队,不久后,就晋升为第二马葛(团)的代本。后来又成为表叔阿沛进京谈判团的成员。天兵入藏之后的几年岁月,作为晚辈,夹在表叔和姨夫两派之间,他的日子可想而知,他的父亲给他讨的媳妇,也来自于邦达昌家族,是邦达多吉的长女。换句话说,他娶得女人是取代他阿妈地位的继母的侄女(这么绕口,小熊要换口气先)。有这么一层关系,夫妻的感情也就可想而知。虽然他的妻子,给他生了一男一女,但是最终还是离异了。这天,父亲受伤的消息传来,然后春都杰错(人民会议)给所有藏军军官发来开会通知也到了。军区医院?还是罗布林卡?又是一道选择题!他选择了后者。
  在会上,他被选为战地指挥官之一,隶属于总指挥拉鲁(龙夏的儿子,算起来他们两家父辈是有过节的)的麾下。他在会后没有什么多的表现,只凭常识下达了军事命令,事实证明,正是这个部署,影响了雪域的历史走向。他属下的第二代本,驻扎在拉萨近郊的扎什兵营,下辖只有967名士兵。 连他在内有两个代本。他安排另一个代本扎白多杰才丹带2百人去罗布林卡保护小法王,又派2百人占据拉萨河边的然玛渡口和制高点夏嘉噶波(牛尾山),这是通往山南的必经之路。
  当然这种简单军事常识,天兵也不是没想到。在法王出走前的同一晚,天兵展开军事行动前,为了将藏军包围在诺布林卡和拉萨市区,就已决定首先占领拉萨河渡口和渡口制高点夏嘉噶波山(牛尾山),当晚十二时,天兵159团副团长吴晨率领百余人另外携带两门破击炮和两挺重机枪,前去设伏,控制渡口,切断藏军向山南撤退的通道。但为什么没拦住呢?这就牵涉到前面已经提到过两次的李觉将军了。李觉将军回忆中称:“1959年3月17日夜,达赖他们在拉萨河北岸准备离开河滩沙滩,但是中央没有命令阻截他们,我们就静静地坐在林子里,凭著月光看著他们惊慌地用牛皮船一船一船地往拉萨河南岸渡人”。
  继续偶们的故事,小法王出走,然后开打,反正没什么好说的。单说桑颇·丹增顿珠。他率领剩下不到5百人的兵力,分兵把守在药王山和布达拉宫。他本人在布达宫指挥。但很快,他就被火线免职了。首先是因为他的父亲,老桑颇在讨伐叛军的军事文告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其次,他的表叔阿沛,也在广播中,一遍又一遍的喊话,最后,他的姐姐,贡觉白姆作为新式妇女,18A部学校的藏语教官,也站了出来。在双方战斗的间隙,组织藏族艺人,利用电波,街头文艺等形式,阵前演唱朗玛和各类天朝主旋律歌曲,做攻心战。(朗玛一种民间歌舞形式,抄录几首)
  守卫在布达拉宫守军,僧兵面对这种情势,日夜听这种曲子,心中又会做何种思想?换一个角度,斑竹的老豆要是吴三桂,表叔是洪承畴,姐姐是孔四贞,斑竹却说自己是三合会的精英,有几个马仔会信你。当时有一种说法,也开始在人群中扩散,传说色拉寺的僧兵前来,却领不到子弹,因为弹药库的钥匙是由老桑颇保管的,不满开始累积,有人提议,干脆解决了小桑颇,小桑颇倒是镇定,说了一句谚语“随便,我决不会出卖颇章(宫殿)给天朝的,要杀就杀,流出来的将会是白色的血”(流白色血液,在藏语格言里相当于碧血剑的解释)
  最后的结局,大致说一下,小桑颇最后被俘虏,然后一直监禁,两年后因健康原因被假释,不久后死去。老桑颇事后出任过一系列要职,不过文革中,又被打为叛乱集团领袖,被批斗,70年代初死去,这家还有一个小儿子,文革中,以企图越境的罪名,被枪决。但还有一种说法,小桑颇没死,假释以后,一路活下去,80年代初出去,到了达拉萨兰,小熊估计会不会是误记,80年代出去那个,是他儿子,小小桑颇?暂且存疑。对比一下他表叔的家族,老阿沛一直都是天朝座上宾,即便是文革,也没受多大冲击,在京城被周公保护了起来,表弟小阿沛,第一批红卫兵,第一批插队,第一批工农兵大学生,第一批研究生,第一批访问学者,达拉萨兰的新世代。桑颇父子和阿沛父子,说什么好呢,各位将来要是有儿子的话,亲子教育可是一们大学问
为了应对这两位咄咄逼人的司伦,天朝也相应打出了两张王牌。第一位是汉人,时任军区后勤部部长的李觉,山东沂水人。东北军骑兵系统出身。双十二之后,西去从龙。此君是个圆通滑润与机智权变兼有的干才。那时青藏、康藏公路尚未通车,从内地运粮,十分困难,于是由他主持,经香港,通过海运粮食到印度加尔各答,再转运西藏。但在那时想要通过外交途径,与印度交涉,从印度购买粮食和急需用品非常困难。因此李觉兼为西藏贸易公司总经理(当时这个公司只有李觉一个人。他自己打趣,说自己是西藏第一家‘皮包公司’的经理)。鉴于印度当局不愿与天朝合作的态度,李觉采取了曲线交易的策略,首先在拉萨大肆采购各大贵族手中囤积近两年的羊毛,然后得了好处的新贵商人们纷纷探听,天朝大管家下一步的采购需求,他再欲盖弥彰的把需求粮食的采购计划放出风去,于是大批西藏本土商队涌到印度,狂购大米,运销拉萨,而李大管家再把手里羊毛运到德里倾销,尼赫鲁的纺织业也因此深受打击,这就是有名的金羊毛的故事。
在卫教军领导层中,起着重大作用的是前敌参谋洛桑扎西。他原名姜华亭,山东莱阳人,一九四五年参加八路军,解放后保送入东北炮兵高级学校,毕业后分配到第十八军五十二师一五五团,任团炮兵主任兼炮兵营长,大尉军衔。一九五八年春叛变投靠藏军,化名洛桑扎西,后加入卫教军。由于他精于现代军事战术,又熟谙解放军战法,卫教军此后的一切重大战略决策均决于其手中,西藏军区曾对其开出四万大洋(按:民主改革前西藏不流通人民币,中央派驻人员以使用银圆为主)的悬赏赏格。姜华亭—洛桑扎西于一九八七年五月二日在印度南方麦索藏人社区病故,时年七十六岁。
  以下要讲的是两个年轻人的故事。他们身上也许有着相同的地方,比如都来自于帝国的南方,比如都是那么的年轻,比如都怀着青春梦想。。。。。。
  先说年长的这一位,刘绍民,1936年出生于广东的潮州,1961年从北京政法学院毕业,因为响应当时“有志青年到边疆去”的号召,因此放弃了毕业留校的机会,转而与自己的同学兼未婚妻巫玉珍报名参加了赴藏工作团。一路跋涉,入藏之后,被分配在了自治区办公厅,成为了首长的秘书。
  再说另一位,陶长松,出生于1938年出生于江苏扬州,1960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大概是因为家庭出身并不是太好的关系,毕业后他主动要求“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进藏之后,被分配在拉萨中学工作,成为了一名语文教师。
  一个首长秘书,一个中学教员,除了在年龄上相差无几之外,在其余方面可说是天上地下,一个注定了前程似锦,一个大约会寂寞无名。两个人生命中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的机会。但不可知的命运,却把他们推上了大时代的潮头。
  藏历火马年,拉萨。所有的一切都要推倒重来。首先出场的是我们的陶老师,因为是中学老师,又能说会道,颇为干练的关系,平时在学校里,总有一群年轻的孩子愿意围绕在他的身旁。红卫兵运动兴起,发轫之地就在拉萨中学。之后就是一连串的冲击,西藏日报,自治区办公厅,区政府,驻军营地,无一例外。他们目标只有一个,打倒走资派,重新洗牌。因为他们这一派,以激进的造反派自居,因此取名叫做“拉萨革命造反总部”,简称“造总”。此时,陶长松,一个28岁的青年,一个原本卑微的语文老师,却在一夜之间住进了“尧西公馆”,也就是过去法王家族居住的大宅院。在圣城雪域,提起“造总陶司令”的名号,孩子也不敢夜啼。
  自然,首长们也不会束手就擒,把握运动的主导权,才是但务之急。于是在一号,也就是张国华将军的直接授意下,另一个,以革命派面目出现,而已保皇为实质目的组织出现了,它的全名叫做“无产阶级大联合革命总指挥部”,简称“大联指”。为首的保皇党领袖,正是首长秘书出身的刘绍民。
  两位司令,年龄相近,一位来自江南,一位来自岭南,都为了各自将来的命运,开始了宿命的对决。从庄严肃穆的圣城寺庙,到激流湍急的雅鲁藏布江,从盛开着格桑花的高山,到牛羊遍地的草原牧场,到处是他们的战士,到处是纷飞飘落的血莲花。。。。。。(以下删去十万八千字)
  命运有时喜欢和人们开玩笑,一会是保皇党人占上风,有了北京老帅们的二月抗争,军区在接下来的三月,开始了反击,“造总”一时风声鹤唳,但雪域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不久,中央文革的红头文件又到了,一号黯然下课,“大联指”转入了低潮,虽然派来的新一号曾雍雅隶属于林办,但还好,二号任荣还在,“大联指”期望仍在。果然,进入70年代,副统帅折戟沉沙在即,在康公的锦囊三策下,曾一号被换防他处,二号扶正。此前被贬往高寒地带浪卡子县工作的刘司令在漫漫寒夜中看见了希望,而身居自治区革委会副主任高位的陶司令,却感受到了刻骨的寒意,接下来的几年,历史果不其然朝他最不愿意看见的方向发展,藏历火龙年之后,一切尘埃落定,所有的一切好像回到了原点,经过数年的审查之后,当陶司令劫后余生,回到西藏社科院,开始他研究员这一不咸不淡的养老生活的时候,他突然惊喜地发现,学院党委书记,正是他的老对手,衣锦还乡归来的刘司令,其中多少滋味,不知他会怎样品尝。
  十余载风雪霜露,掩住多少兴衰事!
  半小时吐血发帖,熊鞭断去有谁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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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噶伦大人的宴会上,代本大人看到色珍啦不顾益西康珠的意愿,强迫她给晋美扎巴少爷敬酒,还让她送了一枚戒指,这让他感到非常不安。还没有等客人全部散尽,代本大人就向噶伦大人和夫人辞行。噶伦夫人再三挽留他,还说,天太晚了,今晚就留在这儿。他还是婉言谢绝,带着仆人匆匆地回家。

    回到家里,代本大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想,关于晋美扎巴少爷身世的秘密,自从疯子玉珍死去后,在他心里如石沉大海般遗忘了。然而今天,在宴会上,色珍啦的这些举动让他稍稍平静下来的心,一下子像在平静湖面投下了一块石头,往事如同一个古老的传说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

    二十年前,代本大人还没有担任代本之前,在山南扎嘎县任宗本。一天,他收到一封来自拉萨的急信,这封信是自己的妹妹噶伦夫人写来的。信上说,要他立刻回拉萨,有急事。

    代本大人看到妹妹愁眉不展的样子,就问妹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妹妹一脸郁闷地说:“噶伦大人娶我已经有五年了,他看我至今没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整日闷闷不乐的,也常常为此发愁。近日,大人的父母与大人商量着去求神算卦。结果是说我不能给他们家续后。老爷、太太听了也很吃惊,他们几个又商量着说,大人无后那可不行,一定要娶一房能生育的妻子。如果大人真的娶了新妻,那我只能回婆家去了。今天,特意请您来,就是想请您给我配制一服能怀孕的良方。若能让我怀孕的话,花多少钱我都不在乎。您务必尽全力办好这个事,这事关系到您我兄妹二人的前程。”

    代人大人听了妹妹的话,感到这事非同寻常,但自己一时又想不出好办法,他沉思着在房子里踱来踱去。

    代本大人从小就学过藏医。他把妹妹叫到跟前,按藏医的诊病方法仔仔细细地检查一番后说:“您身上的经血色灰、性粘、阴衰,属于涎液型所致的妇女病,身体内在的五行不均,脉象虚弱,我看您的身子如同贫瘠的土地一般,播下了种子也无法发育。我就是给您配制了药方,一年半载之内,也不见得有效,怀孕的机会很小啊,就算是见了效,要等个一年半载的,说不定噶伦大人早就娶了别人,那治好了也不能用到点子上,这可怎么办才好啊!”说完,代本大人右手托着腮帮,紧锁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噶伦夫人默默地低着头,此刻,她满脑子都是自己不能生育,而噶伦大人娶了新妻子,自己被抛弃等悲惨的景象,她越想越凄凉,越想越痛苦,眼中的泪水不由流了出来,顺着脸颊滴在她的帮典上,发出了“哆哆”的声响。

    夫人自言自语着说:“我生来就对佛祖虔诚,日日诵经礼佛,时时怀着慈悲之心,就连个臭虫蚂蚁都不忍去伤害,可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呀?”说着便泣不成声。过了一阵,她紧紧握住代本大人的双手说:“兄长,在这个世上,您就是我唯一可依靠的人,也是我唯一的希望,您无论如何都要为我想个法子啊!”

    代本大人看到妹妹如此痛苦,实在是于心不忍。他瞪圆一双大眼睛,沉思了许久,霍地站起来,在房子里来回踱着步,伸出指头数着说:“二月十二日、三月十二日、四月十二日、五月十二日。”

    突然,他转过身来说:“妹妹,您遇到了痛苦,就像我遇到痛苦一样,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眼下我倒是有个办法,不过,这个事只能您我两个人知道,而且,您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安排,要严守这个秘密。若泄露出去了,别说您要受到惩罚,从此,我们也身败名裂了。您能办到吗?”

    噶伦夫人听到哥哥有法子,痛苦像是被风刮走了般高兴起来,她连蹦带跳走过来,对代本大人说:“您要是有解决办法,我一切都听您的安排!我会严守秘密,把这个秘密守到死,别说让外人知道,就连院子里的小狗、小猫都不让它们知道。”

    “哦,您有这样的决心,那我放心了。您先坐下来,我慢慢地讲。”

    代本大人压低声音,指指点点说了好些话。噶伦夫人听着,时而连连点头,时而微皱眉头,时而喜笑颜开,就这样他俩商量了许久、许久。

    第二天一早,代本大人带上山南土特产氆氇、环花氆氇、泽当出产的毛哔叽等一大堆丰厚的礼品,来到了噶伦府。

    噶伦大人平常是个豪爽的人,可今日见到代本大人时,表现出心事重重样子,对代本大人也显得爱理不理。

    代本大人心里很清楚噶伦大人对自己为何如此。他表现出很沉着的样子,又像是强压着喜悦说:“大人啊,您向来对我的梦兆十分信任,近些日子,我每晚梦到喜事,最可喜的是,好几次梦见妹妹有了喜孕。这么大的喜事,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扎嘎县实在待不住了,就赶紧回来,一到家,我就请妹妹来,一把脉,果然发现妹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大人的骨肉了。哎呀,我的梦兆总是那么灵验,真让我高兴呀!让人高兴的不仅仅是梦的灵验,而是大人家族高贵血脉的结晶,已在我妹妹的体内孕育,并会世世代代延续下去,我今天特意向大人道喜!”说完,代本大人立即献上一条哈达。

    噶伦大人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喜讯,脸上郁闷的表情如疑云消散,心花怒放:“今天早上我起床前,就听到院子里的喜鹊不停地叫唤,原来是您给我带来这么大的喜讯。真是太好了,我心中久有的疑虑,是扎在心头的一根刺,今日,被您像拔掉酥油里的杂毛般消除了!夫人与我是患难与共的夫妻,一直以来她对我忠心不二,我对她也有着鱼儿离不开水的情意。可是,这传宗接代,延续血脉,是关系家族兴衰昌盛的大事,但夫人过门已经五年了,我身边至今也没个一儿半女,这可让我无颜见双亲。不瞒您说,前些日子,家父让我另娶一门亲,我正为是否应允此事犯愁。今天,您给我带来这么好的消息,这都是托佛祖的宏恩,如今,我再不必为有违人伦纲常、断绝夫妻情分而苦恼,也不必为闲言碎语而烦闷。兄长啊!您有广博的学识,又通晓医理,精于医人去疾,我深信我妻子已有了身孕。您这喜音,向我这如同阴间火炉里熬煎的心,浇了一场清凉的喜雨,此刻,我感激您的心情无法找到合适的语言表达!”

    噶伦大人高兴得合不拢嘴,他吩咐仆人把太太叫了进来,全身上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打量一番,又吩咐仆人们,在垫子上给夫人摆好枕头等物品。自己亲自扶夫人到垫子上,而后,他给夫人盖毯子,上热茶,无微不至关照。

    代本大人看到噶伦大人给妹妹如此深厚的关怀,心中无比喜悦。但是,他克制着强烈的喜悦,沉着而严肃地说:“大人,您请到这边,我有话单独告知大人。如今,快到仲夏,最近天气已有些炎热,随时都会有不间断的雷鸣和降雨,大地因而苏醒,滋养万物,花草树木开花、结果,这是自然界的常理。这世间,前世今生的因果也如此。大人,您前世积下功德,今生福运常至,后继有望,是可喜可贺之事!不过,有道是,树上累累的硕果,易遭天灾之祸,人生得意之时,常有背运相伴;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也是如此。医书上说,妇女受孕后,身体消瘦,时时感到困乏,常有伸懒腰、打哈欠的症状,孕妇乳腺开始分泌,乳房也会隆起,爱吃酸,而食欲不振,同时会产生很多欲念,人也变得任性、多疑,如果这些都不能细心照料,任意放纵,对胎儿会有害处。如今,妹妹有了身孕,大人要给予细心的照料。婴儿出生之前,对母体保养该遵循的事项,必须严格遵守,才能确保顺产,母子健康。医书上说:‘房事频繁夜不寐,力戒昼睡损身体。辣咸食物应少吃,便秘忌用强行药,遇病严禁火灸法,妇女孕期八月中,以上诸说应注意。’这是夫人的头一胎,更要禁止夫妇同床。因此,从今晚起夫人最好单独就寝。两三个月以后,恳请大人把夫人送到扎嘎宗我那边,我可以给夫人开些保胎安胎、滋补养颜药方,也可让夫人散散心,有空了就到昌珠寺去转转经,这样对母子平安很有好处。本来,夫人待在府上,大人对她无微不至关照,有良好的饮食起居条件,我是完全放心的,但,夫人在怀孕,最好是有一个懂得医术的人在身边,指导夫人饮食,告诉她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就是遇到突发的疾病也能得到及时治疗。不然果实未熟而树根枯死,也不是没有可能,那样后悔就来不及了。以上是我的愚见,望大人三思,早做决断。”

    噶伦大人认真听了代本大人一番讲述,眼睛看着天花板,沉思良久,说:“我心里长久以来的愿望,眼看就要实现了,我不能让这样一件好事,半途而废。要保母子平安,有三个条件缺一不可。一是,要拜佛诵经,祈求佛祖的佑护;二是,要对夫人精心照料,营养跟上,饮食起居有规律,还要有专人伺候;再是,婴儿出生时必须要有经验丰富的人给她接生。这三样条件,我这边都没有您的那边充分。您博学多才,又精通医术,办事认真细心,您能主动包办这个事情,我再放心不过。这事就托付给您,您按您的意思办吧。”

    代本大人听到这里,暗自高兴,他感到自己精心策划的计谋,已经完成了大半,

    这些二十年前的事,在代本大人眼前清晰得如同昨日,他在床上难以入睡。他翻动了一下身子,转换睡姿,闭上双眼,逼着自己入睡,可是,那些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往事,又一次出现在眼前,他又一次回到了二十年前。

    山南扎嘎县府是一座宫堡式的建筑,坐落在县城中心的半山腰。

    代本大人从拉萨回到县里,已两个月了。一天,他提着一包药到厨房里,对一位瘦弱的孕妇说:“玉珍,你怀孕三个多月了,平时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我听说,昨天你挑水的时候,不小心从台阶上滑倒了,还听说,晚上你肚子痛,这可是流产症状,你可要当心啊!我给你拿来了一包药,你快些服用。要是万一有个好歹,别说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以后,你就不必干那些重活儿了。”

    玉珍接过代本大人手里的药,热泪盈眶说:“我跟着阿加宗巴和姐夫逃难时,被您抓了回来。在县府里当了一年多的家奴。您孤身一人,远离家乡,在县府里当宗本,我本以为,您占有我只是发泄情欲,消除寂寞。我怀上这个孩子时,陷入了无穷的痛苦,我根本没有奢望过您能承认这孩子,更没有奢望过您能在暗地里给我一两句关心的话语。我是没有自由的弱女子,要想抚养孩子,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首先,我要为完不成府上差事着急,还要为亲生骨肉无人看护而踌躇,每天都要在主子叫骂声和孩子不满的哭声中忍受煎熬……每每想到这些,我的心如刀绞。在我心里,大人本是不信因果报应之人,但年初您去拉萨,折回以后,对我特别关爱。这让我渐渐地感到,您是心地善良、富有同情心的好人。往后我要对您言听计从,不辜负您的一片厚爱。”

    代本大人听到玉珍这些话,脸上露出慈父般的微笑:“世间万物众生没有一个不是父母所生,有了苦难都应该怀着仁慈的心去关爱……”

    这时,走进一个仆人说:“大人,噶伦夫人的先行人员到了,他们说夫人马上到。”

    “夫人有身孕,最好安排在山下的县府别墅里,你们赶快下山备茶,我随后就到。”他大声吩咐,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代本大人匆匆走出厨房,来到卧室,戴上帽子,下山了。

    代本大人在山下的别墅前,迎候噶伦夫人。别墅门前左右各有一座围着院墙的小林子,两个小林子的正中央有一条宽阔的大道通向远方,大道两旁都是密密麻麻的树。片刻,大道的尽头出现了马队身影,传来骡马铃铛声。随着铃铛声渐近,可以辨听出有八九个骑马人。马队再靠近一些,就看到了几个牵马的仆人走在前面。后面两个仆人分左右牵着噶伦夫人棕红色的大马,马脖子上围着两条红缨穗。马上的夫人头戴一顶墨绿色金丝缎的遮阳帽,腰围一圈厚厚的茧丝布围腰,整个身子都被一条格子花的围巾围着,唯一裸露在外面的部分,是一双眼睛。

    噶伦夫人到别墅跟前,立即下马,解开围巾,双手合十:“兄长,别来无恙。”

    “妹妹,一路辛苦了。”代本大人抚摸一下妹妹的脸,回礼。

    噶伦夫人到扎嘎县以后的几个月里,代本大人陪护她转遍了山南地区几乎所有大小寺院,她还时常去昌珠寺转经。待在县里时,噶伦夫人每天清晨到县府前的小林子里,围着佛塔转经,傍晚时分,就在园林里散步。

    玉珍得到特殊关照,不用再干重活了,她每天都在县衙里纺羊毛线。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几月后,玉珍的肚子鼓得更高了,低下头都见不到自己的脚尖。

    就在一天夜里,玉珍生下了一个十分乖巧的男孩。第二天,代本大人一早到处向外人宣称噶伦夫人要生产的消息。

    代本大人把噶伦夫人一个人留在内室,连平常服侍她的女仆都不让进。 代本大人说,他要亲自照顾夫人。他一会儿从内室出来,要仆人们为夫人准备饭菜,一会儿又说要酥油茶,一会儿他亲自端进香炉熏香,就这样,他整整忙碌了一整天。到夜里,他也一个人留在内室,服侍夫人。

    第三天一大早,代本大人喜气洋洋从内室出来说:“昨夜,夫人生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少爷。”这个喜讯传遍了县府里里外外。顿时,整个县府充满了一种喜庆的气氛。当天,代本大人从寺院请来几位喇嘛,进行隆重的佛事活动。他还请了县城最好的裁缝为小少爷缝制新衣服,派信使把喜讯传去拉萨,报告噶伦大人。

    别墅里所有的人都在为小少爷的出生而忙碌。第三天,按照习俗,县上的大户人家,都带着青稞酒、酥油茶和别的礼品,前来恭贺夫人顺利产下婴儿。代本大人一一接待访客,以母子身体不适为由,婉言谢绝了客人们同婴儿照面的请求。

    过了几天,代本大人找到玉珍,满脸欢喜地说:“玉珍,今天我有特大的喜讯要告诉你。早晨,我到活佛跟前给我们的儿子算了一卦,活佛告诉我,我们的孩子出生那天,天空东南角晴天出现了彩虹,他断定我们的孩子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位活佛的转世灵童。”

    玉珍还没有从生产中恢复元气,听到这消息,她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悦的微笑,凹陷的双眼含着激动泪水,惨白的双唇无力颤动着:“谢谢大人,这是佛祖赐给我们的恩典。”

    代本大人收起了微笑,一脸严肃说:“你为我们生了一个活佛的转世灵童,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我们的孩子已是转世灵童,就不能再让他住在这脏兮兮的像牛圈一样的地方,这会弄脏活佛的肉身!沾了这里的晦气,佛祖会降罪给我们的。再说,孩子已经出生几天了,肯定已经沾了这里的脏气,今天正好别墅里请了喇嘛在念经,我请喇嘛为他念经,替他去除脏气。你现在身体虚弱,又要给孩子喂奶,照顾他起居,你的身子恢复得很慢。不如这样,我先把孩子带走,用牛奶喂养,你也趁机养养身子,这样对母子二人都有好处。今天,我就把孩子带到山下别墅去。”

    玉珍凹陷的眼睛里透着感激,她深情地看着代本大人:“现在,我身体确实很弱。我自己也怕是照顾不好这孩子,他既然是活佛转世灵童,最好还是由您来照看,这样我再放心不过了。”

    过了十几天,玉珍的身子有所康复,也可以在厨房里干些活儿了。每次碰见代本大人,她都要偷偷问起孩子的情况,代本大人每次都回答,孩子很好,现在佛事活动还没有结束,要她耐心地等一段时间。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一天,代本大人派人来,要玉珍到府上。玉珍急急忙忙赶到府里。代本大人一脸悲痛万分,她焦急地问出了什么事。

    “玉珍,今天,有个不幸消息要告诉你。由于前世情缘,注定了今生要有一个活佛的转世灵童做我俩的儿子,而他,也平平安安地降临到人世,让我俩无比喜悦,甚至我们都忘却了,这几十天幸福的日子是怎么度过的……但如今,佛祖的庇佑尽失,福运殆尽,尤其是这里的人们,过着相互猜疑、妒忌、仇恨、吝啬、毫无向善之心的日子,使得一个活佛的真身没有了存身之地,我无论是求佛诵经,还是用医术治疗,都无济于事,我俩那活佛转世的灵童,已于昨晚归了天。作为母亲,失去自己的儿子,那种痛不欲生,谁都可以理解。可话又说回来,身处轮回的众生,谁又能摆脱这生死别离、生老病死呢?就算是位高权重的显贵,临了也只能孑然一身地离世。这轮回就如同水车一般,无穷无尽反反复复,而留在世间的我们,对亲人无论如何怀恋、如何悲痛,都已毫无意义。倒不如,诵经求佛,祈佑他早日脱离苦海,让亡魂得到重生,那才是正事!”代本大人说完这些,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拿出一把钞票塞进玉珍怀里。

    玉珍听完,脸色铁青,身子如枯了根的老树,昏倒在地。

    三个月以后,代本大人和噶伦夫人带着一个婴儿回到拉萨。

    他们到达时,噶伦大人刚刚从噶厦办差回来。他听说,离开自己半年多的妻子和还未见过面的孩子快到了,高兴得来不及脱去官服,赶紧领着仆人,大步流星到门口迎接。见到妻子时,他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地看着妻子的脸笑,过了一会儿又抱起孩子,不停发笑。

    噶伦夫人看他高兴得竟忘了招呼他们进去,就说:“您就准备让我们站在这儿啊?”

    噶伦大人把他们领进门,进入阳光客厅,他还没有从兴奋中平静下来,一举一动都与平常的严肃、不苟言笑显得不同,像是换了个人,他时而看着妻子傻笑,时而看着垫子上的婴儿傻笑。这让在场的人都感到,噶伦大人今天的样子可笑,甚至滑稽。

    代本大人看到噶伦大人的这些举动,感到自己大功告成,便说:“大人,自夫人怀上少爷以来,我时刻牢记少爷的降世,关系到大人家族血脉的延续,更关系到大人与我妹妹婚姻是否长久、幸福,大人也曾为此事,嘱咐卑职全力服侍好夫人,因此,夫人在乡下近九个月时间里,卑职一刻也不敢松懈,夜以继日照顾。为了让夫人顺产,此间一切事情卑职亲自安排,日日诵经祈祷,医药护理从未间断,这才使母子二人得以平安,现卑职将大人的爱妻和家族血脉,一并交还给大人,在此喜庆之际,请允许卑职向大人道一声:扎西德勒!”

    噶伦大人听着代本大人这些话,把婴儿交给奶妈,高兴说:“我向来把您当作最知心的朋友,这次得到您的全力相助,从此,我和夫人再也不必为续后而忧心忡忡了。本人前世积善积德,今生得到了噶丹颇章无比的恩泽,世袭的家业在自己手里空前兴旺。本可以安享平生,无欲无求,然而,世间之事,怎可能尽善尽美?自与夫人成婚以来,我们夫妻情分深似大海,本以为可以安安稳稳携手共度今生,不想,夫人未生育,让我俩平静的生活起了波澜,也使我对此大为伤神。假如,家族的血脉不能延续,那噶丹颇章无上的恩德何以为报?祖传的家业何以传承?这一切、一切,我每每想来,总有说不出的苦衷,我陷入了痛苦深渊!恰在此刻,您念记手足之情,以济世苍生的医术,让我和夫人得到了延续家族香火的血脉,使我平生最大的夙愿变成现实,这个恩德实在是太厚重,我今生无以为报啊!”

    他又话题一转:“您的家族世代为噶丹颇章效力,在弘扬佛法、理政执法方面向来都是尽职尽责、公正严明,这在噶厦人人有目共睹,有口皆碑。这几年,您在山南扎嘎县任职期间,恪尽职守,秉公办事,尤其是税收方面,年年都保质保量按期完成下达的任务,从没有出现中饱私囊、缺斤短两等现象。对县里的百姓也是宽厚仁爱,在噶厦我从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您为官上的风言风语。您的忠厚本分、博学多才、精明干练,已成了年轻官员的楷模,我在噶厦也曾多次提议,破例升您为四品代本官,公文已经正式呈上,相信不久您就会升迁,今天我在此提前向您道喜了!”

    代本大人听到这个意外的喜讯,高兴万分,立即从垫子上站起来,向噶伦大人行礼:“卑职本资质愚钝,才疏学浅,可大人从未见弃,每每委以重任,精心栽培,让卑职有了种种机遇。在扎嘎县任职期间,卑职时刻牢记大人知遇之恩,唯恐有负提携之情,以匡扶佛法、吏治政纲为己任,遇事前思后想,谨慎处置,上任以来,卑职虽未见傲众之功,但亦未有毫厘之差,蒙大人时时挂念卑职,在噶厦里上下周旋,使卑职得以破格提升,此情此义,卑职无以为报!如大人不弃,卑职愿为大人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色珍啦一脸的笑容进来,向每个人行礼,之后,从怀里取出几条哈达说:“一早就听说,夫人和大人安全到了拉萨,特来道喜,扎西德勒!”说着向夫人献了一条哈达,给代本大人献了一条哈达,最后给襁褓里的少爷也献了一条哈达,接着,她仔细地端详了好一阵孩子说:“啊孜孜,小少爷真是好相貌啊,您看脸,白里透红,眼睛这么大,长长的睫毛,高高的鼻梁,红红的双唇,大人和夫人有了这么漂亮的小少爷,这都是两位平日里行善积德,佛祖特地恩赐的!”

    聊了一阵子之后,代本大人对色珍啦说:“分别半年多了,我还有很多话要和您讲,改天我们好好谈谈。对了,色珍啦,您上次信中提到要个女仆人,我在县里给您物色了一个,她叫玉珍,是县府女仆,手脚干净,干活也很麻利,我觉得她去您那里很合适,就把她带来了,我回家后再给她好好交代一下,您今晚就到我家来接她吧。”

    “让大人费心了,我今晚就去府上。”色珍啦说完,向在场的所有人辞行。

    代本大人想到这里,在床上翻了个身,他脑子里还清晰地记得色珍啦出门时的样子,就好像是刚刚发生在眼前。往事一幕又一幕浮现在眼前,他有种说不出的不安和恐慌。他试着不去想这些,可是,往事像是一出演不完的戏,总是在脑海里浮现,回想起每个细节,他的心不停地颤抖,这使他无法踏实入睡。他不停地翻身,不停地打哈欠,就是不能入睡,就这样想了许久、许久,直到听到院子里的“喔喔喔”鸡鸣,他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里。

    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地上,五颜六色的野花像从天空中撒落铺满一地,阵阵轻风吹来了草香。远处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远远能听到百鸟齐鸣。代本大人漫步在如画草地,穿过那一片树林,他来到一汪碧蓝的湖水边,背靠一棵檀香树,望着湖水中游荡的一对鸳鸯。远处的湖岸边,一位少年头戴铁环帽,身穿黄色长袍,在草地上采摘野花。他的周围全是些动物,有麋鹿、香獐、兔子等,或在吃草,或在喝水,或在嬉戏。代本大人缓慢地向那少年走去,走到几十步远时,他认出来,那英俊的少年正是晋美扎巴少爷。晋美扎巴少爷在湖边的草地上采摘着鲜花,他的手指上戴着益西康珠送他的那枚戒指,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过了一会儿,出现一位美貌的少女。少女头戴满是珍珠的贵族帽,耳朵上挂着用黄金包裹的绿松石耳环,胸前挂着镶有绿松石、钻石、珊瑚、绿玉、玛瑙、蓝宝石等宝器的金宝盒和一条珍珠链子,金手镯、金戒指等各种首饰齐全。她戴的邦典图案精美,色彩艳丽,犹如彩虹。脚穿一双绣满各色花卉的靴子。少女宛若天仙般翩然走向晋美扎巴少爷。

    “益西康珠啦。” 晋美扎巴少爷欣喜地连蹦带跳着走到益西康珠面前,把采摘的鲜花扎成一簇花束献给她。

    益西康珠露出喜悦而害羞的笑容,接过鲜花,频频地向晋美扎巴少爷暗送迷人秋波。这对年轻的恋人捧着鲜花,牵着手走向湖边。

    代本大人偷偷地看着这一切,内心无比担心。他俩是多么相爱的一对恋人,那么纯真无邪,可上天那样捉弄他们!他们根本就不能结缘,而我是唯一知道他们身世的人,我不能让这种违背伦理的事情发生,我应该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世。于是,他急切地向他们走去,当走到两人跟前,他们化作了一道白烟,消失在眼前。

    代本大人惊慌地四处张望,突然,树林中传出色珍啦的喊声:“益西康珠少奶奶,益……”

    代本大人想把晋美扎巴少爷和益西康珠的身世告诉色珍啦,他说:“阿加色珍啦,晋美扎巴少爷不是噶伦大人的亲儿子,他是我的儿子,他不能同益西康珠成亲。”

    色珍啦站在原地,“哈哈哈……”大笑,一句话不说。代本大人又说:“色珍啦,你千万不能让他们在一起!”可色珍啦根本不听他的话,转过身仍一个劲地哈哈大笑,尔后,跑开了。代本大人追逐着,喊叫:“晋美扎巴是我的儿子!”当他追着色珍啦来到一座百花盛开的花园,前面的色珍啦像是被抹布擦去的灰尘般消失了。

    代本大人正惊慌地四处寻找色珍啦,此时天空乌云密布,一阵急风呼啸而来,群鸟发出惊恐的叫声,凄惨、恐怖。代本大人吓得双腿发软,躲到一棵高大的枯树下,只听见天空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你这罪孽深重的人,直到今日,满脑子都是邪恶的欲念!你干尽伤天害理的勾当,从现在开始,你要改恶从善,对他人怀有仁慈之心,若决心改邪归正,我可以指给你一条明路。你看,往前走,这条大路的尽头有座天神的宫殿,你若能走进宫殿,里面的金银财宝都归你,里面还有一把镏金坐椅,若能坐上宝座,你将成为世间一切生灵的国王,拿出你所有的勇气去搏吧!”

    代本大人听着,有了一种从阎王手中夺回性命的激动。他往前看,前方出现一条闪闪发光氆氇般宽窄的白道。他想,这就是通往富贵、权利的大道,我一定要走到大路的尽头,走进宫殿。想到这儿,他连跑带跳地上路。走着,走着,全身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好不容易他才走到一座山脚下。

    这座宫殿宛若天上的神宫,飘浮在云海。宫殿的金顶在阳光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金顶上挂满五彩经幡,经幡下是无数个金黄色的法铃。清风阵阵,五彩经幡飘舞着,法铃发出银铃般清脆的声响。

    代本大人想,这就是指点迷津之人所说的宫殿,我已经到了,我一定要进入这个宫殿。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沿着百级长的石梯蹬上去,来到门口。从门口仰望,根本看不到这门的上框,门口的四周矗立着几十根几个人才能合抱的高大珊瑚柱子,每根柱子上雕有他从未见过的奇鸟怪兽。

    代本大人走到宫殿大门前,里面冒出一道白烟,而后两道门板缓缓自动开启。从门口向内望去,是一间看不到尽头的大厅。他跨过门槛,来到厅内,只见整齐排列着一排排大理石台案,台案上放满了特大金盘子,盘子内堆放的绿松石、珍珠、蓝宝石、红宝石、猫眼宝石、珊瑚珠、金币等各种金银珠宝,还有鹿茸、犀牛角、麝香、熊胆等贵重药材。

    代本大人走在这些宝贝之间,喜悦之情到了顶点,他为自己拥有这么多的财富而想入非非……大厅中央还有一把精致的坐椅,纯金制的,椅子的扶手、靠背等处镶嵌着无数的珠宝,整个椅子的造型像一头威猛雄狮,椅子的腿是五指伸张的狮爪,两个扶手是张着大嘴的狮头,看上去气派非凡,高大壮美。

    代本大人想,我已经拥有了世间无人能比的财富,可要是没有至高无上的政治权力来保护,总有一天这些财富会落入他人之手。假如我登上宝座,我就能成为主宰天地的国王,我便可以用主宰天地的权力,获得更多的财富,数不清的财富!那时,世人都会拜倒在我的脚下,听从我的召唤,先不说那些平头百姓了,就是位高权重的噶伦都要听从我的调遣,任我摆布!如果我不登上这个宝座,岂不成了天底下最愚蠢的傻瓜?

    想到这些,他急切地想登上宝座,于是,他走到宝座边,抬起脚刚要坐,就见眼前的宝座上冒起一道白烟,等到烟气散去,宝座上坐着噶伦大人。噶伦大人如同朝阳照在雪山上一般满面红光,他怒瞪的眼神威严无比。代本大人立即弯下腰,脱帽行礼。

    噶伦大人在宝座上吼道:“喂!你这魔蝎心肠、堕入地狱的恶魔,竟然敢拿你和卑贱的仆人玉珍苟合的私生子来蒙骗我!你这魔鬼,今天你将自食其果,你受惩罚的时间到了!”

    代本大人魂飞魄散,撒腿就跑。他跑到门口,滚下石梯,又跑了很久,心想,这下噶伦大人追不上了!回头一看,噶伦大人踪影倒是不见了,可是,更可怕的情形出现了。四大天王驾着云彩追上来,他们手上拿着各自的法器。持国天王弹起了手中琵琶,琴声一响,震耳欲聋,顷刻间地动山摇,代本大人用双手捂着耳朵拼命地往前跑;过了一阵,他回头一看,广目天王亮出了宝塔,宝塔发出刺眼光芒,直射进他的眼睛里,眼前一片白光,一时间,什么也看不清,但他还是闭着眼睛跌跌撞撞往前跑,直到摔倒在地上,接着他像山上掉下的滚石般滚落了很久,停下来时,睁眼一看,滚到了悬崖边,他站起来往下看,万丈深渊,深不见底!此刻,代本大人前无去路,后无退路,心急如焚,他来回寻找着逃生的路,可是,没有路。无奈之下,他又回头看,不远的天空中四大天王站立在云彩上,挥舞法器。只见,增长天王的宝剑、广目天王的天蛇、多闻天的吐宝兽都抛向空中,这几样法器在空中越变越大,宝剑如一根天柱,天蛇身躯如巨龙,吐宝兽像一头发疯的野牛,它们一齐向代本大人扑来。代本大人吓得后退几步,不想坠入万丈深渊,他吓得“啊”地惨叫一声,从梦里醒了过来。

    代本大人醒来时坐在床上,全身发抖,他根本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醒着,他用双手使劲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不在梦里,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回想梦里的情形,他后怕起来。他想,我这辈子为了私欲,干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坏事,而且,每件坏事都干得很顺利。眼下,色珍啦想尽法子要把晋美扎巴少爷和益西康珠撮合一起,这才是最让我头疼和难以启齿的事。若是让色珍啦知道了事情真相,她藏不住话,肯定会把事情败露出去。万一让噶伦大人知道了,定饶不了我,我会得到刚才梦里的悲惨下场。不管怎样,我决不能让晋美扎巴少爷和益西康珠发展下去,这是伦理不容的罪孽!我就是下地狱也无法赎清这罪孽!但这事不知如何处理才好?总之,不能让色珍啦知道,这才是最可靠的。这时,代本大人又一次想起了梦里情形,再不敢入睡,就这样他沉思着坐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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