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那次，楚唯五岁，他九岁。

　　小区的榕树下，微风吹拂，他静静地坐在树下。像一幅画。

　　楚唯的第一反应就是：好看，喜欢，我的。

　　从此他的屁股后面就跟了一个小尾巴，甩不掉的那种。

　　楚·小尾巴·唯每天都在榕树附近堵他，用一张卖萌的脸摆出正经的严肃。然后把自己今日份的零食分给他，不容拒绝。

　　他一开始很惊慌，这人怎么这样，后来又觉得这人是个憨憨，再后来，他和憨憨成了双方家长都经常谈论的好友。

　　楚小唯很幼稚，像个土匪一样闯入了他的生活，几乎霸占了他全部的空闲时间。每天黏在自己身边，从一开始的故作成熟的‘霸道’黏人，再到后来的软糯黏人。

　　他算了算，楚小唯的故作成熟，拢共坚持了不到一周。

　　在楚唯的单方面努力下，他提前一年上了小学，又在小学的六年里跳了两级，成功在他初二那年去了他那个初中上初一。从此全初中的人都知道他有个超黏人的弟弟叫楚唯。

　　那黏糊劲，体育课送水自习课问题，课间还要黏在身边分享零食。放学一起走上学一起来，打游戏双排随叫随到，整天‘哥哥，哥哥’的，在别人眼中整一个二十四孝好弟弟。

　　重点是打游戏随叫随到。

　　楚唯因为小学的骚操作，整个人比他班上的人小了个三四岁，带点婴儿肥的脸颊和软糯黏人的性格很能激发班上女同学的母爱光辉，又因为游戏那能搬动全场的操作深受男同学的欢迎，在他班上很受欢迎。最后变得比他还像是他班上的人。

　　他们班上的中考散伙饭楚唯也被邀请去了，作为一个不是他们班上的人，楚唯收到的礼物是全场最多的。像是说好了一样，几乎所有人都给楚唯准备了礼物。

　　他送了楚唯一摞五三，科科有份，还有综合版。楚唯送了块欧米茄给他，还有一只拼好的可达鸭积木。

　　散伙饭后两人回家，他看着楚唯那数量可观的礼物，再看看自己的，心情有点复杂。

　　但看着楚唯那少他一个头的身高，突然感觉平衡了。嘴角疯狂上扬，压都压不住。楚唯看到了觉得奇怪，问他怎么了，他看了看楚唯的头顶，但笑不语。

　　楚唯在他略显慈祥的目光中摸了摸头顶，什么都没有。正要发问，却突然福临心至，明白了他的想法。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说出口。

　　从此以后楚唯每天三瓶牛奶两小时篮球，从不缺席。

　　他上了高一后在班上很受欢迎，姣好的面容，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像是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在女生中很是吃香。

　　开头一个月就收到了十多个女生的告白信，还有一堆加V请求。

　　他就奇了怪了，明明初三和高一他也没有什么变化，为什么他在初中就没被告白过？搞得他一度怀疑自己的审美，因为他自己觉得自己长的还不错，但班上他认为长的没自己好看的人都交到女朋友了，自己连个被告白的影都没有。

　　后来高一中考假时初中同学搞线下聚会，他把这事当笑话讲了出来，却发现引起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尴尬在席间蔓延，大家面面相觑，他有点慌张，想着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但又觉得好像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最终散会的时候有个平时关系还不错女生跑来悄悄找他，她跟他说，你还记得楚唯散伙那天送你的礼物么？你仔细看看就知道了。然后就跑开了。徒留他一人在原地懵逼。

　　回到家之后他都还是懵的。想起女生说的话，他看了看被他戴在手上的手表，又看了看书桌上的可达鸭。和桌上呆呆的可达鸭面面相觑。

　　这礼物有什么问题么？

　　拿起那只可达鸭摇了摇，没有声音，里面应该也没有东西呀？网上搜了搜可达鸭，也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这就很奇怪了。那个女生为什么要自己注意礼物？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一二三来，他索性放弃了思考，拿出手机敲了下那个女同学。

　　女同学看了他的问题后回了六个点给他。最后还是没忍住骂了句呆子，然后让他自己去问楚唯。

　　他想了想，这两天楚唯还在中考，还是等过两天他考完再问吧。然后就投入了游戏的怀抱。在经历了落地成盒，十连全R，1/10/12等极差游戏体验后，他终是拿起了被刻意遗忘在角落的假期作业，开始在题海中遨游。

　　楚唯考完中考开始放假了，别人都在商量着毕业旅行，就楚唯，天天呆在他家里，美名其曰家里父母出差，借住。顺便和哥哥培养感情。

　　他就奇了怪了，他们有什么感情可以培养的。社会主义兄弟情么？

　　而且楚唯在他家又没作业又放假的，他一个一周五天课，双休还带作业的高一狗有时候是真的看到他就难受。每次写作业是看到楚唯在一边打游戏就像打爆楚唯的狗头。

　　但好在楚唯还记得讨好他，每天一杯奶茶中午送货上门，很好地缓解了他夏日的暴脾气。也不知道楚唯是怎么进来的，他们高中还看得挺严的，一般家长都不让轻易进来。

　　他后来问楚唯，楚唯说是找校长去德育处提前批了个学生走读卡。还想再问点什么却已经被楚唯拖着点开了游戏。于是便沉浸在了游戏的世界。好不容易有人带了，那可不要抓紧时间上分么。

　　楚唯的段位比他高很多，自己的号不能和他匹配，于是就找了个代练给要求从头练个小号。他号的段位不低，所以时间要的比较久，这不，刚练好就拉着他来打游戏了。

　　说实话他还是有一点感动的，这么好的兄弟，哪找去啊，还好小时候是个憨憨黏上来了。

　　楚唯上高一了，可还是和初中一样粘着他。还是体育课送水，自习课问题，下课挤掉他的同桌或前桌一起分享零食聊聊天。早上一起上学，晚上等他放学。整天‘哥哥，哥哥’的扒在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从此，整个高中都知道了他有一个超黏他的弟弟。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又是因为游戏打得好，几把游戏下来楚唯就和他们班上的男生打成了一片。以兄弟相称，他们班上的气氛都仿佛因为他热闹了几分。本来就比他班上的人小挺多的楚唯，脸又白又嫩显得秀气，和初中时一样，又成了女生们的团宠。

　　女生们半真半假地和楚唯开着玩笑，要不是因为你太小了，和你在一起显得和老牛吃嫩草一样，你肯定每天要收一抽屉的情书。楚唯笑了笑没有说话，右脸露出一个小酒窝，虎牙也从嘴角露出，愈发显得稚嫩。引得班上女生一片‘awsl，好可爱’。

　　他在旁边看着，突然也觉得笑起来的有点可爱。‘好可爱，想太阳。’这句话无意识地出现在了脑海中。

　　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一阵恶寒。赶紧想了想楚·憨憨·唯小时候干的糗事压压惊。

　　楚唯因为皮肤好，经常被他班上的女生问护肤品之类的问题，本来小男生的糙糙的，整个洗漱台就摆一牙膏洗面奶。一开始被女生们问的时候什么都答不出来，就只能说自己洗面奶的名字，尴尬的很。最后在女生们羡慕的目光下被反向安利了一堆东西，久而久之在这种交流下竟成了半个护肤达人，被问的时候竟也能说的头头是道。

　　班上的很多男生都是青春期长痘的时候，又因为作息不规律，皮肤状态也不是很好，平时挺烦恼的。自己没啥办法吧，找女生问又不好意思，于是就把目光盯上了楚唯。这一来二去的，楚唯差不多成了半个护肤顾问了。

　　总之，一个学期下来，他的班上平均颜值都被楚唯拉高了一半。

　　男生们和楚唯的革命友情，得到了不止一点的升华。脱单必请楚唯吃饭。

　　转眼他到了高三，一切都开始繁忙起来。游戏已经很久没登了，课间也被拖堂的老师占有了。有时在静静课间一转头，看到的还是自己的同桌，莫名有点失望。

　　但有时下课铃响起后，在老师讲题的声音中转头在窗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他心里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般。

　　窗外的楚唯看到他转过头来，挥了挥手里的饮料。他心里一暖，果然是好兄弟。

　　他在教室里继续上课，楚唯也不走，就坐在每个班教室前门给老师看晚自习的桌椅上等他下课。手里翻着mp3。

　　因为高三他选择了住宿，一个星期里有六天都不能出校门。楚唯就又干起了每天中午给他带奶茶的活，有时还会在外面买好饭带进来和他一起吃。一个学期下来连带着楚唯在他心里的形象都光辉了不少。

　　他曾开玩笑地说，知道的以为你是我弟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找的男朋友呢。

　　楚唯楞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有一天刷微博刷到了一个‘八一八那些年暗恋过的ta’的帖子，突然发现，好像很久都没有女生用那种害羞的眼神看他了。

　　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就是没有想恋爱的那种害羞。以前看到他会有看到帅哥的那种害羞的微笑，但是现在，微笑还是微笑，害羞可能还是有一点吧。但为什么怎么看着有点……猥琐？

　　突然就想起高一那年的线下聚会，那个女生让他问楚唯。

　　正好楚唯就在旁边，他组织语言就问了。还顺便把自己当时在聚会上说的那个当笑话说出来的话说了一遍。

　　楚唯也沉默了。看着他的脸，仿佛试图找出来点什么。

　　他回看，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半响，楚唯放弃似的叹了口气，露出一个略带无奈（？）的笑，轻轻说了句，“你不丑的，审美没问题，你很好看。”

　　他看着面前眼里倒映着他的楚唯，四目相对，突然好像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咚…咚咚，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有力，冲击着他的胸腔。脑袋也好像轰一下炸了。不知道是因为那个轻轻的笑还是那个轻轻的语气。

　　他有些慌了，连忙微微侧头撇开眼睛，手无意识地握紧，像是扯开话题似的，“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女生看我们的时候笑得越来越…嗯…猥琐了？”

　　极力克制自己微微发颤的声音，甚至还来了个深呼吸，却还是悄悄地红了耳朵尖。

　　楚唯目不错珠地看着他，看到了他微红的耳朵，愣了愣，无意识低喃“好可爱。”

　　他勉强将头转回来，看到楚唯的嘴巴动了动，没听到声，“嗯？”

　　楚唯回过神，笑了笑，“嗯，好像是。”

　　然后，两人之间就沉默了。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了“我去拿点水果来。”然后就逃也似的跑去了厨房。

　　就着厨房的水龙头用冷水抹了两把脸，他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心不在焉地拿出葡萄来洗了又洗，心里乱糟糟地理着刚刚的情绪。直到葡萄都快洗秃噜皮了才回神。

　　看了看时间，他连忙端起葡萄回房间。

　　一进门就看到楚唯笑着看了看他，“这么哥哥洗个葡萄还要洗这么久呀，不会是给我去下降头了吧？”

　　“有的吃就不错了，嫌慢就别吃。”他心里却想着，我看是你给我下了降头才是，让我变得这么奇怪。

　　楚唯闻言，立刻装出一副急切后悔的模样“别呀哥哥，我哪敢嫌慢哪。”说着便从他手上接走了葡萄。

　　和平时好像没什么不一样，又好像有什么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直到送楚唯回到家，他才松了一口气。晚上睡觉时，白天和楚唯在一起的种种又从记忆中浮现了上来。脸悄然在夜色中红了起来，从耳朵尖开始，一点点蔓延到脖颈，一点一点，从粉到红。

　　他抱着被子滚了滚，试图睡着，将楚唯从脑子里赶出去。滚着滚着，他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喜欢上了楚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那个轻轻的笑开始，可能是从觉得他可爱开始，抑或着是从更早的时候开始。

　　从他发现自己喜欢楚唯后，和楚唯在一起时，他开始有的避开和楚唯的肢体接触了。

　　索性楚唯和他都忙了起来，一个准高三，一个准高考，都不是闲的下来的人。

　　只是突然他发现楚唯好像有点变了。可能是因为自己中考散伙宴上嘲笑过楚唯的身高的缘故，楚唯有段时间天天打篮球喝牛奶，骨头汤也让天天让煲着。整个人高了不少。

　　以前腻天天在一起也没觉得变了什么，现在一离得远了，又因为自己的心思有意无意的关注，发现楚唯身高已经快赶上他了。要知道楚唯今年才十五岁啊。这不就意味着楚唯还能长个三四年呢吗，那得长多高啊。

　　想了想一个巨高无比的楚唯跟在他后面喊哥哥，再想了想意识里可爱的楚唯，他打了个寒战。这廉价的爱情好像一下就没了呢。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很快高考就过去了。成绩出来，他觉得自己好像考得还不错。填志愿时候叫上了楚唯。记得楚唯以前说过想要和他上一个大学，正好可以商量一下，还可以帮自己做一下参考。

　　楚唯听到他找他一起填志愿后很高兴，麻溜地收拾好自己就去找他。

　　楚唯想学经济管理，他想学能源发展。两个人各种查资料，对比数据，最终敲定了一所北方的大学。

　　真的挺远的，他可能一学期才回来一次，再加个国庆，三天的假要是真的想回赶一点也可以。

　　忙了一天选完后两人突然就沉默了。两人面对面坐了回儿，默契地都没有开口。

　　最后楚唯还是开口了，楚唯说，“你还记得你上次问我的问题么？”

　　他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想起了上次楚唯那个轻轻的笑，想起了那双黝黑的瞳孔。突然，那该死的廉价爱情好像回来了。他默了一会儿，才才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楚唯看着他，像是在犹豫，在纠结，在恐惧，但最后终是下定了决心，睫毛颤了颤，缓慢又坚定，“答案就在我送你那只可达鸭里，你…拆开它就知道了。”

　　然后就逃跑似的跟他告别了。

　　他看着楚唯离去的方向，过了会儿才回神。回到房间，拿起了那只可达鸭，又放下，拿起，又放下。他希望是他想的那样，又害怕是。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想不是。

　　犹豫许久，他终是打开了它，在那只可达鸭的脑袋里，他发现了一只被层层包裹的紫色的贝壳。此时手机响了响，另一头，楚唯在另一头，发了来一张紫色贝壳的图片。是可达鸭脑袋里的那一个。

　　他一脸疑惑，这什么鬼？我看不懂啊。这个贝壳，真的是意料之外。

　　另一边楚唯紧紧攥着着手机，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没有回复。

　　许久，手松了。楚唯自嘲地笑了笑，又很快敛去。闭上眼睛，再次睁眼，眼中只剩下了坚定。他，只能是我的，正如这十年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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