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与荣耀进入指挥房间失败,说话别人王者荣耀听不到语音。刚开始进不去,后来进

【转·备份·同人·圣斗士】乱世双星(前生篇)41-50&by&windviolin/song1212
第四十一章
阿尔萨瓦的群臣在那拉提的训斥之后似乎收敛了不少,不敢再在宫廷里公开对卡隆无理。而在军队中,凯罗里耶已经作了足够的工作让士兵们相信,卡隆就是他最完美的替身。的确,卡隆的剑术与凯罗里耶同出一辙,让仰慕凯罗里耶的士兵们都对卡隆信任有加。很快,卡隆重新穿上戎装,奔赴征途。
“你打算怎么对付赫悌?”临走之时,那拉提问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卡隆笑起来。面临战场的他依旧不改的从容自信,让他整个人溢透着厚积薄发的霸气。
几天之后,一支阿尔萨瓦军队绕道偏僻的山区悄然直插赫悌的边境线,以极小的代价迅速的切断了赫悌的补给线。那拉提收到这个消息后不久,另一个消息也同时到来――艾悌的一支部队在卢维斯突然发动起义,与阿尔萨瓦里应外合将严密的防守打开了一道缺口,双方对峙了多日。缺乏补给的赫悌军队渐渐露出颓势。同时,凯罗里耶派出了他亲信的刺客,屡次袭击了艾悌,但都被艾悌侥幸逃脱。几日之后,艾悌逃往赫悌首都哈图沙什,请求伊卡德庇护。于是,在卢维斯苦战的就剩下了塔尔一人的兵力。
“伊卡德想拖垮我!”塔尔得到艾悌悄然逃走的消息,狠狠的把玻璃杯砸到了地上,看似温和的褐色眼睛里露出腾腾的杀气。他的拳头紧紧的握在了一起,手臂上肌肉的轮廓在用力之后分外明显。
“阿尔萨瓦将军卡隆·赛提的来信。”
塔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接过陶土版,里面的内容让他睁大了双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一夜,他未能成眠,卡隆的信不断的浮现在眼前:
“我迫切的想与王子殿下密谈目前的处境。因为我惊奇的发现,我和王子的立场是一致的,再战已经毫无意义。而僵持下去,我想殿下应当清楚会有怎样的危险,而我不愿看到卢维斯饿孚遍地。王子殿下现在最需要的莫过于保住自己的实力,压制艾悌。殿下应当清楚贵国国王陛下的用心。而我需要的是以最少的牺牲夺得卢维斯,建立可以让我衣食无忧的功勋。所以我们何不合作呢?只要殿下同意,我将掩护殿下撤离卢维斯,决不伤殿下的军队毫发,并会配合殿下作出激战的样子。失败的原因,将军可转嫁给艾悌还留在卢维斯的手下,指出是他们告密导致殿下的失败,······”
很快的,卢维斯发生了一场据说规模极大的大战。据赫悌旧都库萨尔当时的记载此次战况的激烈程度是前所未见的。由于叛徒告密,王子塔尔一度陷入绝境。但是英勇的王子得到了神的帮助,巧妙的带领军队突围而出。在神的眷顾之下,阿尔萨瓦军队死伤无数,而塔尔王子的军队却始终毫发无损。所有赫悌的人们都要对万能的神顶礼膜拜,而被神宠爱的塔尔王子将得到万众的爱戴······
不管赫悌怎么记载这次战役,卡隆的确以极少的损失夺回了卢维斯。他的功绩让所有的人为之惊叹。在将才匮乏的阿尔萨瓦,卡隆的出现如同暗夜里一颗闪亮的新星一般璀璨。夺回卢维斯地区之后,卡隆再次代替凯罗里耶前往阿尔萨瓦的西部地区,成功的平定了持续数年的叛乱。比起10年前的库施之行,卡隆更懂得如何用一些非战争的手腕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保护自己的军队的实力。他不止是会在战场上看准敌人的弱点,更懂得在战场之外的暗处与对手进行不流血的较量,虽然这些手腕未必光明正大。
当卡隆在阿尔萨瓦的地位冉冉上升之时,塔尔也开始暗自为自己设想着各种可行的求生之道。伊卡德是他一直扶持的哥哥,但这个哥哥在登上王位之后,并没有如他所愿般大力提携他。相反,由于在赫悌,他是功勋仅次于伊卡德的王子,他成了伊卡德格外防范的对象。他的权力一再被限制。不仅如此,伊卡德开始全神贯注的培养只属于他自己的心腹,打压那些对塔尔依旧忠心的官员和将军。
塔尔在退回赫悌之后,并没有接受伊卡德的召见回哈图沙什,而是以修养为名留在了靠近边境的赫悌旧都库萨尔。他打算在那里积蓄自己的力量以抵抗有朝一日伊卡德的对他明目张胆的镇压。那些日子,塔尔觉得自己似乎得到了些微的平静。自从父王去世,穆神秘失踪以来,他一直被夹在各方势力中挣扎。最后他选中了他共事多年的哥哥,事成之后却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他的能力并不亚于伊卡德,却一再屈于他之下。塔尔已经不愿意再去想这些怪诞命运里到底含着多少不公平的成分。他更愿意留在这看似平静的库萨尔,让自己在人们的称颂声中得到片刻满足。是的,也许回到哈图沙什,他什么都不是。但在这里,在这座陈旧的城市里,他是神一样光彩的人物。
“赛提,你真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物。”塔尔想起卡隆的那封信,嘴角有隐约的笑意,他竟有些感激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敌国将军。窗外已经是一片暮色苍茫,高大的神庙在渐渐阴沉的天幕之下显得肃穆宁静,隐隐传来轻柔的颂歌的声音。一切看来都那么平和美好,而这一切,不属于那个高高在上的伊卡德,而是完全属于他,塔尔······
但这片刻的宁静很快被一个侍卫的声音打破了,“娜芙尔提蒂公主······”
侍卫的话还没说完,塔尔已经急切的转过了身来。一个极其年轻的女子已经来到了宫殿门口。她是一个天生的尤物,身形丰满,性感逼人。一袭深紫色的长发让她深绿色的眼睛藏在暗处闪着撩动人心的魔力。上挑的眼角,白皙的面容,微微上翘的丰润嘴唇让她娇媚的面容有种近似于动物的野性的魅惑。
“娜芙尔提蒂······”塔尔一下子惊喜的说不出话来,他感到自己心脏里的血在喷涌,过剩的热量正在透过表皮四处蔓延。
“你看来在库萨尔呆的很舒服啊。”面对塔尔的惊喜,娜芙尔提蒂冷冷的说。她快步走进来,步态依旧那么轻盈柔媚,塔尔有些呆了。面对这个总是行踪诡异的异母妹妹,他始终无法保持冷静。他想问娜芙尔提蒂这些日子都在什么地方,但娜芙尔提蒂似乎情绪并不高,她仿佛隐忍着什么要向他爆发。
塔尔不知该作什么才好,于是转头叫人送上干果来献给娜芙尔提蒂。
“你知道我是不吃干果的,怎么,这么快就把我的习惯忘了吗?”
“娜芙尔提蒂,你怎么了?”
“我饿了。”娜芙尔提蒂简短的说。
饭桌上,娜芙尔提蒂依旧神情冷峻,让塔尔难以靠近。塔尔的两个小妾也在同桌吃饭。娜芙尔提蒂吃的很快。她擦擦嘴之后看了其中一个小妾一会儿,那个小妾被看的不知所措。
“你的衣服很漂亮。”娜芙尔提蒂似乎颇为赞许,小妾一下子都懵掉了,努力的要向公主挤出一丝微笑。
“但你吃的太少,那样并不有助于你的健康。男人的心,你吃的再少也抓不住的,保住自己的身子吧。”娜芙尔提蒂冷冷的抛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餐厅。塔尔追了出去,他抓住了娜芙尔提蒂的手,但被娜芙尔提蒂狠狠的甩开了。
“你怎么了?我很想你,一直很想。”
“我怎么了?”娜芙尔提蒂眼睛里全是愤怒的火光,“我真不该来看你,一个堕落的人,将自己的一切都拱手相让,连自己爱慕的女子都能献出去。”
“娜芙尔提蒂,你在说什么?”塔尔如坠迷雾。
“我在说什么?伊卡德要把我许配给艾悌,你有意见吗?塔尔王子?”
“我不知道·····”塔尔半天没有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里拔出身来,他的震撼是非同小可的――伊卡德明明知道他喜欢娜芙尔提蒂。
“你知道又打算怎么办?去哀求伊卡德?”娜芙尔提蒂轻蔑的笑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赢的阿尔萨瓦,懦夫。你还是在库萨尔好好的过你的神仙日子吧,让伊卡德在哈图沙什成为真正的神。我真是没想到驰骋沙场的塔尔竟会这么柔顺,简直就像一只用剩饭就可以打发的狗。我倒是很高兴伊卡德把我嫁给艾悌,他至少知道为自己争取,在未来至少不会让我横尸街头。”
塔尔的温柔态度瞬间破碎了。他整个面部变得僵硬阴沉,如同快要爆发的火山一般。娜芙尔提蒂并不理会塔尔的怒气,她扭头就走。塔尔一把把她拉了回来。他一言不发的死死扣住娜芙尔提蒂纤细的腰,让她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放开我!”娜芙尔提蒂喝道,“你以为你这样,我就可以向你保证,我跟艾悌在新婚之夜只握握手?”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我都给你。”塔尔一字一句的说道,他凝视着她,声音如同铁铸一般僵硬坚定。
“我想要你把我从艾悌手里夺回来。我不许你去哀求伊卡德,那样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伊卡德施舍给你的面包。”
“你要我反对伊卡德?”塔尔扬了扬眉,娜芙尔提蒂无疑挑起了他埋藏至深的欲望,让他双眼闪出熊熊的火光。
“你放开我。”娜芙尔提蒂冷冷的命令道。不知为何塔尔竟然立刻屈服了。他放开了她,娜芙尔提蒂把被塔尔弄皱的领口拉了拉,她的任性让她上翘的嘴唇光亮又潮湿,上斜的深绿色眼睛里不经意的透露出挑衅的神色,“我要成为王后,你有能力让我得到这个位置吗?”
娜芙尔提蒂却没有得到她预期的答案。塔尔忽然之间象没听到一般,他出神的盯着她的肩膀,燃烧的面容变得出奇的冷峻严肃。娜芙尔提蒂被他看的莫名其妙。过了一会儿,塔尔伸出颤抖的手,从娜芙尔提蒂的衣衫上捻下一根发丝。这是一根紫色的发丝,但是比娜芙尔提蒂的深紫色头发明显要浅。塔尔把它摊在手心里仔细的看了看,他警觉的抬眼看着娜芙尔提蒂,
“你的?”
“当然,你竟然愚蠢到问出这种问题。”娜芙尔提蒂扭开头,显出极其不屑的神情。
“说实话!”塔尔忽然厉声喝道。
“你疯了吗?还能是谁的?”娜芙尔提蒂被激怒了,“你在拷问我吗?我不是你的囚犯,不是你的俘虏。”
“你的头发没有这么浅的颜色。你怎么解释?”
娜芙尔提蒂并不着急回答,她只是敏锐的在塔尔的头上打量。突然她伸手从塔尔发丝里拔下一根头发。她把它交给塔尔,“自己看看吧,你的头发有这么浅的褐色吗?”
的确,这根头发的确是浅褐色的。“我太累了。”塔尔看着这根似乎要变成白色的脆弱发丝,忽然间感慨起来,“我也要白头了吗?”
“不止是你,我也是。那根头发就是证明。你不该这么怀疑我。我很想你,但我被摧残了。这根头发就是证明。”娜芙尔提蒂的声音柔和了下来,她看到了塔尔眼睛里明显的歉疚。
“对不起,我只是想到了穆。穆的头发就是这个颜色。你那时多么喜欢他,而我总是被忽略。”
“我再说一次,穆已经死了,我不是喜欢缅怀死人的人。”&
“他真的死了吗?”塔尔若有所思,“我觉得奇怪。你变了,娜芙尔提蒂,你从不爱权力,总是我行我素,谁教会你的?”
“是穆。”娜芙尔提蒂很快的回答,“他死了,他不爱权力还是死了。我明白了没有权力就没有安全。塔尔,我要安全的活着。”
娜芙尔提蒂蒙上了头巾,外面一片漆黑,但娜芙尔提蒂毫不犹豫的快步向宫外走去。
“你要走?”
“是的。我已经是艾悌的未婚妻了,不能留在这里给家族蒙羞。”
“你改变的让我不认识,你从来不在乎这个。”
“那是以前,我已经长大了,塔尔。”
“那么,你要去哪里?”
“塔尔,你知道我不会告诉你。这一点上,我不会变得,永远不会。”
“那么,我可以和你吻别吗?”
娜芙尔提蒂转过身来狡猾的笑了:“在你夺回我之前,吻在我的额头上,象一个真正的哥哥一样。”
她如同精灵一般消失在黑夜里,一如她来的无声。
塔尔默默的站在窗边,目睹着娜芙尔提蒂的消失。过了一会儿,有人来向他汇报:“对不起,我们还是跟丢了。公主殿下不知去向。”
塔尔习惯性的摆摆手,让那些人退下。
“娜芙尔提蒂,我是不是永远都抓不住你?你永远都在我的视野之外吗?你会停下来吗,如果我夺得王位?”
黑夜里,月光清凉如水,流泻到草地上,让露水变得分外晶莹剔透,如同梦境一般。这是赫悌与埃及的边陲,和平了多年,让这里的荒原水草丰美。
在这寂静无声的夜晚,偶尔的几声鸟叫划破夜空,显得格外冷清凄凉。一个男人默默的坐在草地上,他穿着破旧,却无法掩饰他优美健壮的身形。他面部的轮廓因为背朝月光而掩埋在暗夜的阴影里,紫色的头发却在月光下散发出奇幻的光泽。他在静静的等待着什么人,却显得神定气闲。
过了一会儿,旁边的树林里传出轻微的马的喘息声。一个体态娇好的女子轻快的从树丛里朝那个男人跑过来,她因为奔跑而有些喘不过气来,明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你迟到了两天。”穆从容的站起身来。3年的奴隶生涯丝毫没有将这个坚强的男子钝化,他只是长大了。18岁的穆就这样站在月光里,穿着奴隶的破旧衣衫,挺拔的身姿,坚毅的面容。月光在他完美的轮廓上流泻,手臂上一道深深的伤疤变成一种历经磨难的沉淀。穆已经成熟了,他的眉眼,他的身体,都在显露着一个成熟的王者独有的深藏不露。他看见他的妹妹朝他跑来,不经意的露出的微笑,依旧不改的雍容华贵,即使这奴隶卑贱的衣衫,也丝毫不能掩饰他嘴角里溢透出的霸气和魄力。
“抱歉。”娜芙尔提蒂简单的说,“我已经跟你的部队联系上了。他们已经很完美的执行了你的命令,避开了伊卡德的授命。而且,”娜芙尔提蒂露出笑意,“他们都很想念你,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再次亲自指挥他们。”
“很好。但这一天里,你去了哪里?”
“去库萨尔看了看塔尔。”娜芙尔提蒂很诚实的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起兵?有什么策略?”
“还不到时候。”穆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的三千名奴隶,我还没有完全掌握在手里。而伊卡德,我想按照他现在的作为,塔尔半年之内肯定会反。我等他们之间的冲突结束再起兵也不迟。”
“你总是很会借助他人之力,狡猾的人。”娜芙尔提蒂笑起来,“你打算怎么用这些奴隶?据我所知,这些奴隶对你好象爱戴有加,仿佛你是他们中的天神。”
“赢得民众,哪怕是最没有地位的,只要那样,你就赢得了王位。”穆不知不觉中轻轻的说着这句三年来他一直默念在心的话语。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会许给他们自由。为自由而战,是崇高的,也是值得为之拼命的,不是吗?”
“是的,自由,我也在为之而奋斗。”&
说起自由的生活,娜芙尔提蒂微笑起来,眼睛里闪烁着单纯快乐的光芒。穆看的有些呆了,那么迷人温和的笑容,自从父王死后,他再未在娜芙尔提蒂脸上见过。穆忍不住怜爱的凝视着这个为自己日夜奔波的妹妹,上斜的眼角里泄露了疲惫和憔悴。穆心头埋藏的感激之情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谢谢。这些年,如果没有你,我会一事无成。我没想到会恰好遇到你,我也没想到你会帮我。你以前从不插手政事。你变了。”
“我们之间,有‘谢谢’两个字存在吗?其实说道变化,你也变了。你比任何时候都想要得到王位。”
“我必须完成父王的嘱托,因为父王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永远也不会有了。”穆俊朗的面庞藏在了月光背后,只有低沉的话音从喉咙里冒出来,泄露着近乎哽咽的悲痛。
娜芙尔提蒂伸手抚摸着穆的脸颊,有带着咸味的潮湿气息,却始终没有泪水流下。她的穆哥哥不会再哭泣了,他只会一直前行,直到看见曙光照亮大地。想到这里娜芙尔提蒂心里一阵酸楚,光亮上翘的睫毛上,蒙上一层晶莹的水汽。
“我帮你,因为我想要离开王室获得真正的自由。我要在走之前为赫悌作最后一件事结束我作为公主的使命。你是赫悌唯一的王,你必须是。父王一直这么说,我也这么说。”娜芙尔提蒂的眼睛有种无法言喻的感伤在蔓延,上翘的嘴唇在欲言又止中微微颤抖,“而且,因为我爱你。”
“在很久以前。”穆平静的接过了她的话。
“是的,很久以前。”娜芙尔提蒂的笑容有些无奈,感慨的话音里藏着深深的叹息,“那个时候想起来多么美好。很多事都变了,你,我,还有当初的那些花园,也都不在了。伊卡德不喜欢跟你有关的东西。你对王位的无动于衷反而为你招来嫉妒。”
“你一定找到了为之奋斗的方向了对吗?我一直佩服你的果断,你总能知道自己最需要什么。”
“是啊,就像我能明白过来你不是适合我的人一样。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我想我知道我的未来该是怎样,我已经找到适合我的人,一个可以为我放弃一切,跟我浪迹天涯的人。”娜芙尔提蒂的嘴角不自觉的泛出温柔的笑意,“你找到了你想找到的人吗?”
“我还是不确定,她是那么的远。我和你一样的是,我也知道我的未来该是怎样,在我心里,赫悌是最珍贵的,永远都是。”
“希望你永远都能这么认为。否则你会痛苦的无以复加。”娜芙尔提蒂理了理掠过前额的发丝,“我该走了。另外,你应该早作准备,因为塔尔跟伊卡德的对抗已经箭在弦上了。”
娜芙尔提蒂临别的笑容显得诡异,如同一个在游戏中得逞的孩子。穆的心突然间一阵剧烈的跳动,他伸手抓住转身离开的娜芙尔提蒂:“你是不是用什么刺激了塔尔?我不希望你卷进来,你会很危险的。”
“我很清楚我的位置,不用你担心。”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你不能这么作,决不可以!”穆的语音因为激动而轻轻颤抖,“答应我,不要插手进来。让你替我通风报信,我已经很为你担惊受怕。我不希望我心爱的妹妹为了她所憎恶的钩心斗角而死。我不能失去你,娜芙尔提蒂。我只要知道你幸福的活着,我就很满足了。”
“不要想的那么动人。我只是在为我自己做事。伊卡德把我许配给艾悌当棋子。我为什么不能反过来拿他和塔尔当我的棋子?我的选择我从不后悔,也会自己承担,谁也别想插手我的决定,包括你。你应当很了解我这一点。我至始至终都是一个自私到不择手段的人。”
穆没有再和娜芙尔提蒂争执下去,他轻轻的放开了娜芙尔提蒂,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里。天际的云渐渐泛出粉红色。穆没有立刻离开,他默默的等待着日出,一轮新的红日正在如血的云彩里冉冉升起······
第四十二章
当春天的生机勃勃把曾经战火纷飞的边境装扮的绿意盎然的时候,卡洛古老的城门在曙光中缓缓的打开了,露出它饱经沧桑的轮廓。
托克斯已经传来了人们热情的欢呼声,响彻天际。在这个寂静的边陲卫城,这样的热闹和喜庆是多么希罕的宝物。昆特斯站在城门口,脸上浮出愉快的微笑。他今天精心穿上了他最贵重的一副盔甲,把脸也修的干干净净,爬上皱纹的面颊因为喜悦而泛出红润的色泽。士兵们已经排成了两队,都屏住呼吸,翘首相望。如果不是军纪严格,相信现在已经有人跑上前去探视情况了。
不多时,一队车马缓缓的开了过来,碾过湿漉漉的地面,发出粘稠的声响。马车停在了城门口,两道的士兵整齐的跪了下去。昆特斯也虔诚的俯下了身子。这时,马车前面的马队上的人马都跳了下来,俯身行礼。几个侍卫跑过去,把一辆刻着眼睛蛇图案的马车打开了,一个穿着高贵的女人在黄金首饰的簇拥下宛如爱西斯女神一般神圣美丽。她回望着四周的士兵,打出一个手势让他们都站起来。
“荣耀与勇气!”
“荣耀与勇气!”
“荣耀与勇气!”
士兵们的呐喊声响彻云霄,此起彼伏。他们眼睛里闪动的热爱和崇敬是真实的,这个皇后曾经和他们一起打败过赫悌,埃及从未有过的皇后,和女神。
安克珊微笑着重新进入了马车,在充满着狂热气氛的欢呼声中,整个车队驶进了卡洛的城门······
“昆特斯,好久不见。”安克珊依旧不改的高贵美艳,风采迷人。
“皇后陛下不远千里来看望边陲士兵,士兵们的士气现在非常高昂,他们一直十分忠诚于你。你是前所未见的皇后。”
安克珊笑起来:“我给你带了礼物,昆特斯。”
“礼物?”昆特斯一脸错愕。这个时候,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来了:“父亲。”一个小男孩跑向他。昆特斯转身愣在了那里一动不动,小男孩羞怯的在中途停了下来。他显得迟疑,仿佛认错了人一般。这个时候,一个朴素的女人从门口走了进来,她看到昆特斯的那一刻,和美的脸上露出笑容,眼睛里却有泪花跌落了下来。一家人这样的突然见面,竟然相对无语。
安克珊在昆特斯身后轻轻的说:“我把你的家人带来了。你好好看看他们吧。我现在回行宫休息,有事明天再谈吧。”
安克珊微笑着回到行宫,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抽痛。一切都和4年前一样,一样的家具,一样的床,一样的窗帘。安克珊的笑容僵硬了起来。她打发了所有的仆人,轻轻的打开了窗帘,看着下面忙碌的士兵在呆板的建筑中穿行。
曾几何时,她就站在这里默默的等待着一个男人的归来。他去了战场,每一天,她都为他担心到深夜······
“为什么每次都故意刺伤我,我那么爱你!”
“今天是我跟你最后的机会。我不会哀求你。但你要知道。如果你选择了去战场,我们的关系便会跟当初那块碎掉的紫水晶一样。我是认真的。”
安克珊猛地闭上了眼睛,胸口如同被插上了千万根尖利的针一般,痛得让她无法呼吸。安克珊掌着墙,伸手努力的把窗帘拉上。已经不能再看下去了,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无法承受。一切都静的可怕,静的摄人。她觉得身子冷的发慌。这么温暖的春夜里,安克珊几乎浑身发抖。回忆现在象决堤的潮水一样,淹没着她所有奋力筑起的堤坝。
“裘伊,艾儿,你们都过来!”
安克珊叫回了所有的仆人,让他们一步也不要离开她。接着她摊开纸莎纸,开始计划明天的行程。她的双手无助的发抖,面颊变得苍白无比,废弃的纸莎纸扔了一地。
“陛下!”裘伊担心的叫了一声。
安克珊仿佛从梦里惊醒了一般,她抬起眼来,眼光朦胧。
“陛下太操劳了,请安歇吧。”裘伊对其他的侍女使了一个眼色,她们便都顺从的退了下去。
“陛下好象最近一直情绪不稳,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我没事。只是经常会觉得胸口堵的慌,有种恶心的感觉。不过现在好了。”安克珊似乎真的好了一些,嘴唇变得红润起来。裘伊一惊,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她又闭上了嘴不再说话,服侍着安克珊利落的卸装,沐浴,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多年过去了,安克珊早已学会了如何去面对最伤人的过往,如何去逃避触景生情。何况,她这次来,并不是为了缅怀撒加。她只是想离开他,寻求一点真正的安宁。于是,边境市场里有名的大奴隶主――纳特里科特的生辰邀约她也破例欣然前往。
也许陌生人中的热闹是忘却痛苦的最好办法吧。安克珊这么想着,眼前却是穆和她一起去过的那个静谧的山谷。
“我后来春天又来过一次,发现这里开满了郁金香,一切都那么生气勃勃。我一直喜欢郁金香,它美艳,优雅,高傲,独立,柔弱却又倔强。它看来流光溢彩,又从来都包裹起艳丽的花瓣不让人看到它脆弱的花蕊。其实它很容易受到伤害,不小心呵护就会消逝。”
穆的话依稀还在耳边萦绕。现在就是春天了,那里会是怎样呢?世界变化的好快。她是怎么度过这么混乱的4年的,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一瞬之间,她失去了所有可以触摸可以感观的珍宝。一瞬之间,她的世界已经斑驳陆离,碎裂的无法拼凑出形状。
孩子死了,卡隆死了,撒加陌生的无法辨识······
穆还活着吗?他变了吗?穆说郁金香是脆弱的,郁金香还在开放吗?该凋谢了吧。
郁金香再美,那么多的折磨,凋谢会变得多么凄凉······
“陛下。”纳特里科特咳嗽了两声,提醒了眼神恍惚的安克珊。安克珊从遐想中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她不动声色的掩饰了自己的失神,微笑着说:“你跟我父王是世交。我本想来庆祝你的寿辰,可是,为何一个客人都没有?只请了我吗?”
“自从你父王死后,我便利用之后的混乱脱离了埃及,为了继续信奉我的阿顿神。我虽然富有,却是孤独。子孙们都离我而去。夫人也死了,我能想到为我祝寿的,也只有埃及的皇后了。”
“我记得小时候你曾经到阿玛而那来过,是你教的我骑马,那是我第一次骑马。”
“你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姑娘。我当时说,你会被你的聪明拖累的。”
安克珊笑起来。如果纳特里科特这次没有向她发出邀请,她并没有想到纳特里科特还活着,化了名,还成了边境上的富人。命运总是那么离奇怪诞,让人无法猜透。相形之下,她显赫又温暖的家庭已经覆灭了。这让安克珊的笑容变得僵硬。
纳特里科特打量着安克珊,曾经纯真迷人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一个风韵十足,美艳动人的少妇,一张天生的皇后的面容把埃及女人的美演绎的完美无缺。这样雍容华贵的美,他还在另一个人身上看见过。那个深绿色眸子的男子,他和奴隶们一道劳作,一道受罚,一道忍受所有的屈辱和压迫。但他如同坠落的星辰一般,即使在田间也是那么气度不凡,将他独立于庸俗与卑贱之外。他从来都不卑不亢,却也从不曾恣意妄为。他的原则无可挑剔,他的说辞完美无暇。他让互相争斗的奴隶变得团结,让怯弱的人变得勇敢。他成了他们裁决的法官,他成了他们敬慕的智者。纳特里科特注视着他,他是一个奴隶,但他是坠落的帝王。这样暗中的注目,一直到他,纳特里科特本人对他跪下双膝。那是一个清晨,娜芙尔提蒂公主将一切变得一目了然······
“这里有一个人特别想要见到你。”纳特里科特突然说道,“他是我的奴隶,但和你一样高贵。他正有事和你商量。”
安克珊感到门口射进来的阳光被挡住了。她循着渐弱的光线望去,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朝她走来,安克珊惊诧的睁大了双眼,不自觉的站起身来。穆长高了,稳健成熟,却依旧气质华贵。他俯视她的眼神如同沉静的大海一般深邃平和。她的容貌跃入他的眼帘,犹如一阵柔风扶过,泛起的涟漪里有闪烁的快乐火光。但在这一片安静的深绿里,这轻微的褶皱稍纵即逝,安克珊还来不及察觉。
穆是有备而来的,他的激动被压在了情绪的最低层悄悄释放。现在他笑着对她行礼,温柔的看着安克珊错愕的神情。
“穆······”安克珊无法按捺自己的激动,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你总是让我吃惊。”
一大片碧绿的草原,阵阵强风吹过,耳边呼啦拉的响声里,草叶漫天飞舞。穆的眼睛在这波浪起伏的绿意里被映衬的格外宁静深邃。
“伊卡德已经和塔尔打的不可开交了。”
“我知道,我正在静观其变。无论哪一方失势,对我都是有利的。当然,我会更希望伊卡德被打倒。”
“你在暗中帮助塔尔?”
穆笑笑没有回答。伊卡德本人的善妒好猜已经让他的势力大为削弱,穆只不过推波助澜而已。现在穆把他的军队调到了哈图沙什周边,名曰保护伊卡德,其实按兵不动,只等伊卡德失势之后直接冲进哈图沙什,以为国王报仇,惩处叛军为由追讨实力大减的塔尔。
“你有多少力量?”
“出乎你的想像。”穆露出自信的微笑,让他温柔的五官十分迷人,“赢得民众,就赢得王位,这是你说的。我把它变成了现实。”
“你征服了这里奴隶,甚至连你的主人你都征服了。穆,纳特里科特并不是容易驯服的人。你可以将身份暴露给他吗?”
“这是我观察了他两年的结论。他是个懂得生存的人。”
安克珊不再说话,穆可以告诉她的秘密已经到此为止了。穆胸有成竹的微笑映在她黑色的眸子里,让与此事无关的安克珊都感到分外安心。穆永远都是一个把握十足的人。无论走到哪里,他的锐气暗藏总是让安克珊为之一震。安克珊无法想像这世间有谁可以掌控这个温柔面容下强大的力量。即使是强硬如她,在穆面前也会感到软弱。
穆看见安克珊陷入沉默,方才因为涉及政事而变得僵硬的线条现在柔和下来。安克珊的脸色似乎很好,白皙的肤色透着淡淡的粉色,潮湿的嘴唇优雅动人。但她上斜的眸子里,穆只看到了一再的破碎,一种拧紧了心的痛。
“这些年,姐姐过得好吗?”穆的声音里有种沉默的叹息。
安克珊没有作声,她轻轻的垂下了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色泽均匀的面颊上映下淡淡的阴影。她的嘴角不经意的透露着疲惫,绝望的麻木。这是穆3年前不曾见过的。事到如今,他看见她在他面前破碎,他依旧只能观望,无力的观望。
穆突然拉住了安克珊的手:“还记得那个山谷吗?”
“记得。”
穆把安克珊抱上马去,“那里现在开满郁金香,想我带你去吗?我曾对你许过诺言。”
安克珊回头望着身后的穆,
“但那不是已经是赫悌的土地了吗?”
“你觉得那么偏僻的地方,现在赫悌还有心思看管吗?”穆轻柔的笑起来,他俯瞰她的眼神,有种小心翼翼的期待在宁静的绿色里潜藏。他的呼吸在她耳畔,柔和均匀,他的肩膀在她的两侧,露出优雅的轮廓。安克珊觉得迷炫,不自觉的把头靠在了穆的臂弯上。坚硬的肌肉触及她的肌肤的刹那,虚幻的安全感再度包容了脆弱的她――她已无可倚靠······
其实她从来都无所倚靠······
大片的草原在脚下飞快的掠过,两侧起伏连绵的山峦在身后变成远景。眼前的茂盛在远处一个狭窄的山谷汇集,绿意显得犹为浓重,如同被打翻的墨盘一般。风那么清新,天色那么纯粹的蓝,安克珊在这样奔驰的马上,觉得身后有翅膀在生长一般。她有种想喊叫的冲动,就像无拘无束的小孩一般喊叫,
“快到了,对吗?”安克珊的声音有些激动,那里该是什么样的美景啊。穆的笑声溶在呼啦拉的风声中,他伸出粗糙的手蒙上了她的眼睛······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一片绿草如茵之上,花卉开的很灿烂,有些还落下翩翩花瓣,点缀在茂盛的草丛之中。有风从谷间袭来,色彩缤纷的花瓣在风中飘洒飞舞,如同斑斓的蝶衣。这是安克珊从未见过的美丽花朵,刚劲挺拔的花葶从秀丽素雅的叶丛中抽出,顶托的花朵晶莹剔透。色彩丰润,美丽端庄而略显矜持。穆已经将安克珊抱下了马,安克珊竟像个未经世事的女孩子一样,热切的俯下身子,伸手抚摸柔嫩的花瓣。
有一片鲜红的花瓣轻轻从她手中坠落了,如同一滴血色的眼泪,湮没在繁茂的草叶之中。安克珊的笑容凝固了。她立起身来,一阵眩晕,恶心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
穆伸手扶住了几乎立不稳的安克珊。她的脆弱在他手中颤抖,如同那片凋零的郁金香。
穆想说你还好吗,却什么都无法说出口。他只是抬起她的手,轻轻的在唇边印下一吻,她柔软的手背抖动了一下,她看见他墨绿色的眼睛里仿佛有火花在跳动,在那一片醉人的绿色中无声无息的燃烧着。
安克珊在这看似不经意的一吻里猝不及防。她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抽回了手。穆毫无抗拒的放开了她,就像从未抓紧过她一般轻易的放开了。那燃烧的暗流在幽暗的眼神里熄灭的无影无踪。
“起风了。”穆简单的说,声音里听不到一点波澜起伏。他依旧显得镇定自若,云淡风清。他把安克珊抱上了马,皮肤依旧温热里透着淡漠。
突然这寂静的只有风声的草场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个骑马的黑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安克珊还没有来得及反映,一支箭飞射而来。穆迅猛的伸手挡开了箭,敏捷的跳上马,一路策马向山谷中蜿蜒的缝隙里奔去。
“穆!”安克珊知道危险迫近了,他们没有任何武器。但她无法判别这危险是指向她的还是穆的。为什么会有人知道她或者穆在这里。她回头看着穆,穆的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脸上的线条因为专注而变得紧崩。
“抱紧我。”穆一贯温柔的口气变得从未有过的霸道,容不得丝毫的违抗。已经来不及想太多了,安克珊伸手紧紧的抓住穆的身体。她再回头的时候,一个拐弯过去,眼前是一条狭窄的山路,如一座桥梁一般连接着对面的山峦,路的两旁,巨大的斜坡被丰美的草皮覆盖着。穆突然抱住安克珊从飞驰的马上滚了下去。安克珊一声尖叫之后,只觉的天旋地转,乾坤颠倒,坠落的速度令她几乎昏厥过去。穆的手臂死死的扣住了她的身体,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她,如同护着一片娇弱的花瓣。翻滚的速度最终在一处平缓的山坡上停止了下来。
安克珊如同噩梦初醒一般喘着粗气。她微微睁开眼睛,周围的景物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她正置身在一丛美艳的郁金香里,红的,黄的,紫的色彩浓重纯粹。天空蓝的发紫,白云安静的停留在天空中,如同被画框定格的美景。安克珊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发现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穆的身体还沉重的压在她身上没有动弹,他的一缕紫色的头发如同零落的花瓣一般,散落在安克珊的面颊上。
“穆······”安克珊微弱的叫道,她想让他起身,手无意间滑过他的背部,忽然感到手掌里一片温热的粘稠。
“穆!”安克珊一下子尖叫起来,“穆,你没事吧!”
“我没事,一点皮外伤。”穆还很清醒,他温暖的声音在安克珊耳边响起的时候,安克珊只觉的犹如再一次的坠落。只不过这次是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他略微抬起身来看着安克珊,双手捧住安克珊的头,粗重的喘着气,仿佛要急于确认她完好无损。这是安克珊从未见过的穆,眼睛里有炽热的气息在恣意蔓延,使整个穆的面容燃烧起来。他浑身的肌肉因为紧崩而僵硬。有一度他的嘴唇离她那么近,几乎掠过她的脸颊,他的滚烫气息拂过她的嘴唇,让她窒息的热度。他轮廓优美的身体依旧紧紧的贴着她,让她轻易的听到他砰砰直跳的心如同擂鼓一样。
“穆,你怎么了?”安克珊坠落之后勉强清醒的头脑还无法分辨这是幻觉还是真像。这不是她了解的穆。
“安克珊。”穆的声音夹杂在沉重的气息里,听来仿佛是一声埋藏至深的呼喊,以至于传出口时,已经微弱的几乎无法辨识。
他没有叫她姐姐,其实他从来没有当她是姐姐。安克珊闭上了眼睛,有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到草地里。
为什么是穆?为什么?
穆没有吻她。他的面庞绕到了她的耳后,不让她看见他拼命压抑的真情流露。有一阵,安克珊感到穆的唇轻轻的掠过了她的头发,火热的气息透过浓密的发丝灼烧着她的皮肤。这温度在阳光里消逝了,穆抬起身来。
安克珊看见阳光下挺立的穆依旧不改的波澜不惊,让她一度开始怀疑是否刚才的刹那只是坠落的惊险之后一个突如其来的梦。
燃烧的穆只有一瞬就悄然熄灭在空气里。他现在把手伸向她,笑容一如既往的平和。
“让你受惊了,对不起。”他把安克珊扶起来,微笑的脸上,悲伤无法节制的蔓延。
压抑了几乎倾泻的情感之后,穆竟有种绝望的凄凉。他和她命运的交点只有一瞬。
他在岸边的人群里穿行,金光灿烂的她在水面上幻若天神······从最开始的一刹那起,他注定只是一个在岸边驻足观望的守望者,就像他父王对奈费尔提提的隔岸守候。那划破他父王一生幸福的悲恸,不能挣扎不能抗争的无奈,竟在他身上再度印上疼痛的烙印,一道也许永远都不能愈合的裂口······
“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好象被伊卡德发现了。”穆淡淡的说。
“那么追兵呢?他会向前跑去吗?他看见马背是空的肯定会回来的。”
“他们不会有机会看见我的马了。我熟悉这里的路,前面的路看起来是连在一起的,其实是深不可测的悬崖。”穆依旧轻描淡写,形容显得有点心不在马。他有种筋疲力尽的虚脱。他不能分辨这是因为那场惊心动魄还是方才几乎心力憔悴的克制。
穆警觉的环顾了四周,稍微放下心来,忽然又一阵马蹄声从山坡上一路传下来,他震惊的转过身去,却是一个紫发少女翩然而来。
“娜芙尔提蒂。”穆松了一口气,他这个妹妹总是这么出其不意。
“你受伤了!”娜芙尔提蒂看到穆背上的衣服一片鲜红,心疼的叫起来。她跑向他,却遭遇了他身后探询的目光。娜芙尔提蒂僵在了原地。
这是一个绝美的女子,娜芙尔提蒂从未见过的美貌,雍容,典雅,魅惑,美艳。几乎所有形容美貌的词汇都可以用在她身上。她的眼睛如同黑濯石般漆黑闪亮,却透着碎裂的痕迹。她的眼角,她的面颊,都让娜芙尔提蒂感受到一种完美中无法言语的缺憾,如同一块破碎的水晶一般。
娜芙尔提蒂没有再去询问什么,她猜到这就是纳特里科特口中说的埃及皇后安克珊那蒙。
当三人回到纳特里科特的领地的时候,天色已晚。
“这里已经不适合你再来,你尽快离开吧。”
“你危险吗?”安克珊抬头看着穆。
“不用担心我。好好照顾你自己。我不希望你出事,我今天怕极了。”穆突然赤裸裸的道出他内心的脆弱――他从不曾示弱。
就要别离的一瞬间里,穆感到苍凉,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安克珊默默的点了点头。她和穆的路,她也好,穆也好,彼此是看得到尽头的。
“其实一直想感谢你对我做过的一切。如果我成功的获得了王位,而你又恰好有求于我。只要不损害赫悌的利益,我会答应你作为报答。”穆平静的说着最后的话,他雍容华贵的微笑看来如同一张面具。
“这是承诺。”穆吐出最后的话语。他心里涌动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晦涩渴望,一种还可以与安克珊有些许联系的渴望,在这个与感情无关的诺言里。
“我会记住你的承诺。”
安克珊的车队渐渐远去。穆没有看它们在地平线上消失的一幕。他背过了身去,深邃的眼睛里已看不到起伏的涟漪。
“你偏执在你所有的花园里种下郁金香的理由,对吗?”娜芙尔提蒂不知什么时候在穆身旁出现了。“她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女子,你能承担吗?”
“她只是我隔岸观望的一场烟火。”
“你会被散落的火焰烧伤吗?”
“你知道你为什么叫娜芙尔提蒂吗?”
“‘美人来了’的意思。难道还有别的隐喻?”
穆在晨光里沉默的象冰一样。
“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你,伊卡德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但他好象察觉到你的存在了。可惜我来晚了,刚才那个黑衣人几乎杀掉你。真让人后怕。”
穆仿佛没有听见娜芙尔提蒂的汇报。他抬起头来,一只黑雕在天空中张开宽大的翅膀傲慢的盘旋着。穆温和的眼睛里闪烁出锐利的光芒。他默默的抽出一只箭来,瞄准一射,毫无防备的雕应声落地。娜芙尔提蒂跑过去把这支死去的大鸟捡起来。
“它真倒霉,它对你的存在毫无知晓。”娜芙尔提蒂有些惋惜。
“是时候了。”穆接过那只失去活力的鸟中之王,淡淡的说道。
第四十三章
依旧是迷雾重生的黑夜,依旧是泥泞冰冷的沼泽。安克珊喘息着在其中步履艰辛。她不停的挣扎着想跑出去,穿过一层迷雾,又是更深重的黑暗。没有人拉她一把,没有人给她温暖。她看见穆站在身边,还有撒加,卡隆。她喊着救命,却没有人回应。一瞬之间,三个人都化作云烟消失了,剩下一片寂寥。安克珊满头大汗的趴在泥地里,她抬头看见前面有一个小孩的影子,她一头黑暗的头发在迷雾里显得分外明显。
“女儿!”安克珊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她不知哪来的力量,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向她奔去。她要拥抱她,保护她,那是她生命的希望啊。
可是那个小女孩竟然跑了起来,不管安克珊怎么追赶,她都越来越远,安克珊一遍一遍的喊着,浑身被汗水打的透湿······
“陛下,醒醒,醒醒啊!”裘伊使劲的推着安克珊的身体。自从女儿死后,安克珊总是被这样的梦魇所困扰。裘伊叹息着把微微睁开眼的安克珊扶起来,她面颊苍白,汗水把她的黑发打湿了,凌乱的贴在前额。
“又是同样的梦,奇怪的是多了穆的旁观。”安克珊喃喃的说,有依稀的泪光在她朦胧的双眼里闪烁,“裘伊,我感到孤独,我很害怕。”
“陛下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像一个深渊摆在我面前,而我必须向前跨去。”安克珊微微的摇了摇头,她抓着裘伊的手,手心冰凉。安克珊看着这个从小就陪在自己身边的女伴,脸上浮出笑容,“我觉得这世上,唯一会守在我身边的,就只有你,裘伊。”
裘伊不再说话。她把冰冷的安克珊扶起来,轻轻的抱住她,让她感受到自己温暖的体温。
“陛下,你最近是不是经常感到胸闷,恶心?”
“是的,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有时候想会不会是怀孕了。但又觉得不可能,上次医生说我受的创伤太大,很难再怀孕。就算是怀孕,也很难保住。”安克珊淡淡的说着,“我有时候很期待肚子里会有一个小脚踢我一下,真的很期待。我想有个孩子,裘伊,我不想总是一个人。”
裘伊不再说话,她只是低头吻着安克珊的前额,抚慰着这个心力憔悴的皇后。她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几天之后,安克珊的队伍到达了塔尼斯。裘伊坚持让越来越虚弱的安克珊作了身体检查。
太医暧昧的微笑里藏着晦涩的希望。他向安克珊跪下,恭贺皇后陛下再度拥有了阿蒙神的血脉。
太阳真的好眩目。安克珊觉得自己几乎要被这样灿烂的阳光融化了。她有孩子了。她终日的祷告终于被阿蒙神听见了。安克珊几乎要大喊着向整个大地宣布这个天大的喜讯。这个孩子对她的意义,已经不再是她第一个孩子那样了。这将是世上唯一可以陪在她身边,可以全心全意的爱她的人儿。她不在乎他是男是女,她只希望他能够快乐的生活着,要比她快乐很多倍的生活着。如果是个女儿的话,安克珊想,她要把她许给一个很好的男人,那个男人一定要能很温柔的爱护她。她的女儿毫无疑问会是世上最美丽最幸福的女儿。她就算抛弃一切也要给她幸福。
安克珊这么想着,忽然来了精神,整个人都焕然一新。她不再需要倚靠胭脂来掩盖她憔悴的面色。她开始很注重自己的身体,一路上反复叮嘱车夫把马车开慢一点。过去的那次流产让她在马车上心有余悸。
一切都似乎非常顺利。安克珊一路南下,太阳越来越明亮动人,照耀着整片大地,暖洋洋的阳光从马车的车窗里射进来,散射出层层彩色的光芒。山峦已经变得低矮,蜿蜒的尼罗河逐渐出现在了安克珊眼前。这滔滔的江水悠然自得的流淌着,在金色的阳光下泛出迷人的光彩,如同身披锦衣的婀娜少女。河的两岸,勤劳的人们已经在麦田里来回的穿梭着。柔风吹拂,麦浪翻滚,如同甜美的希望在田间跳跃。
这样静谧又充满朝气的田园风光让安克珊很受感染,她握着裘伊的手,漆黑的眼睛明亮动人。
在这片绿意盎然的土地上,一座孤城崛地而起。残破的城墙上还有火烧的痕迹。这里早已无人居住,荒草长满残垣断壁,在风中摇曳着,诉说着无边的破败与苍凉。
这一片土地是现在的埃及王室最忌讳的地方――邪恶的异教之地,阿玛而那。曾经那么繁盛的城市,如今已经是沧海桑田的感慨。
“叫马队从那里路过。”安克珊的眸子被缅怀的凄凉霸占了,“我想去艾尔·巴哈里河谷。”
“陛下,那里是禁忌啊。”裘伊慌忙的劝说着。
“我只是想见见母后。裘伊,母后会保佑我的孩子,对吗?”安克珊平静的眼神背后一触即碎的安全感。
马车在艾尔·巴哈里河谷外停了下来。一群仆人进入河谷把为探墓而修的寝宫收拾了一下。接着,安克珊让他们都退出去,只留下裘伊服侍她。安克珊让裘伊跟她进去,其他人则在河谷外守候。
艾尔·巴哈里河谷陡峭的山形矗立在面前,在太阳的照耀下依旧挺拔昂扬,只是攀登它的人已不再有清澈快乐的笑声,不再有娇小灵活的身姿。安克珊有些吃力的攀上一处平台,俯身看着脚下巨大的墓地和一望无际的平川。转瞬之间,13年过去了。想起那个骑着旋风一般的法诺的公主,那个被蓝发少年托着爬上峭壁的少女,安克珊觉得仿佛就在昨天一般。但当她再度来到这里的时候,法诺已经不在了,蓝发少年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安克珊想起了少年的撒加,他把她揽进怀里,优美强健的双臂抵着她的纤腰,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火山一般的热情,单纯的热情足以将最冷漠的少女之心融化。她的心是那个时候就被占有被融化了吧······
风吹过安克珊的面颊,竟然没有泪痕可以风干。艾尔·巴哈里埋葬了她最亲爱的血脉之亲,也埋葬了所有的青春之梦。再度回到这里,安克珊以为她会流泪,会痛得无法呼吸。可再度站在这里的时候,她却平静的没有任何感觉,她觉得双眼好干涩,就要干裂一般的疼痛。
安克珊独自在这高台上走着。曾几何时,在这座高台上,她把珍藏多年的紫水晶送给撒加,撒加伸手接过,水晶却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安克珊忽然低头笑叹了起来,是啊,那个时候她是多么聪明,碎了的东西是不可能复原的啊。
“如果我想它复原呢?”一个声音蓦地从前方响起。安克珊抬起头来,熟悉的蓝色头发在风中飘洒,海蓝色的眼睛里,是错综复杂的伤口,坚毅的嘴角有毁灭的痛苦在蔓延······
再度与撒加不期而遇,安克珊以为他们会争吵,或者会拥抱,亲吻。可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如同一潭死水一样没有任何涟漪。撒加没有象以前那样上前紧紧的拥抱她,吻她,甚至没有靠近。沉默的对视了很久之后,撒加突然象少年时候一样转身在悬崖边坐下去,他的动作有种难以言语的青涩,一瞬之间安克珊觉得自己身处幻觉之中。她仿佛看到那个最初爱上的撒加,这种梦幻般的感觉让她情不自禁的走过去,并排着撒加坐下去。在这最初的距离里,她听见撒加平和的呼吸,撒加也浸在她若有似无的体香里,甚至可以隐约感到彼此的体温。撒加也好,安克珊也好,在这种看似生疏青涩的距离里,竟感到久违的亲密无间。是的,纯粹的亲密无间。
他们没有说一句话,默默的坐着,看着太阳走到最灿烂的位置,让整个大地在它的光辉中展现它所有阴暗的秘密。接着它渐渐滑落到西边的地平线,黄昏里残阳如血,一点点的下沉,血色的光辉粘稠的让人窒息。当地平线吞噬了最后一缕光辉的时候,撒加忽然伸手揽住了身旁的安克珊。安克珊转身看着他。撒加低头轻轻的吻住了安克珊的唇。
撒加已经多年没有这么吻过她。那是初吻的温度,轻柔的,从容的。没有激烈的掠夺,没有燃烧的欲求,仅仅是一场爱恋的表达。曾几何时,17岁的撒加坐在马上,出其不意的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记住这个吻。”撒加那个时候是这么说的吧。
安克珊的身子一下子抖动了一下,她听到内心有崩裂的声音。撒加离开了她的嘴唇。
“还记得,对吗?”撒加专注的看着安克珊的每一分面部的变化,海蓝色的眼睛里压抑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为什么要这样?”安克珊干涸的眼睛里一瞬之间涌出了晶莹的眼泪。
“因为我想重新爱你。”撒加的手掠过她额前的刘海,“重新爱最初的安克珊。”
“我一直在不停的奋斗,是你点燃我的勇气。我一开始拼命的学习,奋斗,只是为了在你心里有我的位置。我害怕被你看轻,你那么高傲。我只是想为了你奋斗。以前是,现在也是。”
“你不要埃及了吗?”安克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从未听过撒加这么毫无顾忌毫无掩藏的告白。
撒加不再说话,他垂下头,海蓝色的头发掩住了他的面颊,只听到他的呼吸有种绝望沉沦的悲恸。很久以后,他缓缓的说了话,声音低沉的如同黑夜里的尼罗河。
“我其实一直在兜圈子。我为了你,所以想要得到埃及,为了想要得到埃及,进而失去你。我就像一个被迷惑的少年,不停的走着,直到失去了所有值得爱的人,爱人,亲人,所有的一切。天崩地裂,一无所有之后,才想到要去挽回。我不能够再忍受一个人生活,我已经承担不起。”
“你觉得可以挽回吗?”安克珊的声音颤抖着,她不知道撒加会怎么对她,她只知道捶心的痛已经折磨的她几乎无法呼吸。
“跟我走好吗?今晚就走,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撒加的语调坚定的不容半点怀疑和片刻犹豫。
安克珊蓦地抬起头来,她的两只眼睛在黑夜里睁的如同两枚亮晶晶的银币。撒加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诚恳殷切的看着她,耐心的等待着她的回答。这几分钟的时间,撒加觉得如同度过了几个世纪一般。
这句话在4年前就在他们之间纠缠,不,早在9年前就在折磨着他们。一个执意追逐,一个决意放弃。如今追逐的人已经心灰意冷,放弃的人却突然间蓦然回首。为什么是现在来提这个要求,为什么是这么残酷的时刻?现在的她可以接受吗?她肚子的孩子可以经受逃亡的颠沛流离吗?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作母亲的机会了。
原来他们一直在彼此消耗着所有的机会,错过着所有的幸福可能。
安克珊一下子哭出了声,她扑到撒加怀里,哭声大的惊人。
“你不愿意,安克珊!”撒加惊诧痛心的说,虽然作了各种准备,他依旧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如同一个陷入深渊的人被人砍断了最后的救命绳索一般。
“为什么你现在才说。为什么你以前不说。”安克珊的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到撒加身上,哭得声嘶力竭,无法言语。
“怎么了?”撒加竟然有些慌了,如同少年时代青涩的他,面对安克珊的反复无常常常手足无措。
很久之后,安克珊勉强平复了下来,她看着撒加,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但她依然忍不住别开了撒加的注视,垂下了头。
“我已经有了图坦卡蒙的孩子。”安克珊平静的说,语音里浸透淡然的绝望。
安克珊感到撒加的手重重的抖了一下,他的体温变得冰冷。安克珊感到被撒加拥抱着如同被冰窟环绕。她突然想笑,撒加到底还是撒加,他怎么会要一个这么支离破碎的自己?她也不能这么跟他一起,勉强他去接受一个别人的孩子。
“我可以接受。”撒加清楚的吐出了这几个字,如同宣布一个从未有过的决心一般。安克珊可以想像撒加心里经历了怎样的翻腾。她几乎再度泪流满面,心里充满了如同梦幻一般的感动。
但她可以跟撒加走吗?片刻之后安克珊接下来的话小声的让撒加几乎无法听见。
“你可以等我几个月吗?上次伤的太重,我如果再出事,也许再也无法有孩子了。”
撒加的手一下子松开了,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安克珊在他面前心力憔悴,他想说什么,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我失去了女儿,我不能再失去,我已经承受不起了。”
安克珊说的小心翼翼,她几乎不敢看撒加的眼睛。
撒加什么都没有说,他从安克珊身上撤回了手,安静的从她身边走开。安克珊也没有伸手拉住撒加,只是木然的看着这个熟悉的背影离她远去。安克珊突然笑了起来,她回头看着深深的悬崖,突然感激体内的那个小生命,如果没有他,她很难清楚自己会不会从这里纵身跳下去。
能陪在她身边的,仍然只有她未出世的孩子,其他的,不过虚妄的幻想罢了。安克珊觉得自己的心里,再度感受不到任何感情的涟漪,就像现在撒加的消失,她只是呆若木鸡的承受,没有以往的挣扎和抗争,或者绝望的哭泣。天空变成了深蓝色,如同撒加飘洒的头发。安克珊却没有了任何知觉和感慨,只是麻木的站起身来,独自走下悬崖。
突然她感到腹部一阵疼痛,身子一下子象低谷前顷。安克珊慌乱的扑腾着双手想要抓住旁边可以阻止她滑落的突兀石头,却什么都来不及抓住。她的身体无可挽回的栽了下去。安克珊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惊恐的闭上了双眼······
失重的前一刻,腰间突然被一双强健的手臂迅速的扣住了。安克珊感到身子被托了起来,睁开眼,熟悉的气味再度将她环绕。撒加正急切的看着她,确认着她的完好无损。他的眼睛里满是害怕失去她的惊恐,她从未见过撒加如此惊恐的神情,却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一股暖流一下子涌上了心头,让她整个身体软了下去,腹部也不再疼痛。
撒加没有说什么,他把她抱下山崖。8岁的安克珊冒着高烧来赴撒加的约会。14岁的撒加不由分说把她小心翼翼的抱下高山。他的眼睛里是激动的惊恐,却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紧紧的搂着她,如同搂着一个珍藏的宝贝。那是安克珊第一次这么近的和男孩子相处,她的小脸贴着撒加坚硬的胸口,听见他的有力的心跳,觉得这几乎烧化了她的温度里,甜蜜青涩的感觉让她的心瞬间就可以在这样的亲密里沉沦许多年。
这段山路走的艰难,可对撒加和安克珊来说,却是很久不曾经历的甜蜜和幸福。他们心里都不停的祷告着这蜿蜒曲折的道路永远没有尽头,让他们可以一直这样亲密无间的拥抱。所以当他们抵达山脚的时候,撒加放下安克珊的手情不自禁的颤抖。他突然拉回安克珊,低头吻住了她。他吻的那么匆忙急切,仿佛耽搁一秒就会再度和安克珊失之交臂一般。撒加的心无端的害怕起来,他要乞求一个承诺来留住安克珊。
“我可以等你,但是,你不会变吧?这几个月里。”撒加慌乱的看着安克珊,他不能去回忆4年前他是怎么和安克珊错过的。
“我发誓我不会的,除非我死去。”安克珊平静的说出这样的重誓。
撒加骑上战马朝着底比斯的方向飞驰而去,身后是一片尘沙飞扬。安克珊想起初吻之后看着撒加离开的模样,觉得世事变化的太多。撒加身下的马已经不是法诺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法诺也已经老了,自己的容颜离老去还有多少时间?她还有时间可以和撒加甜蜜吗?她还有力量让撒加幸福吗?安克珊默默的祈祷着,却不知道究竟为了哪一个愿望而祷告。
但安克珊没有想到的是,当她为着她和撒加之间的延续默默祈祷的时候,当他独自踏上回到底比斯的路途的时候,底比斯的贵族里已经悄然蔓延起了暧昧的流言。虽然这样的流言蜚语没有人敢公开谈论,在安克珊和撒加面前更是无人敢提。但窃窃私语里,关于美艳的安克珊那蒙皇后和英勇的拉美西斯将军之间的关系变得神秘和分外暧昧,而且越来越显得证据确凿。据称艾尔·巴哈里河谷是拉美西斯经常悄然前往的地方,皇后陛下似乎也很喜欢那里。一切仿佛昭然若揭一般。
安克珊重新回到底比斯,图坦卡蒙没有象往常一样到宫外热情的迎接她。他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猜忌和仇恨,这么多年过去了,图坦卡蒙依旧没有学会掩藏他内心的真实感情。这样的眼神让安克珊非常惊诧。她急切的上前告诉他她怀上了他们的骨肉。
“是吗?那恭喜了。”图坦卡蒙冷冷的说。他的眼睛瞟过她的腹部,安克珊觉得那里莫名的抽紧了一下。图坦卡蒙已经完全没有了她第一次怀孕的欣喜若狂,以及对她的百般照顾,甚至连笑容都没有一个。安克珊警觉的感到这深宫里在她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却无法猜透。
安克珊想劝图坦卡蒙多关心埃及的政事,可不管安克珊善言相劝也好,讽刺激将也好,图坦卡蒙已经完全置若罔闻。他总是以身体虚弱为名推脱,把成堆的公文推给安克珊,任凭安克珊彻夜不休的劳碌。
“要不你让艾伊决定好了。”当安克珊责备他的时候,图坦卡蒙懒懒的说,他知道安克珊宁愿累死也不会让艾伊决定一切。
安克珊很快发现她出宫的时候,总有被跟踪的感觉。而她独自在宫中行走的时候,也总是觉得有人在暗中窥看她。有几次她突然回头,就看到躲闪不及的图坦卡蒙。安克珊只是嘲弄的笑笑,继续走她的路。每逢撒加入宫的时候,图坦卡蒙都推说自己如何不舒服,拒绝上朝,让安克珊替他理政。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安克珊很敏锐的发现了在暗处悄然观察的图坦卡蒙。她什么都明白了,浮出鄙夷的笑容,她没想到图特摩斯家族的血脉里竟然有这么猥琐这么胆怯的种子。过后,安克珊警觉了很多,她除了商谈政事,不再与撒加见面,即使不期而遇,也装作冷漠和他擦肩而过。结果是图坦卡蒙处心积虑的搜罗,也没有寻到蛛丝马迹。
没有抓到任何把柄,图坦卡蒙苦恼极了。当他听到安克珊和拉美西斯的流言的时候,觉得脑子都快炸开了。重臣中他最嫉恨的就是拉美西斯,那个年轻健壮的身体,那个机警灵活的头脑,让图坦卡蒙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图坦卡蒙现在更加迷惑了,是相信自己的妻子还是相信绝非无中生有的谣言呢?图坦卡蒙通宵都没睡着。可惜他的聪明在复杂的宫廷斗争里多么单纯,他甚至没有想过谣言由何而生,而谁会从中受益。充满他心底的只有遭到背叛的爱情和受到愚弄的自尊而已······
第四十四章
公元前1326年,苏皮卢利乌马斯死后第3年,他的儿子们对帝位的争夺最终从内部不断的斗争调节演变成了大规模的战争,赫悌由此陷入多年未见的内战之中。
八王子塔尔以前往首都朝拜太阳神为由离开库萨尔,从各地汇集可以利用的军队。伊卡德一路派兵拦截,但都被塔尔所歼灭。塔尔最终与伊卡德亲自率领的军队在首都哈图沙什城外相遇,由此爆发了一场为争夺王位而起的残酷战役。双方都调用了自己可用的最大限度的力量。哈图沙什在这场战争中受到了极大的损伤。长达一个月之久的苦战,让曾经繁华一时的哈图沙什周边陷入尸体堆积如山,难民四处逃散的崩溃状况。
伊卡德被塔尔拖住,完全无法抽身去注意国土内别的地方,危险已经悄然酝酿。赫悌征战多日,加上无论是阿莫西斯,还是伊卡德,都未能得到整个国家的承认。由此,许多地区乘机拒绝缴纳赋税。到伊卡德此次征战的时候,整个国库已经几乎亏空了。而本来料想安全的哈图沙什城内到战场的补给线上,则不断上演饥饿的民众偷袭军粮的情况,手段极其隐蔽高明,如果他们失败了,则会烧掉那些宝贵的粮食。而塔尔一方,则不断受到许多民众的接济。伊卡德已经来不及想这些饥饿的灾民到底从何而来,而塔尔又何德何能得到哈图沙什一带民众的如此爱戴。他如今能够想到的只能是如何去填补那些被夺去的军饷的亏空。
在伊卡德几乎穷途末路的时候,他收到著名的大奴隶主纳特里科特的信函。信中,纳特里科特表示愿意出资帮助伊卡德,但要以邻近哈图沙什的一大片肥沃农场作为交换,价格出的尤其动人。伊卡德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于是在伊卡德疲于应付塔尔的时候,纳特里科特名正言顺的带着他的几千训练有素的奴隶迁徙到了这块离首都仅几十公里的农场上。
穆不露痕迹的跟着大批迁徙的奴隶一步一步的靠近着离开多年的家园。与之同时,他的队伍出人意料的听从了伊卡德的命令,也开始从巴比伦动身前往哈图沙什“支持”国王伊卡德。
但这支“援军”的动作出奇的缓慢。塔尔最终手刃了共事多年的胞兄,筋疲力尽的宣告他将是赫悌未来的国王。他一面镇压棘手的元老院对他残忍手段的反对,一面四处寻觅娜芙尔提蒂的下落。
“我实现了你的愿望,只要你回来,你就是皇后。”
但他的美梦只享受了不到一个月。娜芙尔提蒂没有再出现,销声匿迹3年之久的王子穆突然出现在哈图沙什城外,他的军队个个修养的精神饱满,充满斗志······
从阿莫西斯开始,伊卡德,塔尔都无法征服元老院和哈图沙什的民众。这种绝望的时刻,穆出现了,这个从6岁就以辩才震惊元老院的王子,以巧妙手腕收复巴比伦的将军,如同突如其来的希望一般在整个赫悌激起轩然大波······
穆只用了极小的力气就让塔尔从哈图沙什溃败而逃。
而塔尔,也终于从探子那里得到了娜芙尔提蒂的下落――她一直在跟着她心爱的穆,已经两年。而他的满腔爱慕,作了她的棋子。
穆的军队向他压来。塔尔退进了他的据点――易守难攻的库萨尔。一场恶战已经不可避免。但塔尔写信给穆,只要交出娜芙尔提蒂,他将不再抵抗,奉出他所有军队,以及库萨尔。
“或者让我统治库萨尔,作为你的邻居。”
元老院领袖人物塞密尔卡特看着信,若有所思的看着穆:“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得到库萨尔。”穆平静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犹豫。
“你要交出娜芙尔提蒂公主殿下?”塞密尔卡特不由得惊呼出口。
“当然不会。我既不会交出公主,也不会交出库萨尔。”穆淡然的说着他的决定。他俯身看着塞密尔卡特,这个老人正在试图避免一场血腥的战争,“那么,你怎么看这封信?”
“穆,你还求什么呢?所有的民众都跟随你,所有的元老都支持你,你手里的军队是赫悌最强的。你已然得到了赫悌的王位。塔尔已经没有力量再与你抗衡,他只是占着赫悌的一个角落。赫悌已经疲惫不堪了。”
“如果我是塞密尔卡特,我也会这么选择的。”穆沉思的面容因为下定某个决心而显得坚毅无比,他把年迈的塞密尔卡特扶起来,将他扶到地图面前,“看着这张地图,我想起父王。他征战三十年,可曾有领土分裂的情况?”
“陛下!”
“我想得到的,从来不是王位,而是父王留下的赫悌,完整而强大的赫悌。”穆平静的说,“我要守住它,一分一毫都不能损失掉。”
塞密尔卡特低头颤抖的抚摸着这绘在羊皮上的斑驳线条,这些线路,他也曾经跟随着年轻的苏皮卢利乌马斯遍历过。他浑浊的眼睛里涌出了温热的眼泪。
“陛下,尽情发挥你自己的才智吧。你父王和我都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穆扶着塞密尔卡特干瘪的身体,与他轻轻的拥抱。他知道元老院已经不会为难他的决定。
“父王,你遭遇过我的痛苦吗?你的对手,都不用你一再思量是否应该全力对付。”穆独自一人倚在阳台边,默默的看着冷清的星光。流星在天际坠落,毁灭的火光染亮了穆深邃阴霾的眼睛。脚下的赫悌已经不再繁荣,它如同被掏空了内核的果实,再难滋养出新鲜的芽。
“还没有睡吗?”一个温柔的声音从穆的身后响起。穆从遐想中抽身而出,他转过身来,娜芙尔提蒂浸在月光里如同临世的仙子一般美丽。
“宫里的宴会怎样?”穆淡淡的笑着,笑容有些牵强。今夜是整个首都庆贺新王登基的喜筵。哈图沙什通宵都在狂欢着,庆贺着充满期待的平静繁荣的未来。人们的欢笑声,呐喊声,火炮的爆裂声,歌舞声,将哈图沙什的夜晚装扮的繁盛空前。
“就像流星一样绚烂。”娜芙尔提蒂叹息着回答,“为什么那么早离开宴会?你知道大家多么需要你的出现?穆,显得兴奋起来吧,即使你并不那么高兴。”
娜芙尔提蒂看似随意的话让穆的眼睛闪了闪。他不自觉的让了让身子,使娜芙尔提蒂可以更靠近他。
娜芙尔提蒂仰头看着这繁华的夜晚,这寂寥的星空下,有清凉的泪从她眼眶里滑落,
“我知道你的痛苦,穆。但我不希望你那么深究和自责。”
穆回头看着这个与他出生入死的妹妹,平静的心竟一阵狂跳。他就这么略带惊讶的看着她,很久不能出声。半晌之后,他把视线从他妹妹身上移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娜芙尔提蒂,今夜可能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的感受了。”穆的心情在这喧嚷的夜里,孤独格外明显,“为什么我们要庆贺。这么多日子以来,我们屠杀着自己的同胞,破坏着自己的土地,消耗着自己的财富。当这一切结束的时候,我们的自我毁灭变成了可以炫耀的功勋。”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在同胞的尸体上去建立功勋,从巴比伦开始,一直不能停歇。我想尽办法去减少损失,避免冲突和消耗,可我却一直逃离不了这条路,我······”
穆没有说下去,他紧握的拳头狠狠的击在冰冷的石头上,低沉的声音些许哽咽。这一刻,他也好,娜芙尔提蒂也好,都陷进了深深的哀思之中。蔓延的静默里,娜芙尔提蒂湿漉漉的眼睛变得朦胧,又逐渐明亮起来。她看着她憔悴的哥哥,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看来多么冷静强大的穆,总是带着微笑的穆,这月光下,他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脆弱却变得多么明显。
“穆,知道我为什么要跟在你身边吗?”娜芙尔提蒂把视线从穆的身上移开,冰凉的星光在她白皙光滑的面庞上流泻着。
穆愕然的看着她,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娜芙尔提蒂温和的叙述着:“不是因为我爱你或者爱过你。只是因为你是赫悌的光芒。父王说过,你就是光芒,不是流星的光芒,而是太阳的光辉。你有能力照亮赫悌的每一寸土地,即使现在是黑夜。我一直这么相信着。穆,你看不到眼前的黎明吗?”
“但黎明之前,会有过多的血会染红太阳升起的地方。”
“带我去太阳升起的地方,也许血不会那么浓重。”娜芙尔提蒂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眼睛里反射出天边依稀的光亮,让她的眸子里交织着希望与勇气。
穆震惊的看着娜芙尔提蒂毫不畏惧的眼神,她的表情如同一个面临大敌之时破釜沉舟的勇士,不经意在嘴角流露的笑容带着沉着和不凡的信心。
“娜芙尔提蒂!”穆低声喝道。
“带我去战场!塔尔要得不就是我吗?”娜芙尔提蒂扬起头来与穆针锋相对。
“你知道我不会同意,我不会让你冒危险。”穆跳过娜芙尔提蒂的要求,“我打算亲征库萨尔。我想留你在哈图沙什帮我整治内务,直到我归来。动荡的赫悌需要你。”
“我吗?一个公主?在赫悌,从祖父开始女人就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我会改变它的。”穆沉静的说,“父王一生功勋卓著,却无法阻止他离去之后的浩劫。赫悌需要另一个强有力的人物。那就是一个冷静自持,智慧沉着的皇后。”
“你一直在找这样的女人对吗?可以从容驾驭权力,又愿意为它牺牲一切的女人。什么时候你能找到她?”娜芙尔提蒂无奈的笑了起来,“穆,我不是那样的女人,也许我可以驾驭权力,我却不能甘心被它束缚一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能帮你,却不能以皇后的身份去作。那不是我能接受的方式,也不是你能接受的。我太飘忽了,又太愿意用诡计达成心愿,不能成为一个端庄高贵的供人仰慕的国母。穆,关于我,你看的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而现在,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娜芙尔提蒂的笑容里蔓延着说不尽的悲哀,“皇后注定为民众而活,而我只愿为我自己而活。我永远不能,也不会成为你要找的皇后。我不会为你改变,或者顺从你的意志。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遗憾。穆,我要找一个可以相爱的人,而你只是要找适合作皇后的人。”
“我要帮你,穆,但决不是以那样的身份。带我去战场。我们可以计划的很周详,我知道怎么对付塔尔。我不想因为我的存在而让更多的同胞流血。赫悌不需要那么多血去祭奠黎明。”
“其实我一直迷惑我该怎么对待你,你离我可以实现的梦只有一步,你也知道却永远都不会跨出那一步。但也许这正是你的魅力所在。”穆叹息着,有些焦灼的看进娜芙尔提蒂的眸子,“我其他的不用想,但我不想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我再说一次,以父王的名义要求你,带我去战场。父王生前不只对你有要求,对我有着同样的要求,那就是辅佐你,这是我的承诺,也是为什么我一直跟着你不肯离去的最重要的理由。”娜芙尔提蒂从未有过的坚定,“这是我要为赫悌作的最后一件事情,。听着,穆,我这样不是为你,是为我父王的恩情和他的大业。你以为我可以容忍任何人划分赫悌?任何人如果这么作,都是我不共戴天的敌人。这是我现在的身份赋予我的尊严,不容任何人贬低的尊贵。”
娜芙尔提蒂认真的说着她的决心和誓言,不容任何人违抗的坚定和霸道。她不自觉的睁大了明亮的眼睛,嘴唇微微颤动。穆看着在曙光里容光焕发的娜芙尔提蒂,身为伟大帝王女儿的高贵和骄傲在她的周身洋溢着。这是父王留给他的最令人惊叹的财富。穆看的呆了······
与塔尔约定交换人质的那天早晨,天降下沉沉大雾,四周是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塔尔很早就守在了城头之上,他来回的走动着,极力平复着内心的激烈起伏。穆竟然答应将娜芙尔提蒂作为交换的礼物。穆已经彻底改变了,他对权力的无止尽的欲望最终战胜了一切。穆这样对她,娜芙尔提蒂还会爱他吗?塔尔的心剧烈的抽动了一下,他竟然会在意这样的问题,直到现在他竟然还这么留恋着娜芙尔提蒂。怪不得他成不了大器。塔尔一瞬之间仰天大笑,他的嘴唇剧烈的抽动着,有热泪从他眼角迸裂而出。
“殿下,你看那边,他们来了。”身边的侍卫大喊到,“不对啊,为什么会带这么多队伍来!”
地平线上想起了隆隆的脚步声,一点一点的接近着库萨尔的城门,阴沉的雾气里,黑压压的人群被模糊成黯淡的灰色,潜藏在泛白的雾气里,说不出的压迫感朝库萨尔的城头阵阵袭来。弓箭手们已经拉满了弓,一切都在蓄势待发之中。
穆的队伍在库萨尔城头停了下来,从队伍内侧开出了一辆极其高大华贵的车辆,跟战场的紧张灰暗气氛格格不入的华美绚丽色彩划破迷雾,缓缓的驶向库萨尔的城门······
“这是娜芙尔提蒂公主,请塔尔殿下过目。并履行约定,打开城门。”
塔尔看着这耀眼的车辆行驶过来,如同娜芙尔提蒂华美魅惑的衣衫,他竟一时间无法说话,旁边的参谋凑过来说:“将军,小心有诈,叫他们打开车辆的幕布,让你亲眼看见她。”
“打开幕布!”
穆挥了挥手势,车辆停了下来,他眯起了眼睛,“你保证过不可取娜芙尔提蒂的性命,你可记得?”
“以我的性命担保。”
穆的犹豫和小心翼翼越发证实了娜芙尔提蒂就在那辆车里,塔尔的心一时间爱恨交织,无法平复。
幕布缓缓的打开,娜芙尔提蒂站在马车的中央,雍容华贵的衣衫,窈窕丰满的身姿,依旧是风华绝代的美。迷雾中,她的面容变得模糊,她的深紫色头发却显得异常光亮明显。那是只属于娜芙尔提蒂的颜色,这世上,没有比这罕见的深紫色更动人的发色了。塔尔几乎不用再分辨她的真实性。
但他的参谋却心里一直无法平静:“殿下,你让她和你说话!现在看不清,听了声音再确认一下。”
塔尔呆呆的点了点头,却说不出任何话。
娜芙尔提蒂却仿佛了解他的意图似的,突然大笑了起来,“塔尔,你不打算开城门迎接我吗?你在害怕吗?”
娜芙尔提蒂柔媚中含着冷酷的声音划破迷雾,直刺塔尔的耳膜。此时塔尔的心只可用翻江倒海来形容。他有一刻几乎举起了弓箭刺向她,就像他设想过无数次的那样,和她同归于尽。他的所有理想已经灰飞烟灭,如果能和娜芙尔提蒂死在一起,未尝不是一场毁灭的幸福。
但这样遥远的距离,是同归于尽的结局吗?他的手颤抖了很久,最终没有举起弓箭。
他的面容变得石头一般僵硬,沉静的说,
“开城门。”
库萨尔坚固的城门缓缓的打开,幕布并没有卸下,塔尔直直的看着娜芙尔提蒂挺立在巨大的车厢里,看不清她的面容,她的紫发却在晨风中飞扬的格外醒目,如同无数纠缠塔尔的爱恨缠绵的情思。
塔尔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缓缓的驶进城门,交接仪式已然结束,弓箭手们松了一口气,撤下防卫。塔尔瞬间拿起剑从城头上直奔而下,其他人也跟着他下来。塔尔一路跑到大道上,他一头冲进那个被薄纱轻掩的车厢,剑锋直刺那个端坐的紫发女子······
“啊!”一声尖利的陌生叫喊划破了塔尔的耳膜,他的剑瞬间停了下来,一个与娜芙尔提蒂极为神似的女子惊恐的跌落到地上,她覆盖在头上的紫色长发全然落到地上,露出埋在下面的棕红色的头发来······
塔尔瞬间如同五雷轰顶一般,他使劲一挥剑,女子的头颅瞬间落地,他丧心病狂的刺破那些华贵的装饰,把那些四处逃散的侍女砍的支离破碎······
没有娜芙尔提蒂的半点影子!
塔尔已经来不及深想娜芙尔提蒂怎样金蝉脱壳的,她那么独特的声音怎么会有人能伪装呢?他大喊着关闭城门,但是一切都晚了,穆带着大军从城门大批的涌入,城头上撤防的弓箭手被攀上的赫悌军队杀的片甲不留,血染红了城下的黄土,沉沉的大雾坠落成沥沥淅淅的雨水······
塔尔很快的清醒过来,他打开库萨尔的后门,带领着所有的军队急速逃离了濒临崩溃的库萨尔。穆出乎塔尔意料,停下了追击的脚步。他在那辆已经被踩的支离破碎的彩车面前矗立了好久,手里握着一缕带血的紫色长发,默默的看着,脸色苍白。雨打湿了他的头发,他的面庞,让人分不清这晶莹的潮湿是雨水还是汗水,还是他心头涌动的热泪。四周没有娜芙尔提蒂的蛛丝马迹,穆不知道他该放心还是该担心或是痛心。他的士兵在城内到处寻觅着娜芙尔提蒂的身影,但终无所获。士兵们一次一次的来汇报无望的结果。一次次的失望之后,穆把那缕头发揣进怀里,走进了库萨尔的宫殿,宣布了库萨尔对赫悌的再度臣服和归属。所有的士兵们都在欢呼,他们的将军,当今的赫悌国王,再度让他们以最小的牺牲夺得了最大的胜利。库萨尔城内城外胜利的呼声响彻天际,淹没了所有的悲伤和叹息。穆在这喧闹的人群里麻木的微笑着,一杯一杯的喝着酒,娜芙尔提蒂在耳边低语:“穆,你知道大家多么需要你的出现?穆,显得兴奋起来吧,即使你并不那么高兴。”
穆深吸一口气,战前娜芙尔提蒂微笑的面容在微醉的恍惚中清晰的出现在他的面前:“穆,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好好看看我吧。”
他竟然不知道那是娜芙尔提蒂在和他诀别。她到底去了哪里,她是否真的成功的按照计划从那辆特制的车里逃脱了塔尔的报复?
“你在哪里?娜芙尔提蒂······”
那一刻,天际滑过绽放的流星,每一颗流星的坠落都预示着一场生离死别。穆知道他永远的失去了娜芙尔提蒂,这个一直不曾离开他的女子,他生命中最令人惊叹的奇迹。
一个士兵过来报告,说有个信使送给穆一封信。穆警惕的揉搓了信纸之后,小心翼翼的展开了那层羊皮纸――
不必担心,我已经安全。
我已然完成了我作为公主可以为赫悌做的所有,我将永远退出你的生命和赫悌的历史。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流浪四方的普通女子,也许永不能再与你见面。不要四处找我,不要惊扰我的美梦。我与你这一别,注定是一生的漫长。但我仍不由得叹息这历经一生的分别,真的能称得上漫长吗?其实我们的生命,在这纷乱的时代里,只不过是流星绽放的一瞬。
关于幸福,我早已有答案。希望你也能与我同样幸福。我总有预感,你会寻觅到你需要的王后,记得学会爱她而不只是关怀她,我不愿意我最心爱的哥哥抱憾终身。
妹妹:娜芙尔提蒂
接天的绿色草原上,娜芙尔提蒂拆下包裹全身的黄土一样的麻布,重重的吸了一口潮湿清新的空气。她漂亮的深紫色长发被剪得参差不齐。被雨水打湿以后,短短的发丝紧贴着头皮,让她看起来活象个离家出走的淘气男孩。她犹豫片刻,回头朝着烽烟四起的库萨尔看了看,随即夹着身下矫健的黑马,一路朝远处奔去······
“凯罗里耶,我已经结束了我以往的生活,崭新的生命正在眼前铺开画面,就像这片充满生机的绿地一样让我期待和向往,你也准备好了吗?在迎接我的到来吗?我们流浪去哪里呢?是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一直走下去,还是不去理会太阳的起落,随意的游走呢?有时候我想,我们的子孙会相信我们的浪漫传奇吗?一个王子和一个敌国公主抛弃所有逃离乱世的故事。”
“噢,我未来的丈夫,你曾问我离开穆的时候是否会回头。事实上,我还是回了头。但不是因为眷恋着他,而是告别我少女时代的美丽。我想我在老去的时候,还是可以埋进你的怀里,微笑着向你述说和他的点滴,因为那是对我年轻的生命里美好时光的追忆······”
第四十五章
库萨尔之战大获全胜的消息如同闪电一般传遍了整个赫悌,新王――穆·穆尔西利陛下首次大战便取得如此功勋是令人惊叹的,也更坚定了人们追随他的决心。但这并不代表着赫悌的任何一块土地上的人们都崇敬着这个年轻的王者。库萨尔便是这样一个逆流而行的城市。这里的居民生活穷困,更是无知。塔尔多年的愚民统治让他们除了对塔尔敬若神灵的崇拜之外别无他物。当他们的神落荒而逃,迎来陌生的年轻皇帝的时候,那样的无所适从是用不着描述也能想像得到的。无数的市民聚在一起嚎啕大哭,如同被外族侵犯了一般。穆宣布库萨尔归属的那个盛典上,更是有人不惜一切的刺杀他。这样的事件发生了多次,许多人劝穆回到哈图沙什,只留重兵把手库萨尔就行了。但穆拒绝了这样的请求。相反,他从各地调来了丰盛的物资资助贫困的库萨尔,许多人因反叛他而入狱,却并没有受到传闻中的可怕虐待。穆对反对者的容忍和对占大多数的贫民的金币政策让他很快获得了挣扎在死亡线上的贫民的谅解和支持。接着他决心利用贵族之间的矛盾,宣布库萨尔总督一职将由库萨尔旧贵族中甄选,自主权力极大而奖赏也极为丰厚,由此引发了矛盾重重的库萨尔旧贵族之间的残酷争斗,最终导致了他们势力的完全崩溃。
当一切平息下来之后,穆任命他的亲信,出身在库萨尔的元老罗赛出任库萨尔总督,算是对他许过的诺言的巧妙的交代。
由于元老院一心求和的压力,穆没有一意孤行的按照计划征讨塔尔,而是回到哈图沙什企图说服心存怜悯和渴望和平的长老们。这给了塔尔以喘息的机会。他的军队躲在阿尔萨瓦与赫悌交界的山区里修养整顿。塔尔早已得到关于元老院有意赦免他的消息,于是他决定赶在穆回到哈图沙什之前写信给众长老,表明他归顺和臣服的决心,言词恳切,极其打动人心。而另一方面,他暗中派人送信给了敌国阿尔萨瓦的皇帝――阿克帕夏,他说,我愿意用赫悌库萨尔以西的所有领土交换贵国的支持。
这封信很快在阿尔萨瓦的朝廷内激起轩然大波。阿克帕夏显然被这诱人的条件所吸引,常年被赫悌打压的他如今竟然有了反手的机会,顿时显得踌躇满志,对未来充满幻想。而这样的情绪,也在大臣之中大肆渲染着。关于是否和塔尔联手对付穆尔西利的问题被公开提出时,复仇和重振阿尔萨瓦的热情代替了理智。整个朝廷上,只有几个老臣发出了反对的声音,但很快被急功近利的众多庸臣的声音所淹没。那拉提很节制的提出要对此再作思考,她面对这些不理智的热情,心如火焚,但碍于她的女性身份和公主的微妙地位,不能畅所欲言。她必须在众人面前保有她父亲的面子。
下朝之后,几个老臣找到那拉提,让她千万转述他们的看法。那拉提点点头,追随她父亲进到宫里。
“凯罗里耶到底怎么了,这两天一直不见人影?”那拉提还没有来得及提出她的看法,阿克帕夏回头焦急的说道。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个天大的消息至今仍然封锁的很好。
“我已经着人到处打听,完全没有消息。宫里是不可能找到他的了。”那拉提垂下眼睛,不愿意她父亲看到她的疑虑。
“他可有书信留下?”
“昨天找到一封,是留给父王的。他说他今生今世不再回到阿尔萨瓦,请父王见谅。”
那拉提把那封曾经左思右想是否交给阿克帕夏的信,交到了她父王手中。现在她决定还是让阿克帕夏知道的好。总不能让他父亲找寻一辈子他那背弃了一切的儿子吧。父王曾为了找到这个儿子荒废了10年的政业。
“放肆!”阿克帕夏一反常态,震怒的如同一头被侵犯了领土的雄狮。他手里拿着那封信拼命的抖着,胸脯剧烈的起伏着。
“父王息怒。”那拉提急忙跪在阿克帕夏面前,安抚着这个受尽折磨的老人。还有更多的消息,还能告诉父亲吗?那拉提那一瞬间混乱的无法描述。
阿克帕夏剧烈的咳嗽起来,直到一口血从他喉咙里喷出。那拉提慌忙扑上去替她父亲擦拭血迹,大喊着御医的名字。此时的阿克帕夏显出了疲倦的神情,信纸在他手中滑落。他无力的躺在躺椅上,摆摆手示意那拉提离开。那拉提犹豫的站起来,欲言又止,但还是慢慢的退了下去。她走到宫里的花园,又走到宫外,在山坡上漫无边际的游荡着。她觉得心里好空好孤独。皇太子没有了,这是阿尔萨瓦唯一的子嗣,父王的身体越来越差。那拉提觉得自己根本不敢再想下去。这样的消息还不曾被透露出去,一旦众臣知道了阿克帕夏家族的没落,那些贪婪的贵族们会有怎样的反应。争权夺势的血腥里,阿尔萨瓦会崩溃的。
那一刻那拉提突然想到了前不久库萨尔的崩溃,从里到外的崩溃。这样的担忧几乎撕碎了她的心――冷静的穆尔西利皇帝把曾经那么反对他的库萨尔紧紧的攒在了手心里,没人逃出了他的掌控。那拉提扬起头来看着星空。凯罗里耶抛弃了他也许从未爱过的祖国,父王也许不能再坚持多久了。而还待字闺中的自己,虽然拥有无上的威望,但是手中并没有真正的如兵权之类的实权,除了成为那些权贵为了获得民心而群起争夺的猎物,又会是什么。这样的深重黑夜将她包围,那拉提孤独的无法诉说。面临着阿尔萨瓦的衰亡,竟然没有人和她并肩去抵挡。她那一刻莫名的害怕起来,那个从未谋面的穆尔西利皇帝,有一天也许也会站在阿尔萨瓦的土地上笑看他们内部的互相残杀,再坐收渔翁之利。想到这里,那拉提打了个寒噤。她的拳头不由得攒紧了起来,一片冷湿的汗水。
“谁在那里!”有人从远处吼到。是巡逻的士兵。
他们一路人马朝她奔来,那拉提竟呆若木鸡,忘了怎么说话。突然一个身影闪过,挡住了那些人的前进。侍卫们纷纷下马行礼。
卡隆把那些士兵打发走之后,转过身来问:“你怎么在这里,晚上这么出来很危险你不知道吗?”
那拉提还是那么呆呆的,近乎自闭一般听不见任何话语。
“那拉提!”卡隆顾不上那么多了,拼命的摇着那拉提的身子,“你醒醒啊,你怎么了?”
他焦虑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晚,也惊醒了沉静在童年可怕回忆里的那拉提。
那拉提突然哭了出来,她如同在卢维斯的夜晚那样把头顺势埋到卡隆的胸口上,泪水浸透了卡隆的衣衫。
“怎么了,公主。”卡隆被那拉提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给怔住了,但他没有拒绝,只是怜爱的拍着那拉提的身体,她因剧烈而压抑的哭泣几乎哽住了。
卡隆温暖坚硬的胸膛让那拉提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她无力的靠在卡隆的胸口上,刚才她几乎陷到那无止尽的梦魇里面去了。那时她只有5岁,凯罗里耶只有16岁,他们是父王最小的孩子。那一年的她亲眼看到自己崇拜的母后卡玑那皇后因为嫉妒用卑鄙的手腕将父王的宠妃,凯罗里耶的母亲陷害至死。父王听信了他一直相信的卡玑那的话,处死了自己的心爱,放逐了凯罗里耶到荒凉的沙漠。但纸包不住火,卡玑那的卑鄙被别有用心的王子揭露了,父王悔恨之下,让母后在他面前自缢而亡。而那拉提自己则被视为母后罪恶的延续,被软禁在靠近边境的卢维斯不得离开。疯狂的父王抛下了整个阿尔萨瓦,去找寻他和宠妃的儿子凯罗里耶。他去了那么多年没有消息。国内的王子在大臣们的撺掇之下互相屠杀。等到阿克帕夏找到了已经成人的凯罗里耶归来之时,王位上坐着的儿子手上沾满了兄弟的热血。阿克帕夏愤怒的处死了这个灭绝人性的假皇帝。但强大的阿尔萨瓦却被摧毁了。那十年的时间里,赫悌掠夺了阿尔萨瓦肥沃的疆土,阿尔萨瓦早已一片哀鸿。
父王努力的想要作出补救,但并非明君的他怎可能将衰落挽回。那拉提曾把希望寄托在她唯一的哥哥身上,那还算贤明的哥哥如今竟然为了不知何来的女人抛下了他的祖国。他厌倦了吗?疲惫了吗?他就这么轻易的把江山托付给可怜孤苦的妹妹,用那寥寥数语就推卸了所有责任,去寻找属于他的幸福。
“我已经为阿尔萨瓦付出了很多青春,该是我为自己而活的时候了。”凯罗里耶留给那拉提的信里这么说到。那拉提突然抓紧了卡隆的衣衫,她温柔的浅蓝色眼睛里闪烁出爆裂的光亮,卡隆还不知如何应对,那拉提却很利落的推开了他,沉默的用衣袖擦了擦脸上混乱的泪痕。有人朝这边跑过来,是宫里出来找寻她的侍卫。他看到那拉提正在这荒郊野外和卡隆独处,不由得愣了一下。那拉提冷峻的眼睛迎了上去,警告他不得胡言乱语。侍卫在这寒冷可怕的目光中连连后退,接着跪下请那拉提回宫。
阿克帕夏比起下午的时候,似乎平和了很多。他开始表现出愿意接受这残酷事实的态度,开始着手演绎如何举行凯罗里耶的葬礼的事宜。这是唯一的办法。那拉提的脸上恢复了平和,泪痕却因为匆忙没有处理干净。
“女儿,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父亲。”阿克帕夏突然幽幽的说。
“父王?!”那拉提有些惊惶的回答。
“凯罗里耶的母亲和你的母亲,我都辜负了。你们二人,我也辜负了。”
“不要这么说,”那拉提在阿克帕夏脚边跪下,她安抚着她受伤的父亲,“父王,我一直那么敬爱你,请你不要这么说。”
“不管怎样,这一次,请你,我的女儿,把我当作一个慈爱的父亲,而你是一个孝顺的女儿。”
“美好的景象。”
“是的,美好的景象。在这样的景象里,我想要求一颗女儿对父亲诚实的心。我希望你告诉我实话,凯罗里耶为何离去?”
那拉提怔住了,没有说话。
“那么,他的确是因为恼恨我而离开?”
那拉提下了很大的决心,她突然抬起头来对父王说:“其实,凯罗里耶是为一个女人而出走的。他不想要王位,只想要平静的出世的生活,和心爱的人一起。”
“那个女人是哪里的?”
“这我不太清楚。我调查了很久,只是听到有人说宫殿附近曾经隐约来过一个神秘的女子,她动作极其敏捷,很难跟上,当时大家也没有注意,只记得她有一头短短的深紫色头发。我想可能与她有关。但也只是猜测。”
阿克帕夏垂下了头,叹了一口气。他不再追问,只是自己叹息着。也许他儿子才是真正的聪明,皇室之家是不可能有幸福可言的。只是,他这孤独的女儿将何去何从,阿克帕夏心里被揪紧了。
眼看父王平和的接受了事实,那拉提放下心来。她决心趁此劝说父王拒绝塔尔的要求。但那拉提没有想到的是,凯罗里耶的离去让父王的偏执已经变得不可理喻。最后那拉提温和的劝说被阿克帕夏引导成了争论。
“我一生没有为阿尔萨瓦建立过半点功勋。我不能这么离开。”
“父王,塔尔现在可以背信弃义,拿自己祖国的土地作为交换,这样的人怎么可以信任?你又怎能相信他夺得王位之后果然会按许诺让出那么多领土?就算他愿意,赫悌人就会心甘情愿让他交出来?别忘了穆尔西利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他都无法在首都立足,更何况现在。”
“但如果我们不帮助塔尔,穆尔西利打败塔尔之后,接着就是我们。”
“不,父王,我有种感觉,”那拉提若有所思的说,“穆尔西利不像你想的那么好战。他未必会立刻对阿尔萨瓦动手。倒是我们为了塔尔牺牲,很不值得,还会激怒赫悌,反而惹祸上身。不如借此将塔尔推给赫悌,从而换取与穆尔西利的和平条约。”
“女儿,你又凭什么相信到时候穆尔西利不会毁约?别忘了他对他的兄弟可是从未手软过。”
“他也许从未手软,但他做事审慎,所以一旦他答应,就决不会失言。父王。我知道我的理由没有说服力。可我仍然要说,穆尔西利绝对不象以前一个王那么简单。我听说了他的故事,不由得发出惊叹。他的遭遇震撼着我,他不是普通的人。他很能明白何时进,何时退,就像一只可以长久的伏在草丛中审时度势的狮王。他不会不了解赫悌现在的状况,赫悌国内反战情绪很高,国力也有亏空。现在对他来讲不是攻占阿尔萨瓦的最佳时机。”那拉提急切的说着,“而且,如果他真这么嗜战,他不会那么仁慈的对库萨尔和他的那些反叛者。他也不会为了元老院停下追讨塔尔的脚步。这些都足以证明他是个理性的人,他要的,是臣服而不是狂野的霸占。但现在,他的势力对阿尔萨瓦做不到这一点······”
“够了,那拉提,你的理由很多却都只是猜测。而且,你完全把敌人穆尔西利当作一个和他的兄弟们完全不同的伟人来赞颂,这让我非常失望。你说服不了我,也说服不了群臣。此事已无需再议。即便是我,也要考虑大多数人的意见。更何况,我也是这么认为。”
那拉提还想说些什么,卡隆突然走了进来。
“我让他来得。”阿克帕夏笑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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