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位剑圣上衣附力量好都忌惮的力量,得有多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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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天世界。  九月初三,是庆丰城大喜的日子。  出身于庆丰城的道尊骆玉川功德圆满,受敕封职,配享大司农神庙,司渭水神职,一举封神。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虽说封神之后再无世俗的感情,但总是有些乡里乡亲的牵绊,至少以后庆丰城应该会受到一定的护佑,风调雨顺,少受兵劫,这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于是满城彻夜欢庆!  火树银花不夜天!  “切!”  李淳却站在城外的荒山,推着一架小小的木制轮椅,瞅着半城璀璨的灯光,握紧了拳头,龇牙咧嘴,对烟火灿烂的盛景发出不屑的冷哼。  “这有啥了不起?”  他眼神中已经偷偷流露出深深的羡慕,虽然嘴上死也不会承认。  轮椅上面色苍白的小女孩微笑看着他,叹了口气轻轻摇头,“大哥,人家以道通玄,感应天灵,一朝封神,从此永劫不灭,与天地同寿,那当然是了不起的。”  “呸!”李淳转过头嘴角一抽,伸出一根小拇指晃了晃,“火儿,你可别被这些人骗了,什么永劫不灭与天地同寿?不过是封一个相当于河伯的小小神职,撞上一个随便什么大能之士,都能反手而灭!”  他挤眉弄眼,努力表现出一副鄙夷之色。  “不朽?这弱小的神祇,也敢用不朽两字?”  “就算他神位到了天帝位阶,若是遇到了天地大劫,一样有身死道消之厄!”  “真正的永劫不灭,那只有圣人才能做到!”  他穿着一件泛白的青色长衫,衣角上有个不明显的小小补丁,虽然收拾得还挺干净,但一看就知道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偏偏说话的口气倒是大得吓死人。  看着他愤愤不平的样子,小女孩捂着嘴偷笑。  “大哥,你是不是又要说,你是注定要成为剑圣的男人?这什么神祇,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那还用你说!御剑乘风,天下无敌!斩强敌于九天兮,揽美人于我怀,那才是我的志向!”  李淳豪气干云,拍着胸脯。  “哦?”小女孩眨巴着眼睛,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大哥既然这么威武,那还有七天就是两院论剑之期,你的新剑招到底创出来没有?”  “我可听说霹雳堂的烈拔创了一招惊雷击电,连他们堂主都赞赏不已!”  “这个……”  李淳一下被点中要害,顿时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没了刚才的气势,只得嘿嘿干笑两声。  “目前……暂时还没完成。”  “不过!不过啊!”眼见小女孩还要开口,李淳赶忙连连摇手。  “今天晚上我有灵感,我预感今天一定能完成绝妙的新剑招!哼哼,我绝不会辜负曼娘的期望!”  “真的假的?”  小女孩摇头叹息,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当然是真的!”  李淳跺脚,斩钉截铁。  “我是注定成为剑圣的男人!区区一个霹雳堂烈拔,怎么会放在我的眼里!”  ——他的信心当然不会是没有原因的。  虽然按照李淳的老师,清灵馆阁现任的阁主陆曼娘的说法,他学剑的资质最多只能算是中上,学剑的时间又短,想要胜过霹雳堂的烈拔几乎没有可能。  实际上清灵馆阁已经输了这么多年,陆曼娘看上去也已经不怎么在乎这次的胜负。  七天之后,是清灵馆阁与霹雳堂每年一次的论剑之期,李淳作为清灵馆阁的代表,要创造一招新的剑法,和霹雳堂的代表一起接受五位品剑师的评价。  以两人剑法的优劣,来决出这一次论剑之会的胜负。  对方已经完成了名为惊雷击电的新招,按照李淳打探到的消息,这一招威势十足,实在不弱,至少也能混个八九品的分数。  而李淳这边却是全无进展。  这也不能怪他,他在清灵馆阁学剑不过三年,基础还没打牢,要他创出一招能评得上品级的新剑法,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要不是清灵馆阁势微,如今二十几个学生就数李淳最强,也轮不到他出马。  除了那一群傻乎乎的师弟师妹们,谁也没指望他会赢。  虽然看起来根本没有机会,但他却知道自己一定能够拿得出压倒烈拔的剑招,赢下这一场论剑。  因为他有一件神奇的宝物。  ※※※  李淳其实并不是弥天世界的人。  从地球穿越而来,已有三年之久。  在来到异界之前,李淳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而已,只不过天生好奇,武功、道术、风水、灵异、命理,凡是涉及到神秘范畴的东西,他都有心去研究一番,对中国古代的神仙,更是痴迷不已。  他也时常跟人争执神仙的境界,圣人究竟有几位等等看似虚无缥缈的问题,对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博闻强识了若指掌。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原本或许他会和大家一样毕业求职、娶妻生子,平凡地度过一生。  ——直到有一天,李淳得了一件神奇的宝物!  那是一块纯白的玉玦,上面镌刻着两个古体篆字。  李淳查了康熙字典,认得这两个字是“琅嬛”。  此玉玦名为琅嬛,乃是上古剑宗的传承信物。  ——这一宗的宗旨,是要以剑入道,乃至成为不死不灭的圣人!  琅嬛玦中藏有剑宗搜集的古往今来所有剑法,记载有亿万种神奇剑诀,要让继承之人从学剑悟剑之中,找到大道所在,以成至圣!  根据与琅嬛玦一起得到的小册子上记载的内容,李淳祭炼这宝物整整三年,每天让它吸收月光精华,终于招出剑圣精魄,开启白玉玄门,进入了琅嬛书库!  亿万剑诀玉体横陈,任君选择!  李淳欣喜若狂!  再然后……  乐极生悲,在开启琅嬛书库的第二天,李淳就出了意外,穿越到弥天世界,成了一个父母双亡的贫苦少年,唯一带着的东西就只有这一件琅嬛玦。  搞不清楚为什么会穿越到此,好在他本来就孑然一身,又没有什么朋友,换个环境也没什么不好——更何况,这个世界的灵气充裕,各种神灵显化,神奇力量之士也层出不穷,对他来说是个更方便修炼的地方。  所以李淳也就心安理得地住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凭着这件宝物,自然能够见神杀神遇佛杀佛无往而不利,没想到又要重新祭炼通灵,这,又花了他足足三年的时光!  在这三年之中,他只与颜火儿相依为命。  颜火儿是少年这具身体父母收养的女儿,聪颖柔弱,双腿有先天的残疾,平时有些神秘古怪,对李淳这个哥哥却是依赖异常。  李淳上辈子没有亲人,一开始只是看她可怜——这个家中父母早亡,只剩下他们两人,李淳总不能丢下颜火儿一人不管,当下只好承担起作为兄长的责任,努力挣钱,养家糊口。  人心都是肉长的,一段日子相处下来,渐生感情,李淳也就越发放不下这个妹子。  “三年了,今天就是琅嬛玦通灵之夜。我总算能扬眉吐气!七日之后的论剑之会,轻松击败霹雳堂的人,日后凭着精妙剑法名动天下,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咱可不会亏待了火儿!”  李淳安顿妹妹睡下,才耐不住性急地摸出了琅嬛玦,看着玉玦表面磷光闪烁,他不由得咧嘴而笑。  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开始让琅嬛玦吸取月光精华开始,李淳就一直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到如今整整三年,今晚上刚好就是剑圣显灵,白玉玄门开启的大日子。  宝光闪动,仿若通灵,也已经显露出开启的征兆。  看来是不会错了!  剑宗传承,亿万剑法,随便弄出几招来,还不足够秒杀那什么烈拔么?  他信心十足!  “时间差不多了。”  月上中天,庆丰城的喧嚣也渐渐平息下来。李淳探头到窗外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先到厨房看了看炖了半夜的大枣枸杞黄羊肉汤,肉已经熟烂,香味飘了出来,他咕咚咽了口唾沫,偷偷撕下一点儿羊腿塞嘴里吃了,满意地咂咂嘴,又加了两根柴禾,这才轻手轻脚出门,掩上门扉,朝着山中飞奔而去。  林木幽深,月光斑驳,李淳的身形矫健。  说起来还是应该感谢穿越,来到弥天世界之后,李淳有了一个健康而强壮的身体——这是日常干活锻炼加上在清灵馆阁习武的结果,比之以前那具宅男孱弱的身躯,那可是要好得太多了。  要是搁在以前,跑个两三里路他肯定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但如今在山中飞纵,倒也不觉得有多么吃力。  穿过山腰一片小树林,绕过一片巨石,抵达一道淙淙小溪边上的空地,李淳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月色,微微颔首。  “刚好!”  每夜子时,都是玉玦吸收月华,储备灵气的时候,李淳找了好久,才挑到了这么一块安静的山间平地,作为他秘密的修炼场所。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可是明白得很,琅嬛玦在他身上多年,他从来秘不示人,只有在半夜三更才偷偷摸摸来祭炼。  到了弥天世界之后,琅嬛玦不知怎的钻入了他脑海之中,可凭心意感知取出放入,按说再没人能夺了他的,但他依旧保留了良好的习惯。  李淳小心翼翼地捧出琅嬛玦,贡在一块半人高长满了青苔的大石头上,月光照在玉玦之上,莹莹如流水,皎洁的宝光盈动,灵异而曼妙。  “玉老兄啊玉老兄,我天天晚上牺牲睡眠来陪你晒月亮,今晚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李淳嘀咕了一声,假模假样地拜了拜,旋即打了个呵欠,靠着那大石头坐下,从怀中掏出一本道经,借着月光读了起来。  “你舒舒服服躺着,我可还要背两段书,以前天天要考试,想不到到了这儿还是要考试,人生还真他么的是个悲剧……”  
    “大哥,你再吃点吧?这羊肉是张大伯送来的,新鲜着呢!”  早餐是香喷喷的羊肉汤,这居然还不能勾起李淳的好胃口,让颜火儿十分诧异。  在她的印象中,这位大哥最近三年来最大的变化就是对吃变得十分执着,记得三年前他去采野果从山崖上摔下昏迷了几天,自己每天衣不解带照顾他,喂他稀粥才留住了他一条命。  而李淳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这粥味太淡……加点瑶柱熬味道就好多了,要不给我来块腌萝卜干?”  颜火儿差点把一碗粥都扣他脸上。  自此之后,他真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吃什么都得讲究,好在他也突然好像有本事起来,家里的光景比父母去世前竟然都要渐渐好些,想吃什么也就能吃什么。  李淳以前就嘴馋爱吃,地球上人民生活水平高,什么吃不到?他平时又宅,时不时亲自下厨,厨艺也算不错,这就养叼了自己那张嘴,终于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吃货,到了弥天世界也不曾有什么改变。  所以今天他对着香气扑鼻的肉汤发呆,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人不解。  “暂不开放……暂不开放……”  李淳一直喃喃自语,愁眉苦脸。  “早知道不把牛皮吹那么大就好了……”  琅嬛书库不开放,他就得不到精妙的剑法,别的倒也罢了,还可以缓缓,就比如秀才考试,那还是差不多三个月以后的事,没准那时候琅嬛书库就整理好了重新开放也未可知。  但现在的问题是,与霹雳堂烈拔的论剑之会!  只剩七天了。  七天。  自己可是在老师和一众师弟师妹面前,拍胸脯保证这一次一定给清灵馆阁争光,一定要争下今年的荣誉。  现在可怎么办?  他唉声叹气,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事到如今,也只有那个法子了!”  李淳咬了咬牙,“我就不信了,大活人还能叫尿给憋死,我可是注定要成剑圣的男人,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留下丢脸的败绩?”  他终于重振了几分精神,伸手从锅里捞了块汁水淋漓的羊肉吃了,整了整衣服,雄赳赳气昂昂地站起身来。  “火儿,我上学去了!”  “嗯!”颜火儿扶着轮椅陪他到门口,温柔地替他重新系好了腰带,“大哥,早去早回,别惹麻烦……”  “知道了!”  李淳挥了挥手,转身出门。  他说要去上学,当然是说去清灵馆阁。  庆丰城虽是边远小城,但是规划却参照通都大邑,分作九街十六坊,清灵馆阁位于城南的碧凤坊中。  这是一间教授武学和道法的教馆,在庆丰城中已有多年的历史,传说与刚刚封神的大道师骆玉川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这也没给他们多带来多少学员,虽然算不上门庭冷落,但也没有太好的生意。  一来清灵馆阁的主事之人是个女子,剑法修为并不是很高,只是一个六级剑客而已,刚刚才能被人称得上一声剑师,勉强能够授徒。  二来,则是因为同在碧凤坊的霹雳堂声势太盛,大部分有点钱财的学员,都奔那边去了。那边学费虽高,不过师资队伍也确实强盛,有八级剑客压阵,在庆丰城中也能算排名前几的教馆。  李淳之所以一开始会选择清灵馆阁,当然是因为学费便宜离家近。  但还是那句话,日久生情,在清灵馆阁两年多的时光,对温柔的老师和笨拙的同学,难免会有些感情。  尤其是那帮二货同学。  “大师兄!”  “大师兄来了!”  “大师兄威武!大师兄万福金安!”  李淳才刚刚踏进了清灵馆阁外间的大门,就听到一阵惊天动地杂乱无章的吼声——没办法,训练了他们那么久,还是没办法整齐划一的打招呼,实在让人无奈。  “大师兄!快帮我算算今天的桃花如何?我能不能跟茶馆的阿花说上话?”  “大师兄你昨天的符太灵了,玲珑真的还看了我一眼!”  自从李淳想出来什么桃花占卜,让这群春心荡漾却是有贼心没贼胆的少年们的思慕之情顿时有了发泄的渠道,每天都拥着他求算桃花姻缘。  在馆阁之中,他说一句话,这些师兄弟都奉若纶旨,比老师说话还管用得多。  “行行行!待会儿上课的时候帮你们算!”  李淳今天实在是没心思跟他们瞎扯,给里面个子最瘦小的小胡使了个眼色,好不容易安抚住众人,转到后院池塘边柳树下等了一小会儿,果然见到小胡捂着肚子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  “你捂着肚子干嘛?”李淳皱起了眉头。  “我是跟同学们说吃坏了肚子上茅厕才溜出来的……”小胡一脸猥琐,凑到李淳身边,满脸谄笑,“大师兄,找我有什么好事?”  “去,去!站远点……”李淳嫌弃地吸了吸鼻子,眼珠骨碌一转,左右瞟了两眼,看清楚四下没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  “小胡,上次你说有地方搞得到新创的剑法?能不能想办法搞一招七品的?多少钱?”  “噗!”  小胡被自己口水呛到了,“七……七品?这叫我到哪儿搞去?”  李淳双眼一瞪,“别装傻!你上次不是打听出来烈拔的惊雷剑招差不多有八品吗?我要不弄个七品的剑招,怎么可能稳赢他?我在曼娘面前夸下了海口,难道还能做不到不成?你自己说有路子,这时候又缩什么缩?”  “大师兄!”  小胡连声叫苦,“你还真打算作弊?这七品剑法代价可大了,还真不一定好搞,我这边弄弄八九品的剑法就算了,应付一下考试,七品……这都够参加科举的了,就算要弄到,那价钱可也不少啊!”  “少啰嗦!”李淳哼了一声,“不管多少钱,你给我把事情办好了!”  在任何世界任何比赛当中,都难免会有人作弊。  弥天世界的论剑之会,包括科举考试之中,也当然不例外。  而替人作弊这种古老的职业,也自然而然存在着。  剑法说是新创,但大多数都是在家琢磨好了,再私下找老师研究完善,最后才拿出来一鸣惊人,本身就说不上太公平。烈拔的惊雷剑法,若是没有他们堂主越天鹰的悉心指点,怎么可能这么快完成?  找人弄到漂亮的新招,充作自己所创,这种事情也是屡见不鲜。  李淳也是走投无路,只好出此下策。  “我……我试试吧……”小胡慑于大师兄的威势,嗫喏着回答。  
    “妙!妙啊!”  小胡拍掌大赞,李淳也不由得点头,这剑意一翻,立刻就从柳絮剑法的轻柔之中另立了一番天地,光凭这立意,剑招就值得期待。  要是这一招真配得上这个立意,一百两银子也花得值了。  如今品剑,最重意境,这一剑,绝对能够压得住烈拔的什么狗屁惊雷击电!  “请前辈展示这一剑!”  李淳的口气越发客气恭敬,这胖子貌不惊人,看来倒是真有几把刷子。  “那是自然!”胖子大大咧咧地耸了耸肩膀,“你再施展那一套柳絮剑法,看我用着一招,破了你的剑意!”  这句话可狂妄了,柳絮剑法虽然只是入门剑诀,但剑意柔韧,轻灵精妙,守御极严,想要一剑破尽,哪里是那么简单?  李淳暗自心惊,却是不敢怠慢,老老实实从头开始,将这一套柳絮剑法再度演练了一遍。  他这剑法已经熟极而流,剑光吞吐,使得密不透风。  当然在高手眼中,这种入门剑法还是处处有破绽,果然见那胖子提着长剑不屑地瞅着他的剑光,根本不急于出手。  似乎是要等着李淳这柳絮剑法最严密的时候,他才会出剑!  他这剑法一共七七四十九招,最后一招乱絮纷飞,剑光四射,在身周形成一个密集的光圈,是柳絮剑法之中守御最强的一招!  “正是这个时候!”  只听那胖子大笑一声,向前一蹦,长剑一甩,冲着李淳的剑圈直扑而来!  “看我的……”  砰!  他的吼叫被一声清脆的撞击打断,手中的剑被李淳的剑光一挑,脱手飞出,在空中滴溜溜地打转,良久才嗤的一声插进了草丛之中。  胖子面色煞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淳收剑而立,一脸的迷茫。  小胡目瞪口呆。  这……这就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是脱手剑上青云吧?  “不……不对……”  胖子满头冷汗,皱紧了眉头,“刚刚那个不算,我没算好时机,不对啊……明明这剑意就该如此……”  他连滚带爬地冲到草丛之中捡起了长剑,奋力地挥舞着。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我送!我送!”  肥胖的身躯蹦跶着,剑尖不断地往天空的方向刺去,表情倒是狰狞,但配合他笨拙的动作,只让人觉得好笑。  到这个时候,这一招到底是什么货色,自然也就清楚了。  也不知道小胡到底是从哪儿找来的极品!  “这就是你说的稳稳当当七品的剑招?就这剑招要卖一百两?”  李淳的眼中冒出阴森的杀气。  “这个……这个……”  小胡背上冷汗都冒了出来,愤怒的大师兄可是很可怕的,他两腿发软,放声哀呼。  “我也是受奸人蒙蔽,大师兄饶命啊!”  “啊——”  惨呼之声,从城外的小树林中不断传出,让人不寒而栗。  ※※※  狠狠地教训了那个装逼的胖子之后,李淳最终还是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清灵馆阁之中。  现在时间越来越紧,还剩四天的功夫,他也算是手段尽出,但看来实在是找不到胜过烈拔的办法。  难道这出道第一战,当真要输了么?  虽然很多牛逼人物也不是从来没有失败过,废柴崛起更有震撼力,但即使这样安慰自己,李淳心头还是有些许的不爽。  “为今之计,只有尽可能地挽回损失了……”  “大师兄,你打算……肿么办?”小胡大喜,他被李淳揍得跟个猪头一样,眼睛肿了起来眯城了一条缝,说话都漏风口齿不清,却还是咧着嘴向李淳问计。  “这一次论剑之会,听说霹雳堂那边也有开盘了吧,我输的赔率虽然不高,但赚回一点是一点……”  “拿咱们这一百两银子,全部买我输!”  李淳一脸悲愤。  “啊?”  小胡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几乎能塞得下一个鸭蛋。  放弃了!彻底放弃了!  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李淳这时候只能做这样的决定,还有四天的时间,真的是没办法了。  “陆老师那边,要不要先说一声,大师兄你可是保证过的……”小胡想了想,好心地提醒李淳。  “曼娘……对不住了……”  想起老师胸前那片春光,李淳胸中自然涌起一股英雄豪情,但比不过就是比不过,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这时候放弃,也已经算是拼到最后一刻了。  “我去给曼娘旁敲侧击一下,免得她抱太大希望又失望……”  李淳咬了咬牙,大丈夫要有承担,作为注定要成为剑圣的男人,既然已经准备好了失败,那至少也要给别人一个交待。  陆曼娘的静室就在清灵馆阁的后院,平时不教课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都在静修。  她今年二十六岁,这个年纪尚未婚配的女子,在庆丰城中已经是绝对的少数,但她同样还有一个六级剑客的身份,这又让她的选择有了几分决绝的意味。  平民之中二十六岁的六级剑客,同样也是不多见的。  李淳入学的时候,就听说陆曼娘是为了清灵馆阁,也为了自己的剑客生涯,选择了不嫁。  对于一位正值妙龄的美人来说,这是一件非常有勇气的事。  也更加让人怜惜。  李淳缩头缩脑地到了陆曼娘静室门口,他在师弟妹面前是威武的大师兄,但在曼娘面前,却抖不起这威风来。  “是小淳么,进来吧!”  他还没有敲门,陆曼娘就开口招呼。  身为六级剑客,耳聪目明,稍有异动都能感知得到,李淳的脚步声,她当然能够听得出来。  李淳嘿嘿一笑,推门而入。  “拜见老师。”  说是拜见,也不过就是随意地拱了拱手,本来就不是严格的师徒之分,面对着一向温柔的陆曼娘,就算是再老实的学生也不会那么讲究规矩,何况是从来都不老实的李淳。  陆曼娘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之上,面前插着一柄秀气的细剑,剑身纹着黑色的细纹,极尽精美。  这是清灵馆阁从古时候就传下来的名剑“流光”,据说最早的主人,是第一个以剑封神的女剑客,传到如今,已经有几百年了。  这柄剑寒光四射,夺人眼球,但剑后的女子也丝毫不逊色。  陆曼娘的面容端丽,温柔恬静,眉目之间却又有几分隐藏的英气,由于常年练剑,身段更是窈窕,一袭紧身的绿色劲装衬托她纤细的腰身,没有一丝赘肉。与不盈一握的腰肢一比,胸前的浑圆硕大更显得触目惊心。  ——她在庆丰城中,也算得上是有名的美人。  “小淳,你在害怕输么?”  见到李淳进来,陆曼娘微微一笑,开口询问。  “怎么可能?我是注定要成为剑圣的男人,怎么会输给烈拔那种家伙?”  李淳不假思索地就张口回答。  说完之后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面对着陆曼娘的时候,总是没办法说出没信心的话——但今天明明是来打预防针的,怎么自己还是这么嘴硬?  路曼娘的笑容更加的温柔,“我还以为小淳你怕输,所以来找老师安慰。”  “切!我绝不会输,曼娘你放心吧!”  虽然心里完全不是这样想,但嘴里却是说出完全不同的话。  “其实清灵馆阁已经很多年没赢过霹雳堂了,你天资虽然不错,但毕竟学剑的日子太短,要是输了,老师也不会怪你……”  “说什么呢?”  李淳打断了陆曼娘的话,咬牙道:“其实我只是来问问曼娘你,论剑之会,应该穿什么衣服合适……”  “哦?”陆曼娘眉毛一挑,似笑非笑。  
    李淳却是充耳不闻,如今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只是反复记诵着柳絮剑法的几句歌诀。  “风中柳丝舒懒腰,几点飞絮随风飘,劲风骤起木折腰,柳絮却可轻卸巧。冷观得失感玄妙,扁舟亦可度狂潮!”  这歌诀朗朗上口,简单明了,其中却蕴含着武学深意,李淳只觉得就差那么一层窗户纸,凭着这种感悟,就能够创出无数新招,偏偏就被卡在某个瓶颈之上,动弹不得。  他一动都还没动,背上的衣服却早已被冷汗浸透!  “就差……那么一点么……”  李淳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只觉得一个硬硬的东西在手心发烫。  这是废老头送给他的金色圆珠,他平时就一直拿在手中玩耍,这时候不自觉地捏紧,却见那金珠像是被他掌心的热力融化一般,渐渐化作金黄色的液体,渗入他的身体之中。  “嗯?”  李淳忽然之间浑身一震,只觉得一股热流从掌心冲入,直达顶门,竟是撞入他的识海之中!  脑海之中轰然一响,只见那白玉玄门晃了两晃,在一道金光冲击之下,原本贴在门上的金纸飘然而飞。  白玉玄门,竟然是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怎么回事?”  李淳心中狂喜,现在也顾不上思考到底是什么原因,当下就想冲入琅嬛书库之中,却见一个粉雕玉琢的童子坐在门口,伸手拦住了他。  “神力有限,琅嬛书库只能开启第一层,你想要什么剑法,只要能够支付相应的神力,我自然会帮你取用!”  童子的声音脆生生的,却是不容置疑的决绝。  “神力?第一层?”  李淳一头雾水,但这时候时间紧迫,哪里还管的上这些,“给我关于柳絮的一套剑法,至少……至少要七品以上的,不,六品!”  “这个世界的六品?”  那童子撇了撇嘴,甚是不屑的模样,伸手一指,只见从他背后的书架之中,飞出一点金光,与李淳在识海中的形象融成一体。  “这一套剑法也就够了,去吧!”  于此同时,白玉玄门再一次轰然关闭,李淳心神一震,陡然睁开了眼睛。  他依然持着剑站在擂台中央,一动未动!  “李淳!”  品剑师的催促声中,已经有了几分怒气。  “是……是……”  李淳嘿然一笑,举起了剑,“这就来了,各位,尽情观赏吧!”  在他脑海之中,陡然多了数招精妙的剑式,虽然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但他至少明白,在这关键时刻,琅嬛书库立功了!  凭着这套剑法之中的任意一招,他绝对能够胜过烈拔!  这是理所当然之事!  “因为……我是注定要成为剑圣的男人啊!”  李淳厉喝一声,剑光一抖,化作无数星星点点的飞絮,他也同烈拔一样,仍是以入门的柳絮剑法,作为他新剑招的背景。  春风忽起,柳絮飘飞。  他的剑招轻灵而温柔,洋洋有煦暖之意,在座之人,都是如沐春风。  “不错!不错!”  古老爷子也微笑点头,“这少年的基础,真是不错!”  霹雳堂那几人,面色自然是不好看了,说起来柳絮剑法的品级还不如雷声剑法,但就是因为风格意境的不同,就是得到现在这些主流的赞赏,这真是叫人郁闷。  “嗤!基础好又怎样,我就不信,他能创造出什么厉害的剑招!”  烈拔额头青筋直冒,捏紧了剑柄。  李淳嘴角含笑,剑光越发的温柔。  他刚刚一直沉浸在柳絮剑法的意境之中,本身就已经到了突破创招的边缘,得到琅嬛书库的剑法一点,顿时心中一片澄明。  他的柳絮剑法,已经施展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其中意境,更是高妙深远。  能够将入门剑法练到这个地步,也足以让人赞叹。  陆曼娘微笑点头。  她一直都没有指望过李淳能够赢,这本来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比试,霹雳堂上千弟子,而且像烈拔这样的,都是从小就投入师门的入室弟子,学剑最起码也有七八年了。  李淳才三年的学剑经历,他虽然刻苦,但终究人力有时而穷,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让她欣慰。  “就算是输了,也不过就是将清灵馆阁结束罢了……这祖先的荣誉,终究不是那么好承担的……”  陆曼娘苦笑,目光流转,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在她看来,李淳虽然已经到了这一层境界,但想要借机创出有价值的新招,却犹有未足,到这一步,也就够了。  然而场上的形势,却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李淳的剑招,陡然更慢了下来。  这时候一套柳絮剑法,堪堪已经使到了最后,乱絮纷飞,也应该要结束了。  剑意却仍然极尽缠绵,未曾终止!  “这是……”  陆曼娘惊喜交加,霍然站起身来。  创招,李淳真的是在临阵创招!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李淳的武学进度么?何况以李淳的性子,若是早创出来新招,又怎么会不到她面前来炫耀?  如今他剑意衍伸,显然是在刚才的感悟之中,创出了新招!  从这缠绵的剑意来看,这一招,还真不差!  “飘飏南陌起东邻,漠漠蒙蒙暗度春。”  “花巷暖随轻舞蝶,玉楼晴拂艳妆人。”  李淳口中轻吟,长剑在空中画出一道微妙的弧线,剑尖抖震,幻化出一片光雾,有说不出的旖旎之意,竟是在柳絮翻飞之外,翻出一股情意来!  在场之人,都禁不住心怀荡漾,也不知道是因为这美丽的剑法而动容,还是李淳口中的吟诵而感动。  凡是有过经历的人,都默默无言,或许都在回忆记忆中那一位玉楼之上的美丽女子。  未曾体味过情爱滋味的人,也都憧憬着那滟潋的情致,一时之间都有些痴了。  小师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大师兄好厉害!”  一众师弟们,忍不住都是高声大叫。  “有情之剑,剑中有情,想不到这样的剑法,李小友竟然能够施展到这种程度!”  古老爷子悚然动容,禁不住拍案叫绝!  连称呼都变了!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唯一的异状就是废老头送给他的临别赠品突然化为金色的汁液,渗入他的身体之中,难道说这就是神力的载体?  这不是错觉,那颗金珠李淳再也找不到了,他皱起眉头,心中狐疑不定。  废老头给他的金珠,怎么会突然化掉,又怎么会携带神力,这个古怪的老头子,到底是什么人?  “该死!不会真的是什么绝世高人,竟然当面错过,难道说我的气运还不够吗?”  李淳回想一番自己虽然时常与废老头打闹,但好歹总算没有狠狠地得罪过对方,不至于遭受报复,这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算了!反正我是注定要成为剑圣的男人,这种小机缘,错过就错过了,无所谓!”  他豪气地挥一挥手,反正现在也无法搞清真相到底如何,他就决定暂时不去想了。  “现在倒是要想想,该怎么再去弄点儿神力……”  每月碰运气弄到一本秘笈,那终究不太靠得住,想要尽快发回琅嬛玉库的作用,关键点还是要搞到更多的神力。  “要不然,我也去信个神?”  各种神灵的形象迅速地在李淳脑海之中闪过,他低头琢磨着该怎么选择,一时之间却是拿不定主意。  “算了,反正明天要去工作,到时候先去花神庙找小龟打听打听。”  神灵的事,还是要慎重,他平时在花神庙摆摊,与一个见习的神侍小龟乃是好友,平时他对神术不太关注,看来得找他了解一下信徒和神力的情况。  李淳摇了摇头,正打算转身,却突然看见一个猥琐的身影在小树林边探头探脑,朝着他这个方向张望。  小胡!  李淳脑袋中嗡得一响,陡然想起来前几天跟小胡说的事,不由得冷汗涔涔而下。  “这个笨蛋……不会……真的……去……”  怪不得刚才欢呼的人群之中,没有见到小胡的影子,如果他真的干了那件事的话,那自己赢了,他当然不会开心到哪儿去!  “小胡!”  李淳咬了咬牙,高声呼喝。小胡吓得一个哆嗦,慢腾腾地磨蹭到李淳面前,脸上的表情就像刚刚踩到狗屎一样,不敢抬头,良久才哭丧着脸开口。  “大师兄,你这惑敌之计也太真了吧,何必连自己人都蒙?”  李淳赛前自度必败,所以把原本打算作弊的一百两银子都交给小胡去买了自己输,想要挽回一点损失,没想到峰回路转,这下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自己的私房银子八两也买进去了,谁知道大师兄你竟然赢了,自己输了也就算了,还坑了我的老婆本!”  “大师兄,赔钱!”  “我赔你的大头鬼!”李淳啪的给了小胡一记爆栗,心中郁闷,这本来就是他的错,损失了一百两银子还不好骂人,真是憋屈得要吐血。  一下子亏了大半的积蓄,原本的胜利的欢欣也变得淡薄起来,李淳忽然想到一事,急问道:“不是三日之后还要斗剑么?怎么这时候就结算了?”  “开赌盘的老四说论剑是论剑,斗剑是斗剑,论剑大师兄你已经赢了,所以咱们的赌本自然是要收掉了……若是斗剑咱们还有兴趣再赌,欢迎下注……”小胡愁眉苦脸。  “没用的家伙!”  李淳鄙夷地瞅了他一眼,若是他在必要争辩,讨论论剑斗剑乃是一体,那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但现在说这些也晚了,更何况斗剑他也没打算输给烈拔。  有了弱柳扶风剑法这六品的剑法打底,他还会怕区区一个烈拔么?  “既然这样的话……”  李淳眼珠子骨碌一转,在小胡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两句,小胡的眼睛陡然睁大。  “这……这也行?”  “当然行!”  李淳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能不能挽回这次的损失,就看这一遭了!”  小胡咬着牙跺了跺脚,“大师兄我就再信你一回,要是再输了……”  “你的损失我包赔!”  李淳信心满满。  ※※※  这两天城南街坊之中,都在谈着霹雳堂和清灵馆阁的这一次斗剑,对于碧凤坊的居民来说这也是一件大事。  “李淳这小伙子还真是剑道天才,不过他后日要跟烈拔斗剑,实属不智啊!”  “就是,赢都赢了,何必还要画蛇添足呢……无论怎样,他学剑的时间太短,真斗剑肯定不是烈拔的对手啊……”  开赌盘的老四微微点头,也甚是赞同这些街坊的说法,从善如流地将李淳斗剑获胜的赔率再度调高。  “四哥,四哥!”一个小喽啰奔到老四面前,气喘吁吁地报告,“打听到了,这李淳就是临阵创招,全无根基,这次就算是他师父陆曼娘,也不看好他斗剑能赢呢……他的一众师兄弟,好像都要来买他输……”  “我就知道!”  老四一拍大腿,“当初论剑的时候,小胡就偷偷摸摸来买了一百零六两银子的李淳输,当时我就有点担心,还好李淳临场发挥,免了我这一注损失——这次可要更小心些!”  他咬了咬牙,招呼手下,“来,把李淳赢的赔率再调高到五赔一!烈拔赢的赔率降到一赔六!”  胜负的赔率变化自然是要联动的,买李淳赢的话,一两银子的投入可以赢到五两,买烈拔赢就是,六两银子的投入只能赢到一两,这样若是两边下注的人数比较平衡的话,老四就绝对不会蚀本。  这样悬殊的赔率,在一对一的比斗之中也甚为少见,但是买烈拔赢的人还是不少——老百姓和品剑师不一样,都是很实诚的,剑法境界什么他们不懂,只论打架胜负的话,李淳绝对不可能是烈拔的对手!  光看身板,就知道烈拔比李淳壮硕几倍,何况他投在霹雳堂门下,苦修好几年,在城南也有点名声,怎么可能输给刚刚学剑没多久的李淳?  当然因为李淳的赔率太高,买他赢想要赌赌运气的更多,反正几十个铜板的投入,或许可以换来几倍的收益,输了也无所谓,何乐而不为呢!  
    “大师兄,我可都按着你说的放消息出去了,现在你的赔率越来越高了,我们什么时候买?”  在花神庙门口李淳的地摊面前,小胡侧着身子,小声地报告现在的情况。  “不急!”  李淳摇了摇头,“老四笃定我会输,他想要捞钱的话,到最后一天肯定会更调高赔率,到时候再买也来得及,你随时来报告情况,我来做决定。”  他的身后竖了一杆青布幡,幡上写了四个大字——“铁口神算”。  李淳在花神庙前,是摆摊算命的。  凭着他一张巧嘴和观察入微的本事,虽然不可能真有卜算未来的能耐,但猜测出来的事实倒也能八九不离十,这几年来赚了不少银子。  一家的家用、颜火儿的药费还有清灵馆阁的学费,全都是他一张嘴挣回来的。  “那我就等着大师兄你的消息……”  小胡左右瞧了一眼,哧溜钻到了人群之中,他原本就瘦小,身子有灵活,这一钻就消弭了痕迹。  “像个小老鼠似的,也不知道这么怕干什么……”李淳嗤了一声,舒服地在竹椅上坐了下来。他昨晚苦练剑法,颇有所得,他心中更是笃定,准备在斗剑之中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顺便再捞一笔,把之前的损失给赚回来!  想到那输掉的一百两,李淳一阵心痛,所以他今天早早地赶来花神庙摆摊,想要多骗点钱好让念头通达,只可惜一早还没几笔生意,都不过是问问明日晴雨出行吉凶,这些庄稼汉生意人一个个铿吝的要死,哪能赚几个铜板?  “要是再有几个富家小姐来问问姻缘就好了……”  李淳唉声叹气,这才是大客户大生意,可惜今天早上到现在还没瞧见一个。  隔壁卖字画的张书生突然凑了过来,殷勤地用衣袖帮李淳掸了掸灰尘,热切谄媚地笑道:“小李,今天再帮我算算,我能赚到钱么?”  李淳在他鬼画符一般的画上扫了一眼,叹息着摇了摇头。  “张兄,我这话你可能不爱听,不过呢,我算来你今天还是开不了张——我没来的这几天,你确实还是一幅画都没卖出去吧?”  “啊?”  张书生面色凄惶,如丧考妣,嘴巴张大了半天合不拢,良久才废然低头。  “小李你真是神算……我果然一幅画都没卖出去,唉,真是天妒英才……”  ——这还用得着算么?  李淳心里狠狠地吐槽着,张书生画的东西没一个人认得出是什么,如果若干年后后现代主义或是野兽派画家什么的走红,没准他这些画会被人视为珍宝,但在这个时代的审美中么——卖得出去才怪!  不管张书生在那边自怨自艾,李淳慢条斯理地抖开了青布幡,插在摊位后面,自己袖手而坐,眼睛微闭,看似在闭目养神,其实却是暗暗观察面前走过的人群。  摆摊算命混江湖,除了一张能把活人说死死人说活的嘴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一双招子。  ——也就是眼睛。  眼睛要亮,自己看得清楚才能蒙得到人,以己之昭昭,才能使人之昏昏,别人口袋里面的银子才会到你的口袋里来。  李淳年纪虽小,却已经深明这个诀窍,看似漫不经心,其实眼睛就像是鹰隼一样,不放过任何一个猎物。  但他今天却没有出手。  直到日上中天,过去了两个时辰,他都没有开口招呼任何一个客人。  张书生都有些奇怪。  “小李,怎么今天你也算出来开不了张,所以干脆连招呼都不招呼了?”  李淳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山人自有道理,你不懂就不要瞎掺和!”  今天早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来来往往都是些苦哈哈的生意人,要是李淳费心招呼,说不定也能再做几笔生意,但不过就是几个铜板的收入,还要费那么多口舌,实在是让人打不起什么兴趣。  他是在等大生意才出手。  皇天不负苦心人,等到李淳快要失去耐心,打算收摊回家吃饭的时候,突然见到大街的远处有一道青色的身影缓缓走来。那人面若桃花,樱唇一点,虽然是穿着男人的衣服,但一看就知道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家!  李淳眼睛一亮,还没等那人走近就霍然站起身来,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她大吼了一声。  “公子,你身上有凶兆啊!”  有凶兆!  李淳此言一出,震惊四座,张书生目瞪口呆,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  当街调戏人家大姑娘,还装着一脸无辜的模样——那人虽然是男子打扮,谁看不出来是女扮男装?他还在那儿说什么胸罩,真是无耻之极。  那女子原本只是一愕,待回过神来,不由得柳眉一竖,脸上泛出一团红晕,继而露出凌厉的眼神。  “小……公子,这个登徒子……”她旁边一个作小厮打扮却明显是丫环的小姑娘涨红了脸,扯住了那女子的衣角。  “哼!”  那女子冷哼一声,压根儿不搭理李淳,就当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昂首挺胸转身就走。  “咦?”  李淳倒是吃了一惊,女人的性子都是好奇,女扮男装的女人性子更好捉摸,他刚才这一下子奇招突出,照以往的例子怎么也该有些反应。这姑娘竟然就这么走了?这叫他原本就准备好的一套话到哪儿用去?  “千里姻缘一线牵,无缘对面手难牵!姻缘虽好,只怕风波恶啊!前路漫漫,荆棘密布,何不问问路径,也好避开血光之灾!”  本该等那女子走过来之后再对症下药,但那女子毫不理会,李淳只好不顾一切,一股脑儿把江湖套话都丢了出去。  前面就是花神庙,女人来这儿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求姻缘的,他这么一蒙八九不离十,再说得耸人听闻些,那女子总该有点反应吧?  这可是李淳的杀手锏,凭着这一招,不知道吓住了多少见识短浅的富家小姐,卖出去不知道多少成本不值一文,售价却是三两雪花银的姻缘符。  那女子真的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头,目光在李淳脸上停留一霎,又落在他背后那一面“铁口神算”的青布幡子上。  
    “上钩了……”  李淳心中窃喜,脸上却是一派从容淡定的模样。  “你会算命?”  那女子慢慢地走到李淳的面前,她身上有一种幽幽的香气,衣服虽然款式普通,却是蜃丝所制,绝对的高级货。  她的语气低沉,略有些沙哑。  李淳胸有成竹,从摊子上拈起一枚紫砂壶,淡然地抿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隔壁的张书生一本正经地凑了过来,“公子!你可不要小看他,小李年纪虽小,却是神算!他两年多前刚来摆摊,就算出我命里无妻,果然我这几年都没有说上媳妇……”  女子瞧了瞧他身上的破烂和傻乎乎的神情,皱了皱眉头,显然觉得这个旁证没什么说服力。  这时候李淳悠然开口,“姑娘的心事,去花神庙求签是没用的,姻缘之中,隐带煞气,若不好好处治,只怕真会有血光之灾,若是不弃,不如在这儿先问个卜如何?”  “……要是不准,我也不收你的钱。”  他说话时候老气横秋,态度从容,一挽袍袖如行云流水,若是能够配上几缕长须,倒是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可惜脸庞太过年轻,十六岁的少年总还带着点稚气,形象就未免大打折扣。  “公……公子……别听这……这些粗俗的江湖骗……骗子的!老爷他……”  那小丫环有点结巴,警惕地抓紧了女子的衣带,想要劝她回头。  “病急乱投医,我倒要看看这小家伙能说出什么来!”  男装女子轻轻地拍了拍丫环的手背,面上闪过一丝坚毅。  她也是已经没了办法,若不是如此,以她的身份,绝不会选择要去花神庙上香求签。  姻缘煞气,血光之灾,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蒙对的,那女子面现苦笑,淡然在李淳摊子前摆着的竹椅上坐下。  只要你愿意听我讲就行!  李淳得意地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在对方不留意的时候,他已经仔细地观察了这女子一番。  首先,没说的,一定是大富大贵的人家。  她虽然穿着的是男装,但依旧是最顶级的衣料,可见也不是随便置办的,剪裁合身,应该不是什么父兄的旧衣——也就是说,只是为了女扮男装出来,或许只穿一次,在这套衣服上就花了不下于三十两银子,这不是大富人家,谁会这么糟蹋?  第二,这小姑娘心中一定有所烦恼,大概就是跟姻缘有关,否则的话,也不会女扮男装来这花神庙。  大户人家的小姐,姻缘上有烦恼——自然是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满意了,还能有什么?  李淳心中得计,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一声。  “观公子的面相,应该是少年富贵,从来不为家计犯愁之人……”  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瞅着对方的反应,第一句话显然是没说错,但这也代表不了什么,只是那女子嘴角自嘲式的笑意,反而更重了几分,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姻缘之事,不能强求,若是不合自己的心意,但为了长辈……有的时候也只能忍耐……”  这句话,那女子依然没有反对,当提到长辈的时候,她的眼中光芒一闪。  有了!  李淳大喜,看来还真是蒙对了。  “若是能够忍一时之气,体谅父母的心意,就算是孽缘,也能够转化成好的缘分……”  在弥天世界鼓吹恋爱婚姻自由可没有什么好处,李淳也知道,身为女子,很多时候都不由自主,倒不如顺着主流的说法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谁知他才说了半句,就见那女子脸上的表情转为冷笑,似乎甚为不屑。  “不过呢……”  李淳见风使舵,赶忙改口。  “我看公子这份姻缘,却是潜藏恶兆,就如我刚才所说,若是不善加处理,只怕当真会酿成血光之灾……”  “公子!”  小丫环拉了那女子一把,脸色微变。  李淳心中一动,说到血光之灾的时候,这主仆二人的反应最大,难道说,这女子的婚姻当真闹到了这个地步?  这就怪了。  难道说因为姻缘不满,两家要大打出手不成?  这往下可就不好猜了。  李淳摇了摇头,也只好硬着头皮瞎掰,“此中劫数重重,一时之间,也难以道尽,我这里有姻缘符一张,只售价三两纹银,公子请回家去贴身收藏,或有消灾解难之效……”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那女子已经失望地站了起来,微微摇头。  “原来真的不过是江湖术士而已……”  蒙错了……  李淳已经尽可能地说的含糊不清,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中人家的心思——这也不能怪他,这女子的情形显然与一般人太不相同,让他根本没有线索可以推理。  不过他倒也是淡定,轻轻一挥手。  “言尽于此,信与不信,尽在公子自己。”  这种话就是江湖人基本上认栽吃瘪的套路了,“若是想要这姻缘符,留下三两银子就可以拿走,如果不要,也不勉强。”  那女子哼了一声,目光在那姻缘符上一扫,忽然眉头一皱,重新又弯下腰来,伸出青葱一般的手指,轻轻地拈起了那一枚纸符。  以前做的姻缘符用完了,这是昨晚上李淳找了几张黄裱纸和朱砂随便鬼画符出来的,因为朱砂没有调匀,纸质也是粗粝不堪,看上去甚是粗糙。  然后那女子却是端详了许久,忽然之间点了点头。  “吉祥,付钱!”  “公子!”  那小丫环看她竟然是要买下,急得大叫,但被那女子目光一瞪,不敢再说,只好乖乖地从怀里掏出银两,掷到了李淳的面前。  “拿去!”  李淳眼睛一亮,也不明白这粗制滥造的姻缘符是哪里打动了这位大小姐,袖子轻轻一拂,卷过滚落在地上的银子,无声无息地收了起来,这动作如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烟火气。  “有心求符,自有好报,公子,若以后还有疑难劫数,尽管再来找我……”  “我没有什么疑难。”  那女子转过头来,冷冷的目光在李淳身上一扫,沙哑的嗓音中有种吸引人的特殊魅力。  “只是有一个小事,想找小师傅你帮忙。”  
    “哦?你怎么会突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小龟有些惊喜,他不知多少次劝说李淳要信仰一位神祇,这样才能免于死后魂魄无依,成为孤魂野鬼的状态,但李淳每次都是敷衍,今天他突然来询问这些,难道是突然开窍了?  “神恩浩荡!”  小龟赞美了一声,刚刚那一副贪馋的模样顿时消失无踪,隐隐然脸上竟是多了几分圣洁的气质。  他本来就身材颀长,身穿神侍的白袍,袖子上的污渍被他藏在身后,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又来了……别想用天生魅惑来给我布道……”  李淳忍不住吐槽,在他看来,小龟之所以被选中,不是因为那稀薄得近乎没有的神性种子,而是一副好皮囊,他要拿出这模样去传道,那些姑娘少妇大妈们,只怕都要为之神魂颠倒。  不过李淳可不会承认对方比自己帅,他脸部的线条要比小龟硬一点,自觉更有男子汉的气质,这才是要成为剑圣的男人,跟这种温和绵软的神侍风格完全不同。  “神的存在,不用我给你解释了吧?”  小龟微微一笑,他在讲有关神的话题之时,当真是神圣庄严,李淳嘿了一声,点了点头。  神的存在,在弥天世界是毫无疑义的真实。  他们时常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展现神迹,享用祭品,奖赏信徒,或是公开的发起战争。  神的身份五花八门,其中地位最尊者,号称天帝,掌管天地法则,建立天庭,掌控万物。  天帝的权威最重,但他仍然无法真正掌控所有的神祇,事实上他对天庭的管理,与弥天世界的现状也差不多。  皇帝号称天子,但分封诸侯,诸侯之下,又封大夫,各领一片,互不统属。  简而言之,这就是一个松散的封建式格局。  神祇只对自己的上一层的领主奉献忠诚,天帝对神祇们并无绝对的权力。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神祇的信仰在弥天世界上总是这么混乱的模样,否则的话,天帝一人的神庙,就足以替代其它所有的神祇,但事实上,各地兴盛的神庙也大不相同,相反天帝的神庙,却只在都城才有,因为除了皇族,没有人有资格祭祀天帝。  除了天帝之外,又有四方帝尊,是最受尊崇的四位主神。  东方玄青大神尊,司万物生长,主农事,也就是农神,这位大神的神庙几乎是各地都有——除了那些不事生产的野人之外,谁都希望丰收。  说起来庆丰城之中,就是农神庙最尊,花神也属于农神之下的支系。  南方空行无明大神尊,司道法,主道术变幻,道士们如有信仰,一定是信奉这位神尊,据说他是天下第一个悟道之人,传下九卷道书。  西方武烈大神尊,战神,司兵戈之事,他就代表着力量和无休止的战斗,任何地方战争之前,都会祭祀战神,祈求胜利。  北方寂灭大神尊,死神,司万物之终结,这位神祇控制着黄泉和地狱,接引死者的魂魄,管理着死后的秩序。  “除此之外,不一而足……还有许多神系,比如日月星辰,山川河流……”  看着李淳呵欠连天快要打瞌睡的模样,小龟只好压抑住自己详细传道的冲动,删繁就简,大致介绍了一番神的存在。  “任何一位凡人,都有自由选择自己信仰神祇的权利!”  这是神祇之间的原则,他们不会干涉凡人信仰哪一位神祇,而一旦选择了真心的信仰,只要所在之地有那位神祇的神庙,就可以受到这一位神祇的庇护和保佑。  无数信徒,进入神庙之中参拜,祈求神恩,就是这个原因。  “比如你想要发财,到财神庙中求告,那就是找对了地方,只要你虔诚信仰,感动神灵,早晚都会赚到钱,这就是所谓神恩……”  “那好多财神的信徒不是还都是穷光蛋?”  李淳犀利地指出问题所在。  小龟似乎也时常面对这样的问题,他一点都不惊讶,只是微微点头,“神恩有限,能够真诚信仰的信徒也不多,这自然是有个先来后到的顺序……”  “只怕是有很多人排到死都未必能得到神恩吧……”  神祇的时间和凡人可不同,有人祈求了一辈子,也未必能得到发财的结果。  “他的信仰自然会受到神的庇护,在下一次转世之中,总会轮到他沐浴神恩……”  小龟仍然从容应答,似乎也说得挺有道理。  李淳摇头无语,在他看来这种信仰和神恩的模式怎么都不算公平,要说虚无缥缈的来世,那谁能搞得清楚,这也是他为什么不信神的原因。  “好了,神恩就是中大奖,我明白了,那,神力呢?”  神力和神恩,是两种不同的东西,参拜的信徒,可以得到神恩,但他却无法借到神力。  “神力,顾名思义就是神的力量,这有什么难理解的么?”  小龟瞪了他一眼,“神力之中,蕴藏着这位神祇对他所掌握的天地法则的理解,凡人若是能够得到神力,不但能够打磨身体,提高修为,更能一窥神的世界,这是一种极难得的殊荣,只有神侍,才能暂时借到神力。”  神力惊人,只有具备神性种子的人,才有机会借用神力,创造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奇迹。  高级的神侍,借助神的力量,不但能够生死人肉白骨,还能够释放出毁天灭地的法咒,拥有的力量与同级别的剑者和道士相比也不遑多让!  “这么说来,小龟你也能得到神力喽?”  李淳大喜,双目放光地瞪着这位见习神侍,好像是看着一个藏宝库一般。  “那是当然!”  小龟骄傲地昂起了头颅,“老师说我天资过人,过不了多久大概就能正式成为一级神侍了,到时候,我自然能够借用神力,救死扶伤,积累功德,我可以治疗、驱邪、退魔……”  “太好了!”  李淳拍掌大赞,急切地打断了小龟,“神力多少钱一斤?等你能够弄到的时候,可记得匀一点给我啊!”  听小龟这么一说,他知道自己想要搞到神力,实在不那么容易,好在有这位好朋友在,他能够搞到神力,还能差了自己的么?  “不许你亵渎神灵!”  愤怒的小龟一个回旋踢踹在他屁股上!  
    与小龟的沟通收获,除了屁股上青紫了一块以外,李淳也发现了一个事实。  就是小龟所获得的神力,绝对没可能转让给他,他指望小龟作为一个人形提取神力机的梦想,还没开始就破灭了。  神力,只能有神祇直接赐予。  “那我打开白玉玄门的神力,到底是从哪儿来的?难道废老头是个神祇?”  想到这里李淳摇了摇头,这老头贪吃好色,哪里有半分神祇的模样。  “看来这神力的获得渠道,目前来看只有走神侍之路才能得到,但我身上又没有神性种子,去混神侍也不容易啊……”  李淳愁眉苦脸地走出了花神庙,小龟被选为见习,他没有选上,就是因为体内没有神性种子——当然,如果对某一位神祇有虔诚的信仰,即使没有神性种子,经过努力一样可以成为神侍,但这样就事倍功半,对他这种注定要成为剑圣的男人来说,实在是难熬的考验。  “真是麻烦……”  现在只好暂时先不考虑这个问题,反正就算是想要走神侍之路,也不是急于一时,现在迫在眉睫的问题还是应对两日之后的斗剑。  虽然有弱柳扶风剑法,但若不好好练习,对上凶悍的烈拔,还是有可能阴沟里面翻船。  “这两天,我还是先专心练剑,等到斗剑之后,再决定该怎么做吧!”  ※※※  回到小屋,安顿好妹妹之后,李淳不浪费一丝时间地钻到了后山,在自己那片私密的林中空地,开始习练剑法。  弱柳扶风剑法,相当于六品,因为剑意与柳絮剑法相通,李淳倒是颇能领略其中的妙处。  再加上琅嬛玉库的特殊功效,让他迅速掌握了这总共三式的剑招。  正如古老先生所说,弱柳扶风剑法,关键就是一个“情”字,有情之剑,才是这一门剑法的威力所在。  第一式,絮随蝶舞;  第二式,拖烟拂水;  第三式,扑池如雪;  这三招,尽皆是小巧腾挪的剑法,寄托离人忧思,扑朔迷离,这种剑法正合现在的意趣,要是拿出来给品剑师评价,一定是交口称赞。  当然这样的剑法,在实战中也绝不能算弱,因为变化精微细腻,若是掌握精通,制敌于无形之中,从容优雅。  不过反过来说,这种剑法要练起来,比那些大开大阖的剑招当然是要难得多了。  “原来这一式第二变当中还有七种变化……”  再一次沉浸在剑法之中的李淳目瞪口呆,每一次挥出长剑的时候,总会有新的感悟,仿佛这剑法的变化是无穷无尽一般。  “这还只是六品剑法而已,哪里来的那么多细腻变化……剑宗出品,还真是没话说啊!”  琅嬛玉库之中所藏的剑法,都是剑宗千万年来收集而来,但同样的,剑宗之人,也会去芜存菁,去掉这些剑法之中的糟粕,将其提纯而成更精妙的剑招。  即使是入门的基础剑法,一样有其独到之处,只是限于格局,不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而已。  但每一剑,都会让人去思考,让人领略剑道的美感。  也会让人更深入地渴望剑道的精髓。  当初建设这琅嬛玉库的剑宗之人,也实在是与银发剑圣可以并称的剑道奇才!  “有了这种宝库,却不能随意取用,真是郁闷啊!”  想着琅嬛玉库之中数以亿计的神妙剑谱,李淳心中就像是一万只蚂蚁在爬,他遥想了一阵,好不容易才咬牙集中精力,回到现在的剑招之中。  “刺!”  他的长剑以一条诡异的曲线颤动着,划过密林中沉闷的空气。  两日之后,这些剑招将在他的手中,大放异彩!  ※※※  与此同时,霹雳堂的烈拔也同样是在特训。  在两院论剑上失败,霹雳堂主越天鹰当面没有作色,回去之后却是大发雷霆,把以古老头为首的五位品剑师和陆曼娘都骂了个狗血淋头,独独跳过了李淳——以他的身份,自然不能自甘堕落地去骂一位小辈。  “烈拔!你给我打起精神来,这次论剑失败,霹雳堂的面子都给你丢尽了!既然不要脸地提出了斗剑,就一定得给我赢!”  “是!”  烈拔气喘吁吁站在场地中央,四肢都绑着沉重的铅块,但他挥舞手中长剑的速度,却是丝毫未减。  “用剑之道,本来就是杀人的本事,讲究快、稳、准、狠,那些什么狗屁品剑师不识货,看不起我们霹雳堂的剑法,就喜欢那些扭扭捏捏的娘们儿剑招,所以你才会输了这场论剑!但是斗剑的时候,可不靠他们的嘴皮子了!”  “靠的是你手中的剑!”  越天鹰一边跳脚骂人,一边指点着烈拔的出剑。  “飞电光剑法你早就学会了,只是火候未足,这两天之中,你一定要给我练熟了,十招之内,一定给我把那个小子打得屁滚尿流,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剑法!”  “是!”  烈拔高声答应,汗水不断从发际涌出,迷糊了双眼,他面目狰狞,挥剑之时带出隐隐的风雷之声!  他的剑招,已经不是霹雳堂的入门雷声剑法。  雷声虽猛,电光更快,如今他所习练的,乃是霹雳堂中嫡传弟子付费才得真传的飞电光剑法。  这套剑法,霹雳堂可是明码标价三百两银子才能选修,一般入霹雳堂的弟子,也未必会花这个冤枉钱。  何况三百两银子也只是剑谱,真传更是难得,如今越天鹰为了斗剑的胜利,也是豁出去了,全力栽培烈拔这个弟子。  “无论如何,你要给我拿下!”  论剑输了一场也就罢了,要是斗剑再输,那对霹雳堂的名声可真的不好。  霹雳堂一向是打着实战强横的旗号,来此修行的弟子许多都不是为了科举或是扬名,只是为了实用,所以斗剑绝对不能输!  虽然越天鹰自信李淳不是烈拔的对手,但他还需要更多的把握!  “给我用力!”  霹雳堂的夜晚,特训场中,不停地传来越天鹰的怒吼。  
    两日之期,一瞬即过。  在斗剑即将开始之前,小胡终于去了小四的赌摊。  “小胡,又来买你师兄输啊?”  小四和手下人一起哄笑——他们并不希望小胡买李淳输,现在的情况看来,李淳获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已经将赔率调高到了八赔一,这样才吸引了大量的投注。  只要李淳输了,他这个庄家就稳稳当当赢到了不少。  李淳赢,怎么可能?  “我是来下注大师兄赢的!”  小胡咬了咬牙,啪地丢下了一包银子,“这里是五十五两,四哥你数数!”  “哦?”  小四当然是希望别人都下注李淳,下得越多,他赢得也就越多,不过小胡上一次还下注一百多两赌李淳输,不过三天功夫就又改变了立场,倒是有些奇怪。  他瞥了一眼那包银子,捡起来交给手下秤秤,带着嘲笑的笑容,“小胡,你又来送银子我自然是欢迎的,上次你都不敢赌你大师兄会赢,这次倒是犯了糊涂,啧啧……”  反正下定离手,银子既然到了他手上,自然不用担心小胡反悔。  “哼!四哥,这次等着看呗!”  小胡拿了赌摊的收条,只撂下一句话,就匆匆而去。  小四的手下凑到他身边,“四哥,会不会有古怪?”  “怎么可能?”小四冷笑着挥了挥手,“这小胡就是个烂赌鬼,虽然是李淳的师弟,但上次输了那么多,也没看他有什么内幕,这次不知道从哪儿弄了银子,看我赔率高想来翻本吧,他的银子,我们就不客气收下了!”  他足有信心!  事实上,这一场斗剑,除了清灵馆阁的人以外,大部分人都是相信烈拔一定会赢的。  即使是那些品剑师也不例外。  他们虽然品味和一般大众不同,但毕竟也是浸淫剑道多年,什么剑法好,他们懂,但实战胜负如何,他们大概也能猜得出来。  烈拔学剑十年,根基扎实;李淳总共才学剑三年,这在基础上已经没法比。  纵然他能创出一招精妙的剑法,但在拼消耗的实战当中,却是凶多吉少。  不过即使李淳输了,对他们也没有太多的影响,这些品剑师唯一希望的,是李淳输的时候,仍然能够保持三日之前的风度,这样的话,他们的评价依然不会改变。  “古老先生,您早到了!”  “古老爷子大好!”  斗剑场中,品剑师们陆续入座,他们纷纷向居中而坐的古老先生打招呼,古老先生却是微闭双眼,只是淡淡的点头回应。  斗剑之会,本来是请不动古老先生这样的老资格品剑师作为评判,但因为三日之前的论剑也是由他主持品定,一客不烦二主,他又对李淳的剑招颇多赞赏,所以也就勉为其难地来了。  但想到要看一场丑陋的斗剑,他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清灵馆阁众人以陆曼娘为首,也已经早早地坐下,大概只有他们对李淳充满了信心,小师妹梳着两个丫角辫,站在椅子上翘首以盼。  “大师兄怎么还没来?”  她着急地向旁边的师兄弟询问。  “他不会是害怕丢脸,不敢来了吧,哈哈哈哈哈!”  一个讨厌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烈拔背着大剑,傲然而入,嘴角还挂着嘲讽的笑容。  三日前斗败的愤怒沮丧模样已经全然不见,他身上带着一种更加桀骜的气势,陆曼娘瞥了他一眼,眉头微蹙。  “烈拔,不得无礼!”  越天鹰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进来,对着陆曼娘点了点头,“陆阁主,我这徒弟没什么礼数,你可不要见怪……”  他偏了一下脑袋,目光一扫,“只是,李淳这小子,真的还没来么?”  陆曼娘微微一笑,“不劳堂主费心,三日之后斗剑,是李淳自己提出的,他此时应该在香汤沐浴,准备这一场斗剑吧!”  想起李淳那天胡诌的那一套陆曼娘都想笑,不过几位品剑师倒是觉得大有道理,甚至广为传播,想要将这作为比剑之前的固定规矩。  烈拔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他握紧了拳头,咬牙忍下了气。  再过一会儿,只要再过一会儿,就可以让李淳在自己剑下挣扎求饶,这几日所受的屈辱,也能够全部都讨回来!  李淳,你等着!  他心中打定了主意,冷哼了一声,沉着一张脸走上了擂台。  而这时候,李淳正在山路上飞奔!  “迟——到——了——”  他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拼命挥舞着双手,步子跨得极大,就像是一阵风一样飞奔过下山的石路,带起一阵尘烟。  “睡过头害死人啊!”  李淳可不是在香汤沐浴,他熬夜练剑,终于将弱柳扶风剑法三式完全吃透,欣喜之余,回家睡觉,谁知道一睁眼就已经日上三竿,若不是火儿将他推醒,只怕睡到斗剑结束都未必会醒来!  ※※※  斗剑场中,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到了,只有李淳还没有出现。  “大师兄怎么还没来?”一众师兄弟也忍不住开始嘀咕,陆曼娘的神色虽然依然从容,但心底也不由得有了几分担心。  “陆阁主!”  上次论剑担任主持的品剑师清了清喉咙,开口向陆曼娘询问。  “李淳到现在还没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今斗剑的时间已到,若是他十五分钟之内还不赶到的话,那可要判定你们清灵馆阁不战而败了!”  “就是,最基本的准时都做不到,这可不是剑客应该有的品质啊!”  越天鹰摇头晃脑,出言讽刺。  陆曼娘双眉一轩,站起身来,“各位大师请海涵,正是因为李淳重视这一场斗剑,所以才会准备的时间更久一些,在时限之前,他一定会赶来,请诸位放心!”  她面色平静,手里却是捏了把汗。  “小淳,打不过别人没关系,可千万不要不来啊……不战而败,可是未来之路上你承担不起的一个污点!”  剑客,可以败,可以死,但却不可以逃走。  如果面对争斗而退缩,这可是永远不可抹消的耻辱!  清灵馆阁的人情急万分,霹雳堂越天鹰却是心中暗喜。  他是一个很实际的人,能够不战而胜当然最好,这样就一点风险都没有了。相反的,烈拔却到底年轻,虽然长了一张中年人的脸,却不够有城府,李淳不来,他也是急得跳脚。  烈拔是想要证明自己,如果李淳不来,战绩又有什么说服力?  “没关系,只要李淳敢来,我可以再多等一会儿!”  他咬了咬牙,反而是开口为李淳求情。  “烈拔!休得胡言!”  越天鹰正自得意,突然听到自己的傻徒弟又开始不说话不过脑子,不由得沉下脸,呵斥了一声。  烈拔苦着脸闭上了嘴,自从和李淳论剑之后,他真是说什么都不对,不是被品剑师训斥,就是被师父责骂,心中之郁闷自然是无以复加。  他一肚子邪火,没法跟师父顶嘴,当然是只能发泄在李淳的身上。  “这个王八蛋,到现在还不来!”烈拔心底暗骂,攥紧了拳头。  
    烈拔虽然愤怒,但好歹还是记住了师父的教诲,在斗剑之中,先试探对方的虚实,不要轻易翻出他的地盘,尽管使用入门的雷声剑法被李淳嘲笑,他仍然没有急于施展凌厉的飞电光剑法以求速胜。  “这小子本事不大,却是奸猾异常,你的根基胜过他许多,一定要稳扎稳打,慢慢磨也能磨赢!”  这是越天鹰千叮万嘱的交代。  霹雳堂的武功,一向以实用为主,想要获得这一场的胜利,自然也是要以实用的态度来进行。  少年人来说,自然是不太会喜欢这种方式,也难得烈拔有这个心性,能够沉得住气。  可惜这一种少年老成,落在品剑师们的眼中,却又是令人摇头。  “小小年纪,武功就如此匠气,拘泥于胜负,哪里还有什么剑道的光彩?”  “这样,还是不必学剑,去学个狼牙棒什么最好了!”  某一诙谐的品剑师点评惹得哄堂大笑,狼牙棒乃是北方异族蛮夷所常用的兵器,以简单粗暴著称,素来为中原士人所看不起。烈拔涨红了脸,他到底也是年轻人,耐不住就是一阵急躁,剑招之中登时出现了几处漏洞,被李淳抓住机会刷刷几剑反击,颇见狼狈。  “稳住!不可胡思乱想!”  越天鹰厉声喝斥,面色也甚是难看。  他也对这些品剑师甚是恼恨,当然也希望自己能够施展出轻灵曼妙得到一众赞赏的剑法,但限于天资和心性,他这个八级剑客,选择的还是实战的简单剑术——这也就意味着霹雳堂赚再多的钱,名声再响,也会被主流圈子摒弃在外。  但不管如何,既然已经选了这条路,也不可能再做改变。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得很,那些品剑师是巴不得他们霹雳堂输给清灵馆阁,因为清灵馆阁虽然式微,却终究是正统,而他们霹雳堂,在上层的眼中,却只是一些破坏规矩的野蛮人。  他只有不停的胜下去,证明实战剑法的正确,才能够对那些大人物有用,才能够继续在这庆丰城中立足。  越天鹰一喝之下,烈拔浑身一震,咬牙摒除杂念,着手反击,但场上的局势却并没有好转。  烈拔以雷声剑法对李淳的柳絮剑诀,一攻一守,一刚一柔,并不占什么太大的优势。李淳的柳絮剑法已经颇为似模似样,防守之际,滴水不漏,烈拔本来就没有什么机会,一旦失了气势,更是被李淳反制,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等不得了,出手吧!”  越天鹰皱起了眉头,他原本指望烈拔能一直压制住李淳,不断消耗他的力量,等他力气耗竭之时,再以飞电光剑法摧枯拉朽的一举制胜,但这样下去,消耗更大的反而是烈拔,纵然烈拔的根基要比李淳略厚一些,但时间一久,只怕优势反而越来越小,这时候就是越早出手越好了!  “喏!”  烈拔大喝一声,他正等着越天鹰这句话,他三天来一直苦练飞电光之剑,脑中全是这一门剑法的一招一式,让他改使雷声剑法,就算是从小练惯了的,也难免有些不适应,如今终于等到越天鹰的吩咐,他浑身一轻,忽然手腕转折,剑招之中竟然是起了陡然不可思议的变化!  嗤!  就如炫目的电光,一飞冲天!  ※※※  “这是……”  陆曼娘吃了一惊,站起身来,转过头看着安坐不动的越天鹰,面色微微一变。  飞电光剑法!  这一套剑法算是霹雳堂的真传武学之一,清灵馆阁与霹雳堂打交道这么多年,自然是了如指掌。  能够练成这套剑法的人,一般来说,早就应该通过了科举考试,获得剑客的职级。  在两家弟子的比斗之中,还从来未曾出现过这样的剑法!  “越堂主,想不到你为了这一场斗剑的胜利,竟然也舍得下血本啊……”  陆曼娘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来。越天鹰素来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居然把飞电光剑法的真传奥妙传给了烈拔,看来真是为了这一场斗剑胜利不惜代价。  ——这倒也是引人疑窦,因为当初论剑之中烈拔已经输了,那清灵馆阁和霹雳堂的合并之议,自然也就随之取消,就算斗剑获胜,也不能算数,所以越天鹰显然不是为了清灵馆阁。  难道仅仅只是为了面子?  陆曼娘狐疑地瞥了越天鹰一眼,却见他神色不变,微微点头,“这飞电光剑法虽然是我霹雳堂秘传,不过堂中弟子,只要捐纳三百两银子的束脩,就可以换得这一套剑法的剑谱,烈拔嗜武,家中又有余财,所以早就换了剑谱……”  “切!”  陆曼娘心中暗啐一声,剑谱和这一套剑法的真传,根本就是两回事,以烈拔这样的资质,能够在十年之内自行悟出将飞电光剑法的精髓,已经要谢天谢地谢祖宗,怎么可能如现在这般剑光霍霍,形成了漫天的电网?  若说这其中没有越天鹰的悉心指点,陆曼娘死也不会相信。  “可惜时间太仓促,否则我也给小淳一个特训……”陆曼娘心中暗自懊悔,她担心地瞧着擂台上的李淳,准备他若是显出颓势,就赶紧开口认输。  飞电光剑法的秘诀,无非就是一个快字,这电光火石之间,烈拔又是初学乍练,难以控制如意收发由心,若是伤了李淳,那可不值得。  “咦?”  但是瞧着李淳的身影,陆曼娘倒是发出了惊疑的低呼。  “大师兄好厉害!”  “这么快的剑法,竟然是挨不到他的衣角!”  清灵馆阁的一众弟子,也一个个都惊呼出声。  烈拔绝招已出,但场面却并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出现一边倒的局面。  因为快,他的剑光留下残影,纵横交错,恰似电网笼罩了整个擂台;  但李淳,却是在他的剑光之中,从容来去,就像是闲庭信步一般,每每剑锋即将刺到他身上的时候,他的身子就会轻轻一扭,恰似风吹柳絮一般,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那厉害的杀招!  “冷观得失感玄妙,扁舟亦可渡狂潮!”  柳絮剑法的真意,在他身上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  “这小子……”  陆曼娘看着他从容的背影,一时之间,不由得竟是眼眶有些湿润。  
    “我是注定要成为剑圣的男人,所以,曼娘你放心吧,清灵馆阁和你的未来,由我来守护!”  “区区入门剑法,又怎么难得住我?”  李淳刚入门时候的豪言壮语,陆曼娘还记得清清楚楚,三年之前,少年还只能说是个孩子,但他的桀骜和自信,却和今天一样一般无二。  但其实这小子的资质并不怎么样。  当初柳絮剑法,陆曼娘自己学的时候,仅仅用了三天;而李淳用了一个月,才堪堪能够将这一门剑法完整的施展出来——至于威力,自然是不用提了。  他是聪明,剑招他不用几遍都记住了,剑诀更是倒背如流,但真的用起剑来,却偏偏不是那么回事。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样的挫折大概就已经能够说明,他并非是自己想象中那么了不起的人,自然也就会放弃那些狂妄的梦想。  但李淳没有。  无论怎么难,他从来都是豪气冲天地重复着他剑圣的理想,就好像他真的胸有成竹一般。  柳絮剑法,他早也练,晚也练,从来没有一丝懈怠,也没有一丝气馁。  陆曼娘也难免被这种傻瓜的热情所感染,尤其是她出言指点李淳之后。  “柳絮剑法,最重要的是身法,若是能够做到身轻如柳絮,那这些剑招,也就自然而然能够施展出来了。”  “怎么才能够做到身轻如柳絮?”  “这个嘛……举重若轻,举轻若重,欲求身轻,先自身重……”  她的指点只是柳絮剑法修炼的一点小诀窍,事实上根本没有人为这种入门剑法付出多大的努力,因为很多人都觉得,这根本没有必要。  然而李淳却是个傻瓜。  听了陆曼娘的话之后,他若有所悟,从那天开始,每天练剑的时候,他都会背着二三十斤重的大石头。  “举重若轻,举轻若重!”  石头难免凹凸不平,在他身上不知留下了多少擦伤,擦汗的时候,他都会疼得呲牙咧嘴,但却从没有叫过一声苦。  “我是注定要成为剑圣的男人,这点苦难道还受不了么?”  无论什么时候,这小子总是这么臭屁。  这三年苦练下来,柳絮剑法的基础身法,他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也因此,在今日的擂台之上,大放异彩!  你必须要非常努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  看着他从容自如地避开飞电光剑法的猛击,谁又能知道,他曾为此付出多少的血汗!  “老子才不要这种光彩咧!王八蛋,这混账烈拔的剑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小胡你的情报工作可以去死了!”  陆曼娘在台下为李淳的努力和成就而感动,李淳却是在台上骂娘!  这一战怎么会艰难至此!  为了准备清灵馆阁和霹雳堂的这一场斗剑,李淳当然是做好了充足的情报工作,烈拔会飞电光剑法,他早就知道。  但是这飞电光剑法,乃是他对着剑谱自修所得,能够发挥出来的威力,充其量只有两三分而已,如果当真动手,没准还是雷声剑法更为实用。  这可是小胡冒着被人痛殴的危险偷窥了好几次得出的结论,李淳自然也是深信不疑。  如果是以前的李淳,对上烈拔或许还没有把握,但是他得到弱柳扶风剑法之后,自认能够轻松击败对方,却没想到遇到这样的困局。  烈拔飞电光剑法的速度,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怎么会这么快?吃药了?还是为了练成神功自宫了?”  李淳一边腹诽,一边拼了命地闪避。  柳絮身法,在他掌握弱柳扶风剑法精髓之后,也更进了一步,若不是有这三天的努力修炼打底,只怕是根本没法撑过烈拔这猛烈的攻势,更不要说找机会反击了。  唯一的好处,就是因为他身姿曼妙,虽然是只能闪避腾挪,却一点都没有显出狼狈来,反而让人以为他行有余力,更有品剑师眼中放光,开口大赞。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妙!妙啊!身法如此,剑法可想而知!”  “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真是曼妙!”  除了古老先生之外,其他几位品剑师都是摇头晃脑,称赞不绝。  李淳只觉得背上一阵恶寒,“这都什么形容啊……”  应该说这几位品剑师还算是有几分眼光,好歹竟然说出了弱柳扶风这四个字,竟是与李淳所得的剑法名称暗合,这也说明了他虽然还没用处那三式,身法之中却已经透出了剑意。  不过他们的用词却是让李淳很不舒服,“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这是绝世名剑洛神赋中的一招;而那什么“姣花照水,弱柳扶风”乃是金陵十二谱的杀招——说起来这么拔高李淳,他应该感到荣幸才是,但偏偏这都是用来描述女子行动的言辞,用来形容他这个男人,怎么着都觉得别扭。  他嘀咕着翩然而退,脚尖在擂台上轻点,就像是水上飘行一般,轻飘飘避开烈拔声威浩大的一刺,心中却是在想着反击的法子。  嗤!  嗤!  烈拔剑光残影组成的电网,一道消退,即有一道顶上,凌厉无匹,一点儿破绽都不漏,一时之间李淳竟是全无办法。  “烈拔,不要着急,他看似轻松,其实也已经尽了全力,慢慢将他逼到死角!”  越天鹰看出端倪,手舞足蹈,口中呼喝不绝。  陆曼娘皱了皱眉头,她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虽然李淳一时性命无忧,却仍然是居于劣势,当下冷哼一声。  “越堂主,场上斗剑正酣,你却是比你徒弟更积极,要不然干脆你上场与小淳比斗一番就是了!”  烈拔是个急性子,若是没有越天鹰在旁指点,说不定就会露出什么破绽给李淳逮住,越天鹰这么一说,烈拔果然又放慢了一点速度,稳扎稳打起来,这可是陆曼娘不愿看到的局面。  “不错,弟子斗剑,师父在下面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越堂主,请你不要再出言指点了,否则的话,就直接判你们霹雳堂负!”  大概是品剑师心中也有偏袒,这时候竟是开口警告了越天鹰。  越天鹰一口闷气郁结胸中,偏偏还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告罪坐下,气鼓鼓地瞪着场上。  “好!我不说话,我倒要看看,那小子有什么本事,可以破我徒儿的飞电光之剑!”
    李淳听到品剑师的警告,心中不由一乐。  “原来这里斗剑还不准场边指导,要是那个越老头老是说话提醒,还真有点棘手,现在他被闭嘴了,那对付这个夯货,说不定还真有几分机会……”  飞电光剑法,并不是没有破绽,李淳也不是没有看到反击的机会,但最大的问题,就是这剑法太快,让他就算看到了破绽,也来不及出手,必须先得自己闪避,而机会稍纵即逝,一旦自己退走,那也就没了反攻的余地。  想要破这个剑法,要么是自己的剑法更快,要不就是守中带攻,能够接下对手的剑招,打断他的节奏。  可惜这两点,李淳全都做不到。  他的根基要比烈拔差得太多,所修的剑法也不是以快著称,当然没办法快过烈拔,也不敢硬接硬架。  “还有要么就是以伤换伤,拼命的赖皮打法……”  人家一剑刺来,不闪不避,也同样是一剑刺去,那就算人家剑快,也许也会因为害怕而缩手防守闪避,这样就有了抢回先手的机会。  不过李淳看了看额头青筋直冒的烈拔,还是摇了摇头放弃了这种想法。  “对付这种夯货,冒险实在不值得……”  烈拔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看上去脑筋也不是特别聪明,万一真跟自己拼了,那自己这个未来剑圣在出道战跟一个傻大黑粗的家伙两败俱伤,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还有什么办法……”  李淳深吸一口气,肚腹往回一缩,避开了烈拔如弯月的一斩,手中长剑轻轻一抖,在烈拔的剑脊上一点,借力倒翻了一个筋斗,退到了擂台边;烈拔如影随行,疾冲而至,又是刷刷两剑,逼得他再度闪避。  “弱柳扶风三式,全都没有应对这种剑法的办法,要是再有一点神力,把什么浑身上下守御的水泄不通的剑招兑换出来就好了……”  他叹了口气,可惜获得神力的办法他到现在还没找到,想弄到自己心仪的剑法还遥遥无期。  “哪怕是个太极剑法也就够了……”  李淳现在眼光高了,名气响当当的太极剑法他都不看在眼里,只当是过度的剑招,毕竟这剑法还是属于低武的世界,就算号称守御绵密,终究不可能挡得住那些动辄毁天灭地的大招。  当然对付区区一个烈拔,太极剑法就足足够了。  “……太极?”  他忽然心中一动,手中剑光一抖,竟是不自觉地画出了一个圆。  “好机会!”  烈拔眼中陡然升起一抹亮色,他进击良久,一直未曾找到机会来突破李淳的防御,原本也已经有些焦躁,是因为师父越天鹰之前的交代,才能够稳住情绪,如今却见李淳莫名其妙出了一个失误,心中大喜,大喝一声,挺剑直刺!  “不好!”  陆曼娘却是大惊失色,刚才她还在为李淳而骄傲,谁知道他在擂台之上竟是突然失神,原本灵巧的腾挪忽然滞涩,莫名其妙地挥出了稚拙的一剑。  那歪歪斜斜的一个圆圈,怎么可能抵挡住烈拔闪电般的一击?  李淳一剑出手,心中也自懊悔,但木已沉舟,再想躲避也是来不及了,只得咬紧牙关,拼命想要抓住刚才那灵光一现,剑锋圆转如意,在烈拔迅捷的剑势之上绕了个圈。  铛——  一阵连绵不绝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李淳只觉得的手臂酸麻,长剑几乎脱手飞出,忍不住踉踉跄跄后退了两步,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却见烈拔一脸的不敢置信,站在原地,竟然并没有追击!  他,竟然挡住了飞电光剑法之中的一记杀招!  “这怎么可能?”  越天鹰失态站起,目瞪口呆。  刚才烈拔施展的,乃是飞电光剑法之中的银蛇遁,手中长剑,化作一条飞驰银蛇,三步之内取人性命迅捷无伦,就算是摆好了架势,想要抵挡,也未必能跟得上那么快的速度,就算是勉强跟上了……  ——以李淳的根基,怎么可能有力量抵挡住烈拔的一剑?  正面相碰,李淳纵然不受伤,手中的剑也该脱手飞出,怎么可能不但化解烈拔的攻势,还将他逼退!  烈拔并不是不想追击,而是被李淳剑上传来的反震之力麻痹了手腕,一时之间,竟是顿了一顿!  若是高手交锋,只怕就这一刹那的功夫,就够将烈拔刺于剑下,好在对面的同样是一个菜鸟李淳,可能根本就没看出来烈拔受到了反震,就算看出来了,也未必有能力抓住机会出手。  但这个战果,已经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坐在高台之上的古老先生,也禁不住轻轻地咦了一声。  “奇怪……”  李淳的剑招明明稚拙非常,怎么看也没有什么威力,却偏偏能够阻挡烈拔的攻击,甚至……能够借力打力,反击了烈拔一次!  这种武学的技巧,乃是十分高明的手法,像这些年轻的小伙子,怎么可能掌握?  看他的师父陆曼娘自己都十分惊讶的模样,足以证明这小子这一招,完全是自己想出来的,并非是师父传授——难道说,这小子是一个真正的天才?  李淳一招建功,自己也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虽然自己刚才那一招太极之圆,只得其形,未得其神,但自己精修柳絮剑法,又得弱柳扶风剑法的辅助,已经体会到了几分以柔克刚的武学至理,这形似神不似的太极圆,竟然也发挥了两三分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的神奇用途!  “这就好办了!”  他心中大喜,眼看烈拔重整旗鼓,气势汹汹地再度攻了上来,微微一笑,后退了半步,手中剑光一抖,又画了一个歪歪斜斜的圆。  “这回不妙!”  刚一出手,他就知道不对,这一次有心施为,反而没有刚才那么随心所欲的一个圆更有太极的韵味,虽说出手也有柳枝的柔韧之力,却难免还是太过刻意。  烈拔刚才莫名其妙的输了一招,心中正自疑惑,不过他脑筋单纯,也不多想,只道是自己用岔了力气,只微一愣神,就卷土重来,这一剑更是流畅迅捷。  此消彼长之下,李淳自知不妙,当下咬了咬牙,剑身再次一转,想要复制刚才绕过烈拔的一剑,却只觉得手中一股沛然巨力涌来,虎口发麻,长剑再也拿捏不住,只听铛的一声,竟是脱手飞出。  “小淳!”  “大师兄!”  伴随着清灵馆阁众人的惊呼之声,烈拔正要狞笑追击,一举奠定胜局,却见李淳的身子硬生生地一扭,脚下一蹬,拼命向后滑出了半尺,伸手一抄,竟是又将长剑握在手中,反身又是轻飘飘画了一个圆!  “运气!”  李淳心中大呼侥幸,刚才他败中求活,平日苦练的基本功终于发挥了作用,这拼命一退,摆脱了烈拔的攻击范围,还刚好退在脱手长剑的下落之处,侥幸重新接回了剑,赶紧又是一剑挥出,以为防御。  “都被逼到这个地步了,垂死挣扎,又有什么用处?”  烈拔长笑一声,身子欺到李淳跟前,剑光炽烈,横斩而出。  飞电光剑法之中威力最大的一招,惊裂斩!  这一招烈拔自己还没有练熟,若是在越天鹰这样的老家伙手中施展开来,那自然是雷霆万钧,有人见过他在院中演练这招,一剑就斩断了两人合抱的大树,威力强横。  烈拔用来,自然没有那么厉害的霸气,但是用来对付李淳,也已经足足够了。  纵然这一剑不能将他腰斩,至少也好让他受个重伤,让他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剑法!  烈拔口中桀桀怪笑,仿佛已经听到了师兄弟们的欢呼,见到了师父温热勉励的目光!  “论剑,或许你这种小白脸能占便宜;但斗剑,永远都是我们这些真汉子的天下!”  他已经准备好了获胜的献词!  
    铛——  又是一阵悠长的金属撞击之声,李淳刚刚随手挥出的一个剑光之圆,却竟然奇迹般的没有崩溃,他的身子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横向飞出,但长剑没有脱手,而他本人,也是奇迹般的没有受伤!  相反的,倒是烈拔身子一晃,仿佛是把握不住中心一般,膝下一软,竟是侧跪倒地!  “不可能!”  越天鹰霍然站起身来。  刚才那一刹那,兔起鹘落,先是李淳长剑脱手,虽然侥幸接回,但重心已失,几乎落入绝境,而烈拔又趁着这个机会,轰出飞电光剑法的最强一招。  照理说来,这个时候胜负应该已经见分晓了。  偏偏没有!  李淳顽强的用一招莫名其妙的剑法,再度化解并反弹了烈拔的攻击,虽然他被惊裂斩的冲击力所伤,但绝无大碍,而烈拔,也因为力道反噬,受了一点儿轻伤!  在这种悬殊的局面之下,竟然是平分秋色之局。  “那小子的剑法……”  越天鹰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在场之人,除了五位品剑师之外,大概只有他和陆曼娘两人,能够看出李淳剑法之中的微妙。  说起来,无非是化方为圆,以柔克刚,借力打力的一些技巧罢了,但李淳竟然能够以一个稚拙的圆形轨迹,将这些武学原理融于其中,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之至。  对于这些初学者来说,这些武学道理根本还没到体悟的时候。  ——虽然有人纸上谈兵,能够说得头头是道,但是没有日以继夜长时间的苦练,想要在实战之中发挥出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清灵馆阁所习,乃是柔流的剑道,从柳絮剑法之中,推演出柔弱胜刚强的武学奥义,虽然说是顺理成章之事,但是对于李淳这个才学了两三年,资质也不过中上的小子来说,未免也太快了些。  “难道说,一开始清灵馆阁就使了个障眼法,这姓李的小子,乃是一个百年不遇的天才?”  越天鹰越想越有道理,这么多年来,但凡清灵馆阁有好的苗子,霹雳堂都会想办法挖过来,陆曼娘一直也不以为意,所以清灵馆阁之中,留下的大抵要么是实在家贫的穷光蛋,要么就是资质平庸的普通人,这李淳,大概也就是比其它几位师弟稍好那么一点,越天鹰了解了他的家境之后,就断了挖人的心思。  谁知道三年之后,这个没看上的小子,竟然展现出这般的天赋!  “失策了……想不到陆曼娘这小娘们,也开始会玩心眼了……”  越天鹰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不提越天鹰的胡思乱想,场上的斗剑,仍在继续。  李淳半身酸麻,龇牙咧嘴,一时连剑都提不起来,只得单足跳着,背对着几位品剑师摇头晃脑,想要尽快恢复。  烈拔也比他好不了多少,李淳将他惊裂斩的力量反击回来,他也是手臂酸麻,右边半身刹那间都动弹不得,良久才缓过气来,气得哇哇大叫,面色狰狞。  ——这又是他比李淳不聪明的地方,李淳背对着品剑师,他可是正面面对这几位老先生的,看到他这副模样,一众品剑师更是蹙眉。  “斗个剑斗到大呼小叫,实在是太没有教养了!”  “剑道之雅,此子大概是无缘领会了,唉,早就该料到,霹雳堂出来的弟子,也就是这样了。”  “不去说这个,刚才李淳小友那两剑,虽然稚拙,倒是有几分意思,他承受千钧之击,现在还能从容镇定,我看他潜力无穷!”  众位品剑师,又开始交口称赞起李淳来。  李淳心中却是有苦自知,他苦笑挥剑,与像疯狗一样扑过来的烈拔再度斗在一处。  “各位老先生,这家伙已经受刺激过度了……你们就不要再吐槽了……”  烈拔一击无功,反而受反震之力震荡肺腑,一口老血憋在心中本来就难受的要命,又听到品剑师们刻薄的评价,真是怒气塞于胸臆,这时候哪还顾得上什么稳扎稳打,拼了命地施展开飞电光剑法,连伤势都不管,就像饿虎扑食一般冲向了李淳。  李淳苦笑一声,翩然而退。  他连续两次在危急时刻拨开了烈拔的杀招攻击,略微摸到了一点借力打力的法门皮毛,但若说熟练掌握,那还早得很,面对烈拔悍不顾身的攻击,唯一的选择还是腾挪退避。  但这时候的情势,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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