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女子和男子大战8小时五个小时,而不会疲乏?

【影片预告】《星球大战:最后的绝地武士》星球迷们准备好了吗?快上车,零点首映等着你们,影片时间长,来我们这里不会疲倦哦!
据外媒报道,因莱恩·约翰逊执导《星球大战8》一处“奇怪”的操作,美国的AMC院线不得不在影院门口贴告示,提醒前来观看的观众。
据悉,影片中有一段长达10秒的场景,声音完全消失,以达到强调动作的效果。但是不少观众对此感到十分困惑,以为是影院的技术设备出了问题;不少人因此找影院工作人员投诉。
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AMC院线才出此对策,写道:“请注意:《最后的绝地武士》在1小时52分钟处含有一处场景,在长达10秒钟的时间内所有声音都停止了。画面会继续在荧幕上活动,但你听不到任何东西。这是导演故意的,为了达到创作的目的。”
据看过影片的人透露,考虑到在整部电影中,视觉和听觉效果的冲击力非常强,这样的困惑是能够让人理解的。而《星战8》的视效总监Ben Morris表示:“我们意识到这会起作用。这是在之前的星战电影中从未有过的。”
该片将于1月5日在中国上映。请影迷们注意,这10秒钟不是技术故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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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月明中秋故乡行(连载)
月明中秋故乡行——(一)蓝山县
我父亲是湖南永州市零陵区人。尽管我出生在四川成都,在那里度过了我的美好的童年和风云震荡的学生时代,但是我在我的祖籍湖南永州却生活了近五十年。2005年来到深圳,居住不过七年,可因为生病的原因,七年中没有机会回永州。我一直怀念着故乡,怀念着故乡的山山水水,蓝天白云,苍翠群山,田边的花花草草,淳朴彪悍的乡亲!
今年身体好了一些 ,儿子又从大老远的昆明回来,他要去永州办一些手续。很凑巧,我也需要回永州办一个个人网络银行,以便每年领取7200元津贴方便一些。办网络银行必须本人亲自去办理,加之太太的姐姐要过71岁大寿,太太是永州蓝山县人,三凑六合,于是9月26日,儿子带着我们两老口开着自己的大众朗逸,自驾去了永州。
1963年8月,我25岁的时候回到湖南工作,地点就是蓝山县。我在蓝山县度过了15年。整个青春年华就耗在了蓝山县。
那个时候蓝山县还很封闭落后,深山大泽,交通不便。通往郴州的公路是1958年通车的,1958年前,蓝山人去郴州还是靠两条腿步行去,更别说去广东。1958年在蓝山第一条打通外界联系的公路通车典礼上,我太太当时还是一个小学生,奉命在大会上化妆载歌载舞表演,以示庆祝。她经常回忆那个时候她的风光,絮絮叨叨不停地给我述说。
通往零陵的公路大概是1962年才修通的。1963年我去蓝山县工作时,零陵地委组织部那条汉子笑眯眯地对我说,蓝山很有趣,你去那里工作一定有发展前途。于是我就坐长途车通过这条刚刚修好没多久的公路,翻越双牌大山,一路上灰尘漫天,颠颠簸簸,上下震荡,弄得晕头晕脑,八个小时后风尘仆仆来到蓝山。
在我的印象里,当时的蓝山青山绿水,县城却不热闹,就是一条街,没有电灯。只是一台10马力的柴油机拖着发电机给县委县人委发电。东门外的河里,水是碧青的,可以游泳,而且男人多半是裸泳,没见到过女人在那里游泳,我也多次在那里游泳,水比较深,可以跳水。
1979年我离开蓝山到零陵工作,后来虽然多次回到蓝山看望岳父岳母,但是1998年岳母去世后我因为身体不佳,就没有再回过蓝山。算起来已经十四年。今年中秋节,我再一次乘车从深圳回到蓝山,我当时很兴奋,带了两个数码相机和一台录像机,儿子说他的佳能大炮筒单反太重了,没有从昆明带回来,只带了一部索尼的录像机。太太用尼康,我用卡西欧和一台国产的明基录像机,都说支持国货,抵制日货嘛!花了一千五。后来看来国货很不争气,拍出来的录像质量远远低于索尼的,连卡西欧EX-ZR200数码相机拍的录像质量都远远高于明基录像机。
9月26日上午八点从深圳出发,过广州,花都,清远,阳山到连州,一路都是高速公路。不是节假日,公路也不拥堵。从连州到湖南永州就是一山之隔,南岭大山,没有了高速,只是省道,也还平整,翻山越岭速度也在100码左右。儿子驾车多年,很有经验。将近四个小时就到达连州。我说我饿了,就在连州吃中饭。太太反对,说到了蓝山再吃。儿子和我的意见一致,二比一,于是就在连州找饭馆。连州的街道很宽阔整齐,找来找去无意之中居然也发现一家肯德基。于是我们去了那家肯德基。
在深圳,工作日,肯德基、麦当劳、必胜客都推出工作餐,15元一份,一个汉堡,两个鸡翅,一杯可乐。营养是足够了,老头老太也吃得饱了。但是连州肯德基却没有工作餐的说法,三人花了一百多元,翻了一倍多。而且当天连州城区停水,肯德基店里也没有水,洗手间停用,想方便得紧,却又无地可方便,真是大煞风景!
从清远到连州风景不错,在阳山,有些路段颇有桂林山水的风情。后来翻越粤湘边界的南岭大山,风景也不错,就是那天阴沉沉,似雨非雨,似雾非雾,似云非云,远山朦朦胧胧,若隐若现,仿佛进入了天堂。虽然这不是高速公路,但是两车道也很平整,并不颠簸,车速也快,路上毫不拥堵,也许中秋没到的缘故吧!
永连高速公路正在修建中,沿途看到永连高速,的确很雄伟壮观,修建高速打通南岭大山岂非易事,看样子,如果资金到位的话,至少还得两年功夫才能建成。
在南岭大山最高处,我实在憋不住了,叫儿子停车方便一下,那间路边厕所,也很干净整洁,用的是山间泉水自然冲洗,没有一点臭味。我出来后,太太问我,干不干净?我说不错,抽水马桶一样。太太有洁癖,脏地方她宁可忍住不去。
下了南岭大山就到了湖南省永州市蓝山县了,到了蓝山县,我几乎完全陌生了,貌似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大城市一般,那昔日的幽静,矜持,沉默,优雅得像处女一般的蓝山县到了哪里去了呢?我晕头转向了,这是我曾经生活过15年的蓝山吗?
沿着永连公路行驶不久,就进入了蓝山县城的边沿,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看着像蓝山县城,又不大像,我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车上有导航仪,儿子一出深圳便打开了导航仪,他说跟着导航仪提示走,绝不会走错路。我还不大相信这个玩意儿,网络上说,有一个老嗨打开导航仪开车,结果导航错误,车子一头撞进河里,几乎一命呜呼!于是我问他:“到了什么地方了,不像蓝山县城呀!”
儿子微笑着说:“到了,现在的蓝山城,哪里象14年前你来到的蓝山城,今非昔比了!”
我注目车窗外,好像是到了以前的五里坪荒凉空旷的茶山。儿子正要转弯进入一个宽阔的马路,丁字路口旁边有一个很大的广场,有一座很大的高楼,儿子说那座高楼是一个什么四星级酒店。沿着那条大道,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儿子和他妈妈自驾于2010年清明节来过蓝山挂纸,祭扫我的岳父岳母,儿子对现在的蓝山有印象。他说这里好像叫做市政广场,清晨和傍晚有老太老太在这里跳舞娱乐。我赶紧吩咐儿子停车,下来看看。太太也跟随着下来。
“这里好像以前是五里坪茶山。”我问太太。
“我不知道,我现在糊里糊涂方向搞不清了。”
“你这个蓝山人连自己的家乡都弄不清楚了,呵呵!”
太太看了半天也说不清。女人天生就是方向感缺乏,一到大城市、陌生的地方就弄不清楚东南西北了。我看了后确定这里就是五里坪。
1977年恢复高考,我有个学生小李,就是五里坪的。他是1966年蓝山二中高10班毕业生。由于文革爆发,取消了高考,他们这一届没有机会参加升学考试,一耽误便是十年,毕业的时候小李二十岁左右,十年后再参加高考已经30岁左右了,已经结了婚,有了孩子。我曾经劝过他别太早结婚,三十来岁再成家也不迟。他最终没听从我的劝告,匆匆进入了洞房。
小李我很器重他,他才华横溢,数理化成绩都不错,字写得很好,为人仗义,不是那种出卖朋友,踩着别人头上往上爬的人。文革初期,我经常和他们一些情投意合学生一起聊天,有时晚上饿了,便和他们一起去东门口一家小酒馆喝酒吃面聊天。晚上九点后,蓝山县城只有这家酒馆营业。都是我做东,我是老师嘛!
由于1977年高考,不录取已婚的学生,他算是名落孙山。我当时监考,他在我监考的考场。考完后,他出来执意要我去他家里喝酒聊天,他的家就在五里坪。那天我和他一起穿过五里坪密密麻麻高高低低茶籽树到了他的家。他已经结婚,他的太太忙忙碌碌煮饭炒菜。我和他在一起,在高筒煤油灯下,喝着蓝山的正宗米酒,吃着蓝山正宗土猪肉,和从小溪里捞出来没有一点污染的辣椒炒虾公婆,畅聊十年后各人经历。他的家就应当在这里不远。这次来蓝山,我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他,和他一起对酒当歌,起舞弄清影,共醉明月!
妻姐夫在蓝山二中任教,妻姐和他生活在一起。我在蓝山落脚的地点便是蓝山二中,我也曾经在那里执教数年。
从市政广场出来,我也不能分辨方向了。尽管我是一个老男人,自诩方向感特强,闯荡过成都重庆北京上海南京杭州武汉济南青岛莫斯科圣彼得堡,从不不迷路。但是这次儿子开车从市政广场去到蓝山二中,我迷失了,昏聩了,所有的马路我都不认得,到了何处也不知道。本想拿起卡西欧相机和明基录像机拍照录像,但是转而一想,这种高楼大厦,繁华的市场,广告牌林立,嘈杂的招揽顾客的音响,迪斯科爵士音乐震天价响,行色匆匆的过客,美女帅哥搂着腰招摇过市,小车,出租车,摩托车、中巴、行人横冲直撞,各种文明的火辣对碰……。这种混乱不堪局面,不正是中国所有县城目前的共同特点吗?如果照片上不注明,都以为拍的是自己的家乡,那拍照又有何意义呢?我长叹息一声,便放下了相机。
一直到了蓝山二中大门口,我才弄清方向。车子开进二中大门后,我不认识二中了。1965年我到蓝山二中任教时,那进门两排高耸直插青天的柏树,不见了。所有存留在我心中的1998年蓝山二中形象全不见了,一座现代化的中学矗立在我的面前,岁月无情,时间沧桑,如果古老的不去,何以会有新的东西崭露头角呢?贪恋禄位,留恋红尘,这是世间一切悲哀的根源!我长长舒了一口气,便下车了,妻姐夫的家就在大门口不远。
月明中秋故乡行——(二)蓝山封老先生
下车后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前来迎接我们,太太喊了一句姐姐,我恍然大悟,这就是妻姐,十四年不见竟然衰老如斯,几乎不认识了!
我们寒暄了一阵,妻姐带着我们进了她的家。1998年我来过她的家,今年他老俩口重新装修了一番,很有现代化的气息,和深圳的一般家庭的装修相比,也不遑多让。妻姐夫已经从蓝山二中教师岗位上退休多年,也是白发满头。他比我大几岁,身体比我好,七十多岁高龄还能骑自行车从蓝山二中出发去宁远九嶷山旅游,来回一趟却无啥关系。只是他听力和视力都已经下降,不能上网了。据他说屏幕上的字迹看不清楚了。我看了看他的电脑,还是老古板,多年前的台式机,显示屏为15寸的彩显,和一尊大炮一般几乎占满了桌面。
“你为何不换一个液晶22寸监视器?字迹很大,又不占地盘,现在很便宜,淘宝网上不过七八百元一台,还是名牌?”
“什么液晶显示器?”他不大懂。
“就是和你客厅里那台32寸平板电视机大小差不多,你看电视都没问题,看液晶22寸监视器也应该没问题。我用的都是28寸液晶显示器了。”
他苦笑了一下,没做声。妻姐没有工作,全靠妻姐夫的退休工资养着她,生活十分简朴。有了手机后,老俩口共用,于是便把座机也给撤了。没有座机如何上网?虽然移动给蓝山二中装了3G无线上网校园网设备,带宽可能在20M以上,迅捷无比。比我深圳居住的3000户居民小区还厉害,我居住的小区没有这个玩意儿。可是玩移动的家伙更是费钱,蓝山二中似乎没几个师生用这个玩意儿,老校长家里我去过,他用的电信上网,外甥女婿在蓝山二中教书,家里也用的电信。
中饭已经在连州吃过了。我感到身体十分疲乏。毕竟心脏病人坐车近五个半小时,虽无发作迹象,但是疲乏却是抵挡不住的。于是我便进房休息了。大约下午五点我恢复了疲劳,便想出外溜溜。妻姐夫看见我出外溜达,怕我出意外,于是陪着我外出。
我问妻姐夫,封老先生最近身体如何,他已经八十多了。妻姐夫说他老人家怕不行了,已经站立不起了。封老先生在蓝山二中执教,退休多年,就住在蓝山二中。
今年七月份,一位在蓝山和我一起执教多年老朋友老徐,从长沙打电话给我,说他不久前也来过蓝山,看过老朋友,也看过封老先生,老徐说封老先生老年痴呆,怕来日无多了。老徐在蓝山和我在总市中学一起执教,情投意合,很是谈得来。他是长沙人,湖南师大物理系毕业,教物理。在湖南师大求学时,热爱散打,是湖南师大当时学生散打冠军,几个壮汉近他身不得。后来于1978年调回长沙,以后飞黄腾达,最终在湖南广播电视大学党委书记正厅级位子上退休。他在蓝山学生不少,今年他也回蓝山旅游,他在蓝山的弟子们共有八十多位见到了他,还去了总市中学怀旧,这是他在电话里对我说的。
封老先生和我在1965年便是同事,正宗蓝山人,同在蓝山二中教书。他是初54班班主任,教语文,我是初55班班主任。封老先生脾气温和,从没有见他发过性子,也不曾红过脸大声咆哮和别人争执不休。后来1973年我在总市中学执教时又和他一起共事,在总市公社的小小荒岭上开辟出来新建的总市中学,孤零零像荒岛一样悬在半山坡上。在那里我们一起共度晓风残月,多次品尝夕阳漫天,晚霞似锦的浪漫。共同经历霜风似刀,雪舞苍天的日子。在那里我们忘却世俗,忘却生死荣辱,脱离了红尘万丈,似乎漂浮于无尽的苍穹中,神仙一般。我和老徐与那些正宗蓝山哥们几友谊情同手足。1979年我离开蓝山后,每次我回蓝山都要前去拜访封老先生。
他仍然住在1998年我最后见到他的那所住宅里。没有装修,好像他太太也没有什么工作,靠着他的微薄退休金过日子。房间昏昏暗暗,他老人家坐在椅子上,站不起来,见到我。一丝微笑便上了干枯的脸庞。他认出了我,很是高兴。
“我很想念你,我没有你的电话号码,前些年我总想打电话和你聊聊,现在不行了。”封老先生缓慢的述说,语言很清晰。我怀疑长沙老徐说他老年痴呆了,恐怕不是事实,他的头脑很清楚,毫不紊乱。
他见到我,昏暗的眼睛突然光亮起来,开始回忆他和我的友谊,封老先生是我的长辈,我静静听他念叨过去的事情,我没有打岔,因为述说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运动。他叙事有条不紊,慢慢述说,哪里像一个老年痴呆的人!!
“二狗,你还记得那年在总市中学的雷击事件吗?”封老先生眼睛光亮注视着我问道。
一霎那我的尘封了的记忆便回到了那令人恐惧的1978年夏天总市中学雷击事件。那一次我和杨老师遭到了可怕的雷击,我被打翻在地昏迷过去,不省人事。而老杨,蓝山人,也被打翻在地,浑身燎浆大疱,衣裳粉碎,肋骨断裂几根,面孔乌黑,气息奄奄。
封老先生说,那次是他救了老杨。当时他进老杨的房间,询问他学生作业本的事情,因为封老先生是班主任。老杨便转过身,歪着头,恰巧此刻天雷轰然下降,从老杨歪着头的肩膀上劈下,使他受到如此重创。如果那一下不歪头,雷击从老杨脑袋正中劈下,老杨就没命了!
那雷电顺势从电线传到我的住所,也是无巧不成书,我伸手去关电灯,雷电一下窜入了我的身体,从手指一条红线穿过全身没入地下,我便翻倒在地昏迷不醒。不知过了多久,我醒过来了。儿子和大女儿在旁哭泣,他们都还小,儿子小学一年级。我抱着他兄妹俩说,真要命,差点儿就见不着你们了。太太当时没在家,在总市缝衣社帮别人打工挣点小钱糊口。
封老先生说得清清楚楚,毫无老年痴呆样子。不过说着说着便气喘吁吁了,看来封老先生真的老了,我只好告辞回家,他留我吃晚饭,我谢辞了。
月明中秋故乡行——(三)蓝山杨老伯(上)
从封老先生家里出来,一个后生赶上来叫着我,我一看,很陌生,他自我介绍说他是封老先生的孙子,他说他爷爷想和长沙老徐聊聊,封老先生忘记问我长沙老徐的电话号码了,叫他来问我有没有?我说有,于是我便把长沙老徐的手机号码给了他。看来封老先生还想多和当年在总市中学的同事聊聊天,以慰老怀,毕竟当年我们在荒僻凄凉的总市中学共同执教多年,有一份难以舍去的感情。
总市中学就是1958年削平了一座孤坟累累的乱葬岗而修建的,当初是完小,后来晋升为初中,我去执教的时候办起了高中。那平整的操场上每当阴湿天气,各个长条形棺材痕迹都显露出来, 黑黑的长方形边痕,密密麻麻,令人胆寒!每当夜晚来临,似乎孤魂野鬼就开始四处游荡!
长沙老徐说他在那里好几次深更半夜,阴风惨惨,看到绿阴阴的鬼火在空中飘荡。他也曾听到过一个妇人在他窗下悲泣,吓得他魂不附体。黄加荃老师也附和他的说法。他说他也是一样,听到过好几次,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半夜惊魂,在他窗下悄悄说话,小孩不断吃吃发笑,妇人时而哭泣。老黄多次吆喝毫无效果,时断时续。无奈只好战战兢兢起来用被子挂在窗户上,以期堵住,结果无效。不久故伎重演,说话声、哭泣声穿过厚厚被子直达耳中,凄厉可怖,吓得他魂飞天外。我还好,没遇到过,也许我睡眠极好;也许是当年我和太太都年轻,难免大战不休,嘿咻之后疲乏已极,睡下后便不知东南西北了。
在妻姐夫楼下,我遇到老杨两口子,老杨和我也是几十年的朋友,1965年我在蓝山二中教书的时候和他是同事,在总市中学又是同事,他比我小三岁。他是蓝山早禾水源寨杨家的人。在湖南师大攻读数学,毕业后返回蓝山执教,但是没教数学,却是教俄语,而且是高中部毕业班的俄语。中苏交恶后,俄语停开,他才转回来教数学。在蓝山二中当校长多年,也和我一样退休多年了。
我们有十四年没见面了,但是在网上却有联系。他和我一样,在1978年总市中学教书时,遇到了天劫,同时被雷击,他是最严重的,当时赶紧找人将他送往县城,后来急急忙忙派专车送到长沙,方才捡回了一条性命。我笑着说:“两个遭到天劫而又不死的达人又会面了。”
老杨笑起来,他说他最近第二次又逃脱了天劫,他也是心脏病发作,急急忙忙去了长沙做了心脏搭桥手术,才又一次逃脱死神的追杀。他捞开上衣给我看,一条竖直的刀疤,宛如一条可憎的蜈蚣虫一样,趴在他胸口。
他说他从小腿那里取了一条静脉血管作搭桥用,那条血管很长,他捞起裤脚给我看,估计有30厘米长。我看他现在气色很好。我有一个同事张教授,也是严重心脏病,必须心脏搭桥,他是去北京做的手术,大概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后来痊愈了,还能骑自行车东遛西达,满不在乎。我心脏病发作的时候,他来医院看望我多次。我把这件事说给老杨听,叫他别把这件事上心,没关系的。
老杨笑起来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我一下子怔住了,多年无情的沧桑岁月,没有抹去我对他的父亲杨老伯的怀念。现在看着老杨的笑容,杨老伯的形象一下子从记忆的深处,闪电一样冲了出来,仿佛就回到了四十多年前,1968年血色秋天。那年文革的烽火烧红了中国大地,席卷了几乎所有的年轻人,我也不例外,滚入了血淋淋的文革风暴中。就在那个时候我认得了老杨的父亲,杨老伯。
为何我要进入文革?是否就是因为要保卫老爷子?捍卫老爷子的什么思想?都不是,我没有那么愚蠢。我素来就讨厌老爷子,怎会去保卫他?以后我将在另一部书中要详述我在蓝山文革中的经历。
1968年夏天毛老爷子发布了一条最新最高指示,说什么中国有七亿人口,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工人阶级必须领导一切。在一场和工人老大哥一起开会的会议上,那几个工人趾高气扬,睥睨一切,说你们这些臭老九算什么东西。当时我三十岁,血气方刚,听到他这么一说,我就愤怒已极,把桌子一拍就站立起来据理力争,说:“老爷子算什么工人阶级出身,他是湖南一师毕业的,中专文凭,小学教员一个,从没有做过工。中央文革成员有哪个是工人阶级出身的?江青就是三流电影演员。赫鲁晓夫倒是正宗矿工出身!你们工人阶级算老几?”这句话给我惹来祸事,而且是当众说的。
1968年7月份,林彪颁发了七·三布告,七·二四布告,开始要各地军人掌权,全国军事管制,要全国各地大抓反革命,要结束文革。于是各地军头纷纷抛头露面出来参政,奉命军管各地党政公检法大权。当时蓝山县武装部那些北方佬军头也把蓝山的县委县政府和公检法大权一把抓在自己手里,军管。北方佬军头们在蓝山街上行走,挺胸凸肚,耀武扬威,不可一世,他们就想把我抓成侮辱领袖的现行反革命分子,拿我来立威。当然那些北方丘八想把我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还有一些其他原因,此地不再详述,但是主要便是这条,判刑的时候我就是戴着一个侮辱领袖犯,现行反革命分子罪名。
我很敏感,1968年八月下旬我便发觉了这个阴谋,有一个无形的网在我头上结成,越来越大,越来越密,笼罩一切,似乎无缝可钻。于是我便开始了逃亡。起初没有目的,因为当时和现在不一样,没有什么凭身份证便可走遍全国。那时候是凭介绍信方可在各地大大小小旅社住宿。国家干部从单位开介绍信,要单位领导同意;农民从公社开介绍信,要公社党委同意。介绍信上注明去的地点,以及介绍信使用期限,过期无效。老爷子这一手不仅控制了几亿农民流动,也控制了成千上万的国家干部流动。我没有介绍信,只好在蓝山县乡下胡乱闯荡。
我是异乡人,在蓝山举目无亲,父母双亡,弟妹都在四川,原先的女朋友已经分手7年,1968年我尚未有对象。我在蓝山二中初55班当班主任的时候,班上有一个朱姓小女生,就是蓝山县城关镇的人。我家访时遇到过她的姐姐,她的姐姐豆蔻年华,是一个护士,也算是一个靓女,婀娜多姿,曲线玲珑,凸凹分明,魅力无穷。我当时也对她也有点意思,但是没有明说,她恐怕也有察觉。她当时在早禾公社卫生院工作,曾经邀请我去她那里玩,但是我没有去。
我开始逃亡,第一站便是想到早禾卫生院去看看她。我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蓝山二中,去到了早禾卫生院。小朱看到我来了很是高兴,于是去新圩买了鸭子、猪肉回来亲自动手杀鸭子,炒菜忙个不停。
她的一个男同事也陪着我一起喝酒聊天,我很坦率地给她说,我现在的情况很不妙,有人可能对我下杀手,正在密谋布下天罗地网,想网住我宰掉。她安慰我说不要紧,这里很偏僻,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或许过几天政策变化了,你就无事了。她说:“你不象一个短命的相,即使是受苦也是暂时的。”
当晚我和她的男同事睡在一铺床上,我不习惯于和别人一起睡。我在她那个单位里住,实在不方便,也许会给她惹很多麻烦。我猛然想起老杨的家就在早禾水源寨。老杨家里是农民,我也不可能在他家里住下,我来看看杨老伯,礼节往来,并非寻求庇护,暂留而已。
“你这里离开水源寨多远?”我问小朱。夏天,她穿得很薄,曲线曼妙,前凸后翘,玲珑有致,惹人想入非非。
她抚摸了一下头发,眼光带有情意绵绵味道说:“不远,你那里有熟识人吗?”
“我有个很要好的杨老师,他是水源寨的人,他父亲来过二中,我见过一次,他的弟弟修文是我的学生,我想到他那里玩玩。”
小朱想想,就答应了,毕竟我和她还不是朋友关系,住久了惹一些闲话。她带我去水源寨杨老师的家。
水源寨是一个很大的村子,怕有几百户,建筑都是明清时代古建筑,典型的湘南风格。她找得到老杨的家,因为她是当地卫生院的护士,经常下乡,去过老杨的家治病。我似乎听说以前老杨和小朱也曾经经人介绍,谈了一阵,后来无果!所以她找到老杨的家毫不费力。
月明中秋故乡行——(二)蓝山封老先生
下车后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前来迎接我们,太太喊了一句姐姐,我恍然大悟,这就是妻姐,十四年不见竟然衰老如斯,几乎不认识了!
我们寒暄了一阵,妻姐带着我们进了她的家。1998年我来过她的家,今年他老俩口重新装修了一番,很有现代化的气息,和深圳的一般家庭的装修相比,也不遑多让。妻姐夫已经从蓝山二中教师岗位上退休多年,也是白发满头。他比我大几岁,身体比我好,七十多岁高龄还能骑自行车从蓝山二中出发去宁远九嶷山旅游,来回一趟却无啥关系。只是他听力和视力都已经下降,不能上网了。据他说屏幕上的字迹看不清楚了。我看了看他的电脑,还是老古板,多年前的台式机,显示屏为15寸的彩显,和一尊大炮一般几乎占满了桌面。
“你为何不换一个液晶22寸监视器?字迹很大,又不占地盘,现在很便宜,淘宝网上不过七八百元一台,还是名牌?”
“什么液晶显示器?”他不大懂。
“就是和你客厅里那台32寸平板电视机大小差不多,你看电视都没问题,看液晶22寸监视器也应该没问题。我用的都是28寸液晶显示器了。”
他苦笑了一下,没做声。妻姐没有工作,全靠妻姐夫的退休工资养着她,生活十分简朴。有了手机后,老俩口共用,于是便把座机也给撤了。没有座机如何上网?虽然移动给蓝山二中装了3G无线上网校园网设备,带宽可能在20M以上,迅捷无比。比我深圳居住的3000户居民小区还厉害,我居住的小区没有这个玩意儿。可是玩移动的家伙更是费钱,蓝山二中似乎没几个师生用这个玩意儿,老校长家里我去过,他用的电信上网,外甥女婿在蓝山二中教书,家里也用的电信。
中饭已经在连州吃过了。我感到身体十分疲乏。毕竟心脏病人坐车近五个半小时,虽无发作迹象,但是疲乏却是抵挡不住的。于是我便进房休息了。大约下午五点我恢复了疲劳,便想出外溜溜。妻姐夫看见我出外溜达,怕我出意外,于是陪着我外出。
我问妻姐夫,封老先生最近身体如何,他已经八十多了。妻姐夫说他老人家怕不行了,已经站立不起了。封老先生在蓝山二中执教,退休多年,就住在蓝山二中。
今年七月份,一位在蓝山和我一起执教多年老朋友老徐,从长沙打电话给我,说他不久前也来过蓝山,看过老朋友,也看过封老先生,老徐说封老先生老年痴呆,怕来日无多了。老徐在蓝山和我在总市中学一起执教,情投意合,很是谈得来。他是长沙人,湖南师大物理系毕业,教物理。在湖南师大求学时,热爱散打,是湖南师大当时学生散打冠军,几个壮汉近他身不得。后来于1978年调回长沙,以后飞黄腾达,最终在湖南广播电视大学党委书记正厅级位子上退休。他在蓝山学生不少,今年他也回蓝山旅游,他在蓝山的弟子们共有八十多位见到了他,还去了总市中学怀旧,这是他在电话里对我说的。
封老先生和我在1965年便是同事,正宗蓝山人,同在蓝山二中教书。他是初54班班主任,教语文,我是初55班班主任。封老先生脾气温和,从没有见他发过性子,也不曾红过脸大声咆哮和别人争执不休。后来1973年我在总市中学执教时又和他一起共事,在总市公社的小小荒岭上开辟出来新建的总市中学,孤零零像荒岛一样悬在半山坡上。在那里我们一起共度晓风残月,多次品尝夕阳漫天,晚霞似锦的浪漫。共同经历霜风似刀,雪舞苍天的日子。在那里我们忘却世俗,忘却生死荣辱,脱离了红尘万丈,似乎漂浮于无尽的苍穹中,神仙一般。我和老徐与那些正宗蓝山哥们几友谊情同手足。1979年我离开蓝山后,每次我回蓝山都要前去拜访封老先生。
他仍然住在1998年我最后见到他的那所住宅里。没有装修,好像他太太也没有什么工作,靠着他的微薄退休金过日子。房间昏昏暗暗,他老人家坐在椅子上,站不起来,见到我。一丝微笑便上了干枯的脸庞。他认出了我,很是高兴。
“我很想念你,我没有你的电话号码,前些年我总想打电话和你聊聊,现在不行了。”封老先生缓慢的述说,语言很清晰。我怀疑长沙老徐说他老年痴呆了,恐怕不是事实,他的头脑很清楚,毫不紊乱。
他见到我,昏暗的眼睛突然光亮起来,开始回忆他和我的友谊,封老先生是我的长辈,我静静听他念叨过去的事情,我没有打岔,因为述说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运动。他叙事有条不紊,慢慢述说,哪里像一个老年痴呆的人!!
“二狗,你还记得那年在总市中学的雷击事件吗?”封老先生眼睛光亮注视着我问道。
一霎那我的尘封了的记忆便回到了那令人恐惧的1978年夏天总市中学雷击事件。那一次我和杨老师遭到了可怕的雷击,我被打翻在地昏迷过去,不省人事。而老杨,蓝山人,也被打翻在地,浑身燎浆大疱,衣裳粉碎,肋骨断裂几根,面孔乌黑,气息奄奄。
封老先生说,那次是他救了老杨。当时他进老杨的房间,询问他学生作业本的事情,因为封老先生是班主任。老杨便转过身,歪着头,恰巧此刻天雷轰然下降,从老杨歪着头的肩膀上劈下,使他受到如此重创。如果那一下不歪头,雷击从老杨脑袋正中劈下,老杨就没命了!
那雷电顺势从电线传到我的住所,也是无巧不成书,我伸手去关电灯,雷电一下窜入了我的身体,从手指一条红线穿过全身没入地下,我便翻倒在地昏迷不醒。不知过了多久,我醒过来了。儿子和大女儿在旁哭泣,他们都还小,儿子小学一年级。我抱着他兄妹俩说,真要命,差点儿就见不着你们了。太太当时没在家,在总市缝衣社帮别人打工挣点小钱糊口。
封老先生说得清清楚楚,毫无老年痴呆样子。不过说着说着便气喘吁吁了,看来封老先生真的老了,我只好告辞回家,他留我吃晚饭,我谢辞了。
月明中秋故乡行——(三)蓝山杨老伯(上)
从封老先生家里出来,一个后生赶上来叫着我,我一看,很陌生,他自我介绍说他是封老先生的孙子,他说他爷爷想和长沙老徐聊聊,封老先生忘记问我长沙老徐的电话号码了,叫他来问我有没有?我说有,于是我便把长沙老徐的手机号码给了他。看来封老先生还想多和当年在总市中学的同事聊聊天,以慰老怀,毕竟当年我们在荒僻凄凉的总市中学共同执教多年,有一份难以舍去的感情。
总市中学就是1958年削平了一座孤坟累累的乱葬岗而修建的,当初是完小,后来晋升为初中,我去执教的时候办起了高中。那平整的操场上每当阴湿天气,各个长条形棺材痕迹都显露出来, 黑黑的长方形边痕,密密麻麻,令人胆寒!每当夜晚来临,似乎孤魂野鬼就开始四处游荡!
长沙老徐说他在那里好几次深更半夜,阴风惨惨,看到绿阴阴的鬼火在空中飘荡。他也曾听到过一个妇人在他窗下悲泣,吓得他魂不附体。黄加荃老师也附和他的说法。他说他也是一样,听到过好几次,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半夜惊魂,在他窗下悄悄说话,小孩不断吃吃发笑,妇人时而哭泣。老黄多次吆喝毫无效果,时断时续。无奈只好战战兢兢起来用被子挂在窗户上,以期堵住,结果无效。不久故伎重演,说话声、哭泣声穿过厚厚被子直达耳中,凄厉可怖,吓得他魂飞天外。我还好,没遇到过,也许我睡眠极好;也许是当年我和太太都年轻,难免大战不休,嘿咻之后疲乏已极,睡下后便不知东南西北了。
在妻姐夫楼下,我遇到老杨两口子,老杨和我也是几十年的朋友,1965年我在蓝山二中教书的时候和他是同事,在总市中学又是同事,他比我小三岁。他是蓝山早禾水源寨杨家的人。在湖南师大攻读数学,毕业后返回蓝山执教,但是没教数学,却是教俄语,而且是高中部毕业班的俄语。中苏交恶后,俄语停开,他才转回来教数学。在蓝山二中当校长多年,也和我一样退休多年了。
我们有十四年没见面了,但是在网上却有联系。他和我一样,在1978年总市中学教书时,遇到了天劫,同时被雷击,他是最严重的,当时赶紧找人将他送往县城,后来急急忙忙派专车送到长沙,方才捡回了一条性命。我笑着说:“两个遭到天劫而又不死的达人又会面了。”
老杨笑起来,他说他最近第二次又逃脱了天劫,他也是心脏病发作,急急忙忙去了长沙做了心脏搭桥手术,才又一次逃脱死神的追杀。他捞开上衣给我看,一条竖直的刀疤,宛如一条可憎的蜈蚣虫一样,趴在他胸口。
他说他从小腿那里取了一条静脉血管作搭桥用,那条血管很长,他捞起裤脚给我看,估计有30厘米长。我看他现在气色很好。我有一个同事张教授,也是严重心脏病,必须心脏搭桥,他是去北京做的手术,大概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后来痊愈了,还能骑自行车东遛西达,满不在乎。我心脏病发作的时候,他来医院看望我多次。我把这件事说给老杨听,叫他别把这件事上心,没关系的。
老杨笑起来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我一下子怔住了,多年无情的沧桑岁月,没有抹去我对他的父亲杨老伯的怀念。现在看着老杨的笑容,杨老伯的形象一下子从记忆的深处,闪电一样冲了出来,仿佛就回到了四十多年前,1968年血色秋天。那年文革的烽火烧红了中国大地,席卷了几乎所有的年轻人,我也不例外,滚入了血淋淋的文革风暴中。就在那个时候我认得了老杨的父亲,杨老伯。
为何我要进入文革?是否就是因为要保卫老爷子?捍卫老爷子的什么思想?都不是,我没有那么愚蠢。我素来就讨厌老爷子,怎会去保卫他?以后我将在另一部书中要详述我在蓝山文革中的经历。
1968年夏天毛老爷子发布了一条最新最高指示,说什么中国有七亿人口,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工人阶级必须领导一切。在一场和工人老大哥一起开会的会议上,那几个工人趾高气扬,睥睨一切,说你们这些臭老九算什么东西。当时我三十岁,血气方刚,听到他这么一说,我就愤怒已极,把桌子一拍就站立起来据理力争,说:“老爷子算什么工人阶级出身,他是湖南一师毕业的,中专文凭,小学教员一个,从没有做过工。中央文革成员有哪个是工人阶级出身的?江青就是三流电影演员。赫鲁晓夫倒是正宗矿工出身!你们工人阶级算老几?”这句话给我惹来祸事,而且是当众说的。
1968年7月份,林彪颁发了七·三布告,七·二四布告,开始要各地军人掌权,全国军事管制,要全国各地大抓反革命,要结束文革。于是各地军头纷纷抛头露面出来参政,奉命军管各地党政公检法大权。当时蓝山县武装部那些北方佬军头也把蓝山的县委县政府和公检法大权一把抓在自己手里,军管。北方佬军头们在蓝山街上行走,挺胸凸肚,耀武扬威,不可一世,他们就想把我抓成侮辱领袖的现行反革命分子,拿我来立威。当然那些北方丘八想把我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还有一些其他原因,此地不再详述,但是主要便是这条,判刑的时候我就是戴着一个侮辱领袖犯,现行反革命分子罪名。
我很敏感,1968年八月下旬我便发觉了这个阴谋,有一个无形的网在我头上结成,越来越大,越来越密,笼罩一切,似乎无缝可钻。于是我便开始了逃亡。起初没有目的,因为当时和现在不一样,没有什么凭身份证便可走遍全国。那时候是凭介绍信方可在各地大大小小旅社住宿。国家干部从单位开介绍信,要单位领导同意;农民从公社开介绍信,要公社党委同意。介绍信上注明去的地点,以及介绍信使用期限,过期无效。老爷子这一手不仅控制了几亿农民流动,也控制了成千上万的国家干部流动。我没有介绍信,只好在蓝山县乡下胡乱闯荡。
我是异乡人,在蓝山举目无亲,父母双亡,弟妹都在四川,原先的女朋友已经分手7年,1968年我尚未有对象。我在蓝山二中初55班当班主任的时候,班上有一个朱姓小女生,就是蓝山县城关镇的人。我家访时遇到过她的姐姐,她的姐姐豆蔻年华,是一个护士,也算是一个靓女,婀娜多姿,曲线玲珑,凸凹分明,魅力无穷。我当时也对她也有点意思,但是没有明说,她恐怕也有察觉。她当时在早禾公社卫生院工作,曾经邀请我去她那里玩,但是我没有去。
我开始逃亡,第一站便是想到早禾卫生院去看看她。我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蓝山二中,去到了早禾卫生院。小朱看到我来了很是高兴,于是去新圩买了鸭子、猪肉回来亲自动手杀鸭子,炒菜忙个不停。
她的一个男同事也陪着我一起喝酒聊天,我很坦率地给她说,我现在的情况很不妙,有人可能对我下杀手,正在密谋布下天罗地网,想网住我宰掉。她安慰我说不要紧,这里很偏僻,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或许过几天政策变化了,你就无事了。她说:“你不象一个短命的相,即使是受苦也是暂时的。”
当晚我和她的男同事睡在一铺床上,我不习惯于和别人一起睡。我在她那个单位里住,实在不方便,也许会给她惹很多麻烦。我猛然想起老杨的家就在早禾水源寨。老杨家里是农民,我也不可能在他家里住下,我来看看杨老伯,礼节往来,并非寻求庇护,暂留而已。
“你这里离开水源寨多远?”我问小朱。夏天,她穿得很薄,曲线曼妙,前凸后翘,玲珑有致,惹人想入非非。
她抚摸了一下头发,眼光带有情意绵绵味道说:“不远,你那里有熟识人吗?”
“我有个很要好的杨老师,他是水源寨的人,他父亲来过二中,我见过一次,他的弟弟修文是我的学生,我想到他那里玩玩。”
小朱想想,就答应了,毕竟我和她还不是朋友关系,住久了惹一些闲话。她带我去水源寨杨老师的家。
水源寨是一个很大的村子,怕有几百户,建筑都是明清时代古建筑,典型的湘南风格。她找得到老杨的家,因为她是当地卫生院的护士,经常下乡,去过老杨的家治病。我似乎听说以前老杨和小朱也曾经经人介绍,谈了一阵,后来无果!所以她找到老杨的家毫不费力。
月明中秋故乡行——(三)蓝山杨老伯(中)
小朱带着我找到杨老伯的家后,杨老伯不在家,但是老杨的弟弟修文在家。他一看见我来,便高兴万分,前来拥抱了我,这是蓝山所没有的礼仪,也许是看了苏联电影片子受的影响。
修文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学生,忠厚老实,我晚上每每从老杨在二中宿舍门口过的时候,经常看见他在他哥哥房里苦读,那时学生宿舍已经熄灯。他是当时蓝山二中高10班的学生,毕业班,如果不爆发文革,他会参加1966年高考,可惜他失去了这个机会,和他同学小李一样,蹉跎了十年大好青春年华。我虽然没有直接教过他,但是我是当时学校的老师,又是他哥哥的好友,他和我熟稔是在所必然。
他也认得小朱,亲切地招呼小朱,把我和小朱,带进了他家。
“我爸不在家,赶塘村圩去了,怕傍晚才能回来。”他有点愧疚地说。这时一个老太太出来了,头发斑白,但精神矍铄。她看见小朱便亲切地和她打招呼,她认识小朱。修文便忙忙地给她介绍:“这是我哥哥的好朋友,二中老师,大名鼎鼎的王二狗。”
老杨和修文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所以我也向她老人鞠一个躬:“我是王二狗,来看看老杨的老爸和你老人家,叨扰了,很抱歉!”
他妈妈有点紧张,但是也很从容:“快坐快坐,你是稀客了,没来过我们家吧,我去炒油茶!”我和小朱找了一张凳子坐下。我打量了老杨的老家,很宽敞整洁,打扫得也很干净,看来老杨的继母也是一个很能干的女人。她家住的是火砖房子,有好几间。他们几弟兄一人一间都不成问题。那时,有火砖房子住的都是生活相当富裕的农民。或者祖公老子发过财,起过火砖房子,后来子孙因种种缘由破落了,衰败了,但是房子依然在。或者五十年代初土改时打地主十分卖力,立有大功,得到了某集团的赏赐,住进了火砖房子。那时一般农民住的房子大都不用砖,而用黄泥巴夯实了的土墙建造的瓦房,蓝山话叫做“斗墙房子”。
那个时代蓝山农村盛行喝油茶,大凡客人来了都是必须先炒油茶以招待客人,然后才是论及喝酒吃饭。也许当时农民生活贫困,没有钞票购买糖食果品放在家里以待客人的缘故吧!杨家老太太也不例外。
1963年八月我刚到蓝山时,第二天就被组织部分发到竹市公社,就是蓝山话竹管寺的小镇,当县委工作组成员。我冒着暑热带着行李到了竹管寺后,在竹管寺坐镇的县委工作组老大是当时县委常委、组织部长邓胜友。他个头矮矮的,大肚腩,腰围了一条牛皮带,皮带上插满了子弹,一条五四手枪别在上面,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凶悍无比,大有一言不合就可以立马将你从地球上抹掉之势!当时只有县委常委才有资格携带手枪。他二话不说,直接命令我下到附近一个姓黄的小村子,当驻村工作组成员,吃住都在贫中农家里,非开会不得回公社吃住。那个黄姓小村子很小,将近五十年岁月过去了,名字我忘了,好像是五方塘黄家,不是黄二十八那个巨无霸似的黄姓村子。我在那里第一次喝到蓝山特产炒油茶。
蓝山农村当时习惯,厨房就在客厅中,不像现在蓝山农村厨房和客厅是分开的。那个时代,蓝山很落后,一般农户煮饭都不用灶,就是用一个铁三角架支撑起来的一个铁环就当着灶了,放在厅屋墙壁边。炒菜用铁锅,而煮饭则用铁鼎锅,鼎锅这个古代玩意儿现在在蓝山农村可能已经绝迹了。煮饭炒菜,把柴火或茅草点燃后塞在铁三角下,轰轰地燃烧起来,满屋是烟。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妈妈炒油茶。
油茶,就是用蒸熟了糯米晒干后收藏起来备用的干熟糯米,蓝山人叫做洞米,以及黄豆,花生米,豆子,玉米,糯米粉制作的小糍粑,也有用面粉制作的小面团卷,……。依次用烧滚的茶籽油炸一次,然后将热油倒出,在滚热的锅内放上蓝山土茶叶炒一下,好像是那种大叶青茶,现在蓝山农村似乎没有了。然后放入水,煮沸,再放点盐。再用碗将上述用滚开的茶籽油炸好了的洞米,黄豆,糍粑等等,随客人意思放入碗中,添加滚烫的油茶水就成了蓝山特有的油茶,客人一边喝油茶,一边和主人聊天。穷苦人家没有那么多油,也没有那么多添料,一般就是一点洞米和玉米。油少了,不能炸,只好炒,玉米炒得黄黑黄黑的,要一口钢铁般的利牙方能嘎巴嘎巴咬得动。
开头我来蓝山时一点喝不惯,后来喝惯了也觉得很有滋味。可惜的是,现在这个传统已经在蓝山根除了,这次我来到蓝山,也到过农村,想喝正宗蓝山农村炒油茶,但没有一家有炒油茶待客的。炒油茶也随着时代前进,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绝迹于蓝山城乡了。相反从来不喝油茶的永州市江永县,网上据说有了一条油茶街,全是卖油茶的,客人慕名而来,摩肩接踵,喝得兴高采烈,生意兴隆!
小朱和老杨的继母很是聊得来,这个蓝山漂亮女孩交际手腕很强,和谁都可以聊天,巧笑倩兮,美目流盼,边喝油茶边和老太太聊个不停,时而低声述说,时而两人同时发笑,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女人也能叽叽喳喳聊个半天。
我则心绪不宁,有点坐立不安。那些北方丘八撒下天罗地网追捕我,明显的想杀掉我来立威!
1961年我在北京公安部十二局工作时就公开攻击过毛老爷子,说他年纪大了糊里糊涂的,什么亩产万斤鬼话也相信,弄得全国没饭吃,饿死那么多老百姓。那一次公安部十二局就打算以现行反革命罪名抓捕我,后来材料报给公安部领导审批,公安部徐子荣副部长出来保驾,他是当时中共中央候补委员。我不认得他,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看了我的材料,也许他有同感,于是说,这个小鬼很有才华,说错话不要紧,不能抓,让他下去农村锻炼,这样我第一次逃脱老爷子铁腕捶杀,来到了蓝山。而徐子荣副部长在文革一开始,在公安部几位副部长中第一个被隔离审查关进秦城监狱,1969年6月死在秦城监狱中。
那些丘八看了我的档案,看见我又在攻击老爷子,而且是明目张胆在公开场合就这么攻击,那这个兔崽子一定在背后讲了很多不为人知的攻击老爷子坏话,只要抓了他,把他关进牢里,再用强大的压力逼迫那些和这个反革命玩得来的人,要他们交代我对他们讲了什么攻击老爷子的怪话,就可以立即将我判处死刑,没有什么客气话可讲,当时形势就是这样的。
小朱看了看表,说:“快四点了,我要回卫生院,还有几个住院病人要打针。”老太太执意要留她吃晚饭,她谢绝了。
她回头看了看我,妙目含情说:“你也回去吧!”她的两个眼眶似乎饱含着泪水,殷殷期盼着我回答可以。
但我说我不回去了,我就在杨老伯这里玩几天,然后离开早禾。
“你要去哪里?”她娇喘吁吁的说,神情很紧张,饱满的胸脯波浪般起伏。
“我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她快哭了,想了半天,说:“我每天过来看你,陪你聊聊天免得你寂寞!我还想去县里去打听一下现在的形势,回来再告诉你。”
我和她没有朋友关系,这是第一次和她单独相处,以前也没有和她讲什么话,只不过心有灵犀一点通而已。但是我没有担心她会背叛我,会去县里告发我在早禾,然后踩着我的头升官发财。蓝山人很多都是十分善良的,待人很真诚,我大胆相信这一点,毕竟我在蓝山上上下下生活了五年了,接触了不少蓝山人。
没多久,杨老伯赶圩回来了,这个慈祥的老人,提着几斤猪肉回来的。他认得我,一看见我在他们家里,他就喜笑颜开,连连说:“二狗你来了,修鹏没和你一起回来?”
我笑着说:“没有,我一个人来的,修鹏不知道。”(未完待续)
月明中秋故乡行——(三)蓝山杨老伯(下A)
杨老伯是一个比较喜欢讲话的老汉,虽然不是夸夸其谈,但是讲话很有条理,偶尔蹦出一句话来会让你思索良久方才豁然开朗。他的眼睛并不像蓝山农村里多数老汉一样,散乱,浑浊,给人一种老了,糊涂了的感觉。他的眼光深邃,明察秋毫,象利箭一般。他看人一眼,尽管他不说什么话,笑眯眯的,却好似能洞穿你的肺腑,你所想的一切,他都知道一样似的。我很惊异,怎么蓝山农村里竟然有这样一个奇人?
我从来不妄自尊大,目空一切。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农村里会藏龙卧虎,有那么多草莽龙蛇潜踪匿影,枭雄辈出,会弄得古往今来当局者焦头烂额。因为我生在大城市,长在大城市,在1960年前没有到过农村。1960年我从中央公安部十二局下放到了陕北洛川县土基公社白家马村劳动锻炼,那一年才真正到过农村。可惜那一年正逢全国大饥荒,我在那一年没有好好观察过陕北农村。那一年我为抵抗饥饿,竭尽了全力和死神搏斗,吃过草根树皮,吃过树叶麦糠,吃过风干病死的牛马肉,一天两个黑豆馍吃了将近四个月,我没有饿死在陕北农村,也算是命大了。
晚餐桌上老太太精心炒了几个菜,很辣,里面炒的是新鲜蓝山土猪肉,有一股特异的香味,很合我的胃口。这种屁股尾巴上有个圆圆的黑疤,身上黑白花纹相间的土猪,怕也在蓝山绝种了。杨老伯拿了一大瓶正宗蓝山土米酒,浓郁的酒香一阵阵漂浮于空中,正宗农家菜香味惹得人食指大动,残涎欲滴。
我求学时滴酒不沾,后来在北京学会了喝啤酒,到蓝山后学会了喝米酒。蓝山米酒好喝,但我的酒量很小,喝几杯便醉眼惺忪了,于是我和杨老伯聊起天来。
“今天塘村闹子有很多民兵背着枪在巡逻盘查,和以往大不一样。”杨老伯说。蓝山土话称农村赶集叫做赶闹子,集市叫做闹子。为了让非蓝山籍的读者读起来方便,以后我把蓝山人讲的话用官方语言表达,不用地方方言。呵呵!
“神仙在打架!”我笑着回答他。
那个时代没有互联网,没有电脑、手机,更没有IPHONE4、IPAD。消息极端闭塞。除了湖南日报一家独大外,也没有别的什么早报、晨报、晚报等等可得到不同渠道的信息。消息都是官方的,官方封锁了一切信息来源。带短波的半导体收音机虽然有了,但是价格昂贵,要我四个月工资不吃不喝才能买一台,折合现在低层打工佬工资差不多一万三千元。没有带短波的半导体收音机就根本无法收听VOA和BBC。即使收听了也是一种逆天大罪,叫做收听敌台,现行反革命罪,现在叫做颠覆国家罪。
但是文革却冲破了官方的信息封锁,是大佬们始料未及。铺天盖地的大字报,传单滚滚而来。而蓝山有很多学生在北京长沙求学,他们发回给母校学生的传单、小道消息多不胜数。尽管这些传单和小道消息,内容是是非非真假莫辨,但是从我的敏锐观察力和判断力来看,老爷子是想让文革收摊了。而林老爷子则雄心勃勃,想夺军队最高指挥权。他迈出了第一步,借口平息武斗,颁发七·三布告,七·二四布告,要全国各地军头出面干政,实行军管,把各地党政公检法大权纳入各地军头手里,铁血镇压各地反对派,以杀立威。他这样做,老爷子和他的太太允许吗?鹿死谁手?
杨老伯也是一个神人,他听我一说神仙在打架,便仰起头问我:
“哪边赢?”
“呵呵,天机难测,我太年轻,不知道输赢结局。”
杨老伯哈哈大笑:“来来来,喝酒喝酒,爽快!”
于是杨老伯开始讲他自己的一些经历。他并非是一个单纯种田的农民,和蓝山大多数农民一样,也做生意,具有商人头脑。一般农民就是在自己附近的集市上出售自己的农产品,换回自己需要的东西。杨老伯不单是这样,还在湘南第一大农贸市场塘村圩,买了一间铺面,在那里做起了生意。好像他还说过他去过很多地方,郴州,长沙都去过,见多识广。
他多次对我说过他不识字。不识字的人搞高科技,造原子弹是绝对不行。但是不识字的人混乱江湖,屠戮众生,血洗天下,登台拜将,封王封侯也不是不可能的。中国历史上从古到今有很多这样不识字的狠角色,横行天下,所向无敌!识字不多的人做生意蒙骗高学历的精英,如今在中国比比皆是,屡见不鲜。
当晚我们吃得很尽兴,欢声笑语不断,杨老伯很风趣,喝了酒更是话多,可是我从头到尾没听到他胡言乱语过,好像是醉了,其实我觉得他是没醉,是故意装醉。呵呵!
第二天,小朱没来,我猜想她是去县里给我打听消息去了。我是蓝山北方佬军头追杀的对象,她是一个柔弱的女孩,知道这一些,也知道庇护我会遭到什么样的风险,她冒险去城里帮我打听,我很佩服。
第三天下午,小朱来了,她换了一件衣裳,聚酯纤维的,那时候化纤是非常时髦的。衬托着她丰满的身段,满室春光,妙不可言!她见了我,也是很高兴,眼睛一下子就变成了月牙形,她悄悄对我说,你没事吧。我说没事。
她接着告诉我,她去县城打听了情况,形势很严峻,到处贴满了打倒现行反革命分子王二狗的大标语。丘八们派了毛泽东思想工人宣传队进驻蓝山二中,所有蓝山二中的教师陷入恐怖的海洋中。到处追查你的下落,他们说你怕是逃回四川了。
她一点不惊慌,她不断安慰我,说不要紧,蓝山城里从没有发生过武斗。她的家就离开二中不远,十分钟即可到达。她在二中有熟人,而且城里她的闺蜜也很多,消息灵通。
“你搞过打砸抢吗?”
我笑起来说:“你看我是象那么一个莽撞无知的匹夫?”
“我看也不像!”她娇笑着说。
“你批斗过走资派吗?”她又问。
我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我说我从没有批斗过走资派。
蓝山二中老校长兼党支部书记陈家麟,和我很是友善,1965年大年三十,我是异乡人,客居蓝山,无亲无故,他邀请我去他家过年,他是郴州人,中山大学毕业的,和我很谈得来。1949年前他打过游击,算是老革命。文革风暴中,我在二中从没有批斗过他,而且别的怀有私人恩怨老师要借此发难,要狠狠批斗他,我都制止了。我没有别的什么原因,也不是他请了我吃了年夜饭我才徇私包庇他,因为我看他就是一个老实人,不是什么坏人。我自信我有这个眼力!什么打倒走资派,全是老爷子昏聩了,在胡作非为,作践中国!
1967年初,蓝山县委第一书记李兆瑞被打倒,造反派不断来人揪斗他,五花大绑,跪在台上,汗流浃背,面无人色,痛苦万分。我看了于心不忍。有一天我特地去他家里看望他,他住在原蓝山县委一间小宿舍里,很是简陋,房间估计只有三十平米。他和他太太住在一起。他一看见我闯进来,就有点惊慌失措。他的太太请我坐下,给我倒了一杯茶,他夫妻俩不知道我为何来这里找他,以为大难临头,脸色苍白,簌簌发抖。我笑着问他,你过去执行的那些东西,是上级布置的吗?他说是的。
“你怀疑过那些东西是错误的吗?”
“我哪有那个胆量去怀疑,只是想方设法如何把上级的指示圆满贯彻下来,做得更好!”这是某集团官场上的官话,意思就是更加卖力拍马屁,以博得大佬的欢心,升官更快。
我说既然这样,你就没有什么过失。
“你吃不吃狗肉?”我突然问了一句。
他有点莫名其妙,不知我为何问这个问题。“以前在北方家乡不吃,到蓝山后也吃惯了。”
“我也一样,在四川和北京我从没有吃过狗肉,来蓝山后,才开始吃的,蓝山人炒狗肉可以说是天下一绝。非常好吃。这样吧,明天你和县委潘小芳副书记到我二中劳动,任何人想揪斗你,都必须得到我的同意。我们叫蓝山城关天狗崽杀一只狗,他来炒,他是蓝山城关专业屠狗户,走到哪里各色各样的狗都蜂拥而出,狂吠不已!炒狗肉手艺是城关第一。我们一起喝几杯!”
以后李兆瑞两人就在二中劳动,舒舒服服过日子。凡是想来揪斗他的我都交代不得五花大绑,不得武斗。
“要是你们动了刑,武斗这两人,别怪老子红着眼睛不认人,你们看着办吧!”那些头头唯唯称是。
后来快过年了,二中杀了一条狗,请了天狗崽来炒,我没有去陪他们吃,因当天检察院副检察长曾德志请我吃饭,他和我是铁杆哥们儿。
小朱听后笑靥如花:“你干嘛这样做?”
“我是一介书生嘛!”我也哈哈大笑起来。
月明中秋故乡行——(三)蓝山杨老伯(下B)
老太太听到我和小朱在房里笑声不断,于是进来看看。小朱很有礼貌的给老太太打了个招呼,老太太似乎很喜欢小朱,和她很谈得来。她俩在一起又是嘀嘀咕咕说过不停,我也很惊奇小朱的外交手腕。现代一些潮流女孩多半冷傲无比,自持貌美如花,故意装出淑女派头,两眼朝天,看谁都不顺眼,没有一点外交手腕。要说外交手腕的话,便只剩下衣着暴露,甚至X露出镜,最终出卖自己的X体搞外交,真是不幸!
小朱说她上午卫生院里很多乡亲来看病,打针,而住院的也要按时打针。那个时代不时兴打吊针,都是肌肉、皮下或静脉注射,打针很快,不存在换药水的事,病人也不必长久在医院呆着,烦躁地注视那吊针药水一点一点地往下滴。上午她很忙,抽不出空来看我,只有吃过中饭后没什么人来卫生院,她才有空匆匆忙忙来看我陪我聊天,下午又要急急忙忙赶回去。每每她来,老太太都死活要她留下吃晚饭。我也没有劝她留下,她卫生院的事情多,她一个护士,还权当医生用,丢不开,能来看我,陪我聊聊天已经是很不错了。
“吃过晚饭再走吧,有菜,有酒,晚上叫修文送你回去。”老太太说。
“不了,真的有很多事。”小朱一脸无奈。
她走了,渐渐消失在我的眼中,那浅红色的化纤衣服似乎还在眼前,那种女孩的特有体香依然残存于空中,丝丝缕缕,熏人欲醉,弄得我灵魂儿出窍,飘散于苍茫无尽的虚空中!
我突然想起,草莽龙蛇,绿林英豪多如牛毛。但草莽之中何尝不是有绿林女杰呢?一个女人,置生死于不顾,起于青萍之末,搅得周天寒彻!在中国漫长历史上有的是,例如西汉末年大乱天下赤眉军中吕母,山东响马杨妙真,唐朝红线女,水浒传里孙二娘等等!如果老爷子不在了,没有一个铁腕人物坐镇他的江山,五十年后,一百年后真的天下大乱,遍地狼烟,温柔体贴像小朱一样的蓝山女孩中会不会又出一个女响马呢?我不知道,但是上帝一定知道,天,一定知道!
小朱走后,我回房里躺在床上。九月初了,蓝山天气室外还很热,室内却很凉爽了。杨老伯和他的几个儿子出工去了,没在家。我想起了小朱刚才和我讲的话。我知道,当时蓝山武装部北方佬姓宋的老大,和政委姓兰的老二,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非常厌恶宋老大,这个北佬肥肥胖胖,一肚子民脂民膏,又愚不可及,讲起话来词不达意,啰啰嗦嗦,和女人一样。这样一个人居然当了蓝山军头老大,天之不幸。
1967年八月中旬一天,零陵地区造反派纠集了几百人,携带各种轻重武器,乘坐十来辆大卡车,突然来到蓝山,鸣枪进城,包围了武装部,吓得宋老大兰老二魂不附体,乖乖缴械投降,把自己的枪械子弹和所有武装部战士枪械子弹拱手相让,送给了那些零陵地区造反派。那些家伙抢了枪后,朝天鸣枪,噼噼啪啪,扬长而去。不幸一颗流弹击中了一个蓝山小孩,血流满地。彪悍凶猛的蓝山老百姓马上上前把车子团团围住,不让走。无奈,零陵地区造反派中带队的刘姓老大只得留下来把小孩送进医院诊治,所幸未伤到要害,于是老百姓扣住刘姓老大不让走,他无奈便只好留下来照顾小孩,而其余的人,蓝山老百姓也不多留难,让他们走了。
这些事与我们无关。我不认识这些人,也从未和蓝山以外的什么人联络过,或依附于他人麾下,成了别人的走狗。我有我的独立人格和眼界。刘老大他们来也从没有给蓝山什么人打过招呼,是突然而来的。在他们眼里,蓝山造反派都是土鸡瓦狗,小小泥鳅河虾,不值一提。
出了这件事故后刘老大不得不滞留蓝山,他有点恐惧,于是找人打听蓝山造反派老大是谁?在何处?有好事的人,便带他来找到了沈福生,老沈听了后,带他来找了我。我看了看这个刘老大,相貌猥琐,矮矮个子,品位低下,是一个愚蠢的家伙。讲话不是零陵口音。我父亲是零陵人,直到去世都是讲零陵土话,我听得懂零陵土话,但是不会讲。他说他是邵阳的。我看都懒看得他,不想搭理他,和这种人讲话难费精力,降低了我的人格。我说你找一个旅馆住下,那个善后的事情你自己处理,你是零陵地区邮电局的吧,多少医药费你们自己掏,我们穷得很,无钱帮你付费,如果你们不掏钱付账,我去你们地区邮电局讨要,看你怎么办!刘老大无奈,预付了五百元给医院。在蓝山城住了一天,看见那个小孩无大碍,小孩的父母也善良,看看五百元也够了医药费营养费,便没有敲诈刘老大,放他离去了。
1967年夏天,全国烽火连绵,造反派到处抢枪,相互开枪血战,杀红了眼。我从没有起过念头去抢什么枪。老爷子把枪杆子视同生命,他玩了一辈子枪杆子,说甚么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他可从没有说过什么选举出政权。你去抢他的枪无异于送死。我不会上这个当。
殊不知武装部宋老大,兰老二吓破了胆,因为他们在武装部里天花板上还藏了不少枪支弹药,他们怕其他地方的造反派再来武装部抢枪,和他们战士一言不合发生武斗,血流蓝山。同时又想出一个嫁祸于人的阴谋。于是这两个老家伙商量之后便派遣一个陈姓参谋于第二天清晨朦朦亮,身着便衣来到了二中。这个人以前我认得,点头之交。他找不到我的宿舍,但是找到几个学生,学生带他找到我,对我说,武装部还有一批枪支弹药藏在天花板上,武装部党委决定,把这批枪支弹药让你们取走,放在你们那里保管,上午十点钟你们来武装部来拿,你的意下如何?
我想了一下,这里有很多风险,枪支弹药放在我们这里不妥。一来我对此毫无兴趣,二来要是别的地方造反派再来蓝山抢枪,不是我们就当成了替死鬼,万一打起来了,出了人命,宋老大不是在旁边看笑话!即便是别的地方不来,蓝山县其他造反派看了眼红,不是更多摩擦发生?
“你有没有武装部的正式介绍信,信中说明枪支弹药是委托我们保管的?”
“我们相信你们,我就是武装部党委派来的。你们也要相信人民XX军。”陈参谋说。
“那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得和其他人商量一下才能决定。”
月明中秋故乡行——(三)蓝山杨老伯(下C)
陈参谋于是回武装部了。我当即把此事告诉了蓝山二中老师沈福生和检察院副检察长曾德志,我们是蓝山造反派三大巨头。老曾随即通知了蓝山县直机关和城关镇的各单位造反派老大,以及蓝山县委副书记县长盘进魁(蓝山人),县委副书记申林山,县委办公室主任颜昌恒,县委工交办主任于溪广,县委财贸办主任陈扬球(蓝山人),县人委科长徐利民,还有一些蓝山学生一起来议定此事,他们都是我们这一派的重要人马,也和我很友善。
我不会讲某集团的官话,也十分讨厌讲这种八股式的官话,于是便由副检察长曾德志出面主持会议和讲话,我记得是在县委招待所会议室开会的。曾德志把陈参谋对我说的话原原本本给他们讲了。
“去还是不去?”老曾问在座各位。
当时那次会议上各单位老大和那些做官的,他们参加文革各个怀着不同的想法,我看除了我之外,多数还是上了老爷子的当,怀着保卫老爷子,保卫老爷子的什么思想参加的。同时也迷信了老爷子的鬼话,什么【党】卫军的丘八是最伟大的,最可爱的人。《孙子兵法》上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兵不厌诈”,“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凡是拿刀拿剑拿枪杆子用兵打天下的,都逃不脱《孙子兵法》所发现的铁的规律。相信丘八的话是最愚昧的。
会议进行的同时,武装部王副政委还来到会场,亲自复述了宋老大他们党委的决定,并且还说,下面民兵也还有不少枪支弹药,晚上你们下去收回来吧,武装部派人和你们一起去,收回来后你们一起保管。
我的那些哥们儿当时听到武装部党委要我们保管武装部的枪支弹药,个个都像是吃错了药,打了鸡血针一般,红着脸,兴奋已极,躁动不安。除了我之外,纷纷表态,支持武装部党委决定。最后我说我服从你们的决定。但是我不参与,也不下乡收取XX弹药,我本人绝不使用和保管任何枪支弹药。当时那些哥们儿热烧得晕了头,和正在打架的公鸡一样,根本不问我为什么不去,不使用,不保管,轰然散会。
一年后,1968年七月林老爷子决定军管各地,八月份蓝山丘八宋老大也出来抓了权,于是他们改口说我们抢了他的枪,矢口否认是他们通知我,要我们保管武装部的枪支弹药。连那个什么王副政委,在众目睽睽下来到了会议室要我们去下乡去收缴民兵的枪支弹药,也矢口否认他说过。陪老曾他们下乡的武装部干部也翻脸不认账,说他没去。这些丘八们人格上的卑鄙,可见一斑。
那些丘八在老百姓中利用人民XX军的声威,哄骗了蓝山老百姓,说我们抢了他的枪,而且不容分说就想抓捕我,不让我有任何机会申辩。但是后来他们弄清楚了,我没去抢夺,没保管,没使用任何枪支弹药。他们没办法以此为借口惩治我,只好扣上侮辱领袖,现行反革命分子帽子想把我先抓起,再来对其他人搞逼供信,让他们供出我说了哪些攻击伟大领袖的话,以恶攻罪,一枪打爆我的头。
我在公安部呆过,在蓝山县公安局呆过,我知道我当众说“老爷子算什么工人阶级出身,他是湖南一师毕业的,中专文凭,小学教员一个,从没有做过工。中央文革成员有哪个是工人阶级出身的?江青就是三流电影演员。赫鲁晓夫倒是正宗矿工出身!你们工人阶级算老几?”这些话,根本就够不上恶攻罪。宋老大无疑相信,既然这个兔崽子在大庭广众中都敢说老爷子的怪话,背地里一定说过更恶毒的。他没有猜错。我的确是讲了很多,但是和谁讲的呢?他不知道。他以为我一定和那些我的铁杆哥们儿讲过。但是他失算了!我从没对他们讲过,他万万猜不到我和哪些人讲的,他白费了力气。
在杨老伯回来前,我在房里静静思索了很久,得出结论,我的生死操在那几个蓝山人手里,他们听我多次讲过许许多多攻击老爷子,攻击林老爷子,攻击老爷子太太的话!只要这几个人不招供,我的脑袋就不会被打爆。宋老大不管怎么样一定会抓我判刑,即使不够判刑条件,他也要判我的刑。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枪杆子才是硬道理。我必须暂避锋芒,此刻宋老大鬼火在冒,等一两天再回去。我最后做了决定,暂时离开杨老伯的家,离开蓝山。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把我的决定告诉了杨老伯,我说我要离开几天,去看我的朋友,说不定还会再回来,时间不定。杨老伯毫不惊诧,他预感了这件事,他只是笑笑说:
“你没事的,多半受点小挫折。”杨老伯不急不缓地说。
“我认不得字,不像你们有那么多的学问。事情总是有变化的。你不要紧张。你说中国有多少人口?”
“将近七个亿吧。”
“七亿人就有七亿张嘴巴,要是强迫这七亿张嘴巴都说那几句同样的话,行吗?这是逆天而行,天意绝不允许的。局势总会变的,你受点苦无妨!”杨老伯晃了晃脑袋,边喝酒边说。到现在我还清楚记得他讲话时那副神情。
我听了后细细品味他的意思,想通了后惊得差点儿跳起来。我怎么小看了这个朴实无华的老农民呢?他说的这些话,寓意深远,哲理无穷。这是中国两千多个县里面一个普通县里农村不识字的老人呀!按照农村里迷信的说法,他是泄漏了天机。
其实我是井底之蛙,哪里晓得农村还有这样一些聪明人,小觑了中国一个县。汉高祖刘邦,安徽沛县人。起家造反的时候,那些谋士猛将中与他同一个县里的人很多,例如著名的第一谋士萧何、大将樊哙、大将曹参、以及那些勇猛善战的大将军们王陵、周勃、周亚夫,都是和他同一个县里出来的,都是沛县人。樊哙在刘邦县里是一个屠狗专业户,就是一个以杀狗卖狗肉为生的一个人,在沛县江湖上籍籍无名。他跟着刘邦大乱天下后,连鸿门宴上楚霸王项羽也称赞樊哙说:“壮士,赐之卮酒。”“赐之彘肩。”樊哙鸿门宴上大碗喝酒,大块啖肉情景被司马迁描绘得栩栩如生!
刘邦他老婆吕后想当女皇。她老子是山东单县人,后来避仇迁居沛县,吕后算是山东人嫁给了安徽人刘邦做老婆。刘邦临终之前,他老婆吕后问他身后国家大事,接班人如何安排。刘邦说了几个接班人,都是他一个县的老乡,例如萧何,曹参、王陵和周勃。最后他说:“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刘氏者必勃也!”。根本就没提及他老婆吕后在他死后如何如何安排。看来刘邦连自家老婆都信不过,老乡他还是信得过的(司马迁,《史记》,高祖本纪)。
刘邦咽气后,吕后玩了各种阴谋,采取非常的手段篡了权,当了女皇,大封她的家族成员为官,把刘氏江山变成了吕氏江山。吕后一死,周勃联合陈平杀掉所有吕氏家族成员,灭了吕氏一族,恢复了刘氏江山。这完全应证了刘邦临终前所说的那句话——安刘氏者必勃也!
中国一个县里岂乏能人异士!老爷子不也是从小小湘潭县农村偏远山区韶山冲里出来的吗?他的家离开湘潭县城百多里,19岁才到县城念高小。如今一些精英们热脸贴洋人冷屁股,看不起这些农村草莽龙蛇,一味采取高压维稳手段,迟早要吃大亏。
第二天清早我便离开了杨老伯的家,也没有通知小朱。那天天气晴好,万里无云。我去哪里呢?我想先去郴州,到了郴州再说。我身上还有两百多元,去北京的火车票那时只要20元。我到了塘村圩后,想搭长途车去郴州。不料塘村圩没有长途车到郴州,只有蓝山,临武有过路车经过。当时形势十分紧张,无数民兵带枪在汽车站挨个盘查。我便放弃了坐长途,想一路玩玩,步行去郴州。
我一路走,一路胡思乱想,没有心情去欣赏湘南初秋田野的绮丽风光。我去哪里呢?有必要离开蓝山吗?宋老大这条蠢猪能够奈何我?老爷子和他的太太能容许林老爷子这样胡搞?即使现在宋老大得势,只要那几个蓝山人不出卖我,我至多坐牢吃亏几年,性命却无忧。老爷子快八十了,林老爷子骨瘦如柴,一阵风就可以刮倒似的,江青,一个电影三流演员想坐江山是不可能的,我还年轻,刚三十岁,年轻就是本钱,这是他们万万不及我的。
马路上,不断有民兵盘查。神仙打架,中国变成了战争状态,寸步难行。幸好我有工作证在身,加之书生气质,不像为非作歹的匪徒,那些民兵也未对我留难。快到桂阳了,我疲乏了,于是在一家小镇的小旅社住下了,时隔四十四年了,那小镇的名字忘了。老板也未对我盘查,看了我的工作证,又看了我一眼,就登记给我了房间钥匙。晚上我作了决定,在这里休息几天,等宋老大气势低落的时候回去。不回去,宋老大还以为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敢回去。不回去,一些老嗨就把什么坏事都往我身上洗,权衡利弊,我最终决定回去。
我悄悄离开蓝山时,刚刚收到大妹妹从北京寄来的来信,说她要结婚了。她是1966年大学毕业的,呆在学校里待分配。我很疼爱我的大妹妹。我不会过日子,和弟子们吃吃喝喝,就是月光族一个,根本就没有什么钱存下来,也没有什么东西可送给大妹妹的,心中惭愧得很。口袋里的两百多元是零陵地区造反派刘老大汇给我的,意思是如果那个受伤的小孩医药费不够的话,就要我代付。我去了医院,说是那小孩老早就出院了,账已结清,这笔款就留在了我的身上。
我决定回蓝山去。于是我就在那个小镇邮电所把这笔款汇给了大妹妹。不知道她收到没有?以后我也没问过。剩下二三十元,我在小镇上喝了酒,品尝了当地佳肴,呆了两天便动身步行返回蓝山。
小说乎?纪实乎?惊心动魄而又春光旖旎啊!不管多动荡的时代都有美好的回忆。。。。。。今日之蓝山江湖,亦是暗流涌动,不亚于老先生当年遭遇之凶险。。。。。那些纯粹的人那些有勇气的人亦是生生不息!中国民主监督与促进志愿者泽侍卫向老先生问安!祝好!
月明中秋故乡行——(三)蓝山杨老伯(下C)
陈参谋于是回武装部了。我当即把此事告诉了蓝山二中老师沈福生和检察院副检察长曾德志,我们是蓝山造反派三大巨头。老曾随即通知了蓝山县直机关和城关镇的各单位造反派老大,以及蓝山县委副书记县长盘进魁(蓝山人),县委副书记申林山,县委办公室主任颜昌恒,县委工交办主任于溪广,县委财贸办主任陈扬球(蓝山人),县人委科长徐利民,还有一些蓝山学生一起来议定此事,他们都是我们这一派的重要人马,也和我很友善。
我不会讲某集团的官话,也十分讨厌讲这种八股式的官话,于是便由副检察长曾德志出面主持会议和讲话,我记得是在县委招待所会议室开会的。曾德志把陈参谋对我说的话原原本本给他们讲了。
“去还是不去?”老曾问在座各位。
当时那次会议上各单位老大和那些做官的,他们参加文革各个怀着不同的想法,我看除了我之外,多数还是上了老爷子的当,怀着保卫老爷子,保卫老爷子的什么思想参加的。同时也迷信了老爷子的鬼话,什么【党】卫军的丘八是最伟大的,最可爱的人。《孙子兵法》上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兵不厌诈”,“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凡是拿刀拿剑拿枪杆子用兵打天下的,都逃不脱《孙子兵法》所发现的铁的规律。相信丘八的话是最愚昧的。
会议进行的同时,武装部王副政委还来到会场,亲自复述了宋老大他们党委的决定,并且还说,下面民兵也还有不少枪支弹药,晚上你们下去收回来吧,武装部派人和你们一起去,收回来后你们一起保管。
我的那些哥们儿当时听到武装部党委要我们保管武装部的枪支弹药,个个都像是吃错了药,打了鸡血针一般,红着脸,兴奋已极,躁动不安。除了我之外,纷纷表态,支持武装部党委决定。最后我说我服从你们的决定。但是我不参与,也不下乡收取XX弹药,我本人绝不使用和保管任何枪支弹药。当时那些哥们儿热烧得晕了头,和正在打架的公鸡一样,根本不问我为什么不去,不使用,不保管,轰然散会。
一年后,1968年七月林老爷子决定军管各地,八月份蓝山丘八宋老大也出来抓了权,于是他们改口说我们抢了他的枪,矢口否认是他们通知我,要我们保管武装部的枪支弹药。连那个什么王副政委,在众目睽睽下来到了会议室要我们去下乡去收缴民兵的枪支弹药,也矢口否认他说过。陪老曾他们下乡的武装部干部也翻脸不认账,说他没去。这些丘八们人格上的卑鄙,可见一斑。
那些丘八在老百姓中利用人民XX军的声威,哄骗了蓝山老百姓,说我们抢了他的枪,而且不容分说就想抓捕我,不让我有任何机会申辩。但是后来他们弄清楚了,我没去抢夺,没保管,没使用任何枪支弹药。他们没办法以此为借口惩治我,只好扣上侮辱领袖,现行反革命分子帽子想把我先抓起,再来对其他人搞逼供信,让他们供出我说了哪些攻击伟大领袖的话,以恶攻罪,一枪打爆我的头。
我在公安部呆过,在蓝山县公安局呆过,我知道我当众说“老爷子算什么工人阶级出身,他是湖南一师毕业的,中专文凭,小学教员一个,从没有做过工。中央文革成员有哪个是工人阶级出身的?江青就是三流电影演员。赫鲁晓夫倒是正宗矿工出身!你们工人阶级算老几?”这些话,根本就够不上恶攻罪。宋老大无疑相信,既然这个兔崽子在大庭广众中都敢说老爷子的怪话,背地里一定说过更恶毒的。他没有猜错。我的确是讲了很多,但是和谁讲的呢?他不知道。他以为我一定和那些我的铁杆哥们儿讲过。但是他失算了!我从没对他们讲过,他万万猜不到我和哪些人讲的,他白费了力气。
在杨老伯回来前,我在房里静静思索了很久,得出结论,我的生死操在那几个蓝山人手里,他们听我多次讲过许许多多攻击老爷子,攻击林老爷子,攻击老爷子太太的话!只要这几个人不招供,我的脑袋就不会被打爆。宋老大不管怎么样一定会抓我判刑,即使不够判刑条件,他也要判我的刑。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枪杆子才是硬道理。我必须暂避锋芒,此刻宋老大鬼火在冒,等一两天再回去。我最后做了决定,暂时离开杨老伯的家,离开蓝山。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把我的决定告诉了杨老伯,我说我要离开几天,去看我的朋友,说不定还会再回来,时间不定。杨老伯毫不惊诧,他预感了这件事,他只是笑笑说:
“你没事的,多半受点小挫折。”杨老伯不急不缓地说。
“我认不得字,不像你们有那么多的学问。事情总是有变化的。你不要紧张。你说中国有多少人口?”
“将近七个亿吧。”
“七亿人就有七亿张嘴巴,要是强迫这七亿张嘴巴都说那几句同样的话,行吗?这是逆天而行,天意绝不允许的。局势总会变的,你受点苦无妨!”杨老伯晃了晃脑袋,边喝酒边说。到现在我还清楚记得他讲话时那副神情。
我听了后细细品味他的意思,想通了后惊得差点儿跳起来。我怎么小看了这个朴实无华的老农民呢?他说的这些话,寓意深远,哲理无穷。这是中国两千多个县里面一个普通县里农村不识字的老人呀!按照农村里迷信的说法,他是泄漏了天机。
其实我是井底之蛙,哪里晓得农村还有这样一些聪明人,小觑了中国一个县。汉高祖刘邦,安徽沛县人。起家造反的时候,那些谋士猛将中与他同一个县里的人很多,例如著名的第一谋士萧何、大将樊哙、大将曹参、以及那些勇猛善战的大将军们王陵、周勃、周亚夫,都是和他同一个县里出来的,都是沛县人。樊哙在刘邦县里是一个屠狗专业户,就是一个以杀狗卖狗肉为生的一个人,在沛县江湖上籍籍无名。他跟着刘邦大乱天下后,连鸿门宴上楚霸王项羽也称赞樊哙说:“壮士,赐之卮酒。”“赐之彘肩。”樊哙鸿门宴上大碗喝酒,大块啖肉情景被司马迁描绘得栩栩如生!
刘邦他老婆吕后想当女皇。她老子是山东单县人,后来避仇迁居沛县,吕后算是山东人嫁给了安徽人刘邦做老婆。刘邦临终之前,他老婆吕后问他身后国家大事,接班人如何安排。刘邦说了几个接班人,都是他一个县的老乡,例如萧何,曹参、王陵和周勃。最后他说:“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刘氏者必勃也!”。根本就没提及他老婆吕后在他死后如何如何安排。看来刘邦连自家老婆都信不过,老乡他还是信得过的(司马迁,《史记》,高祖本纪)。
刘邦咽气后,吕后玩了各种阴谋,采取非常的手段篡了权,当了女皇,大封她的家族成员为官,把刘氏江山变成了吕氏江山。吕后一死,周勃联合陈平杀掉所有吕氏家族成员,灭了吕氏一族,恢复了刘氏江山。这完全应证了刘邦临终前所说的那句话——安刘氏者必勃也!
中国一个县里岂乏能人异士!老爷子不也是从小小湘潭县农村偏远山区韶山冲里出来的吗?他的家离开湘潭县城百多里,19岁才到县城念高小。如今一些精英们热脸贴洋人冷屁股,看不起这些农村草莽龙蛇,一味采取高压维稳手段,迟早要吃大亏。
第二天清早我便离开了杨老伯的家,也没有通知小朱。那天天气晴好,万里无云。我去哪里呢?我想先去郴州,到了郴州再说。我身上还有两百多元,去北京的火车票那时只要20元。我到了塘村圩后,想搭长途车去郴州。不料塘村圩没有长途车到郴州,只有蓝山,临武有过路车经过。当时形势十分紧张,无数民兵带枪在汽车站挨个盘查。我便放弃了坐长途,想一路玩玩,步行去郴州。
我一路走,一路胡思乱想,没有心情去欣赏湘南初秋田野的绮丽风光。我去哪里呢?有必要离开蓝山吗?宋老大这条蠢猪能够奈何我?老爷子和他的太太能容许林老爷子这样胡搞?即使现在宋老大得势,只要那几个蓝山人不出卖我,我至多坐牢吃亏几年,性命却无忧。老爷子快八十了,林老爷子骨瘦如柴,一阵风就可以刮倒似的,江青,一个电影三流演员想坐江山是不可能的,我还年轻,刚三十岁,年轻就是本钱,这是他们万万不及我的。
马路上,不断有民兵盘查。神仙打架,中国变成了战争状态,寸步难行。幸好我有工作证在身,加之书生气质,不像为非作歹的匪徒,那些民兵也未对我留难。快到桂阳了,我疲乏了,于是在一家小镇的小旅社住下了,时隔四十四年了,那小镇的名字忘了。老板也未对我盘查,看了我的工作证,又看了我一眼,就登记给我了房间钥匙。晚上我作了决定,在这里休息几天,等宋老大气势低落的时候回去。不回去,宋老大还以为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敢回去。不回去,一些老嗨就把什么坏事都往我身上洗,权衡利弊,我最终决定回去。
我悄悄离开蓝山时,刚刚收到大妹妹从北京寄来的来信,说她要结婚了。她是1966年大学毕业的,呆在学校里待分配。我很疼爱我的大妹妹。我不会过日子,和弟子们吃吃喝喝,就是月光族一个,根本就没有什么钱存下来,也没有什么东西可送给大妹妹的,心中惭愧得很。口袋里的两百多元是零陵地区造反派刘老大汇给我的,意思是如果那个受伤的小孩医药费不够的话,就要我代付。我去了医院,说是那小孩老早就出院了,账已结清,这笔款就留在了我的身上。
我决定回蓝山去。于是我就在那个小镇邮电所把这笔款汇给了大妹妹。不知道她收到没有?以后我也没问过。剩下二三十元,我在小镇上喝了酒,品尝了当地佳肴,呆了两天便动身步行返回蓝山。(未完待续)
月明中秋故乡行——(三)蓝山杨老伯(下D)
从那个小镇返回蓝山,我的心情好得多了。一路上边观赏湘南秋天田野的美景,边远眺绵延千里的南岭群山,很有乐趣。磅薄的群山,山势雄伟,云雾缭绕,似乎在飘浮在梦幻仙境中。南岭大山东起赣闽边界,蜿蜒曲折,沿着湖广边界,来到了宜章、临武和蓝山。老爷子兵败井冈山后,被迫路过蓝山北上。他写过一首诗,里面说“五岭逶迤腾细浪”。那五岭之一都庞岭,蓝山人都说就在蓝山紫良。我去过那里,山高坡峻,飞鸟难过。南岭群山挡住了滚滚南下的俄罗斯西伯利亚寒流,让广东一年四季林木葱郁,鸟语花香。而一山之隔的蓝山人,冬天则冰天雪地,个个手里提着小小烘笼,抵御着严寒,备受煎熬。
正是由于永州位于南岭群山中,古代属于蛮夷之地,一些王朝把流放政治犯之地,也选中了永州。大唐大文豪柳宗元贬谪永州多年,写过脍炙人口的永州八记。大宋诗人杨万里贬谪零陵,名相寇准贬谪道县,张浚、张栻、文天祥都曾经贬谪到了永州。蓝山的乡村也是很奇特,方言很多,在蓝山偏远地方,甚至有两个村子相邻不过只有几里,鸡犬之声可相闻,但是各讲各的方言,都相互听不懂邻村的语言。
这也许是蓝山是秦汉以后,各地移民过来开拓的缘故。这些移民从哪里来?已经不可考究,是不是现代语言中的“犯罪分子”“探险家”“躲避仇家的人”“亡命之徒”……?他们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蓝山,最终形成了蓝山县?所以他们的方言不同,以至于他们后代居住的村子即使相隔几里路也语言不通?总之他们应该是剽悍凶猛,不服王法,具有叛逆精神人的后代,至少还具有他们的基因。中国共产党开山祖师爷李达,就是永州人,中共一大选举的党中央老大有三位,陈独秀,张国焘和永州人李达。陈独秀是老大,张国焘管军事,李达管宣传和理论。一大党中央里面没有老爷子的份。老爷子当时还不是一大正式代表,是列席代表,说他是开山祖师,言过其实。
蓝山人对外地人,对当官的都讲官话,类似于四川云南贵州的语言,很好懂。他们名言正顺的称之为“官话”。但是他们之间讲的话,方言齐出,谁都不知道他们讲了一些什么,和外国话一样,他们称之为“土谈”。据蓝山人说,湘南一带,宜章、临武、嘉禾、蓝山、宁远都是如此。
我在蓝山住了15年,还根本听不懂城关镇的土谈,太太是蓝山人,也会讲城关镇的土话,但她从不和我讲土话,我也无从学起。她要是不会讲官话也罢,天天对我讲土话,我也能会学会蓝山城关镇土话,但是事与愿违。蓝山人真的具有名副其实的叛逆精神,他们对官讲“官话”,对自己人讲自己听得懂的“人话”。让外地来蓝山当官的完全听不到老百姓的真心话,就如陷入九煞聋哑迷宫大阵之中一样,个个变成了聋子。自然现代文明已经冲击了古老的蓝山,蓝山青年成群结队走出蓝山,在全国各地打工,恐怕会说蓝山土话的人就会越来越少,结果这些令人难懂的语言,终究会在历史长河中逐渐湮灭掉。
1961年太太村子上搞单干,土地全部分到户。1962年老爷子勃然大怒,抓阶级斗争,要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零陵地委工作组于是进驻了太太的村子,太太那个时候还是一个青涩的女孩。地委工作组来的目的就是纠正单干歪风,抓阶级斗争。他们在村子里开大会,访问贫下中农,忆苦思甜,批斗四类分子。几十号人马在巴掌大的村子捣鼓了大半年,始终没弄清老百姓是不是在搞单干。1969年我去他们村子劳改时,老百姓个个眉飞色舞,对我讲这件成功欺骗了地委工作组的大好事,个个洋洋自得,摇头晃脑,走道都不同一点。
湘南一带老百姓民风剽悍无比,叛逆精神代代相传,所以老爷子在赣南、湘南南岭山上占山为王,造反起家。而朱德老爷子,陈毅老爷子则直接在湘南宜章煽动老百姓,大闹湖南。就在朱老爷子,陈老爷子在宜章大闹天宫的时候,当时湘南著名土匪成光保趁天下大乱,从宁远县带了几千人马,荷枪实弹,兵围蓝山城,打算烧杀掳掠,血洗蓝山城。蓝山城老百姓奋起抵抗,一场激战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遍地血腥,结果成光保兵败,灰溜溜退出蓝山。1963年我刚到蓝山,老百姓中老一辈的每每对我谈起这件事,脸上都露出骄傲的神采,引以为荣!
我一点不担心再回到杨老伯的家,宋老大会找得到我。我悠哉游哉回到塘村圩,在集市上看见还有猪肉卖,不要票,就是贵了一点,七毛钱一斤,我买了几斤,此外还买了湘南特产泡豆腐(油炸过的皮黄而又很松软,几乎空心的豆腐)。我大摇大摆地回到了杨老伯的家,那天已经傍晚。晚上我和杨老伯喝酒吃肉,聊得很带劲。他也没问我去了哪里,他说你就住在我这里,没有人能找得到你,也没人敢来这里抓你。我笑了笑没做声。我不会住在这里给老杨一家惹麻烦。我不是枭雄,我不可能做出“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事来。我不能让杨老伯、小朱和县里的其他哥们儿为我的事情受到无辜的牵连和迫害。我只是笑笑说,明天我回县里。
杨老伯说:“你走后,小朱每天都来问,你回来没有?这个女孩,很不错!”(蓝山官话不是这样说的,呵呵!这是为了摆脱地方方言和粗俗语言,让非蓝山籍读者看懂才用通用的语言来写。不然蓝山官话称呼女孩叫做女子崽,很多人不懂,读起来也不是滋味。请蓝山人原谅。)
第二天中饭后小朱来了,看见我回来了,她喜形于色,连连问我,这次你出去,没有受到欺负吧?她没问我去了哪里,也没有耍小性子说我没告诉她就走了。她善解人意。
在房间里,她问我:“宋部长干吗老想抓你,你和他结了什么仇?”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貌似一汪秋水注视着我。
我不能告诉她我如何与宋老大结下冤仇的,前因后果又是如何如何。晚上我离开后,她肯定会被单位领导询问,弄不好还要受到一些牵连,她知道得越多越不好。
我半开玩笑地说:“他看我不顺眼,我看他不顺眼,互不服气,就闹起来了呗!”
小朱笑起来了,脸上好像还有两个酒窝隐隐出现:“瞎说。看不顺眼就那么来抓你呀?”
“男人就是这样的,看不顺眼,互不服气就得动拳头。男人打架哪有那么多的理由可讲?一点小摩擦就会点燃大火。两个国家也是一样,两个国家大佬互相看不顺眼,一点点火星就会动武,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是雄性动物通性。”
小朱笑得前俯后仰:“你呀,你们这些男人,真不可理喻!”
“以后你嫁了人,当心男人的拳头!!嘿嘿。”我笑着和她开玩笑。
“我才不嫁呢!”她羞涩地说,脸红了起来。“你真的今天晚上回蓝山城?明天回不行?昨天我又去了县里,街上打倒你的大字报,大标语已经很少了,高潮过去了,白天回去不行?”
“晚上走,天光到达县里,宋老大一定怕我再溜掉。必然立即把我送进公安局看守所关起来,我进了看守所就无所谓了。”
“为什么呢?”小朱很不理解我为何要自投罗网。
“很简单,我进了号子,人身安全就得到了保障。谁还敢闯进公安局牢里抓人来杀?”
“你怎么知道呢?”
“呵呵,上至北京中央公安部,下至蓝山县公安局,我都干过活,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小朱听我这样说,脸上还是忧虑重重:“万一宋部长要这么干,把你从牢里抓出来干掉,你怎么办呢?”
“他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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