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住村里唯一出口不结汇是否违法,设闲几项违法?

这个村有点神:村民随手写几个字 顶你一个月工资
发稿时间: 10:40:27
来源:央视财经频道
  河南省永城市的茴村镇有一个5000多人的村庄,在这5000多人中竟然有1000多名书法爱好者,而这些书法爱好者还相当高,从村里走出了7名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10位河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56位商丘市书法家协会会员。
  茴村是永城市的一个代表之一,它的特色是农民书法,拿起锄头下田地,放下锄头,拿起笔杆。看似一个小小的书法,实际上它背后是个文化底蕴,比如说像永城茴村的书法,不但鼓了我们农民兄弟的口袋,而且富了脑袋,熏陶了下一代。
  “豫东书法村”墨香四溢,五分之一成为书法家
  日,对茴村的书法爱好者们来说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日子,在村里的书法爱好者们都赶到了镇里的文化站,参加每年一度的书法大赛。一些小朋友也在书桌前,认认真真地写着。他们都是学校里书法班的学生。
  比赛的同时,优秀书法作品展也在这里同时举行,院子里悬挂的,都是当地书法爱好者们提交的作品,有的还出自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之手。一些书法爱好者,也趁着比赛的机会,相互切磋请教。
  这场别开生面的书法大赛,足足进行了三个小时,经过层层评比和角逐,“比赛成绩”当场就出来了。
  河南省永城市茴村镇村民杨峰在这次比赛中获得了一等奖,奖品是墨汁、毛笔、荣誉证书和作品集,对于这次获奖,杨峰感到十分高兴。
  河南省永城市茴村镇 党委书记 刘伟:我们茴村镇是知名的书法之乡,现有中国书协会员7人,省级书协会员10人,另外我们还有广大的成百上千名书法爱好这种群体,所以通过我们举办这种活动,推动乡村文明建设。
  书法大赛拿了一等奖的杨峰,今年68岁,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如今,每天到书案前练习书法,是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世代务农的杨峰,为什么会对书法感兴趣呢?
  在杨峰的工作室,保存着一本已经发黄破损的字帖,杨峰说,这是他练习书法开始临摹的第一本字帖。
  河南省永城市茴村镇村民 杨峰:这是从郑老先生手里,送给我的这一本赵孟頫的选字帖,我就从这一本书开始学的。
  郑效治是当地有名的书法家。一生教书育人、研习书法,写得一手好字。他书写的很多碑文篆刻,在当地颇负盛名。村民们受郑效治的影响熏陶,也纷纷练起了书法,慢慢地茴村形成“书法热”。受村里的书法前辈的影响,杨峰也喜欢上了书法。可是当时家里很穷,买不起纸笔,每天还要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然而,即使条件再艰苦,杨峰总会抽出时间练习书法。
  杨峰:我们是个农民,农民参加田间劳动,田间劳动休息的时候,就地碎土把它用手摊平,一个是用手指头搁上面练,一个是弄小棒这样写,你反正喜欢,不管你啥时间,只要有闲空就写写划划。
  随着农村生活的不断改善,杨峰有了充足的时间去练习书法。十年前,他专门架起了书桌,开始专心研习书法。在他家房子的堂屋,墙壁上全都挂满了书法作品。而这些不同风格的书法作品都有一个相同的落款——“农民杨峰”。
  这间堂屋的一角,就是杨峰之前练习书法的地方。去年,由镇里出钱,帮他把原来存放杂物的小屋进行了装修改造,成立了这间工作室。
  满屋的书法作品,记录着杨峰练习书法的轨迹。而一幅幅富有乡土和时代气息的书法作品,也记录着农村生活的变迁。
  杨峰:机械种收农闲稠,现在都是机械化了,收种都是机械,人就闲起来了,农闲稠,这个稠就是密,就是多,就是闲时间多,布衣操翰唱风流,我们老农民这个身份,不仅是写书法,而且我们还搞诗联创作,砚溅香浓写春秋,这就是我们农民书法的生活写照。
  经过十几年的不断练习,杨峰的书法在当地已经小有名气。现在,他已经是河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一边练习,一边参加比赛。近些年,杨峰的作品在各地的书法展赛上多次获奖。
  杨峰:这是获奖证书,可能得有个100多次吧,这是一等奖的,这也是一等奖的,这是金奖的,这也是金奖的。
  每隔一段时间,老杨就要到同村的书友家去串门聊聊天,顺便交流切磋一下书法。下午,老杨带着自己的两幅作品去到了黄昌宗家里进行切磋点评。黄昌宗也是茴村有名的农民书法家。杨峰说,像他们这样的交流十分频繁。
  黄昌宗今年已经78岁,家里世代以卖馍为生,也是受到村里的书法家郑效治的影响,黄昌宗喜欢上了书法。
  经过几十年的练习摸索,黄昌宗的书法功力也已经是颇为深厚,尤其擅长隶书和小楷,字体清丽,神韵不凡。
  每天,黄昌宗都要在自己的工作室练习书法。虽然已经有些驼背,身体也不太好,可是一提起笔,老人就一下子来了精神。
  黄昌宗:这个书法也是人生一乐,落下笔,就可以忘掉一切,内心的一些烦恼,忧啊啥都忘了,你这思想都集中在这笔杆上,一切的杂念都没有了,所以这个是书画能增加人的长寿,落下笔啥事都忘了。
  因为书法,村民的生活发生了变化,农闲时间,打牌酗酒的没有了,邻里关系更和谐了,村民们的文化素质也提高了。
  在茴村,上至80岁的老人,下到刚上学的小孩儿,只要读过书,几乎都能拿起毛笔写上几笔。逢年过节,村子里都是自己写对联。因为爱好书法的村民众多,从茴村还走出了不少书法家,茴村也就成为了远近闻名的书法村。
  杨峰:5000左右人这个茴村,你要说有个千八百的书法爱好者,也不算稀罕,写字的人他们就把这个牌场,打牌的事就挤掉了,很少去。
  走进茴村书法巷,街道上白墙灰瓦的建筑装饰,会让人误以为来到江南的某个村庄。而两边墙壁上展示的一幅幅书法作品,别具一格,十分惹人注意。然而,这些或苍劲有力,或隽秀古朴的书法作品,全部都是出自茴村当地的书法家之手。
  2011年,永城市茴村镇投资400万元,对茴村书法村的8条街道进行改造,农民书法家们的作品上墙了,街道变漂亮了,环境也变整洁了。
  农民书法家润格1000元一尺 一门三杰书协会员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也许很难想象,骑着三轮卖馍的、开着拖拉机卖煤的、扛着锄头种地的农民拿起笔来,竟然能写出一手让人赞叹的好字。在这个被誉为“豫东书法村”的地方,有7位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10位河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56位商丘市书法家协会会员。实际上,很多从茴村走出的书法家,不但成就了自己的兴趣爱好,而且通过书法,还获得了不错的经济收入。
  每天,杜起文老人都要在书房里练习书法,这已经是他多年坚持的一个习惯。
  河南省永城市 书法家 杜起文:坚持75年了,从6岁开始写。今年81岁的杜起文,是我国著名的书法家,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而他的老家,就在永城茴村。
  杜起文是茴村最出名的书法家,虽然在茴村生活时间并不很长,但他也坦言自己的书法启蒙是在茴村,和村里的很多书法爱好者一样,郑效治也是他的启蒙老师。
  1983年,杜起文在茴村所在的永城市开了一家书画店,并开始招生办书法培训班。如今,杜起文的书法作品价格不菲,依靠书法杜起文获得了丰厚的收入。
  杜起文:我现在是1000块钱一尺,我家的一草一木,全部是写字挣来的,包括当时给儿子上学,儿子结婚,我没有任何其它收入,就是靠写字挣钱。
  杜起文是最早从茴村走出的书法家,如今,杜起文的儿子和儿媳也是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一门三杰”成为当地的佳话。而在杜起文的带动下,更多的村民,走出茴村,走上专业书法家的道路。
  在永城市一家书法培训学校,书法老师 李想正在指导学生进行书法练习。今年45岁的李想,是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也是从茴村走出的书法家,从小酷爱书法的李想,受到前辈的熏陶和影响,走上了职业书法家的道路,在永城市开了一家书画店,装裱字画、书法培训和作品销售构成了店里所有的收入来源。
  河南省永城市书法家 李想:学生基本上就是,常年的就算30名左右,一年的话,你像我这个班,基本上就是3600块钱,一年上200个课时。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像杜起文、李想这样的专业书法家,茴村有18名。他们或是在全国各地办班教学,或是通过销售书法作品为生。茴村的书法成就了他们事业、理想和人生。
  这天下午,茴村镇的工作人员和当地一家公司的负责人来到杨峰家,商量帮书法家印刷销售春联的事情。
  河南省永城市 某书法艺术有限公司负责人 魏东明:我们公司主要是,把这些农民书法家的春联作品,统一地印刷发行推出去,让农民书法家,都有一定的经济收入回报。
  原来,考虑到茴村有大量的书法爱好者,如何使他们也能沟通过书法获得持续收益呢?当地政府也正在想办法。他们正尝试通过征集当地书法家们的春联作品,进行统一印刷销售,书法家们再根据销售收入获得提成。
  魏东明:我们可以按照我们的公司营销,整个营销的利润的80%,还是交给当地的农民书法家。
  在茴村镇文化服务中心南侧,一座占地70亩的书法文化广场正在施工建设,明年5月将会竣工投入使用。2017年,茴村镇引入一家企业,尝试通过市场运作和包装,把茴村书法推向市场。
  这天是周末,杨峰的家里来了两位小客人,他们都是来找杨峰学习书法的小学生。
  每到周末或者假期,杨峰的家里都会过来不少学习书法的学生。茴村的书法,在这些孩子们身上得以延续和传承。近年来,河南省永城市依托当地丰富的传统文化资源,通过推动文化名镇、艺术之乡的创建,涌现出一大批独具特色的艺术村庄,促进了当地乡村文化事业的发展。
  河南省永城市市委书记 孟庆勇:茴村是我们永城的一个代表之一,它的特色是农民书法,拿起锄头下田地,放下锄头,拿起笔杆,现在已经是蔚然成风,看似一个小小的书法,实际上它背后是个文化底蕴,比如说像永城茴村的书法,不但鼓了我们农民兄弟的口袋,而且富了脑袋,熏陶了下一代。
  半小时观察:乡村振兴不能只看票子
  十九大报告明确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这个战略有五项要求:“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这其中既有物质文明的硬指标,也有精神文明的软要求。二者相辅相成,不可偏废。不久前,习近平总书记在徐州马庄村考察时指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不能光看农民口袋里票子有多少,更要看农民精神风貌怎么样。总书记的嘱托也是这一要求的体现。
  练习书法可以陶冶情操、练习书法还可以创造财富,这实在是相得益彰、两全其美的好营生。优秀的传统文化既可以造就文明乡风,也可能同时转化成实实在在的财富。我们希望其它地方能够借鉴书法村的发展理念,大胆创新、勇于实践,书写出新时代乡村振兴的美好画卷。
责任编辑:西湖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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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无故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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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翠翠死去之后的日子,吴二财又是回到那个厂里上班。不过他每天都会提前回来,在家里做好饭炒好菜等着大志放学回家。大志觉得那个时候的吴二财一下子老了很多岁,他空闲下来的时候喜欢坐在床上发呆,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大志还是一如既往地每天没有任何表情。整个家都仿佛陷入了一口气叹完的深深失落中。吴二财还是喜欢笑,时不时地嘿嘿笑着。但大志觉得他的这种笑已经完全塌了下去,像是一个人走路缺少了挺立的脊梁,这笑声中也缺少了些东西。只是大志并不能言明那是一种怎样的东西。当大志觉得吴二财恢复以前那般笑容的时间是在近乎一个月后。吴二财像是硬生生地被拽回到以前的自己。他嘿嘿地笑着,他跟大志说:“儿子,我要挣一大笔钱。这就是我以后的人生目标了。一个宏伟的巨大的目标。”大志目无表情地呆呆看着他,似乎并不知道如何搭话。吴二财咧着嘴在屋里笑了一会儿,然后又是挨家挨户地跑到所有人的家门口跟他们诉说自己的人生目标。“我要挣一大笔钱!”他兴奋地说道。人们惊奇地看着他,看着吴二财对着村里所有的人家,对着一望无际的厚重黄色土壤,对着头顶上一片深蓝色的天空。他大喊着,像是一个衣衫褴褛蓬头乱面的疯子一般。他咧着嘴大笑,笑声仿佛要从他的胸腔里炸出来。所有人都摇头,觉得吴二财因为媳妇死了顿时发疯了。他们跑到吴二财的家里对着吴大志说:“快去看看吧,你爹疯掉啦。”可吴二财并没有疯,他喊完笑完后自己回了家,开始乐呵呵地洗菜做饭。还时不时地喊两句“儿子,你在哪呢?”大志听见,他说:“爹,我在这呢。”吴二财听到大志的声音,哦了一句,又继续乐呵呵地做着手里的活儿,嘿嘿地笑着。后来的吴二财用尽各种方法尝试着赚大钱,他睁大着自己的双眼,从不放过眼中出现的任何东西。仿佛在他眼前出现的任何东西都可能像黄金一般闪耀出某种特殊的光亮。他立起自己的双耳,在风中聆听关于财富的信息。他甚至于捏长自己的鼻子,觉得以此便可以像狗一样灵敏而嗅出人类不能得知的有关于钱的味道。但他从来不会忘记要准时回家给大志煮饭做菜,而且尽力地让每道菜好吃每道菜不一样。他在家里仿佛染上了奇怪的癖好。他时不时地呼喊着大志。“儿子,儿子,你在哪呢?”而后他立起耳朵等待着大志的回答,“爹,我在这呢。”听到大志的声音,他嘿嘿地笑笑,继续干活。而后脑袋里一波一波地闪现着各种赚钱的路子。让吴二财真正觉得可以赚上一大笔钱的时间是在村里来了一个特殊的人之后。那是一个有了些年纪的大叔,看模样比吴二财又更老些。他手提着一个灰黑色的包裹,脚上穿着一双有些发旧的蓝色布鞋,再配着一身干净的灰蓝色裤子衣裳。他那胸前有一个兜,上面别着一只乌黑的闪着光亮的钢笔。他的那张脸并没有什么太过于特别的地方,但这么一张脸却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大家好奇地瞅着他的那张脸,因为他的那张脸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村里出现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第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个奇异的弧度,让人容易联想起某种动物。他和村里的人解释说他是城里面派来的地质勘探员,一边说,一边笑,还时不时地推一推那副架在鼻梁上的大框眼镜。当他推眼镜的时候,村里人们紧紧地盯着,眼睛仿佛骤然间变大,眼眶也似乎要被这突然间变大的眼球撑得张裂开来。他不太理会大家的表情,还是有条不紊地说着,说的字句有腔有调的,一听就知道是城里来的。他跟大家解释起地质勘探,说这脚踩的地底下就像是一片巨型的宝藏,里面某些地方就埋藏着无比珍贵的宝贝。它们藏在地底下,就像是沉睡在摇篮里的婴儿一样。而地质勘探就是通过某种特别的方法找到它们,让它们睁开眼睛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大家听了,大概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都皱了皱眉头,相互之间低声窃语,嘀嘀咕咕。有人像是发着牢骚似的问他,“那宝贝弄出来是归谁的?”那个城里人眼睛向上挑了挑,咧开嘴巴笑了笑说着:“国家土地里埋藏的东西自然是归国家的,不过作为当地的人民,也是可以分到一部分的。虽然只是一部分,但是你们想想呀,咱国家多少人呀,能分到这样的一部分也已经很多了,对不对?足够每家盖上几层楼,然后娶上媳妇了。”大家听着他的话,相互间又嘀嘀咕咕了几句,觉得有理,而后便是咧着嘴笑着说“对对对,肯定足够了,国家是不会亏待人民的。”大家正乐着的时候,已围成一圈的人里面又发出一个疑问。“那你是用什么方法找到那些埋在土里的宝贝呢?”听到这句话,他半眯着眼睛又笑了笑,举起他那黑色皮箱拍了拍。“用这个。”正当大家争先恐后地伸出脑袋睁大眼睛想要将那黑色皮箱看仔细的时候,他又一把收了黑色皮箱放在怀里。见着他这样,大家神情黯然地收回目光,而后不知又是谁在人群里问了一句:“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啊?”这问题一抛出来,大家又好奇地盯着他看。不过这次他却不回答了,只是目光向四周扫了一圈说了一句:“这是国家机密,不能告诉你们,否则是会出事的。”他的语气认真并且不容他人置疑。大家似乎领悟到了什么,也就不多过问了。而后他又说要在这里寻一个住处先安顿下来,并且承诺支付房租。大家听到这话,仿佛是锅里烧热的水一般沸腾起来,他们嚷嚷着,像是在菜市场卖菜的小贩一样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地夸耀着自己家的房子,空气变得混乱躁动,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那个城里来的地质勘探员见了这副样子,脸上表情却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依旧笑笑。不过却是移出了人群,顺着村里最宽的路走着。众人见着他这副样子,便又是忙着跟上去。这场面俨然一副跟着领导视察地方的模样。那地质勘探员一路走着,一路瞧着,脚步最后定在了吴二财的家门口。吴二财家是村里唯一家门口有着一对石狮子的房子。其实这石狮子还是吴二财爷爷那辈留下来的,当时吴二财家是村里有名的财主,只不过后来老爷子好赌,在城里连续赌了三天三夜,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输了出去。好端端一个大户之家顿时变成了一团中间被虫蛀去的空壳,只剩家门口的石狮子还张着嘴俯瞰着村里的家家户户,眼神迷离,仿佛在追忆曾经的辉煌过去。那地址勘探员瞅着那门口的石狮子许久,最后点了点头,嘴里说出一句:“就这吧。”此时吴二财突然地从那周围的人群里钻出来,笑意密密实实地挂在他的脸上,仿佛一大串一大串挂在屋檐梁下的辣椒干一样。之前的吴二财只是在人群里,却不怎么说话,但眼睛直直地瞅着城里来的地质勘探员。直到那个地址勘探员住进了吴二财的家里,他才知道了地质勘探员的姓名叫做刘为民。刘为民进了吴二财家里的时候,眼睛向着四处瞅着,他的眼球咕噜咕噜地乱转,如同两团球形的机智小野兽。他的脸上依旧在笑,不过从这笑里面却看不出任何东西。刘为民的那张脸仿佛是用面粉和水捏出来的一般,而那笑容则是这面粉和水捏出来的脸挤出来的一般。后来的吴二财想起刘为民那时的微笑,便在心中顿生出这样的一股感觉。吴二财眯着眼睛笑着把刘为民安顿在家里的唯一一间客房里。那天下午几近黄昏的时候,大志放学回家。他惊奇地发现家里多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他愣愣地望着那副黑框眼镜,似乎忽略了除那副眼镜以外的全部东西,忽略了刘为民的那张脸,忽略了刘为民的衣服,忽略了刘为民的鞋子。大志只是盯着他的眼镜看。直到听到吴二财喊他他才缓过神来。后来的那段时间里,大志有事没事便瞅着刘为民的那副眼镜看,专心致志地看,大志对其心怀着特殊地如同恋人一般的惦念。大志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那副黑框眼镜,顺带着凝视着那个来自于外地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那副黑框眼镜并没有带来大志对刘为民的好感。自始自终,大志都对刘为民存有着一份戒心。但这戒心却不知从何而来,也难以消除,只是像是某种顽疾般慢慢地潜伏下去。吴二财对刘为民显得相当的热情。那日饭后的晚上,吴二财从外面提了一壶酒回来,些许的下酒菜,花生瓜子还有一小叠的卤菜。他先是抓了一大把花生塞到大志的衣服兜里,而后便是打发他回屋睡觉去了。吴二财进刘为民房间时,脸上堆着满满的笑,沉甸甸的,仿佛具有某种物化的重量,就跟他手里提着的东西一样。吴二财将东西放下,而后便是向着刘为民开口说道:“老哥呀,这大晚上的,我来找你喝喝酒,说说话。”刘为民笑了笑,忙着让他坐下。吴二财把下酒菜摆好,开了酒瓶,先是满满地倒上了两杯子,也不多说什么,便是先饮了一口。“老哥呀,咱两说说话,其实也不需要瞒你。你看我这家里确实是有些冷冷清清,因为媳妇前些日子难产去了。”吴二财说完,叹了一口气,而后又是喝了一口酒。刘为民大概是想着安慰,不过又仿佛说不出什么话语,也是跟着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酒。“老弟呀,你也别伤心,毕竟人各有命,这都是上天的定数。强求不来,还是得好好过日子,而且以后没准还能再找一个和弟媳一样好的。”刘为民说着,一边还拍拍吴二财的肩膀。吴二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不提这事了。开始和刘为民拉着家常,说这说那的。吴二财问及刘为民的家庭,问及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媳妇儿子闺女。刘为民缓缓地说着,吴二财一边听着。吴二财也一茬接一茬地说着自己以前的那些事,一边说,一边笑笑,然后摇摇头。两人就这般说着,一边还喝着酒,用筷子夹着下酒菜吃着。说了许久的话,外面的夜色已显得无比浓郁,刘为民和吴二财两人也似乎醉得有些醺醺然了。吴二财眯着眼睛,脸上红晕一片。他问刘为民:“老哥,你这次是来找什么的呀?”此时的刘为民眼睛似乎已经完全闭上,他似乎有些激动,在半空中胡乱地摆了摆手说道“石油!我是来找石油的!”吴二财似乎并不能理解石油这两字,他皱了皱眉,显出疑问。他问刘为民这石油是什么个东西。刘为民仿佛是完全醉了,他摇着脑袋闭着眼睛嘿嘿地笑了一句,“好东西!”他还是继续摇晃着脑袋,似乎是觉得说的不够,又是继续说着。“这石油呀,那就像是液态的黄金。而且它比黄金还要抢手,哪里都是抢着要。你知道美国为什么那么强大吗?那就是因为他控制了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石油。这石油呀就跟咱的地一样,谁的地多谁就是财主。而哪个国家控制的石油多谁就是老大。”吴二财想了想,又是问道:“也就是说世界上大部分的石油都在美国喽?”刘为民摇了摇头说:“当然不是,但为什么说美国控制的石油多呢?因为他抢别人的!”吴二财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而此时刘为民又是摇头晃脑地嘿嘿笑了一句说道:“所以说啊,这世道呀,谁横谁就是老大呀。”说完这句,刘为民脑袋又晃了晃,点了点头。吴二财似乎是若有所悟,又是开口问道:“那老哥,你来这是因为我们村里地下埋着石油吗?”刘为民点点头,说了一句:“当然了。”吴二财似乎有些疑问,“可这地底下向下挖是水呀。”刘为民摇了摇头开口:“也不全是,有的地方向下挖挖不到水,你说对吧?”吴二财眼睛向上看,想了想说对。“那是因为那下面有石油,所以肯定挖不倒水呀。一般人挖水井,挖个十几米找不到水就放弃了。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那底下藏着石油呢,所以没有水,而这石油井要挖多深?几百上千米呢!”吴二财听着震惊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几百上千米!不过吴二财走出这惊叹,似乎又是有了疑问,他问刘为民:“那老哥,这几百上千米下的东西,你是怎么探测到的?”听到吴二财这般问,刘为民嘿嘿地笑了笑,指了指他带来的那个灰黑色箱子问吴二财:“你知道那箱子里装了什么吗?”吴二财望着他手指的那个箱子,摇摇头说不知道。于是,刘为民的脸上开始出现得意而自满的神情,又是保留有一份神秘。他慢慢地凑到吴二财的耳边说道:“那里面是一只像公鸡一样大的石油老鼠!”吴二财听到这话,心里的震撼更甚刚才。刘为民嘻嘻地笑了笑又是继续说道:“这石油老鼠呀,生活在石油里。就跟鱼生活在水里面一样。我因为天大的巧合抓了这么一只,它只要一到地下有石油的地方就身体乱抖。前些天日子,我路过你们村的时候发现它动个不停就知道这下面肯定埋藏着石油!”吴二财听着,又是把目光放到那个灰黑色的箱子上。“它为什么现在不动呢?”刘为民也看了看那箱子,眼珠子转了转,向吴二财解释了一句:“应该是睡着了。”吴二财一脸明了的模样点点头,但不知为何地又把头低下去好一阵,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有些犹豫。而刘为民半眯着眼睛又是抿了一口酒。吴二财抬起了头,似乎坚定了要说什么的决心。“老哥,你说这石油一个人弄能成不?”刘为民还是半眯着眼睛看着他,“怎么?你想一个人去挖石油?”吴二财也不回复,只是一直望着刘为民。刘为民大概是清楚了吴二财的念头,又是不急不缓地说道:“一个人,大概也行。不过这好处让你一个人装口袋里了,这苦处也得你一个人扛着。这石油的事情呀,虽然是国家的东西。但一个人干给弄出来肯定比一群人干弄出来的收益更大。只是一个人不太能成。”说完后,刘为民又是摇了摇头。吴二财看着刘为民的样子似乎有答应的可能又是想添上一把火忙着说道:“老哥,瞧你说的,不就是挖洞吗?能有多麻烦。只不过希望老哥你别把石油的消息说出去,这所有的活就我一个人单干得了。”吴二财把身子贴向刘为民。刘为民的样子似乎还是在犹豫着些什么,吴二财并不搭话,只是沉默着,等着刘为民说话。刘为民想了很长的时间,终于说出一个字,“成。”正当吴二财心里开始准备好好乐上一番的时候,刘为民又是继续说话:“不过,一个人确实是干不成。”吴二财听了这句又是猛地颤了颤,却没停住,刘为民此时又是冒出一句:“我和你一起干。”吴二财眼睛睁大,似乎显得惊讶,不过心里又是一乐。他问:“那这石油在哪呢?咱们明天立马动手。”刘为民此时却停了停,不知为何地笑了笑,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这石油就藏在你家后院里头的地底下面。”第二天,村里传出吴二财家里要挖一口新井的消息。而且那个城里来的地质勘探员为了表达吴二财招待自己的谢意也是准备着要和吴二财一起挖这口井。吴二财家里是有一口水井的,在后院紧贴着房子的地方,而那口准备新打的井离那口老井只有二十几米的距离。人们觉得疑惑,却又猜不出缘故,每次经过吴二财家里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往里面投,希望着从里面看出点什么东西来。不过却一无所得,吴二财家里的门犹如往常闭得紧紧的。而那些因为琐事进了吴二财家门的人看见的场景也只能更加地证实吴二财的话语。他在打一口井,只不过打井的时间段挺蹊跷,而且井打得也挺急。吴二财在老张家里磨了半天的嘴皮子提前借来一台起重机,去肉铺里提了几斤肉,去酒馆里量了两斤酒,好好地请刘为民吃了一顿,这挖井的事情便算是开始了。在前一个晚上,吴二财和刘为民半夜的时候偷偷地在院子里寻了许久才找到那个最佳的油井点。刘为民那时提着他的灰黑色箱子,很小心地一步一步地迈着他的步子,吴二财在一边看着,他知道刘为民在仔细地感受着那灰黑色箱子里石油老鼠的颤动。走遍了这后院所有的角落,刘为民终于停在一个点上,他的脚仿佛是踩在了什么东西上面似的。他说:“没错,就是这了。”挖井的那段时间里,天气一直都很好,天空是深蓝色的。吴二财也不去上班了,一天到晚专心致志地挖那口井。吴二财用尖嘴锄头一锄一锄地往下掘着,然后把土装进一个簸箕里。而刘为民则负责把装满土的簸箕运到后院另一边把土倒掉。吴二财开工挖井的时候,有一个问题困扰他很久。他准备着挖一口上千米深的井,可这挖出的土往哪里堆呢?想来想去,想了许久都想不出好办法。最后还是刘为民一句话定了下来,先把土往院子里堆。因为一开始就把土往外面送的话,难免村里人见着觉得奇怪。以后把土运哪的事情则以后再仔细商议。这井挖得很快,没有多长时间,便需要用上起重机了。每天大志放学回家的时候都跑去后院看吴二财和刘为民挖井。他喜欢蹲在井边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吴二财挥胳膊抡那尖嘴锄头。这简单枯燥的劳动里面仿佛具有某种奇异的诱惑力,让他迷恋于此,即使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痕迹。吴二财在干活的时候眼神是特殊的,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光亮,并不柔润,带着棱角,又显得沉稳。他还爱笑,时不时地咧开着嘴,嘿嘿地笑上两声。大志有时候会觉得那张脸天生就是为了笑,脸上的肌肉仿佛时时刻刻都会拉伸延展,从而让脸保持着惯有的笑容。那笑容让大志觉得踏实,仿佛是一根脊骨般挺着他的身体。虽然他从来没有说出口,甚至于在脸上、在眼神中也从未呈现出这种感觉。但大志的心里是明了的,他喜欢听到吴二财这笑声。一开始井挖得还不深时,见着大志跑来蹲在一旁挖井,他总是要嘿嘿地笑一笑,然后喊一声:“嘿,儿子。”这声音如同他的胳膊肘子一样带着某种力量。后来井挖得有些深度了,吴二财在井里头瞧不见外面,只能看到头顶上圆形的深蓝色天空。他时不时地抬头望望,看看大志是否在上面探出头看他。见着他在上面露出一个脑袋,便是大喊一句:“嘿,儿子。”然后似乎又是想起了什么,又是加上了一句:“当心,注意别从上面摔下来!”说完后,看着大志的头缩了回去,便又是继续干活了。只不过还是会时不时地抬头向上望望。那时候,因为挖得有些深度了,已经开始用上了起重机。那是一台喷了蓝漆的铁家伙,向外伸出一根铁索,铁索上系着一个铁钩,铁钩上挂着一个竹编的簸箕,上上下下地运着吴二财掘出的泥土块。刘为民在上面控制着起重机,顺带着卸掉簸箕里的泥土块。大志虽然在上面看着,但他并不喜欢和刘为民靠得太近。虽然他喜欢刘为民的眼镜,但是他却不喜欢刘为民那双藏在眼镜下的眼睛。大志总觉得那副眼镜像是一副面具,一副那双眼睛戴着的面具。其实,刘为民也爱笑,是那种没有声音的笑,沉默的笑。在大志看来,刘为民的笑无非是脸部的肌肉拉伸,然后向外呈现出一个弧度。而吴二财则不曾仔细揣度过刘为民的笑。吴二财潜意识地认为人脸上的表情只有哭和笑的区别,但这两者其中更为细致的区分他却不曾多想过。当他开始对那笑容有略微深入的思考是在他独自在一个十几米深井里呆了两个小时并且把喉咙喊哑了之后。那天的早上,大志照常去了学校上课,直至中午十二点才放学。吴二财和刘为民依旧如同往常一般继续挖井。吴二财用手拉着起重机的铁索小心翼翼地下了井,如同往常一般抡起那把尖嘴锄头开始挖土。此时井里的土已变得潮湿,像是水和的面团一样。起重机的铁索提着那装着泥土块的簸箕上上下下。但过了近两个小时以后,在井底下的吴二财却突然地发现起重机的铁索不动了,死死地定在吴二财头顶的那片深蓝色天际中。他喊着刘为民,想让他把铁索放下来。但是喊了好几句都没有反应。“老哥呀!老哥呀!”……没有反应,于是他开始喊刘为民的名字。“刘为民!刘为民!”……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声音飘到井口却又仿佛具有重力一般掉落下来只能让他一个人听见。他一直喊,声音从浑厚变得有些嘶哑,从连续不断喊着到后面有气无力地叫上两句。只是无论他怎么样,上面都没有动静。吴二财最后不喊了,他皱紧了眉头,心里寻思着缘由。过了好一会,他觉得自己终于是明白了些什么。而随着时间越长,他越是肯定着自己的猜测。这刘为民是个骗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地址勘探员,所谓的石油,所谓的油井都是假的!他骗着我挖了个坑还让我自己跳了进去!估计这时候家里已经被洗劫得干干净净!那床头柜里放着家里所有的钱呢!王八蛋!吴二财觉得自己要气炸了。当大志中午放学回家的时候,他发现家里一片狼藉,就跟被老鼠偷偷啃过的花生地一样。所有的抽屉都被打开了,裸露在外面,浑然被扒光了衣服的女人一般。床褥子躺在冰凉的地上,扭成一团,像是街头叫卖的麻花。乱七八糟的东西散落地到处都是,像是路边被人乱扔的垃圾。大志看到这些脑子里像是一台机器因松了颗螺丝卡死一般。他愣在那里,不过似乎又想起些什么,猛地向后院跑去。并没有看见刘为民,起重机定在那里,像是傻掉了一般并不动弹。大志跑到井边,把头往井里探。他看见他爹,正蹲在井下,低着头,看不到脸,只看到他的背,满是泥泞。当吴二财听到大志喊他的时刻离刘为民突然间的蒸发已间隔了近两个多小时。他抬头望着大志的脸,映衬在那一片深蓝色的天空中。他喊了一句:“嘿,儿子。你回来啦。”只不过此时,吴二财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嘿嘿地笑上两声。因为大志并不会使用起重机,吴二财让大志跑去叫附近家的老张帮忙。当吴二财从井里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多说话,跟老张说了一句谢谢便是急忙地跑进了屋子。当他从屋子里面出来的时候神情带着苦楚,脸部肌肉都有些稍稍的扭曲变形。大志看着他的脸,但很多年后大志回忆起吴二财的脸庞却从未记起过他的这副神情,大志只记得吴二财总是嘿嘿笑着的样子。出了屋的吴二财和老张轻声地说了好几句话,然后便是跑到大志身边,摸了摸他的头让他今天去老张家吃一顿中午饭,等他晚上回来。也不解释什么,而后便是转身匆匆地出了门。在老张家的那顿饭大志吃得并不舒坦,他总是觉得心里有些东西让他难受,就像是鞋子里硬塞进一个小石子硌着脚一般。大志一句话也没有说,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一直都是硬绷绷的。吃完后说了一句谢谢便是立即跑回了家里。家里还是刚才那个乱糟糟的样子,东西丢得到处都是。大志看到眼前的家,心里面顿时生出一种凄凉感。太阳很大,高高地挂在头顶上面。大志并不想睡午觉,他在屋子里慢慢地收拾着东西。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摆得整齐。大志望了望大门口,想着他爹已经去了一段时间了,却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没回来。而后便是走到大门边坐到了门槛上,想着他爹回来时便可以第一眼看见他。大志一直等着,等了很长的时间,吴二财还是没有回来,而上课的时间点却差不多到了。大志有些无精打采地站起身来,颇有些不情愿地从屋子里拿了书包去学校。那个下午是一节数学课一节语文课还有一节社会思想课。天气有些热,大家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像是一大锅在水里就要被煮熟的眼球泛白的黑色鲫鱼。在社会思想课上,那个胖老师一直喋喋不休地讲着,口水嘚吧嘚地从他的嘴里喷出来,他似乎讲得非常带劲。但下面的孩子却是听得觉着无聊,大都靠在桌子上睡着了。王小虎坐在大志的旁边,脑袋埋在几本立起的书里面,圆乎乎的脸贴着桌面,把眼睛都挤进脑袋里去了,还流了一大滩的涎水。大志当时正看着窗外,窗外只有一颗很大的榕树,但大志的眼神却不是放在那颗榕树上,倒像是踩着那颗榕树张开翅膀飞到了更远的地方。大志在想着这个世界会不会存在一个特殊的地方,一个也许没有名字的地方。大概是另一个村,也许离得很远。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很好,大家每天都笑嘻嘻的,大人们没事的时候聚在一起晒太阳说话,小孩子就一起到池塘抓鱼,到山上抓兔子摘果子。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每天都笑着。那大概会很好的。大志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却是忽然地被一个声音给吸了回去。扭过脑袋,大志见着了老张叔,他正喊着大志的名字,声音很大。他的脸上皱纹挤成一团,神情肃穆,看着大志的眼睛里满含着悲情。“你爹出了点事,现在赶紧回去。”老张叔说话的时候眉头也是拧起来的。大志愣了愣,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一潭死水,没有波浪,死一般的平静。他的脑海里的念想像是虫子爬出洞穴一般密密麻麻地涌现出来。爹会发生什么事情?前几个小时前还好好的呀?看老张叔的语气,他肯定出了些不好的事情,会不会特别严重,如果爹死了怎么办?睡觉的话,还可以继续在家里睡。可是吃饭要怎么办?我得自己做饭煮东西吃了。以后我就一个人自己过了,我是一个没有爹娘,没有人要的野孩子了!大志这般乱想着,越想越是难受,不过又是反着安慰自己,没准只是弄出点摔伤呢?大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低着头,也不问老张到底出了什么事。老张对着那个胖老师低声说了几句,而后便是带着大志出了教室门。回家的一路上,大志都低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说话。而老张只是看着路,脸上一脸肃穆,大概是在想些什么,时不时地又是叹几口气。到家后,从没糊窗纸的窗户里可以看见里面立着好几个人。大志和老张叔进了屋子,走到吴二财的房间里。里面有好几个人,都是一幅愁苦的样子,相互地议论几句,大意是在诅咒那该死的骗子。他们又时而地沉默一会儿,叹几口气。围在一张床边,床上躺着一个人,正是吴二财。吴二财的身体像是一个被弄坏了的玩偶,被扯得稀稀烂烂的。身上有被擦洗过的血迹,周围绕了一圈的血腥味,有一两只苍蝇在他身上乱爬,被人用手赶起后嗡嗡嗡地在半空中盘旋着。大志愣愣地站在吴二财的旁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忽然觉得脑子像是被人敲了一棍似的,有些发懵。一路上一直不说话的老张此时开了口,向大志解释着因由。好几个时辰前,吴二财出了门后询问村里人那刘为民的去处,知晓他走了一条最窄却是最近的山路出了村。于是便火急火燎地也顺着那条路走了下去。却是因为失神,一不小心地摔下山去,那地方高,下面又是乱石怪木,这一下子把身子摔成了这样,也还好吴二财后面叫了几个人帮忙一路随着,才让吴二财不用抛尸荒野。老张说完,周围的人又是哎地叹了几口气。而大志只是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爹,脸上不见得有任何表情。吴二财的眼睛张着,看着大志。他躺在床上,身体好像被碾轧似的躺在那里。他没有多少动弹的力气,只是几根手指挥了挥。老张明白了他的意思,带着大伙出了屋,只剩大志还站在他旁边。吴二财在说话,不过声音瘪瘪碎碎的,像是强塞在枕头里的破棉布碎一样。因为声音太小,大志把头低得很下才能听清他的声音。“钱……裤裆里……”“最后一点……留下的……”“学费……”“他们……照顾……你”吴二财的话语是碎的,碎成一片一片的。但大志听得懂,都是有关于钱还有他以后的去处问题。大志不停得点头,但即使这个时候他的脸上还是没有呈现任何表情,他脸上的肌肉仿佛全部坏死一般,他没办法哭,没办法笑,没办法表现出心里的任何情绪。吴二财睁着眼睛,一直看着他,他似乎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他却没有多少时间了,他需要说最要紧的话。吴二财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始继续说话。“我……最想……见着你……笑。”这一句话吴二财说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断断续续的,仿佛被刀切成了几瓣似的。大志听懂了他的话,他抬起头,努力地用脑袋神经控制着脸部的肌肉,拉伸它们,伸展它们,努力地让它们做出笑的姿态。大志脸上的肌肉在那层皮下鼓足了劲,但还是没办法做出任何表情。像是一个大水库塞住了闸门,堵住了口子。吴二财看着他,不知为何,眼睛里充满了温情。他忽然笑起来,嘿嘿地笑,那是让大志熟悉的笑,让大志安定的笑。和以前一样,不过又和以前不一样,像是呛着了一样,笑声一顿一顿的。大志听着吴二财怪怪的笑声,脸上那层皮下的肌肉动地更厉害了,不断地拉伸着。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似的。“嘿嘿嘿嘿。”大志笑了,嘿嘿地笑着,和吴二财一样的笑。一直面瘫着吴大志笑了。“嘿嘿嘿嘿。”大志自己也被自己这一惊奇的改变所惊叹。吴二财还是看着大志,他的眼中有着笑意。只是看着看着,眼睛似乎累了似的合上了。大志嘿嘿地又笑了几声才发现吴二财闭上了双眼。大志不笑了,大志的脸上满是急切,他去摇吴二财的身体,并不动弹,他使劲去推吴二财的身体,还是不动弹。大志像是明白了什么,哇地一声哭了,泪腺像是挤破了似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瞬间流得满脸都是。这是大志这些年来第一次哭,他哭得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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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我还是一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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