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到那么多ssr都不玩的人还给他们一直抽中,我们这样经常玩的人还一直阴阳师抽不到ssr中,这网易的脑子是不是坏了?

您现在的位置:&&&&阴阳师如何非玄学抽到SSR式神
1,抽不到SSR卡跟抽到SSR卡最多前期有区别,中后期还是要看御魂跟阵容组合。竞技场满满的R卡山兔,山童打的你5张SSR也满地找牙。这个游戏玩的是套路跟御魂。把抽卡的钱放到钱包里。每天最多买张日卡足够了。。。
2,有百张N卡每次结界培养简直烦人,其实先把要养的R卡喂个几张。。等级到7~11就可以了。这样选的时候就好选很多。
3.莹草跟惠比寿做对比,莹草副本必须,竞技低端局可以玩玩。但是惠比寿加血的太不稳定,无论副本还是竞技场,有时候都加不到需要加血的人身上。所以不建议培养。
4.御魂组队还是妖气封印组队,遇到有人放狗粮的。请不要直接退出。到快打掉BOSS最后几秒再退出。打一场不过200~300经验而已。放狗粮拖慢整个队伍速度。别人欠你的还是少你的。凭什么要别人拖慢进度就为了你多300经验狗粮?一天90勾玉的经验不会去买?困难10副本一场1665的经验够打5.6场。总之请对这样的垃圾0容忍。
5,25级以上不算新手了。御魂觉醒组队尤其是抱大腿的。请自觉带上座敷童子,莹草请,自觉带上座敷童子,莹草,请自觉带上座敷童子,莹草。那种30级自动刷御魂的。还上椒图拖慢整个队伍经验的。我真的是恶心够了。就为了那300经验至于嘛?做人就自私到这个程度?遇到这样的请最后几秒BOSS的时候自动退出。另外自己输出不够的。请自觉在右下角式神头像那里点一下改成普攻,不要抢火,不要枪火。不要枪火。别人带你不需要你感谢不需要你付出什么。然而在这样的重复又枯燥的刷御魂中。请不要带任何拖累队伍进度的式神,狗粮。尽量减少这样枯燥的时间。
6.遇到那种进 了组队御魂以后就什么都不管。刚进入游戏一定要等30秒才开始游戏的玩家。可能你眼巴巴的在等。他在哪里看电影看小说看漫画什么的给忘了。遇到这样的请果断退出。不尊重他人的人也无需得到他人的尊重。直接退出比什么都好。让他过个几分钟发现原来游戏居然被人退出了。自己懊恼去吧。
接下来。重头戏来了。
你觉得什么时候抽卡最好?
每日一签一般都会抽到小吉什么的。如果抽到大吉,请毫不犹豫的把积攒的船票拿出来。
一开始什么都不管。先抽30张~50张N卡。没错。先抽30张~50张N卡。没错。30~50张N卡。就是白符咒。然后再去抽蓝符咒或者100勾玉。最好能准备12张以上。
那么什么时候抽比较好呢。一般来说。有10张N卡里面都没有出R卡。就可以抽蓝符咒了。。会提高出SSR得几率。但是怎么说呢。要知道前面让你抽那么多白卡,其实就是想培养你一种很玄的感觉。就是你突然会知道。自己下一张会不会出SR卡或者R卡。有了这种心态。然后再用白符咒跟蓝符咒混合交替抽,能抽到SSR的几率最大。不过这样的心境可遇不可求。所以新手的话。抽个30张白卡,再抽12张蓝卡。这样的概率会大一点。。另外切记一点。抽的时候不可以心境上下忐忑不安,完全没有概念的胡乱抽。遇到这样的情况请果断停止抽卡。不然必然吐血删号。必然吐血删号。必然吐血删号。
另外还有一种抽法也能抽到SSR。手上有2.3张非洲船票就可以。可以华丽的非转欧。这个方法可能适合大多数人。我自己用了确实也不错。
那么。我就把这样的非玄学秘技亲传亲授了。
首先要有耐心。什么耐心呢。就是乌龟一样的耐心。保证你坐个一个小时都可以不焦躁。。因为本法则完全是大量运用了坐等原则。而且网易怎么修改概率。改的再低本法则还是能最大限度的抽到SSR。
对了。首先是坐等。坐等什么呢。。坐等世界消息。在出现了XX抽到SSR,看到的瞬间立即甩出你的船票。可以马上点之。不用画符。从服务器的随机概率上来说。有时候给出连续SSR出现的概率是存在的。而且比你瞎子摸象的乱抽要强的多。而且无论网易调整的多低。这种随机概率他是无法调整的。所以用这个办法是非玄学抽到SSR的最靠谱的办法了。虽然概率也很低。至少真的已经是比之前乱抽提升了不少了。
类型:角色养成类型: 3.5
大小:514.89MB平台:a i
514.89MB|角色养成|简体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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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各位,彼岸花感觉是小编的本命。容我再炫耀一把若各位不想看小编长篇大论,请直接拉到最下总结部分上回讲到哪了,对了,如何判断奖池状态。第三部分:判断奖池状态前文已经明确的表明了,我们抽奖需要看奖池抽。那么怎么判断奖池呢?好在这个游戏是有抽奖提示的。也就是系统的【神眷】,在游戏内,别的玩家抽中了SR,SSR,会在这个频道内进行广播通报。虽然这种提示系统设置是为了刺激大家消费,看到人家中了自己也想去抽,这是一个消费陷阱,但是,我们也可以反过来利用这种消费陷阱。以上已经举例了阴阳师的抽奖运作机制,没错,如果奖池空了,我们怎么抽都是R,除非奖池再次刷新。但是上面举的100个式神的例子是比较极端的,有时候,SR也会混在大量的R里面出来。但是通常只有1、2个,而且很少。也有的SSR会混在大量的R里面出,不过这种情况更少了。碰到这种情况你就没法判断了。我们也不必去赌这种小概率的事件。好消息是,大部分SR、SSR,都是有规律的抱团出的。重要点一:也就是说,按照相反的来,如果当前频道【神眷】内,中奖频率极低的话,那绝对不要抽!这种情况千万不要抽,将近10分钟,就一只吸血鸟一只清姬。如果你在这十分钟以内抽完了你的符,后果可想而知。什么10连R,20连R,基本都是这样发生的。所以你就是给人当垫子了,我们一定要避免这种情况!重要点二:所以我们选择的时间,一定要选择神眷大量涌出的时间。在沉寂了好几分钟以后,随着第一只SR一出,几秒钟不到的时间连续出一大堆SR,后面还有一大堆。与其在奖池没有刷新的时候抽一大堆R,不如在这种时候混1-2张,就算不出SSR,起码也能混一个SR。另外请新手注意,在很长时间内出了很多SR并不代表奖池刷新,我们所说的奖池刷新,是平时出SR频率一般,突然一下窜出好多个,频率变得极高,这才能说是奖池刷新。另外,SSR也是混在这里面出的,只不过因为频道区分,你有时候看不到而已,没错,这个频道没有人抽SSR,但不代表这个时间段没有SSR。因为SSR总量就很小,这个奖池刷新了几个SSR,但是你们这频道刚好是非洲频道,没有一个人抽到。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如果这样疯狂刷新,你抽了几张还是R,你可能需要退一下游戏,再次进入这个频道,看看自己是否有延迟,或者看一下操作手法是否不当,及时联系客服。虽然R也会夹在这种大量 涌出SR,SSR的时候出,但是你连出N张R,那就绝对不正常了。但是需要注意的一点是,就算你跟着这种SR连爆的状态抽奖 ,仍然很难出SSR,我一再强调,SSR总量本身就很少,但是这个时间段内有SSR。只不过很少而已。那么什么时间段可以更容易抽SSR呢?重要点三:除了有连出SR的时间段,还有一个时间段是连出SSR的时间段,如果你想要SSR,那自不必说。就选择这种时间段,但是这种时间段非常少见,非常少见,非常少见。如下图所示。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连出三个SSR。这就是连出SSR的时间段,如果你在这个时间段抽,自不必说,SSR自然是手到擒来。我上面介绍了三种情况。第一种:啥都没有 大量R卡 偶尔少量SR 、SSR 是我们需要规避的情况第二种:大量SR涌出 夹杂大量R卡 少量SSR卡 我们需要SR的时候 可以在这种时候抽 也有机会抽出SSR第三种:大量SSR涌出 夹杂大量R卡 大量SR卡 我们需要SSR的时候 一定要选这种时候!但是以上三种情况,不是每时每刻都是同一种情况,他们会经常变化,特别是第三种,是平时难能一见的,你盯着【神眷】看一天,不一定会出现几次,所以呢。抽奖一定要耐心。这是最重要的。很多人抽奖没有耐心,其实这跟现实中赌博也是一样,其实在赌场上,你并非跟赌场在作战,也并非在跟数学概率作战,同时还要跟自己的情绪跟心理作战。任何输家往往都有以下特征急躁易怒、意志不坚、患得患失、没有节制抽奖是容易让人上头的事情,所以大家一定要冷静。再次强调一遍,我们绝对不推荐你一次性抽十几张甚至几十张符。事实上看到这里,你明白了,如果要抽SSR,必须等到连出SSR的时候去抽,对吧?连出SSR,实际上是很少的,因为它不一定在你所在的频道出现。所以你一天不见得碰到几个,而每次它维持的时间又不过那么短短一刻,顶多够你抽几张符,所以几十张符,你真真正正这样抽,甚至可以抽很多天。我说8张符出4个SSR,你信吗?我其实都不信,然而我们客户就有这样的人。但是最近有很多顾客找我抱怨,十几张符全是R之类的。希望大家看到这里,不要在一股脑的抽了。希望你有耐心。奖池判断只是一个基础,教你如何最基本的看神眷状态而已,只掌握此技巧,远远不足,之后我会在第四部分的频道选择,以及第五部分的时间段选择教大家如何结合起来判断奖池。第四部分:频道选择我们在前文介绍了很多奖池有关的知识,但是有一部分新手不知道一个问题。首先,奖池是全大区通用的,但是神眷提示则是每个频道独立的。举个例子,现在奖池刷新,刷了一只大天狗,但是8频道抽走了,而你在7频道,你就看不到人家抽走了大天狗。但是SSR在你们整个服务器,当时是存在的,在任何频道都有可能抽走那一只大天狗。所以抽奖抽到什么,从概率上来说,跟在几频道抽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我们是一定要选择频道的,因为我们抽奖就是要看神眷信息!那么我们到底去什么频道抽奖呢?很简单,大家要选择有人抽奖的频道。每个大区都有9999个频道,一些区,基本在200频道以后都没有什么人了。而这个游戏,频道分配又有这么一个机制, 是默认填充满500人的。例如10频道有400人,9频道有500人,那么其他玩家上线,会自动送到10频道去。所以呢,我们选择频道,首先就要选择满500人的,因为有时候你上线,就把你送到那种只有一点人在线的频道,那么根本就没什么人抽奖,神眷信息特别少, 你根本无法判断。所以这就是选择频道,没什么技巧,我们只要选择【神眷】在正常刷新的,不要那种等了半天,没一个人抽奖,那你就别在这里待着了,换位置吧。为什么同样是500人,有的地方神眷快,有的地方神眷慢呢?其实很好理解,假如10频道有几个土豪在拼命抽奖,9频道都是些在搬砖肝体力的玩家,9频道自然没什么神眷,而10频道频频出神眷。那么自然而然,1频道一定是人最多的频道,往往都是超过500人的,我们需要去1频道抽奖吗?答案是:看情况,大多数时间里,建议不要去。1频道虽然人多,但是他存在着很多问题。首先呢,是有一部分玩家,特别钟爱这个频道,一有符,就跑去这个频道抽奖,原因很简单,因为这里最热闹,万一中了SSR,更多人能看到。其次第二点,是非常致命的一点,就是很多大佬土豪基本都在1频道玩。这两点导致了一个问题,那就是1频道抽奖的数量跟这个频道的人数往往是不成比例的。画符是一个很快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十几张符一下可以画完,但是刷御魂,做任务,打狗粮都是很花时间的是一个事情。比如一个正常的频道,有500人,那么可能100人在挂机,100人肝狗粮,100人做任务,100人刷御魂,90人在闲逛,10个人在抽奖。而你去1频道,很有可能有1000个人,但是500人在闲聊,500人在抽奖。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比例,所以你去1频道,可能经常看到SR狂出,SSR狂出,这会给你造成判断上的错觉,让你认为当前奖池刷新了,而奖池并非刷新了,这些东西只是抽奖的基数撑起来的。所以即使人家SR,SSR狂出,你仍然是一抽一个R。这就是判断失误,我们当然要规避这种情况,很多人说那奖池到底怎么算刷新了?SR、SSR狂出?很简单,你在一个人数一般的频道,抽奖人数也一般,神眷突然刷起来,这才是真正的刷新。如下图 这个【资深高富帅】就是我自己的一个帐号,我在某个奖池刷新的时间内抽的。我抽了15张符左右,中了4个R,其他都是SR,还有一只帅气的大狗子。所以频道选择,大家看到这里应该差不多都了解了, 选择正常频道即可,没必要去人多的频道瞎凑热闹。即使正常的频道很难看见神眷刷新,那也比那些人超多的频道好,那些人超多的频道,你要问一个问题,就算奖池刷新了,你跟的上么?你看到人家出SSR,你想跟,结果等你符画出去,几个SSR已经都出来了。大多数时间里不建议去1频道。那么什么时间建议呢。就是在实在是非常少的人在线,非常少的人抽奖的时候,这种时候你可以去1频道。因为只有这里还有人在画符。比如凌晨3、4点钟的时候。重要点四,选择频道要满足三个条件。1:1频道外2:满500人3:神眷信息刷新稍微活跃一点第五部分:时间段选择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什么时间抽奖最好?其实根据前文,我们可以得知,抽奖都是盯着奖池信息来抽,每当奖池刷新,【神眷】信息大量涌出的时候我们就抽。而奖池刷新,在一天24小时内都有可能。但是是只有抽奖到了一定的数量,奖池才会刷新。但是网上却经常有人说,半夜特容易好东西,那么这个说法到底有没有道理呢?其实半夜容易出货是非常有道理的,但是大多数人没弄清楚为什么半夜容易出好东西。原因就是,每当过了夜晚12点,就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天开始,所有的数据都会刷新,包括奖池也会来一次大刷新。这是第一。第二,现在人们睡眠时间越来越晚,12点还没睡觉几乎是非常常见的现象,所以反而12点还有很多人在玩游戏,而正因为游戏刷新,很多人开始做每日任务等等。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抽奖的人数也会激增,因为很多蓝券奖励就是这时候下发的。什么意思呢,就是那些寮办突破预约送礼,每天送一张符,就是晚上12点送,还有一些礼包,他们里面有10张符,但是不是1天给你,而是每天给你1张,给10天,这种礼包,也是每天晚上12点刷新。所以晚上12点~1点,是一个抽奖非常爆炸的时间段。那有些人可能会问,前面已经说过了盯着神眷信息抽奖,还有没有必要等到半夜抽呢?我的回答是非常有必要,因为过了晚上12点以后,不止神眷刷新的快,SSR也特别多,因为奖池更新了的关系。所以推荐大家在12点到1点抽。海外党海外区玩家是有时差的,这里需要注意,请按照游戏内下发蓝券的时间来计算。重要点五:如果要抽奖,平常的日子建议选择晚上12点到1点,如果是特殊的日子,例如游戏更新,新礼包,新式神,那么,一整晚直到早晨都可以选择。这个我会在下面详细介绍。综上所述,大家知道,凌晨12点~1点是一个抽奖非常好的时间。但是还有一点,就是一个大的整体时间段选择。我们尽量在游戏刚更新,刚出新礼包、新活动、新式神的时候去抽。这是非常重要的,这是非常重要的,这是非常重要的。重复三遍。大家都明白,抽奖实则上是一个24小时可以使用的功能,一天假如这个区的人消费了一万张符。有可能上午3000张,下午2000张,晚上4000张,凌晨1000张。其实分布的都很散。而有一点毋庸置疑的是,如果出了新的式神新的礼包,新的送蓝券活动,那一天的抽奖频率是非常密集的。虽然有大量的人跟我们竞争抢SSR,但是同理,也有大量的人帮我们垫R。有人说这样一算,抽到SSR的概率不是一样吗?非也,我前面就已经举例过,假如100张符有一个SSR,这个SSR被人抽走以后,当时就你一个人抽奖的话,你要一个人抽99张,才有机会见到下一个SSR。而有100个人同时抽,效果就不一样了,就算你没抽到那个SSR,马上下一个SSR又会出来,你还有机会,而我们是盯着【神眷】信息按技巧抽的,机会则比别人都要大!其次,对于游戏策划来说,业绩很重要,更新出了新的礼包,刺激大家购买,怎么办呢?奖池里多放SSR呗,每个游戏几乎都会这样做。比如某次更新,新式神一目连出来的时候,那天早晨更新完,出SSR的频率几乎是1分钟十几个,你在平日里见过吗?这就是出新的活动时,建议大家去抽奖的理由,而且建议大家在那种全民抽符的时候去抽奖,比如什么活动,每人送一张符等等。这是最好的。最后大干货:抽奖技巧要点总结重要点一:判断奖池状态,如果当前【神眷】内,中奖频率极低的话,那绝对不要抽!重要点二:我们选择的时间,一定要选择神眷大量涌出的时间!一定要沉住气,等出了神眷在抽!重要点三:重要点三:除了有连出SR的时间段,还有一个时间段是连出SSR的时间段,如果你想要SSR,那自不必说。就选择这种时间段,但是这种时间段非常少见,非常少见,非常少见。重要点四:选择频道要满足三个条件。1:1频道外2:满500人3:神眷信息刷新稍微活跃一点重要点五:如果要抽奖,平常的日子建议选择晚上12点到1点,如果是特殊的日子,例如游戏更新,新礼包,新式神,那么,一整晚直到早晨都可以选择。重要点六:如果打算抽很多张符,愿意等的话可以等到有新礼包、新活动、新式神的时候去抽!重要点七:想抽SSR,选择半夜跟在人家后面走是最安全、概率最高的选择!碰见SSR我们都可以跟,碰见青灯一定要跟一次,但是你不用特地去等青行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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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况不对劲,趁人不注意掏出裤兜中的计时器瞄了一眼,柳迅速做出判断。虽然最近一段时间,他和切原都各自在尽量减少两人呆在同一场合的时间,但是这次也晚到太久了。柳再次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天台入口处那扇紧闭的铁门,有桑原跟着也不能放心,还是自己亲自去看一下比较好。
身旁的其余人正围着幸村各自絮絮嚷嚷地诉说网球部最近发生的趣闻,热闹而活跃的气氛折叠成了一只精巧的白色纸飞机,低低盘桓在医院大楼的顶端,给压抑许久的角落带来清风的柔荑。
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柳正考虑着该以什么借口离开一会儿的时候,兜里的手机贴着腿部传来一阵持续的振动,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不断闪烁跳动的名字,柳的心中猛然一沉,不祥的预感似乎终于要在这一刻化成咆哮的野兽撕扯破隐身的迷雾。
再也来不及多想,柳朝其他人打了一下手势后,便匆匆推开隔挡在天台入口的铁门走了进去,伴随着门重新关上的咔吱声,他按开了手机。“您好,相原先生。”“柳君吗?”对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灼,“冒昧打搅了,不过我刚刚看到那个之前常常和你一起来打网球的孩子在和别的选手在比赛,情形好像……有点奇怪……”“碰——”门沉重地关上了,从外面照射进来的光线硬生生被隔断在冰凉而坚硬的金属阻挡物之后,柳独自站在阴暗的走道里,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每一下心脏跳动声,“他……没有受伤吧?”没有受伤,没有出事,他,还好吧?“现在还没有,但是那孩子的眼睛不知怎么的了,突然变得红的吓人。虽然最近没看见柳君了,如果方便的话,还是麻烦请过来看一下为好。”“是,我马上来,劳您费心了。”柳沉稳地回应着,对方在听到后便挂断了电话。
捏着手机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柳伸手拉开了面前的铁门,突然涌入的阳光像得了允许般争先恐后地照耀在他身上,给背后的地面投下一道属于他的狭长黑影。
  他来了,眼前的猩红尚未完全消褪,切原只是在听到网球场边的铁丝网门被人拨弄开的声音后,便下意识地这样认为,可自己有什么好看的呢,嚷着自己是王牌却在刚刚违背了必胜的铁律、输给了那个青学的矮个子,这下,他应该要对自己更失望了吧。
“赤也!”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等着那道熟悉的声音出现。“赤也!”他慢吞吞地转过身去,重又清晰的视线里,真田严肃黢黑的脸占据了大片,啊,不是他呢。
“我输了。”机械地说道,切原的眼神显得有些空白,麻木的表情挂在脸上,他只能被看不见的引线牵引着进行每一步动作,连狠狠挨在脸颊上的巴掌都不能激起他别的反应。
后来大家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切原完全没注意到,他只是单纯地趴在地上,将两条胳膊交叠着枕在脸下保持着这样类似于骆驼遇见沙暴后躲避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安静下来的场地偶尔传来几声短促的蝉鸣,边上杂长的野草被暑气逼迫得奄奄一息,皱缩着身子想要保留一丝阴凉,这个季节已经有栀子开始开花了,洁白的花瓣努力散发出清新的幽香去安抚浮躁的空气,却在灼热的温度中升腾,徒留几缕若有若无的余味飘散在阳光下。
大概过了很久,久到后脖子被烈日炙烤得有些刺痛,从脑勺后面不断淌下的透明汗水流到后脖颈上的那一片皮肤上,堆积出潮湿和辣辣的感觉。
大概是被晒伤了,他翻了一个身仰面躺在地上,眼睛因无法承受强烈的日光而紧紧闭着,像是要强压下眼里的什么东西。再等下去他也不会来的,自己要是中暑了的话,会影响明天的比赛,那样可不行。
感到头有些眩晕而坐了起来,他左手按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站立起来,缓缓扫视了一圈周围,静悄悄的网球场里没有一个除了他之外的人影,仿佛半小时前的比赛和立海大众人的到来都不过是一场他产生的幻觉。
握了握拳头,他晃晃悠悠地朝场地的出口走去。
  等切原从网球场离开、消失在相原俱乐部的时候,柳才不紧不慢地绕过面前的大树走了出来。这株大树生长在场地旁的棕褐色泥土里已有许多年头了,粗壮结实的树干随着年轮的一圈圈更迭早已能轻松遮蔽住站在身后的窥探者,使他不被场地内的人发现。
柳久久注视着相原俱乐部大门方向的那一点,未作任何其余动作。一阵夏日的微风从树荫下吹过,搅动着沉闷而厚重的热气在低空中缓缓留滞,栀子的香气被掺和在中间,一起演奏着无言的曲目。
柳额前细碎的刘海只被风轻轻吹动了一下便很快重归寂静,发梢末扫过他低垂的眉眼,就像是连风也舍不得轻易触碰这份沉默。
突然,跟在医院天台的时候一样,熟悉的振动声从兜里传来,柳伸手取出手机按开后贴在耳边,自始至终,他的视线仍是停留在那一点空白上,不曾有半分游离。“喂?”“莲二,”那头的声音告诉他来电者是幸村,“赤也没出什么事吧?”“没事,不过又被弦一郎打了。”“那就好,”停顿了几秒钟,幸村又接着说,“你还没离开俱乐部吗?”在医院的幸村是怎么知道自己没有和其他人一起提前离开的?!纵然心中讶异,柳仍是不动声色的回答道:“还没。”“.…..”听筒那端较之前停顿了较久后,幸村才轻笑了一声,“你也是个放不下面子的人啊。”语气中更多地是无奈。“莲二,你不会真以为这一个多月来大家都没发现你和赤也之间出问题了吗?”所以是有这么明显么,连不在学校的幸村都可以从其他人的描述中看出端倪,柳兀自沉默不语,幸村的声音还在从听筒里传来,“看来问题很严重啊,你居然都跟孩子气的后辈计较起来了。”“不是什么太严重的问题,幸村你不用在意。”柳接过话头向对方解释着。“是吗?”幸村的声音变得有些严肃和认真,“如果不严重的话,我希望在关东大赛结束后,除了优胜锦旗,还能看见问题得到解决的结果。”“这……”“莲二!”对方打断了他的话,“说起来认识了这么久,其实我也不是真正的很了解你,但我想,总归你是能分清对自己重要的是什么,有人陪着的话,一个人也不会那么寂寞了,不对吗?”,最后的语气重新温和起来,仿佛带着劝慰人心的力量,“所以啊,不要错过对你而言重要的东西,有些事情,作为朋友虽然不能明面支持,但终究……是不会反对。”
留下几句意味深长的话语,电话被幸村挂断了,只剩“嘟嘟”的忙音在鸣响。原来早被察觉到了,,那些独属于青春的少年人心事,那些复杂到不能轻易说对或错的情感,都被这颗同样纤细敏感而思虑太多的心给察觉到了。
柳忽然有些想知道,如果自己都能被幸村看出来的话,是不是因为对方和自己有着同样的秘密而只是迟迟未显露呢?
眼睛的余光扫到旁边有一团鲜活的火焰在跳动,他转过头来仔细看,几朵木槿正在路边草丛中摇摆着向他远远致意,这象征着温柔的坚持的花朵,朝开暮落,就像太阳不断地落下又升起,就像春去秋来四季轮转,生生不息,更像一颗懂得的心,也会有低潮,也会有纷扰,但总归会温柔的坚持。
  之前因下雨而推迟了一周举行的关东大赛决战终于在今天拉开了帷幕。
七月份的季节里,太阳的光芒耀眼到令人目眩,绿茵茵的场地四周格外热闹,形形色色的人抱着或紧张或期待或纯粹看戏的心态坐在观众席上等待,时不时有风从人群上方刮过,舒展开那被高高举起的学校旗帜。
明明立海已经保持了关东大赛十五年不败的纪录,可以说对这种局面已经习以为常了,自己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呢?
咽了一口唾沫,切原朝着场地上竖着的打分板扫了一眼,跟预计的情况一样,两场双打都已被他们拿下,只要再把单打三的比赛赢下,他们就可以带着立海大第十六年关东优胜的锦旗去见部长了。
啊对了,一点是因为这次比赛部长不在,自己才会有不自在的感受的,游离的视线随着他眼珠的转动而不小心落在了那个刚刚进入比赛场地、正蹲在地上重新系鞋带的人身上,即使穿着立海明黄色的队服外套,对方的背影在绿茵场地上仍显清瘦,匆匆移开自己的视线,切原不自觉地伸手挠了挠额前的一缕鬈发,一定是因为部长不在。
用力扯了扯鞋带,再三确定它们不会在运动时散开后,柳站起来转过身。
有多久没见了呢?遥遥望着站在球场那端的儿时旧友,柳心中默默想道,四年两个月零十五天,真是算得上一段漫长的时光啊。
听到裁判宣布双方选手到网前集合的命令声,他缓缓向前方走去,“乾前辈还托我向柳前辈问好,所以我想知道柳前辈离开的时候,为什么都不和自己的好友道别?”后辈极力忍着哭腔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他在球网前站定,低垂的目光隔着狭长的眼睫打量起对面的故人,大概是因为自己从那个时候起,就是一个自私又怯懦的人了吧。
“好久不见,莲二。”对方向他说。啊,好久不见,贞治。他朝对方伸出的手轻轻握去。
  日头愈发旺盛,甚至可以用毒辣的程度来形容,一度一度上升的气温炙烤得常春藤都只能奄奄一息地停在原地,不再沿着铁丝网攀爬而是想要留存最后一丝气力。场地内持续的热浪贴着人的身体涌动,催促着一串串的汗水像雨珠般落下,浸透薄薄的衣衫。
即使是坐在一旁的观众也因忍受不了这样的天气而有些焦躁起来,不知道此时在场地上正进行着漫长而激烈地拉锯战的人又是什么样的感受。
一滴汗液掉到了眼睫毛上,湿漉漉的,将几根睫毛粘到了一起,形成结块。顾不得眼睑处的不适,切原睁大眼睛死命盯着网球场内那个极速奔跑的身影,一眨不眨。和比赛前连瞧都不敢瞧对方一眼的状态完全不同,此时的他根本考虑不到自己内心有什么异样的曲折波澜,只是全神关注着比赛的人。
前辈是怎么了,以前比赛不都三局拿下的吗?听到裁判宣布比赛进入抢七局,他有些吃惊,是因为对手是乾前辈所以才没能太快结束比赛?因为是曾经最重要的朋友、最亲密的搭档所以才无法忍心就这样让对方失望?
可是——“这应该和你没关系吧。”前辈生硬的声线徘徊在耳畔,明明看起来那么冷漠疏离的样子啊,他牢牢地瞧着柳,眸子在太阳的照耀下映射出荡漾的光亮,如同一块绿松石。
其实还是心软了吧,果然呢,再怎么假装,前辈也始终还是个温柔的人啊,“Game Over,胜者青学乾贞治,7:6。”裁判声音洪大地在场地内宣布比赛结果,温柔到就算用坚硬的外壳包裹住了自己,也还是不能真正地冷漠呢。
他阖上了之前一直睁的大大的眼睛,只看见一片旺盛的猩红。
  “非常抱歉,我没能守住和幸村的约定。”柳站在真田面前,微微垂着头,低眉敛眼。这时的日影开始倾斜,一大匹余光在球场上空游移,四周路旁的槭树刚刚好地撑起浓荫,有几朵木棉花开得像一碗碗的油漆火焰。
“不是不能赢的比赛,你掺杂太多私情了。”真田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责备抑或生气的意思,脸上的表情也一如往常般严肃沉稳。
柳轻轻蹙了一下眉然后又很快舒展开来,啊,不是赢不了,而是自己太感情用事了。真是讽刺呢,一向自认最理智冷静的自己,到头来居然还是无法否认被那些曾以为早斩断的情感牵制着。
“动手吧,不然没法给其他人一个交代。”他兀自低头闭眼,等待着对方惩罚的巴掌。立海大参谋第一次被皇帝铁拳制裁,以后会被部员们拿来说笑的概率是67.34%,他默默想到。
真田的巴掌挥起时带着风声,沉闷的空气被搅动着一起袭来,他在心里计算着要挨到自己脸上的时间,一秒,两秒,“砰——”柳抬头睁眼的瞬间,正好看见真田背后不远处的草丛旁起了一阵微风,吹散摇曳着的白色蒲公英花球。
目光缓缓移向刚才的声源处,真田宽大的手掌被一只拍子硬生生在半路拦了下来了,就在距离自己脸颊两、三公分的位置。顺着球拍将视线投向正举着这只拍子的人,还是老样子,乱糟糟的头发像一团打结的裙带菜,他注视着此刻被刘海遮挡住表情的切原,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你在做什么,赤也?!!”收回手的真田呵斥道,切原飞快地转过身将拍子搁在肩膀上,背对起他们,貌似狂妄而不以为然地说:“用不着这样吧,反正只要十三分钟结束比赛,幸村部长的手术还是能赶得上的。”说完,后辈便摇头晃脑地迈进球场中,连背影都透露出少年人独有的不逊。
这是自四月份的那次“交谈”后,柳第一次直接而认真的看着切原,后辈似乎也不愿与自己多说,应该还是记着自己上次说的话有多严重吧,可是,带着几许清明水色的目光落在正跟对手斗嘴皮的男孩身上,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冒着被打的风险也要出来维护自己?为什么还要来靠近自己这个怯懦、自私的前辈?为什么?
仿佛一簇簇火焰被缓慢点燃,燎烧的时候溅起忽生忽灭的火花,他觉着自己那像长满青苔与野蕨的黑暗岩洞般的世界正有着一些变化,似乎是常年未见的光悄悄照亮了岩壁,又似乎是弥漫的热替代着陈腐的气息。
果然啊,后辈始终是个固执又善良的孩子,他重又垂下眼帘,将眸子藏在狭长的睫毛后,固执善良到就算是被那么过分的前辈拒绝,也要莽撞地去守护和坚持。
  年轻有时真让人惶恐,因为不晓得冥冥之中,命运的鞭子会落在谁身上,对于立海大网球部的成员来说,他们也压根没想过这鞭子会落在自己身上。
关东大赛的结果委实出乎意料,一向有“master”之称的参谋柳输掉了比赛,叫嚣着十三分钟结束比赛的二年级王牌切原没能履行自己的承诺,甚至连被奉为“皇帝”的真田最后也没能为他们带来胜利。那面在立海大网球部部活室挂了十五年的优胜锦旗,终是在七月黄昏的薄光下,移交给了别的人。
一直听着广播、注意比赛情况的桑原摘下耳机的时候,切原率先冲了过去,因为他们都呆在手术室外,所以只能用眼神关切地询问,怎么样?比赛结果怎么样?副部长赢了吧?一定是赢了!关东大赛的优胜,一定是属于王者立海的!
他焦急地等待着,却只见桑原摘下耳机扫视了一圈围上来的众人,最终一脸沉重地摇了摇头。输……输了?真田副部长输了?王者立海输了?
“可恶!”再怎么忍耐也顾不上医院静默无声的规定,切原转身跑到墙壁前一拳砸了上去,真是可恶!要是……要是自己不那么轻敌、不那么幼稚的话,立海大早就胜利了才对!都怪自己!自己真的是…….
自责、内疚、愤懑一齐涌上心头,他终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在医院的走廊里直直地哭了起来,撑在墙壁上的拳头随着情绪的翻腾而越攥越紧,像是要将指甲硬生生嵌进掌心般。
“赤也,”一只不知是谁的手从背后搭在了他的肩上,切原倏地停下了自己的抽泣,是不是自己激动得太过而产生幻觉了?为什么会觉得听见了柳前辈的声音呢?“别这样,你看,幸村不是还没放弃、还在坚持吗?”呆呆地转过去,隔着朦胧的水汽和堆积在眼眶底的泪花,他瞅见了柳正站在他身后望着他,脸上是那以前再熟悉不过而现在几近忘却的温柔表情。
一股草木的清凉气息徘徊在周围,幽幽的,裹挟着若有若无的淡然香气。
好像不是幻觉,是真的呢,就这么安静地与柳对视着,良久过后,切原低下了头,再次让灼热的眼泪流淌。
十.  “弦一郎,是不是该缩短一下赤也挨罚的时间?”柳一边关上储物柜的门一边朝正准备离开的真田说。窗外的槐树在夕阳的陪伴下向室内倾落下自己的剪影,地面上荡漾着一圈圈叶片随风摆动的波纹,似低低掠过的燕尾。“不行!这才开学多久,居然就敢部活迟到,一定要好好收拾他才可以。”真田断然拒绝道,顺手拉开部活室的大门,一道光影沿着开了些许的门缝照进来,由窄变宽,像一条潺潺的小溪凝聚无数汇入后化成明亮的河流,一直铺到柳的脚下。“可是一个月会不会太长了?”拔出插在柜门上的钥匙,柳将东西放入兜里后挺直了身背,“马上要到县大会了,罚一个月的扫除应该会影响赤也比赛的。”“.…..”影响比赛的话确实是不太好,果然还是莲二考虑得比较周全,挣扎半天的真田最终放弃了坚持,“那就改为一周好了。莲二,我先走了,明天见。”说完便关上了门,光影随之消失,柳的脚下又重归一片晦暗寂静。 巡视了周围一圈,空荡荡的屋内只留下他一个人,偶有一两只灰蛾盘旋着飞过,扑扇的翅膀翕合间激起淡淡的粉尘,零落在静悄的空气里。 原本打算离开的柳转身走到会议桌旁,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去。还是等等被留下来做球场扫除的人好了,他想起今天晨训的时候,低头挨着真田训斥的后辈偷偷瞥向自己的那个眼神,虽然在发现自己正看着他时很快就把头低了下去,柳还是注意到了。 是在怪自己当时没帮他说话么,柳一边寻思一边从包里取出一本书摊开在桌上,所以今天一直刻意避着自己。将书本翻到之前阅读的地方,他专心看起来下一段文字——一些人会遇见另一些人,相遇的契机或许并不高尚,大家也是毫无共同点的两种人,却会擦出无比闪亮的火花。这种遇见,往往不会一生一世,但一霎那,即是永恒。   认真探询着江国香织精神世界的柳听到门把手被扭动的声音后,便将视线移向门口,下一秒切原就出现在眼前,脸色因为待在场地过久而被温热的太阳晒得潮红,涔涔的汗水沿着他额角不断从面庞滚落,整个人都冒着腾腾的热气。 柳敏锐的目光没有错过后辈在看见自己时瞬间异样的表情以及像是为了掩盖什么而匆匆向储物柜走去的动作,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了,连带着地面上槐树叶堆凑的影子图案也快要被覆盖住,让人看不清。 注视着切原闪躲的背影,柳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先开口:“赤也,弦一郎和我商量过了,你做扫除的时间改成一周。”对方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而后仿佛底气不足地弱弱回答着:“知道了,谢谢前辈。”没有转过来看自己,没有昂起头大声表示庆幸,就连回答都像是不愿与自己多说般透着敷衍,思考不出后辈为何突然这样的柳耐心、甚至有些循循善诱地问着切原:“今天是怎么了,赤也?” 这下切原觉得自己连敷衍都敷衍不过去了,不愿意向前辈撒谎,但更不愿意让对方知道自己为何不想面对他的真正原因,早上迟到也是因为自己想到要看见前辈而犹疑不决,好不容易躲着捱过了这一天,以为自己可以松口气,谁知道在部活室里居然直直地碰上前辈,还是两个独处…… 唉——心中自怨自艾的同时,他能感觉到背后柳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清冷、不带任何旁骛,仿佛是一根刺扎在后脖子上,生凉。明白自己委实搪塞不了的切原最终小心翼翼地开口,如同一只躲在角落里的小猫犹豫着向外迈出试探性的步子,只要一有意外发生就准备立刻缩回原地:“那个,我可不可以问前辈一个问题?”“当然。”柳有些奇艺地回答,什么时候开始赤也跟自己说话这么客气了。“前辈当初搬家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乾前辈一声呢?”狠下心抛出自己最想得到答案的问题,切原扒在柜门上的手十分用力,仿佛要将指头生生嵌进去一般。
  一只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灰蛾撞在了窗玻璃上,然后“啪嗒”一声掉落在窗沿边,身体与水泥窗台接触发出的声响在沉默的空气里被放大得格外突出。 切原给出问题的瞬间,柳感到自己似乎全身都僵硬住了一秒,有一根无形的绳索缓缓缠绕着跳动的心脏,勒得他有些呼吸困难。转回头,将面前的书合上接着装进包里,他站起身把椅子推回桌下,最后向门口走去,始终未发一言。 跟森林里的动物拥有对危险的敏锐感知一样,柳预感到在这个问题的背后隐隐藏着什么,很危险,一旦揭示出来或许会酝酿成沉重的后果,在事情发展下去之前快离开,柳下意识地告诉自己,先别考虑后辈是怎么知道自己从未提起的过去的,快离开。 “我昨天到青学去,遇见了乾前辈,还知道柳前辈以前和他是非常好的朋友,也组过双打。”柳刚从桌旁迈了一步,切原幽幽的声音又传来,不带任何语调起伏,却听得出隐忍的勉强。那只掉落在窗台上的灰蛾缓慢抬起纤长的足继续朝窗户爬去,它不明白面前到底有什么东西阻挡着它向往窗外那轮已光芒倦怠的夕阳。“乾前辈还托我向柳前辈问好,所以我想知道柳前辈离开的时候,为什么都不和自己的好友道别?” “这应该和你没关系吧。”柳微微侧过身背对着切原,再走几步的距离就是部活室的大门,冷灰色的门把手在黑影中闪烁着银色的金属光亮。“那我呢?前辈高中离开立海后,也会像对乾前辈一样、连招呼也不打就直接撇下吗?”“我不是说了这……”“这当然和我有关系!!!”心头突然升起强烈的火气与委屈,切原猛地一把关上柜门,转身过来看向柳,“我那么喜欢柳前辈!!!”柜门磕在锁眼边缘又被惯性弹出来,来来回回发出嗡嗡的摆动声,寻觅着自己该真正归属的方向。 蓦地沉默下来,柳突然有些坚决地向门口走去,淡定自若的样子如同刚刚切原的话是在表达“今天天气不错”这样稀松平常的意思,“再怎么喜欢前辈,这也不是后辈插手前辈事情的理由,难道你还要管其他前辈的私事吗?”“当然不会。”切原死死盯着柳停留在门口前的背影,一字一句平稳地说着,他不相信柳没懂他话语里的含义,“我喜欢前辈和喜欢其他人又不一样。”若隐若现的绝望使劲想找地方隐藏,却终是露出了痕迹。 就这么寂静的僵持着,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最终被打破,“你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手搭在门把上轻轻旋转,锁销打开的响动听着格外生硬,柳的声音第一次在跟后辈说话时显得那么严肃、严肃到近乎严厉,“如果这都不明白,我对你很失望。” 切原愣在原地,部活室的门被对方合上了,锁销重新插回门栓里的同时,柳的背影也从视线里消失。灰蛾爬到了窗户边,它抖动着薄如蝉翼的翅膀再次尝试朝着天空中逐渐黯淡的光亮飞去,却又被厚重的玻璃残忍挡住,猝不及防地掉落到坚硬的水泥窗台面上。
  搁浅在白色沙滩上的铁皮船还是老样子,除了船身在布满的暗红锈迹后又挂上了残破的青苔,一切都和一年前他初次发现这个地方时一样,就连那几只在空荡荡的桅杆上方盘旋的海鸟数量看起来都没减少。 西沉的太阳快要落到遥远的海平面以下,橘红色的余晖将整片海水照得透亮,好似下方盛放了无边无际的的红樱,挣扎着要从水底探出头来。细密的鱼鳞色泡沫不断被海浪送到沙滩上,跟着的还有矗立在浪花尖上的点点金色波光,像是有人朝水里投撒了粘着颜料的钻石,化开了璀璨的星点。 切原坐在沙滩边的台阶最高处,默默注视着面前独自低吟的大海,黄昏时分自洋面不断刮来和煦的风,没有草木的清凉淡然,而是裹携着浓厚的水腥气与铁锈味,当风吹拂起额前那几鬈卷发时,他这样觉得。 是不是命运特别眷顾他这个记性不太好的人,所以这里竟然和一年前一模一样,未曾做过半分改变。铁皮船背阴那面还留着当初被他用网球砸出来的、大大小小的坑洼,时间并没冷漠地将它们抚平而是完整地保留下来了深浅。 他还记得就是在这个地方,柳跟自己说了第一句话,好像当时自己还因为三巨头的绰号这个事还闹了笑话来着。也是在这个地方,他曾在无数个下午不耐烦地等着柳结束社团活动,然后再来帮他进行单独的训练,那时自己赌气不愿意加入网球社还很是让柳费了一番心思。 天边堆积的大片火烧云越燃越旺,热烈地像要烧灼完整个穹隆,切原环抱起双腿将脑袋埋进膝盖间,现在无论自己再怎么等,前辈都不会来了吧。路旁新生的蓝桉与枸橘随着海风的吹过而微微起伏着,它们捧起仍不算绽放的花蕾,无言的陪伴着台阶上孤单的少年。
  池塘边的竹节被注满后向一边倾斜,坚硬的青色外壳敲打着圆润的斑花鹅卵石发出清脆的响声。从竹筒内重新泻入池塘的清水荡出一圈圈逐渐朝外扩大的波纹,水面上的圆形边缘尚未覆盖整座池塘便悄悄地消失在飘浮的绿萍下。 院子里的泥土早已翻新,刚埋不久的植物种子纷纷冒起柔嫩得有些娇气的根茎与枝叶,呼吸着每一口属于春的气息。墙角斜倚着松松垮垮的木架,紫藤萝拽起长而韧的山蔓沿架子争先恐后地向上爬,清和月延绵不绝的雨水给予了它们旺盛的生命力。两只白色野蝶忽上忽下地纷越在藤萝附近,嫣红掺灰绿的叶片像一只只摊开的手掌,随时准备着接住不慎跌落的生灵。 端坐在矮脚桌旁,柳仔细检查了一遍刚写完的习题,不知怎么回事,今天他比平常多花了半小时才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明明题目也不见得有多难。不放心的他为防出现纰漏又从头检查了一遍,再三确认没有任何差错后,他将手中的签字笔与练习簿一齐放在桌上,然后把放在一边的包拿到面前打开,准备将书本装回去。 才将搭扣打开,柳手上的动作便顿住了,停滞了一小会儿,终是伸手将包里的小物什取出来,摊在掌心中细细端详。成色尚新的木质品在被主人收下后就一直放在包里,未曾拿来使用过,静静沉睡在上面的藤蔓与睡莲似乎想吸引他的注意力而依稀泛着光泽,终究是连它们都觉得太过寂寞了。 原来自己根本没有看起来那样镇定冷静,食指轻轻捋过紧密排列的梳齿,柳像是卸下了戴的过于长久的面具般,眉眼间全是疲倦,其实早就察觉到了,只是自己一直刻意的忽略,想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来维持着所谓的“现状”。 他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自己真是自私又过分,既贪恋着享受后辈所给予的温暖与陪伴,又害怕面对要承担的后果,甚至在后辈一定抱着莫大的勇气与决心表达的时候,自己为了掩饰居然慌乱到说出那样严重的话,可自己能怎样呢?身为前辈,必须担负起照顾后辈的责任,他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私心而让单纯的后辈陷入这样禁忌的感情、忍受旁人的指摘? 手指向下合拢,用力握住木梳的同时指腹也被坚硬的木料硌出一道紫红色淤痕,仿佛要渗出血来,现在无论自己再怎么做,后辈都不会再靠近自己了吧,一定认为自己是最过份的前辈了,柳低下头,半晌,他忽然有些嘲讽地笑了起来,这笑声清越的近乎悲戚,明明无论从哪方面而言都算是最明智的结果,为什么竟然会觉着舍不得?
  放学的铃声徘徊在偌大的校园,从各个出口陆陆续续走出的人群像消退的潮汐,转瞬间只在校园里留下岁月的浅痕。温凉的风缓缓自教学楼外侧吹过,道路两旁的香樟在它的邀请下羞涩地轻舞起绿叶缝织的罗裙,阳光从裙间罅隙中欢快地钻出,在灰色路沿石上的阴影里洒下明灭闪烁的光斑。天边的云变换成棉花糖形状,朵朵飘浮在蔚蓝的穹顶,堆砌出苍凉的画卷,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甜酒味,几棵贴梗海棠嗅着这气息而微微有了醉意,残阳般绚烂的花朵面颊上浮起了艳丽的酡红。 “非常抱歉,弦一郎。关东大赛都开始了,我却还要向部里请假缺席。”柳一边走一边对身旁同行的真田说,空旷的走廊里两人影子被明亮的光在地板上拉得冗长,长到可以被风吹浮动。“别介意,莲二,学生会文书的工作本来就繁重,偶尔请一条街也没什么。”真田沉稳地答着,醇厚的声色配合起他坚毅的面容,给柳流露出“放心”的意思,“我一个人可以的,不过……”“怎么了?”看到一向沉稳果决的真田脸上有了迟疑的神色,柳问道。“赤也那家伙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真田思考着说,声音犹豫中带着一丝不确定,毕竟他从来不是善于揣摩他人心思的敏感性格,只能陈述自己的直观感受。“他又闯祸了?”心在刚刚的一瞬间漏跳了一个节拍,克制着悄悄萦绕的不安,柳貌似不经意地询问。“也不是,从晨训的时候开始,他就出奇地听话安静,训练也完成的很出色,但总觉得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不太对劲。”皱起眉,真田在楼梯拐角处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向柳,“虽然一直希望赤也能成熟懂事,但他真正这样时我倒还有些奇怪担心。莲二,平时他跟你是最亲近了,忙完学生会的事情后,还是你去问问看吧。”一脸郑重其事的拜托状。过了一小会儿,柳点了点头表示应允,真田随即向他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辛苦你了,那么我先到网球部里去。”摆了一下手,真田沿着楼梯朝下面走去,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重叠的回形间后,柳将目光移向窗外不远处的一片绿茵地。 隔着窗玻璃和一段较长的距离,立海明黄色的队服仍在网球部的活动场地上显得扎眼,三三两两的人群分散着等待,像草丛中胡乱生长出的迎春花,只是不知道哪一朵才是被真正找寻的。 收回目光,柳朝着学生会工作室的方向走去,孤独的脚步声盘桓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徒然想追逐前方远去的少年。
  “puri~海带头。”切原一走进部活室就感到身体一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仁王趴在了他背上。“仁王前辈,你怎么还没走?”扒开对方圈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切原径自走向自己的储物柜,背后的衣服被汗水浸出一片湿洇,隐隐冒着升腾的热气。“哟,还真是冷淡啊。”仁王双手插进裤兜中,眼睛眯成一条缝,捉狭的看向切原。 早就过了社团活动的结束时间,部活室里的人都已经离开,只有几束浅浅的微弱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室内不仅没有被它们照亮反而在角落里滋长起了浓重的黑暗,像潜伏着什么秘密不愿被人知晓。 “参谋今天不在就这么消沉,接下来你可要怎么办才好?”幅度不大的摇了摇头,仁王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前辈是什么意思?”呼吸屏住了一瞬间又重新开始,隐忍着渐加快的胸膛起伏,切原边打开柜门边轻声问。“搭档让我来告诉你一声,最近参谋在学生会的文书工作特别多,他不能再每天下午去你家帮你补课了,换成我搭档来。Piyo~”“不必麻烦柳生前辈了,”一只手扒在柜沿边缘,一只手保持着拉开柜门后的动作,切原站得笔直,“我自己会每天认真看书完成习题,然后拿给柳生前辈检查,有什么不懂我也会自己到学校来问前辈。”“你确定?”仁王有些惊讶。“嗯。”“那好吧,我去跟搭档说一下,参谋要是知道你居然这样懂事,应该会觉得要修改自己的数据了吧。明天见,海带头。”抛下最后一句,仁王关上部活室的大门离开了。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切原才垂下了自己的头,绷得过分紧直的背脊仿佛因劳累而再也无法坚持般,泄气的佝偻着。窗外伫立的槐树伸出碧绿的叶子贴着窗玻璃上,在光线的照射中给室内盖下宽大的手掌影子,为了安慰对方般,有一枚手掌的影子刚好覆盖在切原漆黑的卷发上。“啪嗒——”一滴不知名液体掉落到扒在柜沿边缘的左手手背上,温热得近乎滚烫。
九.  二月末春的心跳已开始微弱脉动,倾听到这来自大地深处的温和鼓点,最早苏醒过来的那几棵植物尚未睁开惺忪的睡眼便浑浑噩噩地从泥土里直起腰来。伴随着它们的活动,残留根茎上的松散泥土也渐稀疏掉落,断断续续间,披着绿绢的春的身影一闪而逝。 封冻一季的海水轻吟起属于港湾的谣曲,和着灰蓝色旋律拂过一层粼粼的波光,夹杂金色的浪给久别的岸礁落下细细而绵长的吻。悄寂许久的神奈川被重新呼吸,待它终于迎着新升的暖阳注视起眼前的天空时,瞧见旧年告辞了的白色海鸥又盘亘在自海面掠来的风中,时不时给予它几声熟悉的问候。 捏了捏手中成色尚新却皱巴巴的门票,切原跟着队伍前方的人群慢慢挪进名画剧场狭窄的入口,温热的阳光落在他苍白的额头和漆黑的卷发上,像什么人轻柔的触摸。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当他偶然听姐姐说起之前举办过小津艺术欣赏会的地方最近又要上映一部老式影片时,心中仿佛竖起了一座钟摆,一下一下,晃得自己难以忽视。 那张艺术欣赏会的门票票根还躺在抽屉深处,和一张张柳帮他画过的路线图待在一起,纸张虽已渐褪色泛黄,留在上面的墨水仍彰显着斑驳的痕迹。一切都如一只紧密的茧,被严实包裹起来,就像是在守护着某个不能被人知晓的秘密。 再去那个地方看看吧,切原抱着这样的想法偷偷去买了电影的门票,票据上印着的是一对美丽的恋人,女方笑得像冬日阳光下忽冒出的一枝红色玫瑰,温暖而灿烂,男方则是克制着的拘谨,不过他凝望远处的眼神里满溢掩不住的疲惫。 也是一部很老的经典呢,不知道柳前辈对这部电影是什么样的看法,他看着检票口旁男女主大幅的黑白海报想着。将票递给工作人员检过后,切原独自一人穿过阴暗封闭的走廊去往放映室,周围多是手挽手、嬉笑着的青年男女,他单独的脚步声显得像交响曲里突然插入了一段空白,有些格格不入。 如果前辈喜欢传统作品的话,自己要是多看一点这方面的东西,是不是可以多了解前辈一些呢,找到座位后乖乖坐下,缓缓亮起的荧幕将灰白冷调的光打在他脸上,光影处依稀看见空气里漂浮着的尘粹,啊看完电影后要记得去医院探望部长才行,部里的大家约好了下午去的。   即使有着提升高雅艺术品位的决心,即使男女主都有着超越常人的颜值,即使是被载入了历史的经典,在大段大段的英文台词演绎下,海带头少年仍是挡不住如潮水般袭来的困意睡着了。只是迷迷糊糊间,他朦胧的视线里只瞅见男主好像抱着什么白床单裹着的东西向远处离去,耳边是低沉的声音,好像在念些什么,而后只剩一片黑暗。 那些在他听来乱糟糟一团的英文句子,其实囊括了主角间所有的相遇、相知和分离——“我知道你会回来把我抱起,迎风屹立。我已别无所求。” 切原醒过来的时候,放映室里已亮起灯光,工作人员正准备进来打扫场内余下的垃圾。猛地挺直背,他发现四周之前还坐的满满当当的座椅早已是空荡荡,一排排整齐列在那里,徒留椅上残剩的体温,仿佛南风过境后,只有满地枯槁。 “糟糕,去部长那里要迟到了!”推着清洁车进来的工作人员听见一阵懊恼的嚷嚷声,还没来得及找到声源便看到一名满头黑色卷发的少年疾风火燎地从身旁跑过。 “不行不行,去探望部长的话还是得带东西才行。可是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嗯……..啊,要不就买那个吧,反正部长也很喜欢花花草草的说。”急匆匆地跑到马路边,正打算去车站的切原在瞥了一眼路旁的花店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当然后来他知道这个决定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时,他只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再多考虑一下,就算是迟到也比后来发生的事好得多。但切原现在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他提着袋子从花店出来后就直接跑向了车站。
  网球部一行人前脚刚踏进幸村的病房没多久,后脚切原就气喘吁吁地跟着闯了进来。“不好意思,部长,副部长,我来晚了。”“下次不准在医院里乱跑。”真田脸色有些黑,但也没多加斥责。“对不起,副部长。”他慌忙认错道。 “呵呵,赤也一来,我这里就变得热闹了啊。”坐在病床边的幸村温和地笑着,如果不是苍白到近乎透明的面色,以及草青色病号服掩盖下仍显出清晰形状的蝴蝶骨,很难想象这样温文尔雅的俊秀少年已然患上重疾多时。
部长一定觉得在医院里很寂寞吧,切原盯着幸村笑意盈盈的脸想到,一直以来都站在前方带领大家的部长,现在却不能再在球场上看着立海夺得胜利,只可以待在这里。他转动着眼珠四下瞧着,大片大片死气沉沉的白填补着房内每个角落,想要竭力把狭小空间里的生机都从冰冷的窗缝间挤出去,淡淡弥漫的酒精味在鼻腔内徘徊,给心底送去绻绻凉意。
病房内唯一的色彩是床头柜上那束刚换的红蓝花,开得热烈的花蕾像一簇小小的篝火,给没有生命气息的地方注入汩汩的春意。一定是柳前辈带来的花,切原觉得,前辈也认为部长在这里呆的很寂寞吧。一边想着一边将手里的袋子提起来递给幸村,“部长,这是给你带的东西。”“哦?”幸村眨了眨紫罗兰色的眼睛,伸手接了过来,“那还真是谢谢赤也了。”将袋子打开,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一盏圆形的小盆栽。
倏地安静下来,静的有点可怕,连空气都仿佛滞塞冰结起来,而后“你个混账!你在干什么?!”切原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真田一巴掌扇在了脸上,巨大的力道带着脸颊的疼痛将他掀翻在地,“快向幸村道歉!”“切原君,这次真的太失礼了,你好好反省下吧。”连一向优雅绅士的柳生也严厉地斥责道。“piyou~海带头,没脑子也得看情况啊。”仁王右手食指绕了绕后脑勺的那根银色小辫子,口气虽然不生硬却没了惯常的戏谑。趴在地上的切原一时有些懵了,呆呆的看着周围的几个前辈轮番训斥着他,气氛突然有些凝重而尴尬。   “这个盆栽我很喜欢呢,”幸村突然轻笑着说,几缕头发垂到了他脸庞边,随着他每一字句的吐露微晃动,“长时间待在这里真的有点无聊,赤也有带盆栽的话我倒是可以照料它一下,打发点时间。”“幸村,可是——”“好了,”他打断了真田的话,“大家今天好不容易来一次,为表谢意,我请大家喝东西。莲二,”幸村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柳,“你带赤也去楼下自动贩卖机那里帮我买些喝的吧,辛苦了。”“参谋给我带苹果汁哦,”丸井帮着打破僵硬的氛围,他凑到床头柜上的一个纸盒子边嗅了嗅,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幸村,“部长,这个草莓蛋糕是我做了好久才做好的,很好吃的哦,不信的话,我帮你先尝尝?”“你个粉红小猪,部长还没拆盒子,你就要先吃。对了,参谋,我要可可奶,软包装的那种,puri~”两手插进裤兜里,仁王斜靠着墙壁冲柳说。“不必麻烦,一瓶水就好了,柳君。”“那我要番石榴汁,谢谢参谋了。”柳一一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见切原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便朝门外走去,切原慢吞吞的跟在他身后。 医院的走廊里没什么人,切原偷偷抬眼瞥了下旁边的柳又迅速移开视线,一路不停地走过一间又一间的病房,穿梭在透过窗户落地的光明与砖墙阻隔的阴影中,寂静无言。 好像一直是这样,自以为自己是在努力变得成熟懂事、想要去体贴别人,结果到头来却把事情弄得更糟了。当两人走到底楼,柳前去购买之前大家叫带的东西时,切原低头站在原地踟蹰着想到,这次貌似更过分了,自己居然忘记探病带盆栽是多么忌讳的事情,就算是前辈,也会对我失望了吧…… “哈?”脸颊突然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凉得他一激灵。仔细一看,柳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面前,一手提着装满饮料的白色塑料袋,一手握着罐冷饮贴着他刚刚挨了真田巴掌的地方,本来火辣辣、疼得有些麻木的脸因着冷饮的贴近而得了些许降温,不再疼得那么厉害。 后知后觉起原来自己脸肿了的切原没有思考真田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打他,而是怔怔的望着面前的柳,对方背对着炫目的白炽灯,灯光愈盛,柳的面容就愈暗沉,像要消失在阴影里一般。他努力地瞪大眼想要看清,但眸子却被灯光刺得生疼,好像有什么水雾从眼底泛了起来,他觉着,可鼻子为什么也莫名的有些堵了呢? 良久过后,隔着眼里弥漫的雾气,他依稀看见柳开口了,对方之前凝结的神情彼时如一汪融化开来的湖泊,捎着春暖花开的讯息,缓缓睁开了的眼睛,秋褐色,从低垂的睫毛下认真地望着自己,像寒潭最深处的水色般清明透澈。“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赤也。”没有任何责备、甚至带了点温柔的口吻。只是声音中含了些无奈。 空气里出现了一股草木的清凉,似薄荷,又似西芹,明明是淡薄的味道却久久盘桓在空气中不愿散去,反而盖住了医院里充斥的消毒液味。是前辈身上的味道,切原突然明白过来,“嗯——”过了一会儿,他低低答应着,果然啊,无论再怎样说服自己,自己都舍不得前辈,根本舍不得嘛。
  日子在台历上翻得再快不过了,一阵风拂过便是崭新的一页。转眼时间迈入了清和月份,大地被更艳丽、热烈的色彩熏染成艺术家笔下浓厚的作品,三月时节仍显纯涩的雪球与玉兰被此时盛放的醉蝶、雁来红替下,勃发的绿与它们大块大块拼撞出绚烂的卷帙,落寞退去的素白也只能做缀饰其中的几许漆点。 开始耀眼起来的金黄色阳光给予每一片新发的嫩叶同样温度的吻,春天的日影整个映照在其中,翠绿的色泽变得晶莹透亮,仿佛能瞅见叶面下孱弱细微的脉搏,虽不强劲却昭示着生命的活跃。这样的季节正适合国中生年纪的少年们,血管里流淌的滚烫青春总要变成用尽灵魂的燃烧才能对得起此般年华,无论火焰熄灭后剩下的是涅槃的凤凰,还是空气中四散漂浮的灰烬。 关东大赛已经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帷幕,各地区相继排列出紧密锣鼓的赛程,作为全国两连霸的立海大,早已成为许多人眼中应被夺下王冠的对象。停止还是向前,对于立海网球部的成员们来说是一道没有选择的选择题,一定不能输,每个人的心中都如此告诫着自己,为了守住与幸村的约定,为了达成立海三连霸,一定不能输。 部活室窗外的那株槐树,直到它垂垂老矣、行将枯萎的时候,也始终记得许多年前,它曾看着几名身穿明黄队服的少年在训练场里那样拼命地挥洒过汗水,那样燎原般燃烧过的眼神,从清晨星光熹微、天将破晓到傍晚圆日西沉。暗夜侵袭,一季又一季,一年又一年。   本来打算一个人坐车到东京来买一副自己之前在神奈川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的网球线的,结果没想到又在车上睡过去导致车站下错了,“啊啊,坐过站了,该怎么办才好?”切原徘徊在一座完全陌生的建筑外,“咦?这里是青学?”打量了一小会儿古铜色铁栅栏旁的几个大字,他挠了挠自己那头本就乱糟糟的卷发。 柳前辈好像在正选会议时提起过,青学有一个需要注意的对手叫什么来着?手塚?没错,是手塚,连副部长都说不能小瞧了这个人。“算了,既然都来这里了,不如去搜集下情报吧。”之后要把搜集的东西告诉柳前辈才行,没做多想的切原踏进了青学的校园。 广袤的穹隆小心翼翼地拥着这方土地,水碧色的长空下找不到任何浩渺的云烟,纯净的像一块刚被擦拭过的镜子,照着车水马龙的世间。很久之后的某天,切原曾做过这样的假设,如果自己当时没有坐过站或者心血来潮进入青学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青学的校园不比立海宽广,几座低矮的教学楼在没人的时候显得像温顺的小孩,楼角根长着杂乱而茂盛的野草,或弯腰或直背或遥遥的在和风中摆手,几朵开得正好的紫茉莉轻轻点着头,向这位闯入者送去它们的问候。应该还是会这样吧,切原兀自琢磨起答案,不过是要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罢了。
  一个人的有些特质并不会随着时间和地点的变化而改变,反而会因环境的陌生而愈发凸显。这句话十分适用于切原赤也自己,比如才进入青学校园前前后后不到半个小时,它的网球训练场已经因为他而闹得人仰马翻。 呃,好像还没搜集到什么数据的样子,本打算向手塚挑战却被拒绝了的切原见自己刚刚那一球折腾出了一系列的祸事,立马做出了快点溜的决定。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训练场内的动静吸引走了,他毫不费力地偷跑出来,除了在寻找校园出口时碰到了一名看起来拽拽的矮个男孩,一路上都没有别的意外。 拉了拉右肩背着的网球包,切原站在青学校门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上等待班车,百无聊赖之际,他抬头眺望起耸立在高楼大厦之上的天空。暝暝的薄暮降临,暗橘色的光线笼罩起如浪花般一叠又一叠的云,浸出柔和而变幻万千的霞来,隐藏在建筑群背后的太阳徒然散出淡淡的余晖,耀眼的金黄收敛起锋芒转而俯首在橙红之下,似飞累了的纸鸢终割舍引线随风飘摇。 “切原。”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他收回视线别过脸去,发型有些像海胆的高个少年匆匆跑到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本靛青色笔记本。糟糕,是来找自己问罪的?!!想起来者似乎是青学网球部的成员,切原有些慌乱。“那个……请问…….有什么事吗?”望着对方脸上那副因反光而遮住眼睛的黑框眼镜,他紧张地问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想拜托你回立海后,能帮我向莲二问候一声。”对方微微笑着对他说,“你在立海不是和他关系最好了么,我的数据显示有97%的可能性。”“啊?”切原惊愕得脑子一片空白,不仅是因为对方刚刚拜托给他的事,还因为对方说话的方式是那么熟悉,那么像他认识的某个人。“哦,对了,你还不认识我。”对方空着的另一只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架,“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乾贞治,是莲二以前在东京的双打搭档。”   双打?切原以为自己听错了,凭着长久以来柳在立海给人留下的印象,再怎么也该是个不折不扣的单打型选手,就算时不时会去组双打,那也是为了迷惑对手的战术需求,和幸村、真田一样是主攻单打的人才对啊。“柳前辈以前是双打选手?”不自觉地将心里的疑惑说出口,他的口气有点不敢相信。“嗯,我们那个时候作为双打组合,成绩还是挺不错的。”乾思考着回答,却发现切原的表情奇怪起来,“怎么了吗,切原?”“能组双打的话,乾前辈和柳前辈那会儿一定是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吧?”半天,切原犹豫着询问,原来柳前辈不想告诉自己的、有关前辈过去的、有关网球的事是这样,就像一座终日隐匿在云雾中的山岭,只向他这个游人展露了矮矮的一角,更多的部分始终躲避着不肯让他看清。“大概吧,”一个并不符合数据男作风的答案被乾给出,他的神色有些莫名,“我以前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后来莲二搬家的时候都没告诉过我一声,还是我第二天在俱乐部等他时,教练来告诉我的。”乾稍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天空,“所以之后我在想,或许莲二和我也不是那样要好吧。”“可是前辈难道不会难过吗?!!”切原急急出声,见乾疑惑地瞅向自己便继续说着,“明明是朋友,明明是搭档,连招呼都不打就离开,前辈不会难过吗?”垂在一侧的左手紧紧握成拳,“像我的话,就因为柳前辈高中好像不打算留在立海念书都觉得很难过了,我和柳前辈连双打都没组过呢,所以应该不像乾前辈和柳前辈关系那样亲近,可就算是这样都很难过了,前辈不会吗?” 说到后面语调逐渐低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询问乾是想确定些什么,是因为对方是柳前辈过往里的影子而自己害怕自己也会这样被前辈撇下?或许他对于柳前辈来说连影子都算不上,只是一个终于可以卸下的沉重包袱吧,所以不死心地抓着有过这样经历的乾来确定着柳内心的残温。 沉默半晌,乾嘴角微微上扬了几个度,“切原,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莲二。”什么?接下来乾说了什么他没听进去,甚至乾什么时候走了他也没注意到,脑海里一片空白的他只是重复回放着乾的那句话——“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莲二。”紧紧包裹秘密的茧终于被人不经意地戳破开来,那个真相,那个温暖而美丽的真相,在这个沉落的黄昏终是化成斑斓的蝴蝶,飞舞在夕阳之下。 虽然国语成绩算不得优秀,他仍是把它当做自己的擅长科目,所以他知道乾话里的意思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但他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心在听到具有这样含义的词被说出来后开始狂跳。那些没由来的亲近与依赖、那些泛滥的酸涩与不舍原来……都是……喜欢?切原吞了一下自己的喉头,是喜欢?
  作为东京都最古老的庙宇,新年伊始的这天来浅草寺祈福许愿的人格外的多。柳跟切原一大早就从神奈川赶到了台东区,江户风格的庞然建筑背对着的是徐徐升起的橙红色太阳,还未离开东面的地平线就想要穿透身边的云层投射出耀眼的光束。光色朦胧间天已大亮。浅浅的蓝混杂道道金黄像一匹裁剪下来的锦缎,被看不见的手托着铺向远方的海角,展示给大地和它的每一位子民。 浅草寺门前那盏举世闻名的红色灯笼在清晨雾气的夹裹下微微摇晃着,氤氲中像一方盖头罩在巨大的鸟笼上,艳丽又携着被羁留者的孤寂。跨过门槛,就看见一大群纯白的鸽子蹲在庭院两旁的草坪上,草籽冒着新绿还未彻底抽芽出来,地面仿佛是一块刚编织出来的绿绒毯而那些鸽子就是点缀其中的图案,宛如朵朵没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在尚未盎然的绿意间各自拥有着天地。 “等会儿祈完福再来吧。”柳瞥了一眼切原在见到有香客在草坪边给鸽子投食后便跃跃欲试的神情,颇有些大人哄劝小孩意味地说。切原一脸恋恋不舍地移开自己的视线后才不情愿地答应了声“嗯。”他们来得有些早,所以寺内的人还不是太多,排着等待祈福许愿的队伍稀稀拉拉,距离并不长。 领着切原拍在了队伍的最末端,柳正在估摸轮到他们要多久时,“柳前辈,”切原唤了他一声,柳侧过头,“前辈的话,会许什么愿呢?”盯着切原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柳只看见自己的身影像是倒映在一泓泉水上,清晰而深刻,身影后的其余景物都看不清楚。“赤也,愿望说出来就不会灵验了。”柳转回头,前面只剩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年夫妇,很快就是他们了。 “对哦,我忘了。”切原也转回头去,虽然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但心中还是按捺不住地想到,前辈会许什么愿望呢?总觉得前辈是有什么愿望都会靠着自己实现的,什么样的愿望才会让前辈这样的人都没办法而只好拜托神灵?什么样的愿望呢?   在正殿旁用竹制长勺舀起一勺净手池里的水冲过自己的手后,切原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里那枚五日元份额的硬币,小小的圆形金属在光线下泛起薄弱的黄铜光泽。 谁能想到这枚小小的圆形方孔硬币就是大家所说的缘分硬币呢?切原出神地想到,可是昨天姐姐说过初诣的时候一定要用它好好许愿,因为这份缘分硬币会承载着自己的心意到达神灵那里,浅草寺在实现愿望方面一直都很灵的。许什么愿好呢?不自觉地将手指合上,切原握着硬币感受到它外沿那一圈紧硌着自己的指腹塑出它的痕迹。 一旁的柳正好也冲过了他的手,将长勺倒扣着放在池沿边覆着些许苔藓的青灰石上,他走到切原身边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醒过神来的切原忙跟着柳匆匆踏进正殿里。殿内飘着袅袅的淡紫色烟雾,似云似幻,高大的观音像端坐在供台上,隔着朦朦的雾气俯视着下方的参拜者,眉宇间是一派慈悲怜悯, 双手合上,切原闭着眼垂下了头,夹在手掌中的那枚硬币因为之前一直被他紧紧握着而被体温包裹得有些发烫,许什么愿好呢,这枚会载着自己的心意到达神灵那里的缘分硬币,自己到底要用来许什么愿望,有什么愿望重要的自己是需要神灵帮助的呢,什么呢。 切原偷偷睁开一只眼看了下身旁的柳,清瘦修长的手指合拢在一起,柳紧闭的双眼下是安静而认真的庄重,如同秋日里向圣地虔诚叩拜的信徒,又像勘破世间纷扰的老僧正默念着经文。重新闭上眼的切原头垂得更低了,如果是对自己而言那么重要的愿望的话,除了家人平安如意之外,果然还是只有柳前辈了,啊不对,还有幸村部长,希望部长能快点好起来然后回到网球部的大家身边,至于柳前辈的话……. 自己其实是想要跟前辈一直待在一起的,所以希望神灵能帮助自己让前辈不要走,高中也留在立海的说。但是,柳前辈是那么温柔那么好的一个人,如果他想要离开到别的地方去,自己一定一定不能自私而是要作为后辈好好祝福前辈的。那么,果然还是希望柳前辈无论到哪里都可以不忘记自己吧。切原睁开眼睛的时候刚好柳也许完了愿,两人一齐走到木箱前将硬币扔了进去,硬币撞击着箱底其它的许愿币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雀跃的蹦到草坪边蹲着,切原惊奇地看到那些白鸽不仅没被他吓走反而挤到一起在他面前围成了一个半圆,叽叽喳喳的张着嘴等他喂食。一摸身上,切原失望地发现自己没带任何吃的,挫败的噘着嘴瞅向站在一边的柳:“前辈~”“等一下。”瞧了瞧切原满脸的委屈,柳转身不知向何处走去。 见柳走开了,切原重又转过头看起眼前的鸽群,有一只较其它的伙伴个头要高一些、体型要瘦长一点的白鸽吸引了切原的注意力,不像其它鸽子一样争抢着到处捡啄草丛中的食粒,也没有发出什么鸣叫声来显示自己的存在,它就那样安静淡然地站在那一圈鸽群后方,用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切原,光滑顺白的羽毛衬着它的眸子像天鹅绒托着一颗晶莹的黑玉石,只有历经万千倦色才能凝就成的一双眼。 切原默默地与这只特殊的鸽子对视着,视线相接处,他仿佛看见白鸽眸里闪动着深邃而温润的光亮,莫名熟悉的眼神,切原有些发呆。“给。”不知什么时候柳回来了,半蹲在切原身边递给他一包拆了封口的饲料和一件别的东西。“这个是什么?”接过柳手中物件的切原捏了捏这个被红绳系住的小布袋,好奇的问道。“御守,替赤也求得,算是新年的礼物吧。”柳也打量起了面前的鸽群。“哦,谢谢前辈。哪那个御守呢?”切原觉着自己耳朵有些升温,便赶紧指了指柳另一只手中握着的东西询问。“这个是健康御守,”柳瞥了一眼手中的布袋,“我替幸村求的,走的时候得去拿给他。”他也注意到那只安静的鸽子,沉稳而有些谨慎地眼神,这是他看到的,倒是莫名有些像自己。   贴在双手掌心中的硬币由泛凉渐变为温热,柳微颤了一下眼睫而后把眼闭得更紧,两弧弯缝似画师挥毫沾墨细细绘上般纤细。如果诚心许愿真能有实现的时候的话,除了家人健康顺利外,希望幸村能早点康复,还有,柳心底幽幽的传来一声叹息,希望后辈遇见的困扰能够消失,然后像以前一样始终健康快乐吧。
  见柳走进了屋里,楠央收回目光转而跪坐在地板上,打量起了院里栽种的各色植物。都被照料得很好啊,她想着,莲二还是老样子,一个人也可以把事情做得很好,完全不让别人操半点儿心。不过——楠央转念想到了别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温婉的笑容,莲二又似乎有点不同了。 几天前,随父母一起回家准备过年的柳楠央在抵家时,看到家中没有弟弟的确是有些诧异的,考虑到柳一向是个乖巧懂事、让人放心的孩子,她和父母没多做担心而是边收拾行李边等着对方回来。 果然傍晚时分柳回到了家中,望着许久不见的弟弟那更高了的个头和初现棱角的轮廓,她突然觉着眼前的人有些陌生,仿佛什么东西悄悄发生了改变。晚饭间父母询问起柳白天去了哪里,想着多了解下这一年弟弟事情的她停下筷子认真的倾听,当柳说自己是去帮后辈补课时,她不得不承认她感到的吃惊和难以置信。 是什么时候起自家向来孑然一身、不参与旁人事务的弟弟开始愿意和别人待在一起了呢?她还记得姐弟俩生活在东京的那段时间里,每次她参加完社团活动回家时,偌大的屋宇内永远都是柳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桌旁或写作业或看书得样子,沉闷的空气中只回荡着纸页翻动和笔尖落墨的声音。
比起同龄的其他男孩,莲二似乎安静的有些过分,也成熟懂事的有些过分了……或许外人会奇怪安静懂事有什么不好,但当楠央看到一次又一次拿着第一名向父母禀告后,面对只顾高兴与赞赏的父母,柳始终站在那里沉稳地不发一言时,她莫名地有些生气,难道大人们都没注意到吗?在安静懂事的背后,有些什么是需要人担心在意的啊。 这样的情况在遇见三津谷和乾后曾有过改善,放学后柳不再是独自待在家里而是与他们一起出去打网球,虽然还是习惯性地拿着属于第一的奖杯和金牌,总算是在柳身上看到了一些属于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该有的热闹和朝气。 那段时间楠央是再高兴不过了,如果能这样下去的话,莲二有一天也是能改变的吧,听着弟弟对自己说和贞治研究出了怎样更好地收集数据、两人又赢了哪些比赛时,楠央欣慰的想道。
可后来事情在搬家时似乎又有了什么变化,等父母载着柳开车驱向神奈川后,楠央收拾着屋子打算将行李搬到学校宿舍时,在柳房间内看到了那一排排印着网球印记的奖杯和金牌全部整整齐齐地码在深色纸箱内,没被它们的主人带走。 不要了么?她沉思着,好像事情就像是在用圆规做运动一般,绕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回到原点,甚至,她禁不住有些慨然,可能变得更糟了。   所以晚饭后趁着两人都在厨房刷碗,楠央特意向柳多打听了点他和那个后辈的事。在听柳絮絮说着时,她留神到弟弟看似无动于衷的表情有时是无奈有时是藏着笑意地,但无论怎样,面部的线条始终都是保持着柔和。 原来莲二愿意的话也是这么能说的,楠央第一次见寡言的弟弟这样和自己谈论别的事情,好像比以前说起乾的时候还不一样了呢,她在听柳描述后辈因为闹出了多少笑话而挨了副部长多少训斥时,嘴角挂起了一抹微笑。而后在提到后辈在生日和圣诞节送给自己礼物的时候,她讶异地注意到弟弟脸上浮现出一层浅浅的、只能用温暖来形容的表情,就连对方自己似乎都没发觉。 这个叫赤也的孩子啊,真是个神奇的孩子,现在坐在走廊上观赏院中景致的柳楠央再一次肯定了自己当时的判断,是个神奇的孩子。
  新年来临的夜晚,父母在电视机前观看NHK年末的固定节目——红白歌会,对娱乐并没有什么兴趣的柳早早回到自己的房间,预备整理下这一年来收集的网球部资料再规划明年新的训练计划。不能辜负拜托啊,想起上次网球部成员们去探病的时候,幸村声线温和而坚定的对着真田和他说:“以后要辛苦你们了。”即使脸上的笑容弧度未变,,还是能察觉出潜藏的勉强。幸村表面看起来再坚强,内心也有着许多无可奈何吧,柳不由得在运笔时加重了力道,米白色的纸页上碳素墨水划下的痕迹似湖塘中挺立的芦苇。 在柳全神贯注地写了几页纸后,摆在桌子上方的手机突然嗡嗡地振动起来,停下笔看了眼来电人姓名,柳拿起手机按开:“赤也?”“嗯……前辈,”切原的声音在听筒里听着有些飘忽,“那个…那个…那个前辈吃饭了吗?”说完切原就恨不得自己舌头刚刚抽筋。 这是什么问题,柳瞅了眼床头柜上正滴答走着的靛蓝色闹钟,时针与分针清晰的显示着再过几分钟就是新年的到来,“吃过了,赤也现在在干什么?”“哦哦哦,我现在在跟家里人守岁呢,但是…….”前半句还有些兴高采烈,后半句不知怎的有忸怩起来,半天说不出。 一直耐心等着切原把话完整说出的柳见对方在电话那端磨蹭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无奈,食指与拇指托着签字笔在手中转了一圈,光滑的塑料外壳摩擦着带有淡淡薄茧的指肚有些生凉,柳忽然冒出一个自己都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念头。“赤也,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浅草寺祈福?”“诶?”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了。“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浅草寺做新年祈福?”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柳偏过头看向窗外,浓厚的黑夜涂抹着巨大的天穹,难得今天夜里没有如往昔般降下淅淅沥沥的小雪,整片天空黑得是那么清澈纯粹,宛如一条缓缓淌着的暗河,河水里闪烁的斑斑点点是将自己伪装成沙里流金的星粒,兀自在遥远的天际散发微弱的光。“明天去祈福?前辈不和家里人一起吗?”“年前已经一起去过了,赤也那边是不行么?”“没有没有!我会和前辈以前去的!”后辈急急的解释声传来的时候,钟面上时针与分针重合着指向十二这个数字“砰——”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很快更多的烟花接踵着升上天幕,绽放的瞬间如同朵朵用尽生命的所有温度恣意向人间炫耀身姿的昙花,滚烫的光芒将夜色冥冥的世界映照得像白昼般明亮耀眼。 待一生一次的盛开过后便很快凋谢,褪下的片片花瓣带着启明星的光泽在天空中下起了密集又短暂的骤雨,橙黄、绛紫、明红、亮白、浅粉,铺天盖地的绚烂,恍如一夜华梦轮回。柳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那片天穹,热烈壮观的影子覆在他缓缓抬起的眼里,眸光中渐漾起一汪晃动的清辉,似深山寒潭的水面上盛着月色的霜华。“外面在放烟花欸。”耳边切原的声音有些惊奇“嗯。”低低地回应,示意自己看到了。“那个,柳前辈!”后辈好像因这情景而鼓起了勇气,音量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大起来,“一直以来都受前辈的照顾,真的是很谢谢前辈,今后也请前辈多多指教!还有,新年快乐,柳前辈!”连珠炮般的话语落入柳的耳内,一阵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的沉默过后,他轻轻地开口,恰好一朵白梅似的烟花悄然开在黑色夜空中,光芒潋滟,比之前的任何一朵都要盛大灿烂,“新年快乐,赤也。”
八、  院子里的几株冬青今年长势不太好,柳穿过庭院正想进屋时不经意地瞧了眼小径边的花木,便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自冻硬的黑褐色泥土中挣扎着的枝桠分外瘦骨嶙峋,像一双皮肤苍老得泛灰起皱的手,只能勉强撑起几片稀疏的叶子。“莲二,你回来了。”回过头,姐姐楠央正穿着藕荷色浴衣站在檐廊下招呼他。“是,姐姐。”柳重向屋内走去,在门廊处换下鞋踩在地板上,桐木的冰凉隔着绒袜上窜到脚掌底。“今天去给后辈补课补得如何?”楠央边问边随手将垂落到肩上的几缕发丝搂起来,与其它被银鳞色发卡别住的头发一起重新挽了个古雅的小圆髻。“还好,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柳想起那几张下午被切原一脸痛苦模样写完的试卷,其它科目进步很大,只是英语还需要加强,不然一不小心又会掉到及格线以下啊,柳思忖着。“呵呵,”楠央以手掩口轻笑出声,“莲二你也会露出那样担心的表情,那个叫赤也的孩子,真是神奇呢。”他没有作答而是走进了屋里,母亲好像在厨房里忙活着什么,父亲坐在餐桌旁专注地看着今天的报纸,桌上摆着的茶碗正升腾起一圈圈氤氲的热气,徘徊在上空久久不愿消失,往日空荡的柳家终于迎来除了他之外别的声息。   “柳君,真的不留下来吃晚饭吗?”美绪再次询问柳。“不必了,切原桑。家里人还在等着我回去。”系好鞋带后,柳站起身来面朝美绪微鞠了一躬,“那么我先走了,请替我向伯父伯母道别。”“好的,”美绪答应着的时候顺手推了身旁的切原一把,“去送送柳君,前辈每天那么辛苦的来帮你补课,你也不知道说几句,真是不懂事。”柳刚想婉言推辞说不用,,就见切原闷闷的一声“是。”后也开始换鞋,看来有必要谈一下了,柳默默地看着切原推开门站到了边上,自己便率先走了出去。 彼时已是黄昏,玄冬素雪时节的天色总是暗得有些恍惚,几许烟灰色夹杂着波折的天光在长空中描摹出苍凉的水墨,最后一批南迁的飞鸟早已离去,不再做卷帙上的点点缀饰而腾出大片的苍白与死寂。 街道两旁没有平日熙熙攘攘的喧潮,只剩下漫无边际似乎要延伸到世界尽头的围墙,偶有一、两根电线杆像厌倦了单调的景致,时不时出现打破眼前不停的回返往复。 “赤也。”听到柳在叫自己,切原抬起了自出门后就一直低着的脑袋,零落的光影里,柳的面容如同秋水浮汀般有些模糊,但他的眉眼反因专注而在晚间的雾气中更显清晰。“最近是碰见什么烦心事了吗?”低低的嗓音带着几分轻柔,柳注视着脸色显露着晦暗的切原。 一阵清冽的薄荷香盘亘在空气中,裹挟着独属于草木的凉意,鼻尖嗅着这股气息的切原在对方不带任何旁骛的目光下几乎要脱口而出了,将这些日子以来积压着心底的石子一粒粒悉数倒出来,将自己的困扰、自己的苦恼全部说给自己最相信的前辈听,可是…… “你的问题太多了。”他蓦地想起那天柳的这句话,自己还未更深地探询,对方便是一幅讳莫如深的样子,不带回寰退步的余地。 咂了咂嘴,切原最终只说了句:“没什么。”是有什么但不想告诉自己吧,柳敏锐地捕捉出话语背后蕴藏的深层含义,沉默半晌,柳开口道:“就算真遇到了什么麻烦,,赤也还是可以寻求前辈帮助的,你之前不是说过我是最好的前辈吗?现在是不这样觉得了?”“没有!”这次的回答倒颇有生气的大声,切原猛地看向柳,却见柳正脸上带着莞尔的意味瞧着自己,“所以最好的前辈帮后辈分担烦忧是理所当然的啊。”“——是。”怔忪了一下,明白过来对方意思的切原转回脸轻轻答着。 两人很快便走到了切原家旁的十字路口,拍了拍切原的脑袋,柳告诉对方回家去,接下来自己一个人走就行了。目送着切原的背影知道他跨进家门,柳才转身沿着路口的另一端离去。 悄无声息降临的夜幕渐渐张开了它的爪牙,整个的黑色世界里寂静一片,路旁的民居依次亮起了算不上绚烂仍露暖黄的灯。后辈到底碰见了什么事呢,柳认真寻思着,几束白色山茶生长在路沿石边的罅隙中,夜色里身形颤巍巍的,显得有些彷徨。 待走到自家庭院外的那一堵围墙处时,柳发觉平时应该漆黑无人的家中竟然透出了久违的光亮,虽然隔着格子扇门仍是倾洒在了院落中,映得寂寥一季的花草影影绰绰。其实是一个谎言的,想起自己离开切原家时对美绪说过的话,他站在门口久久凝视着那扇格子纸门后的光,一阵风无言的刮过,恍如无人之境。
  丸井捧着肚子眯起一只眼瞅向切原:“喂,赤也,我该说你什么好?你居然送给参谋这么……这么……这么天才的礼物。”他找了半天实在没找到别的词来形容切原的这份创意。“piyo~原来海带头你这么女孩子气,前辈我可是一直没发现啊。”仁王一把挂到切原背上,边说便将身体重量向前倾。“呃,前辈们真是的!!!什么叫我女孩子气?!我是觉得现在这个季节风大,柳前辈应该需要这个才买的嘛。”切原脖子被仁王勒的有点儿喘不过气,找准机会便从仁王双手围成的圈儿下钻了出来。 “柳前辈不喜欢吗?”切原仰头看向柳,心里有些忐忑。昨天在美绪的提醒下,他急急忙忙地去给大家买礼物,当轮到柳的时候,想着这个被自己当做最好的前辈和朋友的人,切原是发愁的。 一定要是配得上柳前辈的礼物,他抱着一大堆盒子站在灯火通明的过道中央暗下决心。周围来来回回走过数不清的人,偶尔有那么一两个走得过急的蹭到他的肩头然后离去,他就像一块被湍急的河水冲刷的鹅卵石,无论周遭是怎样的喧嚣也死守着自己的那一点安静执着。突然一阵从外面刮进的风沿着走道袭过,除了身上有一丝浅薄的凉意,切原还觉得自己的头发有些被风吹乱了,就是在这样的一瞬间,他想起了柳。那样从容不迫的柳前辈,那样无论什么时候都淡定自若的柳前辈,在这个经常大风刮过的季节一定会因为形容的凌乱而苦恼吧?那样的柳前辈,怎么能让他苦恼呢?切原不自觉地收了收手臂,将怀里的东西抱得更紧了。 柳凝视着切原的眼睛,后辈的眸子与正西沉的落日倒影重合着,灿烂得仿佛燃烧的火焰,许久,有一缕不知源自何处的风在他的世界里轻轻吹起,带动了沉积的尘埃。低头看看那枚静静躺在手掌心中的木梳,古朴的藤蔓式花纹衔着几多睡莲沿梳身蜿蜒,被精心抛光过的物什此时映着太阳的光芒闪烁起细碎的亮。 “没有不喜欢,赤也。”柳回答道,后辈一看就没多想过送的东西背后有更深的寓意,自己这个前辈要是因为多心而感到尴尬或窘迫的话,才真的是对不起对方的心意,他思索着。见柳没说不喜欢,切原像得了大赦般松了口气,整个人也随之活跃起来,瞧他这样,丸井与仁王正打算上前损几句。“幸村——!!!”真田焦急的声音响起,柳跟大家一齐回头看去,真田三步并作两步的奔跑着,而幸村正脸色痛苦地朝地面倒下,双眼紧闭。“哗——”柳听到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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