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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到了你,不辜负这场相遇终于等到了你,不辜负这场相遇天文资讯百家号顾雅子的18岁,过得凌乱且漫长。忙着鞍前马后的讨好苏轩,时而欢喜,时而忧伤。没错,正如你想得那样,她又在男生宿舍楼上蹲守了一个小时。大雪刚停,地面的积雪没过脚背,而她脚下方圆一米,雪已化开,露出湿润的土地。她赶紧搓了搓手,悄悄把旁边的雪往脚下扒拉了一些,伪装成刚来的样子。顾雅子,你要知道,蹲守男神这种事,不能做得太过招摇,一定要低调,再低调。尽管如此,盛世川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依然高声喝道:“看见苏轩了吗?”盛世川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递情书十五块钱,送礼物二十五块钱,请吃饭三百,捆了送到你面前一千五,包月活动每天二十四小时定位,包年活动送苏轩美男出浴图一份哦!”我去……顾雅子眼前一排乌鸦飞过。如此熟练的语气,档次分明的规格,老司机啊!顾雅子连忙抱住盛世川的胳膊,瞪着无辜的大眼睛问:“小川川,你相信人间有真情吗?”盛世川没辙了:“我靠,又来这招。真是服了你了。”顾雅子叹了口气,她也只是想找苏轩谈谈人生和理想,顺便问一问,他最近受啥刺激了,为何突然之间不去网球社了?她恨啊,让她突然失去学网球的动力啊,想到这,她只能仰天哭泣,捶胸顿足。盛世川推了推顾雅子,与她划清界限:“得……,到此为止!”说完就转头上楼了。这年头做点生意也不容易啊,顾雅子冲着楼道里嚷嚷:“盛世川,回头请你吃饭。”苏轩,挖掘机系高才生,学习好,颜值高,在这个物竞天择的世界里占尽优势。就在上上上个月,盛世川的生日party上,顾雅子对男神一见钟情。至于盛世川,同样是一个四合院长大的孩子,他与顾雅子可谓是千差万别,五岁能背诗,七岁能写词,十岁之后看散文过目不忘,十四岁后,好家伙,用顾雅子的话来说,就是开始长得人模狗样的。每天早上迈着傲娇的大长腿走进教室,扫掉课桌上的成堆的礼物,捧起抽屉里文风优美落款不同的一沓情书,轻轻地丢进教室西北角的垃圾桶里。想到这里,顾雅子的嘴角勾起了神秘的弧度,盛世川偶尔情场得意的时候会突然想到她,从乱哄哄的街角把吃得正欢得她拉走,再三叮嘱她绝对要保密关于他曾经给她写过情书这件事。为此当年坑了他不少的买糖人的钱,顾雅子忍不住的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当年她刚住进四合院的爷爷奶奶家的时候,就收到了盛世川的情书,他像个小媳妇一样,红着脸把一张破破烂烂的小纸条塞进屋檐下正蹲着数蚂蚁的她的手里,就落荒而逃。第二次早上上学,所有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一个劲地冲她叫川嫂,然后她抬头看了看离她一丈远涨红着脸像煮熟的大龙虾一样的盛世川,冷哼一声,扬长而去。蹲了那么久也没等到男神,顾雅子极其后悔,也许她与股神巴菲特之间,就差了那么一点运气。在雪地里冻得手脚发冷,回寝室的顾雅子手捧热乎乎的热茶,钻近热乎乎的被窝,听着室友有一腔没一调的夸着某系某院的一个才子。室友凑了过来:“雅子,你知道吗?他当时正朝我迎面走来……”另一个室友接过话茬子:“身穿白衣,怀中一摞书,长身玉立,眉目清冷。若不是黑发耀眼,仿佛是画中仙。”“你已经说了八百多回了,矜持住哈,好歹你也是个有男朋友的人。”顾雅子故作高深的问道:“请问阁下们口中的那位高人是谁啊。”“还有谁啊,当然是机械工程系的盛世川啊。”……为什么同是四合院走出来的孩子,盛世川深情起来像个诗人,我深情起来像个狮子,顾雅子盯着手机屏幕盛世川发过来的消息感慨万分。她说:“大才子,我的室友刚刚又夸你了。”对方回复:“那是,好歹我也算是一方人物了吧。”顾雅子内心鄙夷了好几次,还是发上笑嘻嘻的表情包:“大才子?怎么样,我的事你办成了吗?”对方没有回应。又过来好久,顾雅子试探性的问:“小川川,还在吗?”又连续发了好几个表情包。盛世川的微信图像依旧没有回应。难道睡着啦?顾雅子想到。手机重新响了一声,对方回复:“刚刚出洗澡了,雅子,苏轩有女朋友了。”内心飘过一万个迷汁微笑的表情包,她早就打听过了苏轩没有女朋友。真是可恶!顾雅子好声没好气的快速敲打着键盘:“盛世川,为了摆脱我的魔爪,你也不能骗我吧!”对方回复:“……”对方回复:“我睡了,晚安。”躺床上的盛世川翻来覆去,实在是睡不着,又坐了起来,动静有点大,对床的兄弟也坐了起来,说:“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我可爱的室友们,你们家明明就在A市,为何还住宿?”苏轩不假思索地道:“我是为了我的女朋友。”盛世川接话:“我是为了我未来的女朋友。”……是啊,他为的就是未来的女朋友。五岁的顾雅子背着小熊书包站在四合院路口的拐角处,那时候的顾雅子还留着齐眉的刘海,齐腰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有一种干净的漂亮,许多年以后让盛世川想起了一句话,就是,我初遇你时,你永远是世界上最美的那一个人。真是悲喜交加的一天,什么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什么一见容止误终生。顾雅子连哄带骗:“盛世川,你就是那个容止,终生误。”她把她能想到的能编到的好话全给盛世川用上了,还是不成。再施二计,好哄不如赖,顾雅子拽着盛世川,哭爹喊娘地在男生宿舍楼下闹,惹得众人纷纷侧目,盛世川好声好气的说:“姑奶奶,你说的事本少爷都给你做了,你还想怎样?”顾雅子转了转眼珠子,小声道:“人家只是不相信嘛。”当她正说明来意之后,盛世川道:“最后一次了,下不为例。”顾雅子一改愁状,咧嘴笑开。盛世川万分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你笑起来真像一只猴子。”她不在乎的道:“好哥们,改天请你吃饭。”也许她与股神巴菲特之间,差的只是那么一个盛世川。郊游之日很快就要来了,我要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争取来的机会,争取把男神一举拿下,顾雅子想道。于是她翻箱倒柜,寻找合适的衣裳。擦粉描眉。化上最精致的妆容。盛世川说得真的,苏轩真的有女朋友了!郊游的那天,有美女兮撑着一把小阳伞站在宿舍楼下,一身洁白的针织小短裙,指甲涂得亮晶晶的,小脸白净粉嫩,像极了一个瓷娃娃。顾雅子看到苏轩满面容光向她走去,大大的眼睛闪烁着晶莹的光芒。热辣辣的太阳在她的头顶上嚣张的释放着炙热的温度,终于,在她以为自己快要中暑的时候,一瓶水出现在她面前,有一只手将她迅速的拽入车里,盛世川道:“你是热傻了吧。”接着后上车的苏轩小心翼翼的拉着女友的手,车子快发动的时候,众人起哄:“才子有佳人相伴,可怜我们这群单身狗啊。”苏轩岔开话题,目光转向了她,稍纵即逝,道:“世川,嫂子挺漂亮的。”专心开车的盛世川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怕他一开口身后的顾雅子没刹住嘴,哇的一声如壶口瀑布。车内的空调风凉凉的拍在顾雅子的脸上,凉凉的拍在她的心口上。在顾雅子的记忆中,这一天的她就跟失了魂似的,摇摇晃晃。她还没说出口的暗恋顺理成章地掩没在苏轩看向女友的情爱满满地眼光之中。黑夜笼罩下的街道像一只发泡了的海参,昏黄的灯口下,穿梭的人流都氤氲着一层霾。盛世川找到顾雅子的时候,她已经在万达广场附近的酒吧里醉得不醒人事,满口胡话。盛世川,我失恋了。顾雅子冲他嚷嚷着。他看了顾雅子半天迟钝的说,至于吗?值得吗?顾雅子难过的看着他,心里好像塞了一团棉花,压抑的她喘不过气来。她重重得打了一个酒嗝,笑嘻嘻地说:“小川川,还是你最够哥们。”盛世川没有说话,拎着包,拎着她,把她拖出酒吧,夜晚的冷风嗖嗖的冲击着她的胃,顾雅子抱着路旁的大树狂吐,迷迷糊糊的抱着盛世川:“苏轩,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喜欢了你了。”你还记得吗?在意大利威尼斯的贡多拉小船上,在圣母百花大教堂前,在比萨斜塔旁。你说比起法国人眼高手低的娇傲,比起德国人近乎钻牛角尖的迂腐,自己总犯迷糊的意大利人是西欧诸国最宽容的,你说你是一个历史盲,百闻不如一见,亲历意大利之后,觉得这个国家从人民到建筑都透着可爱。我还特地去看了《黑塔利亚》这部拟人的动画片,意大利的拟人人物是主角,他胆小懦弱神经大条,要不是他在二战期间拖后腿,为了盟国作出了不小的贡献呢。顾雅子吸了吸鼻子,牵起了盛世川的手道:“苏轩,我跟你说啊,盛世川就是我们的盟友,要不是他,咱俩就不可能在一起。我们要感谢他。”那天晚上,顾雅子疯疯癫癫地说话,盛世川就陪着她闹,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顾雅子就闹不动了,扯着盛世川的衣角哭着要他背她。盛世川摸摸顾雅子的头,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穿上,什么话也没有说,蹲下了身子,顾雅子用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欢欢喜喜的跳上了盛世川的背。盛世川的背很温暖。顾雅子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清凉的夜风轻柔的拂过她的脸颊,她把脸埋进他的背里,舒服的感觉着他的心跳。盛世川没能看见第二天升起的太阳,一夜未眠的他睡着了,以至于回到家时候,他爸爸很严肃地跟他说就算春宵一刻,也得注意身体。弄得他哭笑不得。在梦里,他好像忆起少年时代跟随驻大使馆的父母在意大利生活,后来他爸爸的朋友带着妻子跟女儿在他家里住过一小段时间,这个小妹妹就是他在幼儿园的同学,小时候她不爱搭理他。然而现在天天缠着她,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在他跟她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小妹妹要动手术了,他天天脸上布满讨好的微笑去医院陪她玩,再到后来,小妹妹跟随父母回国,他们仓促的告别。那时候,他实在是忍受不了,哭闹不止。爸爸告诉他,妹妹来意大利就是治病的,现在治好了,当然是回去上学。此后经年,岁月一晃而过。他也要回国读书,他要陪在她的身边,他心里住着一个女孩儿,别人不肯给她的,这个世界欠她的,他要统统补给她。梦醒,盛世川揉揉太阳穴,咕喃一声:“几点了?”打开手机,顾雅子的微信头像又亮起来了。她说:“盛世川,你真真不愧是本姑奶奶的贴心小棉袄。”她说:“姑奶奶没事了,真真是感谢你。”她说“姑奶奶酒品不太好,您就忘了吧。”这就完了?你这个傻瓜,你不知道当初住的是我家吗?转念一想,只念道甚是宽慰啊,原来你也爱了我这么多年,为什么你会认为他是苏轩呢?想不通。四合院外的甬道口,盛世川喊住了心情正好的顾雅子:“喂,大傻子,来来来,哥哥给你治疗情伤。”顾雅子瘪叽嘴:“盛世川,这个世界就跟你家厕所一样小,怎么哪里都能碰到你啊。”这个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你想爱的人,苦苦守后的人,她也爱你。虽然中间出了小插曲,至于为什么会是苏轩?盛世川想,管他呢,重新追回来,不就好啦。盛世川的眉角弯弯,没错,这个世界真的就像厕所一样小,他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终于等到了你,不辜负这场相遇。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百度立场。系作者授权百家号发表,未经许可不得转载。天文资讯百家号最近更新:简介:关注我你会发现不一样的精彩历史文章作者最新文章相关文章主帖数:47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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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2 15:53第1章 重逢
星期六,a市天气晴好。
早上十点,作为这个滨海城市地标性的景点,明珠港的步道上已挤满旅客。
天际无云,满目湛蓝,像无缝拼接的完美屏幕,似乎随时会倒映出谁的影子。港口的海面平静无波,船支整整齐齐地码在港口,稍远处是正在归港,或才出发的船,那里的海面有些波浪起伏的鳞光反射而起,触目所及的宽阔画面层次错落有致。
明珠港正中的巨大蟠龙雕像下,海洋生物保护协会正在进行一场关于保护濒危海洋生物的公益活动。
巨大背景板是海洋与海豚的喷绘,台上长桌后坐着的发言人看着稿子认真发表着关于濒危海洋生物的演讲,台下排列整齐的观众席上却没坐多少人。
总共五排的椅子,只坐着稀稀拉拉的十来人,都是记者。
这类型的活动,关注度并不高,记者也兴趣缺缺,拍了几张照片应付了事后,便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发呆,玩手机的玩手机,就等着活动结束后拿通稿回去,随意撰写个新闻应付了事。
在这所有人中,只有第一排坐着的记者,在很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往摊在自己膝上的本子上做着笔记。
苏黎歌听得津津有味。
这是她来a市的第四个年头,也是她当记者的第四年。
台上的发言人讲得有些累了,终于停下喝水。
苏黎歌也觉得坐得背酸。脖子上的相机有些沉,她扭了扭脖子,抬手在自己的颈椎处捏了捏,还没捏两下,轰然巨响像炸雷般在她耳畔响起。
整个地面都随着这巨响震动起来,接着便是惊恐的叫声和下雨般的哗响,海水被炸得老高后急雨般落下。
她迅速转身站起,首先入眼的,是海面上冲天的浓黑烟雾。
离港口只有一小段距离的海面上,一艘私人游艇正冒起冲天黑烟,巨响正是从那艘船上传来。远远望去,此时那船的船尾处还冒着火光,甲板上的人恐慌地跑着,尖叫声和海浪的翻滚声一齐传来,原本平静停在水面的船只,都在这异/变中上下起伏。
一念闪过,苏黎歌已不作二想的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港口的栏杆旁边。
港口乱作一团,游客被爆炸吓得往外跑去,整个场面处于失控状态中。
她无暇顾及这些,很快将手靠在栏杆上,举起相机,对准焦,迅速按了快门。
拍了几张,她觉得自己站得位置不佳,便拔腿往最近的码头冲去。
一边跑着,她一边掏出手机,拔通了报社主编的电话。
“喂,华爷,是我。”她语速很快,说话的时候,脚步没停,眼睛也没离过事故点,“明天早报的头条,空着留给我。”
“什么?头条早就定好了!你不是去参加海洋保护协会的演讲了,怎么会有头条?”电话那头的人嗓门很大,话说得也很急。
“港口发生游轮爆炸案,那艘游艇是巨华集团的,之前我做巨华集团大裁员与并购案的报道时,曾经调查过巨华的资产,对这艘船有印象。”她说着,人已经跑上了码头。
码头的工作人员正在努力地的维持这里的秩序,看到她冲过来,正要阻止,苏黎歌已经把记者证举到他眼前。
“《都市晨报》记者。”她很简洁地说了一句,趁着工作人员没反应过来时,她快步冲过了他的阻拦。
电话还未挂上。
“华爷,我听说这两天收购巨华的神秘财团到a市了,正在与巨华的太子爷接触,我怀疑他们就在这船上。这起爆炸案可能和收购裁员风波有关。你给我点时间,我很快就能查出眉目。记得把版面留给我,就这样,收线了。”她说着直接挂了电话,拔通另一个号码。
“喂,大肖,你今天和阿珍在明珠港附近采访吧?把你们手上的活先暂停,你来港口帮我,另外让阿珍去调查几件事,今天巨华出海游艇上的人员名单,以及前段时间巨华裁员风波的带头员工,查查这人下落……”
她有条不紊地吩咐完就收起电话,趁着警戒线拉起前跑到了码头的系船柱旁,手已经利索地掏出了包里的中长焦镜头麻利装好。
抓角度迅速拍了几张,她看了眼拍好的照片,皱眉摇了摇头。
还是不行,她的镜头毕竟不比专业的摄影记者,距离太远,拍出来照片不够清晰。
如此想着,她抬头远望,阳光正面射来,闪花她的眼,她不得不眯缝眼看去。船上不断有人跳下水,朝岸边游来,船离岸并不远,水里的人头上下浮动着,已有些人在靠近岸边的码头。
有个人在接近她这码头时猛得往下一沉,没再浮起。
溺水了?!
苏黎歌一惊。
四周的人都在奔忙着,没人注意到这里。她没空顾及太多,很快将手里东西装进背包里搁到一边,跳进水里。
幸好秋天的a市还很热,身上衣服少,水温尚可,她又接受过一段时间的游泳救生培训,因而救起人来并不困难。下了水,她很快游到那人沉下去的地方,吸了一大口气后猛地潜进水中。港口的海还算平静,她寻觅一番后就看到在水中缓缓下沉的人。
那人已不醒人事,她浮上岸换口气后又扎进水中,迅速游到他背后,利索地伸手扣了他的下巴,拉着他往水面和岸上游去。
岸上已有人聚过来,见她救人回来,七手八脚地协助她将那人拉到了岸上后,才拉她上岸。
那人躺在码头的水泥地上,一动不动,仍旧不省人事。
苏黎歌上岸后顾不上自己一身的湿漉漉,拔开了围观的人。
“让开,别挡着!”
她甩着头发上的水珠,快步走到他身边,想也没想就蹲下身,准备人工呼吸。
可这一蹲下,她骤然间愣住。
湿发凌乱覆在额前,他脸庞与唇色发白,眼眸紧闭,竟是张让她熟悉又陌生的容颜。
四年分别,她未曾料到,两人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逢。
这人是秦扬风,她的……前夫。
只怔了两秒,她就毫无犹豫地俯头救人。
秦扬风浑浑噩噩着,觉得自己像浮在空中,眼前只剩下一片黄黄白白的光芒。
意识有些涣散,世界便跟着模糊,他觉得他大概要死了。
可忽然间,他身体一沉,五感猛然间回归。他感觉到柔软的花瓣粘在他唇上,往他口中吐着气,接着又有双手按在他胸口,极有节奏地按压着,于是很快的,他眼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光芒通通消失,喉咙和鼻腔泛起一阵疼。
“咳!咳咳!”肺像是被人重捶了一拳,他猛地弹起,剧烈地咳嗽,往外吐水。
“没事了。”温和的声音响在他耳边,有人在他背后拍着。
他扯开一道眼缝,模模糊糊地看到张女人的脸。
挂着水珠的脸庞上,一双鹿眼湿漉漉地盯着他,几绺湿发凌乱垂过眼帘,让这双藏在他记忆里的眼眸有了与过往不同的神色。
他想说话,开了口却只能不停咳嗽。
“阿嚏。”她蹲在他身边,被岸边海风吹得打了喷嚏。
秦扬风的掌忽按上她的手。
潮湿的手冰凉纤瘦,却没有他记忆里的柔弱,骨节分明,力道颇大。
“医生,快快,这里!”围观的人看到了后面来的医护人员,忙不迭地让出条道。
救护车赶到,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快步走来。
她停了动作。
“苏……黎……歌?!”他咳嗽稍止,艰难开口。
她却站了起来。
秦扬风伸手,指尖从她衣角滑过,没能够到她。
“这里有个溺水的,先送去医院吧。”她和赶来的医护人员交代着。
他听到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这人叫秦扬风,应该是s城秦氏唐宇国际的副总裁。”
呵……果然是她。
他不是在做梦。
在她眼里,他像个陌生人。
第2章 新闻
明珠港口的游艇爆炸事件,让《都市晨报》报社忙得人仰马翻。
晨报最晚十点下印,这个头条调查采访加上撰稿排版校对,合起来的时间不超过八小时。
白天在明珠港和巨华间来回奔波调查,苏黎歌晚上八点才回到报社开始撰稿,跨版头条的内容,从爆炸新闻到巨华的裁员风波,再到唐宇国际的出现,以及被裁员工的情况……一桩桩一件件,条理清楚、逻辑严密的串联起来,她只花了一小半时就完成了全篇新闻稿。
但这打战似的夜晚却还未终结。
设计排版、第一次校稿修改、送审主编,她忙得水都来不及喝。在报社盯着打印签版、校对定稿,直到转制菲林付梓印刷后,她才算松了一口气。
身体明明已经倦极,精神却仍旧亢奋着,她还在整理手边的资料,想着这则头条要如何做跟踪报导,就这么熬到凌晨四点,报馆里的人走得差不多。
“小苏,印好了。”主编打来的电话,通知大家报纸印刷完毕,已开始准备配送分发。
她才算真正松懈,倦极就趴在桌上睡去。桌边的立扇呼呼转动着,吹出来的风让她觉得冷,可连打了五个喷嚏也没让她爬起来给自己披件衣服。
清晨六点半,电话声将她吵醒。
大部分报纸已送到各大报刊点。
比往日的出刊时间晚了半小时,但今天的印刷量增加了十分之一,且他们送稿的时间也晚,能准时送达已属不易。
有这个大独家的加持,今天的销量应该会比往日好一点。
她可以肯定不会有第二家报社能写得出与她相同的头条。
挂上电话,她迷糊地望去,整个报馆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日光灯荧白的光芒压过了窗外微明的天色,让她恍惚觉得这个夜晚还未过去。
脑袋还钝钝的,她调了一天假期,收拾好东西出了报社。
街上还有些冷清,只有经营早市的餐饮店早早开了门,等她到家时,街道才渐渐复苏,喧闹起来。
路过楼下的早餐店,苏黎歌进去带了份豆浆油条和包子,出来时正看到小区外的报刊亭刚摆上新送来的《都市晨报》。
“给我一份。”她随手将买早餐找回的零钱扔给了老板,不等他开口就自己拿起了报纸。
新印出的报纸还散发着浓浓的油墨香,手一蹭便染上墨渍。
苏黎歌并不在意,注意力只放在报纸的头版头条上。
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版大小的照片上,秦扬风的照片被印得有些模糊。
其中一张是他被送上救护车时的照片,出自她的手。
忙碌了一整天,她到现在才想起自己与秦扬风这场意外的重逢来,四年没见,不料才一见面,她就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不过,是不是恩人也难说,因为这头版头条的撰稿人是她苏黎歌。
四年前他就没信任过她,隔了四年他们只可能更加陌生疏远,这新闻一出,巨华的收购项目大概会搁置,且唐宇国际也会受到舆论影响,她这恩人当不成,只怕要被当成仇人了。
这个有些孩子气、嘴巴像抹了蜂蜜的男人,可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温煦暖人。
但这些都和她没关系了。
作为记者,不能有预设的立场。
这是杜清凡教给她的。
所以这则新闻,与她认不认识秦扬风以及他们之间有没有瓜葛一点关系都没有。
希望他也如此认为吧。
离婚四年,重逢最好的方式大概就是彼此路人。
苏黎歌将报纸夹到腋下,抬头往家走去。
视线扫过报刊亭上挂着的小镜时,她忽然看到自己身后一闪而过的人影。
又来了?这是最近她第三次发现自己被人跟踪。
“妈妈!”
苏黎歌才刚转开门,就听到小姑娘乳燕似的声音,她还来不及脱鞋,就被软糯的小手抱住了腿。
“宝贝儿,快给我亲亲!”苏黎歌蹲下去一把抱起小姑娘。
小姑娘圆脸大眼,模样格外惹人喜爱,只是这会头发松散凌乱地披着,脑门上的蝴蝶结发夹歪歪扭扭垂下,脸颊上是几道草席印子,身上的睡裙松垮垮穿着,显然前一秒还赖在床上,后一秒听到开门声就冲下床跑来。
“吧唧!”苏黎歌被她亲了一脸口水。
五岁的杜笑雨,正是粘人的岁数。
“杜笑雨,又打赤脚下床!”厨房里传出吼声。
苏黎歌就看到杜笑雨脸上的笑一垮,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缩缩肩,小小的身体跟着在她怀里泥鳅似的扭扭,“哧溜”一下就从她怀里下地,小屁/股撅了撅,迅速跑回了房间。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杜妈妈这才操着锅铲走到厅里。
“那丫头人呢?”
“不是在房里睡着吗?”苏黎歌开始脱鞋。
“我明明听到她的声音。你别顾着宠她,大早上的赤脚踩下地,容易着凉。”杜妈妈唠叨着,“你就扮白脸啊,我老当黑脸,便宜你了!昨晚又熬夜了?脸都枯得像树皮!真是大的小的都不让人省心。”
近六十岁的人精神还很充沛,一刻都闲不下来,杜清凡大概就遗传了杜妈妈的脾性。
像树皮?有吗?
苏黎歌摸摸自己的面皮子,讪笑着递上早餐。
“妈,别辛苦下厨了,我买了早餐。”
杜妈妈接过袋子,瞥了眼里面的油条,嫌弃地开口:“外面的东西也能吃?一会可别给那丫头吃太多,油腻腻的……”
“遵命,母上大人!”苏黎歌郑重答应,眼角余光已看到杜笑雨站在房间的床上。
小丫头正把袜子挂在嘴上,嘟着唇冲她做鬼脸。
苏黎歌一乐。
“今天没上班吧?吃了饭好好睡一觉,下午我约了黄阿姨的儿子,你打扮打扮,两人见见面。”杜妈妈说着,将手上的袋子拎进了厨房。
苏黎歌怔了怔,下意识地看向客厅角落里的供桌。
桌上黑白的照片里,是杜清凡温柔的笑脸,眼神一如即往的暖人。
“妈,你别操心这些事了成吗?”她顾不上正把脚丫子往袜子里塞的杜笑雨,跟杜妈妈进了厨房。
“你还叫我一声妈,这事就得听我的。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正经找个男人谈个恋爱成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儿子没福气,早早走了。这两年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也该替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杜妈妈一边说话,一边将粥盛到碗里。
狭小的厨房里光线不好,杜妈妈的背影像黑白电影里的画面,萧索孤单,但她还是努力地挺直腰杆。
苏黎歌沉默了。
“我杜家做不来要年轻姑娘守一辈子寡的缺德事,别说你根本没嫁进门,就是你嫁了我也不会让你守寡。我没拿你当媳妇,你叫我这一声妈,我就把你当闺女。你要孝顺我,就听我的话,别老让我替你操心。”杜妈妈转身,将两碗粥重重塞进了她手里。
从杜清凡离世时起,苏黎歌就搬进了杜家,扛下照顾杜妈妈和杜笑雨的责任,以杜家未亡人的身份自居。
她这条命,是用杜清凡的命救回来的,她做得再多,也换不回一个杜清凡。
a市中心医院的单人病房里,粉色衣裙的护士姑娘正满脸通红地给病床上靠着的男人拔针头。
“医生说你情况良好,没有肺炎和肺水肿,这瓶药挂完,下午就能出院了。”护士姑娘声音细细轻轻像猫叫,每说一句话就偷眼瞄他。
病床上的男人长得真是好。剑眉之下的桃花眼狭长微挑,像春日桃花瓣,笑起来的时候眯成月芽,脸颊上会凹出两个酒窝,和他下巴上的美人沟一起,帅气迷人却也生动亲切,像武侠小说里鲜衣怒马驭风而来的少年郎。
小姑娘没见过现实中颜值这么高的男人,脸烧得红通通的,心神不知已经飘到哪国了。
他专注看一样东西时,那双眼像含了醉人的酒,让人恨不得变成被他注视的东西,不用一言一语,也能打动人心。
小姑娘想变成他手里的报纸。
病房里静悄悄的,他却忽然皱眉轻哼一声。
“啊,对不起。”护士小姑娘慌乱道歉,她光顾着看帅哥,手上没轻没重,拔针时太用力,让他手背针孔沁了一注鲜血出来。
“没事。”他只看了眼自己的手背,便不以为意开口,见小姑娘还有些惊慌失措的模样,他便笑了,“别这么紧张,那边桌上有盒巧克力,送你吃吧。”
“那怎么好意思。”小护士受宠若惊地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小圆桌上果然放了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你这么甜,配巧克力恰到好处。这两天住在这里,多谢照顾,就算是我出院前赠你的谢礼吧。”他笑笑,又垂了眼去看手里的报纸。
《都市晨报》的头版头条,他已经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小时。
“秦先生,谢谢你。”小护士满脸通红的收拾了东西,捧了巧克力,满心欢喜地离开病房。
出门前,她又转头说了句。
“你真是个温柔的人。”
秦扬风微微一愣。
他温柔吗?
正怔忡着,手机响起。
“秦先生,找到《都市晨报》那个记者的地址了,不过她的背景还需要一点时间调查。”电话那头传来沉冷声音。
“地址先给我吧。”他平静说着,指尖漫不经心地抚过那则新闻的撰稿人名字——
以前她说他嘴上抹蜜,到处甜人,却老是欺负她,当真可恨。
现在回想,好像真是这样。
他对大部分人都很温柔,却唯独对她,太过任性。
第3章 见面
a市的秋天,绚丽多姿,如同油画一样,金灿灿的树叶在街道两边璀璨似火,被风一吹便“哗啦啦”作响。这是市中心才建了五年的社区,社区绿化做得好,去年被评为了a市优秀小区。
四周的风景的确动人,但才从车上一脚踏下的男人却没有任何欣赏的兴致。他衣着得体,身量高大挺拔,脸庞英俊,步伐很匆忙。
才走到小区的儿童游乐区,忽然一个皮球被踢到了他脚边。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去捡这个球,远处就有个小女孩摇摇晃晃着跑过来。
“叔叔,我的球!”她一边跑,一边冲着他笑。
这小女孩穿了件鲜绿的吊带裙,皮肤被太阳晒得有点红,汗水让她的发丝贴在脸上,整个人鲜活得像海里一尾人鱼,说起话来时却又软糯无比。
他不知为何心一软,蹲下身捡起了球。
小女孩跑到他脚边,却忽然被自己的脚一绊,“卟嗵”摔了下去。
他下意识就伸了手抱起小女孩。
她的嘴扁了扁,很快又吸了吸鼻子,把眼里的泪水给吸了回去。
那神态,像极了一个人。
秦扬风有些闪神。
“你爸爸妈妈呢?”他忍不住问她。
“爸爸不在了,妈妈说他去了天堂。我妈妈在那边。”小姑娘的口齿很清楚,声音甜得像蜜,说起悲伤的事时带着少不更事的天真,眼里的碎光像星星一样迷人。
他的心忽然间揪起。这么小的孩子,父亲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笑雨!”清脆的叫声传来。
“妈妈!”小姑娘挣扎着从他手里下来,接了球立刻转了身,像蝴蝶一样飞向了来人。
秦扬风想起了过去。
如果,那个孩子也在,大概也和眼前的小女孩一样大了。
“妈妈,那个叔叔帮我捡的球。”小女孩甜糯地开口。
“你有谢谢他吗?”清脆的声音带了笑意传来。
秦扬风猛然间回了神。
这声音……
“呃,我忘记了!”小女孩的口吻带着撒娇式的不好意思,和他记忆里的人一模一样。
秦扬风心一震,抬头望去。
抱着孩子的人也恰好望过来。
“那你快去和叔叔道……谢……”笑语嘎然而止。
四目相对,一阵寂然。四年时间,秦扬风再见苏黎歌。
他们再也不是当年彼此眼里熟悉的模样。
苏黎歌对于秦扬风的记忆,只停留在四年前初遇时最心动的时刻。他是杂志社的老板之一,她是少女杂志的小编辑,他们偶尔才会碰面,每次遇见,总有阴差阳错的情节。
久而久之,就连她自己都错觉他们之间是有某种缘分的。
如果没有那场乌龙,这大概会是她少女心最泛滥时候有过的一场暗恋。这暗恋不需要结果,能激发她的多巴胺分泌,带来愉悦的情绪,就像她看自己收的那些粉色恋情稿亦或是电视剧里的各色男神,能让她在脑中yy一番,令平凡安静的生活多些滋味而已。
毕竟秦扬风可是具备作为男神的所有条件,而她也从没奢望过他们之间会有任何真实故事上演。
那场乌龙藉着酒精的力量,一发不可收拾,替她惹下一屁股糊涂账。
四个女人的酒吧聚会遇上三个男人,被迫提前收场。秦扬风送她回家,两人却半道改变主意找了小酒吧继续喝酒。天明时分,他们都醉了,互相搀扶着像哥们一样走到s城的曲江边上。
后来的事实证明,永远别相信两个醉鬼的情商和智商,哪怕他们看上去再正常不过。
她不记得两个人到底聊了什么,只记得秦扬风这个纨绔之弟在江边勾着她的肩膀,大言不惭地开口:“八……爷,你信不信,这辈子就没有我秦扬风不敢做的事!”
黎八是当初苏黎歌在杂志上挂的笔名,那段时间清穿剧风行,于是同事便都尊称她为“八爷”。
苏黎歌第一次凑这么近看一个男人的眼睛。直到现在,她都还觉得那晚的秦扬风,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迷人的男人。他眼里的光芒像晨曦微明时的曲江,倒映着s城沿江繁华灯光,也倒映着半明的晨光,倾洒下满江碎光粼粼。
那双眼里还有些迷离的任性,引人想要撩拔。
她“哈哈”大笑一场,打着酒嗝吐槽他:“有件事你肯定不敢做!”
秦扬风眉心拢成“川”字,捏着她的脸,很生气地问她:“什么事?你说!”
“娶我啊!哈哈哈!”苏黎歌笑得前仰后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靠到他胸口。
她觉得自己实在太幽默了!
然后她为这个幽默付出了代价。
被她一句话刺激到的秦扬风二话没说拉着她回家翻出身份证和户口簿,在民政局开门前就守在了门口,成了那天第一对办理结婚登记手续的夫妻。
再然后……清醒过来的苏黎歌看到自己枕边的结婚证,彻底傻眼。
他们跳过了追求和恋爱,直接进入最后一步!
徐宜舟说他们两的婚姻像孩子在玩过家家。
她形容得太对了。现在想来,这段婚姻的结局早就注定,一场儿戏,谁能指望天长地久的圆满。
没有谁负了谁,他们只是有了一段《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说开头,却不得善终而已。
短暂的回忆一闪而过,苏黎歌不得不面对四年后的秦扬风。
从她救下他的那一刻起,她就意识到他们之间必然会相逢,只是她没想到这相逢来得如此快。
离她那则头版头条新闻登出来,才不到四十八小时的时间。
“谢谢叔叔!”杜笑雨听话地朝秦扬风开口。
秦扬风看着小姑娘脸上笑出的小酒窝,莫名觉得她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不客气。”他放柔眼神,不由自主对着她笑道。
“去吧,别跑太远。”苏黎歌放下杜笑雨,摸摸她的头,便让她跑回儿童游乐区里继续玩耍。
秦扬风已经走到她面前。四年未见,苏黎歌的改变,颠覆了他对她的印象。
他记忆里的苏黎歌,大大咧咧缺根筋,喜欢跟他称兄道弟,似乎这样就能将两人之间尴尬的夫妻关系给抹去,却不知她的眼,总含着湿漉漉的水光,小鹿似的无辜,每每在他靠近的时候泄露太多心事。
如今,这双眼依旧,但那层水光却像怎样也散不去的雾,让他再也窥探不出她的想法。
“秦先生,你是来找我的吗?如果你是来问那则新闻报道,我只能说,我只是报道我所看到的和我所知道的情况而已,我没有任何预设立场。如果你是来谢我的救命之恩,那我心领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危险关头,有能力的人都会选择救人。”看着杜笑雨跑回游乐区后,苏黎歌才转头看他。
她直接开口,没有铺垫与寒暄。
秦扬风的视线一直随着那孩子,直至她消失,他才望回苏黎歌。
他忽然间不再关心那则新闻的事了。
“如果,你想问这个孩子。”她从他眼里读出了他心中想法,“这个孩子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秦扬风沉默地看着她,听她自言自语的说着,像要和他彻底撇清关系。
“她既不姓秦,也不姓苏,她姓杜,杜笑雨。我和我先生杜清凡的女儿。”
想了想,她又再解释一句:“我先生杜清凡和他前妻的女儿。”
这些事,如果他想知道,她再怎么隐瞒也没用,更何况他们之间没有隐瞒的必要,与其不清不楚的牵扯,不如让她亲口解释清楚。
他们之间,不存在一星半点的牵绊,她走的时候没有,四年后就更加没有了。
不是他的女儿……
有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他的心脏,钝疼蔓延。
“你结婚了?”他问她。
苏黎歌点了点头:“算是吧。”
“苏黎歌,我不记得我和你离婚了!”
秦扬风一贯温柔的眼神收起,淡淡的声调听不出情绪,但苏黎歌知道,他生气了。
她有些诧异地看他,像是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托宜舟交给你了。”
离婚还是他的决定,如今却矢口否认?
“是,但是我没签。这婚还没离!你在还未离婚的情况与别人结婚?我可以告你。”
“告我?那你去告吧。”苏黎歌说着,笑了。
如果真有事实可以让他告,她情愿站上法/庭,换来一场重生。
可惜,没有事实。她还没来得及回应杜清凡的感情,甚至还没来得及爱上他,他就已经走了。
秦扬风看着她的表情,忽然想起杜笑雨刚才说过的话。
“那孩子……她说她父亲不在了……”他迟疑着开口。
“是不在了。我是杜家的未亡人。”苏黎歌平静说着,“你想知道的,我都说完了,我们要走了。”
四年时间,她遇到的事,桩桩件件,都足以将她与秦扬风的过往陪衬成她人生最微不足道的尘埃。爱情,算得了什么?
她没给秦扬风反应的时间,便迈步朝前游乐区走去,才走了两步,就远远看到游乐区绿化带的灌木丛里有道人影闪过。
久违的不安感又浮上心头,秦扬风被她抛到了脑后。
第4章 相亲
不知是因为她之前说过的那些话,还是巨华的爆炸案让他焦头烂额,社区里匆匆一谈后,秦扬风没有再找过她。
苏黎歌这几天忙得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她的头版头条一登出去,报社的热线就被打爆。因为报道太过犀利,几方关系频频施压,社长和主编被各方约谈,报馆整周都处于低气压中。
她只休息了半天便又被急召回报馆,为了这个爆炸新闻的跟踪报导一直加班到了第二周的周五,才又拿了半天的调休时间。
可就这半天时间,杜妈妈也没放过她。
杜妈妈上周替她安排的相亲,因为报社临时有事而被迫取消,没想到过了一周杜妈妈还是不死心,瞅准了她调休的时间下了死命令。
太后懿旨,苏黎歌也只能认了。
街角的咖啡店这个时段客人少,店里放着安静的小情歌,很惬意。
苏黎歌坐在靠窗的位置,将手肘搁在窗台上支着脑袋看窗外的世界,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正滔滔不绝地说着,从工作谈到政治经济,再到个人爱好,没完没了。
她已经礼貌地提过两次自己要先走的要求,却被对方给无视了。对方是杜妈妈亲戚家的孩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不成功她也要给对方留些颜面。那是礼数。她不想拒绝得太直接。
相亲的对象是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有车有房、事业有成的海归,就是年纪比她大了点,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据说是因为他前妻不顾家。但就苏黎歌观察来看,眼前的男人是个直男癌晚期。
虽然他伪装得十分好,但她仍旧捕捉到了蛛丝马迹。
他将她的拒绝当成欲拒还迎。
“林先生,实在抱歉,我约了其他人在这里谈事情。今天先这样吧,我们改天再约?”
事不过三,第三次她就不再委婉了。
因为时间不早,她约了秦扬风在这里见面。
上次小区匆匆谈过一场后,秦扬风没再找过她,倒是后来她想起了他说过的话——他们还没正式离婚。
这事最近一直搁在她心头。
她想找他问清楚,要真的没离,就赶紧把手续办清楚吧。
秦扬风很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见面邀请。
“约了什么人?男的女的?女人还是顾家些好,外面的事情交给男人就可以了,更不要*。”
“服务员,麻烦结账。”苏黎歌只觉得耳边像苍蝇飞过,让人烦躁。
“我来吧。”
服务员上前,林先生对她的自作主张不太高兴,却仍是取出了钱包。
“不用了,我们aa吧。”苏黎歌自顾自抽出了钱。
“还是我来付。你们女人不都讨厌相亲时不主动付款的男人?你放心,我对我的女人向来大方,只要你能乖乖听话就好。”林先生将信用卡扔给了服务员,另一手冷不丁按住了她的手,“我很满意你,听说记者工作很辛苦,以后结婚你就别干了,专心呆在家里带好孩子。”
眼前的女人有双雾濛濛的眼,他很喜欢。尤其是她刚刚专注盯着窗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呆萌——女人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这样才好驾驭。
“……”苏黎歌马上缩回手。
他的女人?什么鬼?还有他们什么时候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她这是见鬼了!
见她瞪大眼眸颇为惊讶的模样,林先生又自信一笑。
“你约了谁?闺蜜吗?不如让我留下,我可以请你们吃饭。”他打量她的眉眼,越看越是满意,
“黎歌,你的眼睛真漂亮。”
苏黎歌大脑空白了三秒才回神,“林先生,我约了朋友谈公事,今天真的没空。”
她说着看了眼时间——快到和秦扬风约定的时间,她不能再耗下去了。
空余时间少,她就趁着半天假期把私事集中处理,因此都约到了今天下午。她估摸着相亲大概到三点能搞定,就将秦扬风约在了三点半。
秦扬风有个谈不上是好是坏的习惯,他从来不让女人等他。一般他会提早十五分钟到达约会地点,约定的时间过了十五分钟如果对方还没出现,他也绝对不会多留一秒钟。
不论对方是谁,他都一视同仁。
苏黎歌清楚这习惯,他三点十五分肯定会到,而现在已经三点十分了。
“别口是心非!”林先生往前一步。
苏黎歌退后一步,整个人都被他雷得外焦里嫩。
这些话好像她四年前看过的言情小说对白!
正思考着如何打发眼前的男人,她耳畔忽传来冰润的声音。
“她约了我,今天没空应酬你。”
咖啡屋正播放的歌曲恰好唱完,店里忽然间沉寂,这冰润的声音就像闯进耳朵的不速之客,让苏黎歌神经一抽。
秦扬风来了,他在苏黎歌隔壁的卡座上已经坐了有段时间。
他比约定的时间早到半小时,而相亲被拖延了十几分钟,这让秦扬风将这场相亲的最后一段不动声色地收入眼底。
“秦……秦总?”
很意外,苏黎歌的相亲对象居然认得秦扬风。
“秦总,我是巨华的销售经理林立和,真想不到这么巧会在这里遇见您。”林立和立刻殷勤打招呼,看苏黎歌的眼神很惊喜,“黎歌,没想到你居然认识我们秦总。你就是约得他谈事情?一定是想要给他做专访吧?”
唐宇国际正在收购巨华,如果成功,也许秦扬风就是他的老板。就算不是,以他的身份,林立和要能攀上关系,好处总大过坏处。
“黎歌,你可要做好访问。秦总年少有为,这次到我们a市打算大展拳脚,前几天被个不知所谓的记者借爆炸之名在报纸上乱写一气,你要替他正名!”
“我约他不是要做访问!”苏黎歌看到秦扬风似笑非笑的表情,扬声打断了林立和的话。
“林经理,你说的那个不知所谓的记者,就是她。”秦扬风出了声。
“……”林立和刚才还兴致勃勃的神色像被人泼了盆冰水般凝固。
在女人和事业上,他果断选择了后者。
得罪大老板,他前途就没了,而女人么……只要有钱随时都能再找。
总算送走林立和,苏黎歌松口气。店里的歌曲又响起,把她心里莫名的尴尬给带走。
一时之间,没人先开口,两人只是沉默地落座。
“不好意思,破坏了你的相亲。”
秦扬风看着坐在对面的她,先开口打破了让人陌生的沉默。
她正垂头看桌前凉掉的咖啡,手指拈着银勺划拉着咖啡,及肩的长发从脸颊散落到锁骨上。大概是因为相亲的关系,她化了淡妆,身上是件中规中矩的浅蓝小洋装,比四年前小女孩似的她添了些女人味,也和几天前刚相逢时干练利落的她不太一样。
他记得,以前她不会游泳,更别提下水救人了。
时隔四年,她却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没有,你帮了我!”苏黎歌抬头。他要不说话,林立和不知要和她缠到什么时候。
眼眸对上,秦扬风就觉得那点女人味都消失不见,她公事公办的眼神和前几天一样,干练利落。
“也是,那么今天的咖啡你请我喝吧。”秦扬风举杯呷口咖啡,眉梢微扬——很普通的曼特宁咖啡豆,但煮咖啡的人手艺特别,煮出来的味道……竟然是他记忆里的口感。
烟草般的醇香被突出,苦而回甘,还有少许檀香。
“这咖啡……和你煮的一样。”他眼眸微眯后骤然睁开盯紧她。
苏黎歌心脏莫名缩了下。
和他结婚半年,煮曼特宁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手艺,也是挑剔的他唯一不挑剔的东西。
“这店是我朋友开的,曼特宁的烘焙方法是我告诉她的。”她没隐瞒,简单回答后转入正题,“秦先生,我们长话短说吧,这次特地约你出来是为了我们两之间的关系。你之前说我们还没正式离婚,是真的吗?还有哪些手续没有办完?找个时间我们把余下的事都处理清楚吧。”
“秦先生?”秦扬风重复一声,只觉得这称呼刺耳,“原来约我出来是为了这事。也对,你都开始相亲,看来迫不及待想要摆脱过去,是该把这些烂账清理干净。”
想着压在抽屉里的一纸离婚协议,想着四年前失去的孩子,再看着眼前换了灵魂似的女人,一会说自己是杜家未亡人,一会又忙于相亲,他忽然开始恨她。
“我以为四年前就理清楚了。既然不合适,还耽误彼此做什么?”苏黎歌并不解释,也没兴趣埋怨四年前他的绝情。
不是没努力过,只是他们真的不合适。他是生在树梢的叶,她是开在石缝的花,不管是他低头,还是她仰头,除非他枝断叶落,或者她离根扬风,否则他们之间永远隔着艰难的距离。
可断枝离根,就失了生命。
他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
秦扬风猛地喝了一大口咖啡。
她的意思,他懂。
他们确实不合适,只是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坚持什么。
四年前没能放开的手,似乎在重逢的时刻被时光拉开。
她不是他记忆里的苏黎歌了。
苏黎歌从来不会觉得他们在耽误对方,那个大大咧咧像女汉子的女人只会拍着他的肩膀吼着——秦少,别慌,这条路爷陪你走完!
“好,过两天我让律师重新拟一份离婚协议,我们把剩下的路……走完。”秦扬风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是该告别过去了。
苏黎歌点点头,如释重负地站起,笑了笑朝他伸手。
“谢谢。”
虽然不知道自己在谢他什么,但她还是道谢。
秦扬风跟着站起,伸手与她交握,像完成一场没有硝烟的谈判,最终双方获得共识。
桌上的电话忽然震动,苏黎歌接起。
杜笑雨的幼儿园班主任打来的。
“你说什么!”苏黎歌听完老师的话,声调陡然间尖锐扬起。
秦扬风还未松开她的手,闻言不禁收掌紧握。
她脸色已变。
“怎么了?”她挂断电话,他才问道。
“笑雨……失踪了……”苏黎歌咬牙让自己冷静。
两秒后,她从他掌中重重抽回手,头也不回地冲出咖啡屋。
苏黎歌脑袋乱糟糟的,沿着幼儿园到家那段不足十分钟的路线,一路寻找下去。
她抿紧唇,克制着眼眶里的酸涩,将注意力尽数放到找人上。
早上出门时,杜笑雨还撅着嘴怪她很久没去接园了。
她本来答应去接的……却因为相亲和秦扬风的关系而将这事交给了杜妈妈。杜妈妈习惯先在午市上买点菜再拐去接杜笑雨,会比放园时间晚上十来分钟。
可就这十来分钟,杜笑雨居然失踪了!
苏黎歌心就像刀绞似的煎熬着,视线仔细扫过四周。
突然间,她眼睛一亮——靠近社区的阴暗小胡同里,一个小书包落在了胡同口。
苏黎歌快步冲过去拾起,心几乎要跃出胸膛。熟悉的熊猫图案,是杜笑雨的书包!
她不敢去想这其中可能发生的事,只能冲进胡同里。
阴暗狭窄的胡同充斥着一股骚臭味,她一步步往里走着。这里很僻静,阳光照不进来,她要花双倍的力气才能看清每件东西。
地上又有件东西闯入她眼中。
蝴蝶结发箍,是她早上亲手替杜笑雨戴上的。
她跑过去,蹲下身拾起拾起,手已开始颤抖。
背后阴影笼来,有只手铅块般压到她肩头。
苏黎歌陡然一惊,心头剧跳,也不管身后是什么人,就迅速用手反拿住那只手的手腕关节。背后的人似乎有些惊讶,呼吸一急,却没发出声音。他的力气很大,她粗浅的擒拿术奈何不了这个人。
脖颈上刺疼传来,她猛地瞪大眼眸,细长的针却已准确无误地刺进她的脖子里。
她忽然意识过来,这场有预谋的陷井,要诱惑的猎物是她!
陷入黑暗之前,她只听到身后传来的熟悉的声音。
“苏黎歌——放开她!”
秦扬风的声音。
第5章 现场
漫长而无知觉的黑暗尽头,首先刺激到苏黎歌五感的,是一阵难耐的寒冷。
这些寒冷像无数细小尖锐的针头在皮肤上一下下扎着,又麻又痛。
“咳。”她眼皮沉得扯不开,难受得开口,却只发出咳嗽声。
她喉咙火烧火燎的疼着,像独食了整份的肯德基全家桶。
“黎歌?”疑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苏黎歌还在和黑暗搏斗,耳畔的声音却一声大过一声,将她从黑暗中拯救出来。
有只手在她脸上轻轻拍着,似乎要叫醒她,她的脸便被那手拔来又拔去。
苏黎歌有点火大。
眼皮扯开细缝,光线入目,眼前白花花一片。
大约过了三四秒,眼睛习惯了突兀的光线,混沌过后,她终于看清眼前景象。
一张脸正面朝下,压在她眼前四五个拳头远的地方。
“你……秦扬风?”她口齿不清地吐字。
这个俯在她身上的人,是秦扬风。
俯?在?她?身?上?
她脑袋稍醒,认清了一个事实。
秦扬风正单手撑在她腰侧,半身俯在她身上,另一手摸着她的脸。
什么情况?
“嗷!”她弹起来,脑门直接撞上了他的下巴。
这一下撞得结实,秦扬风连牙根都跟着发麻。
两个人同时坐起。
他皱紧眉,眯了眼刚想说她,忽然看到苏黎歌摸着脑门坐在床上呆愣的模样,似乎还没从麻醉药的效果中彻底清醒过来。
她小鹿似的眼睛里迷惑茫然,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迟钝的样子,像多年前喝醉时被他拎着扯了结婚证后清醒过来的模样……
那时他也迷糊着,脑袋浆成一片,就像现在这样,与她大眼瞪小眼,谁也说不出话。
“这是什么地方?你……我……我们怎么会在这?”她脑门和太阳穴都抽疼着,思绪混乱无章,除了问题,她思考不了答案。
“我哪知道!我还想问你。”秦扬风语气不佳,并没有重逢时陌生的温柔疏离。
眼前女人瓮声瓮气的声音似乎触到了他心里哪根旧弦。
苏黎歌不说话,只拿迷惑的眼打量四周。
陌生的房间简陋陈旧,只有个五斗柜和一张大书桌,以及她坐着的这张床。
记忆缓缓回归,她想起自己在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
杜笑雨失踪,她在胡同遇袭!
“还疼么?”
她正想发问,却忽然听到秦扬风开口。
不知何时,他已将手覆到她后颈上,像捏着猫的脖子般,一下又一下轻轻缓缓捏着。
这是他从前的习惯和少有的温柔。
四年前的她是杂志社的编辑,整日要对着电脑审稿校稿,撰写杂志栏目,久了以后就有职业病,颈椎总是酸疼。每次,秦扬风看到她左右扭着脖子时就知晓她不舒服,便会替她捏上一捏。
到了a市后,她成了记者,常年在外跑新闻,这毛病早就改善,可这次大概是晕迷的关系,她僵躺得全身骨头都疼,因此脖子也跟着酸涩难当,就转动脖子来缓解酸疼感。
等秦扬风看到苏黎歌递来的愕然眼神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麻醉的后座力让他忘记了他们已经离婚这个事实,也忘记这四年的分别,一切只是他直觉的反射……
秦扬风的手僵住,苏黎歌也跟着尴尬。
“啊——”
还没等他们想出如何打破尴尬,尖厉的叫声突然从房外传进。
这地方还有其他人?
苏黎歌神经一跳,再也顾不上眼前尴尬局面。她利索地从床上跳下,朝门外冲去。
秦扬风跟在她身后,半步不离。他就比苏黎歌早醒几分钟,眼睛才睁开就发现自己和苏黎歌躺在陌生房间的床上。
一切,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两个人都赤着脚冲出房间,地上响起一阵急促的“嘎吱”声。
这房子是用木头搭的楼板。
房间外是条狭长的走廊,走廊一侧是并列成排的房间,另一侧是锈迹斑斑的铁栏杆。
尖叫声还在继续着,苏黎歌一边循声跑去,一边望向栏杆外面。
这大概是幢早期学校宿舍楼式的建筑,他们不在一楼。楼底下是个天井,再天井前方是幢简陋陈旧的平房,墙面的白漆剥落,露出底下水泥墙胚。
这到底什么地方?!
苏黎歌收回视线,尖叫声已经很近。
走廊尽头的房间外,有个人倚着墙瘫坐在地上。尖叫声就是从这人口中发出。
从声音判断,这是个女人。
苏黎歌放慢脚步,并没立即上前,身边人影闪过,秦扬风迈了大步走到她前面,半挡在她身前。
“还有人!”他突然小声开口。
话音才落,苏黎歌就看到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冲上来两个人。
那里应该是个楼梯。
那两人看到他们,明显愣住,彼此都是茫然不知所措的神色。
“她……她……”瘫在地上的人这时大概缓过气来,抬了手指着敞开门的房间,一句话断断续续地说不完整。
“孕妇?”
又走近一些,苏黎歌才看出地上这女人,竟然是个孕妇。
还没等她作出反应,身后忽然又传来急切的开门声。
“小心后面。”秦扬风想也没想就伸手攥紧她的手,出声提醒。
面对这诡异的局面,陌生的地方,陌生的面孔,除了苏黎歌之外,他无法肯定这些人是敌是友。
苏黎歌退了一步,挨着秦扬风站着,转头看去。
身后的房间又跑出来一个男人,才踏出门这男人脚步就顿住了。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哪里?”他惊愕且不知所措。
“啊……”地上的孕妇忽然捂了肚子发出痛苦的轻呼。
“过去看看。”苏黎歌推了秦扬风一把,并没意识到自己的手被他抓住了。
秦扬风点着头,拉着她快步上前。
“许荔香?”
还没等苏黎歌靠近孕妇,楼梯口的女人就惊呼着冲了过来。
“真的是你?!”她很惊讶地蹲到孕妇身边,“我是安凌!”
苏黎歌已走到了那房间门口,她与秦扬风对视一眼,想得都是同样的问题。
这些人互相认识?
“安凌……我没事。”孕妇许荔香喘着气,看到熟人她并没露出喜色,反而揪住了安凌的手,另一手指向了房间,“里面……里面……”
苏黎歌闻言朝着房间望去。
房门半掩,里面的光芒黯淡,从他们的角度只看到一张书桌。
秦扬风往前迈了一步,伸手推开房门。
房门陈旧,合页生锈,发出涩涩的摩擦声音,秦扬风的眼眸随着缓缓打开房门而逐渐睁大。
“别看!”他蓦得转身,挡在了苏黎歌身前。
苏黎歌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不觉间被他牵了很久。
他的手心有些潮意,将她抓得死紧,俯望来的眼神认真凝重,眉头几乎拢成结。
这保护者的姿态表现得太过明显,让苏黎歌怔了怔。
“啊——”又是一声尖叫响起,这次从另一个女人安凌口中发出。
“这是……”低沉男音随后响起,虽然这人死死压抑着没叫起,但微颤的声音还是泄露了一丝慌乱。。
剩下的两个男人也已凑到门外。
“啊!肖……肖肖……”另外的男人可就没那么镇定了,他只凑在最外面探身看了一眼,立刻就惊恐地退了两大步,撞到了身后的栏杆上,发出一声嚎叫。
苏黎歌回神,从秦扬风掌中抽出手,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头。
“我没事。”她说着,从他身侧走出,一眼就将房间尽收眼底。
瞳孔骤然缩紧。
她看到了四年前熟悉的画面。
那画面即使过了四年,也依然深刻清晰。
裸粉的纱帘将窗户严严实实地遮着,房里的光线被染成黯淡暧昧的浅粉,窗下是张大榆木书桌,桌上摆着盆绿萝、笔记本电脑以及几只小公仔,再过去是碎花的小沙发与茶几,底下压着雪白的绒毯。
如果……忽略角落里的浴缸的话,这是间充满少女气息的房间。
瓷白的浴缸放满了水,水面平静无波,浴缸旁边的小桌上搁着瓶开启的红酒。
这应该是很惬意舒适的沐浴时光,前提是没有浮在水面上的那些东西。
殷红的玫瑰花瓣遍洒水面,让人浮想联篇——曼妙的胴/体跨入浴缸,缓缓坐下,引来水波荡漾,花瓣随波晃动,该是多美丽的画面。
苏黎歌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一切,半启的唇间呢喃而出了几个字。
“自杀……直播?”
梦呓般的声音让在场的人都打了个寒噤。
这四个字,就和眼前的画面一样诡异可怕。
洒满花瓣的水面上,浮着一个女人,她脑后丛藻般的长发也跟着飘浮在水面上,和殷红的花瓣缠绕着,像随时要从水中爬出似的。整缸的水,都已变成红色,瓷白的浴缸壁上还有几条干涸的血色,分不清是血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秦扬风眉头皱得更紧了,苏黎歌却已慢慢朝房间走了进去。
看情形,在场的人对这一幕或多或少都有认知,只有他……完全陌生。
第6章 游戏
走廊上一阵凉风刮过,吹得门“吱嘎”轻响,让人一股凉意沿着背脊窜上。
“这不可能,事情都过了四年,怎么会……”靠到栏杆上的男人颤抖道。
除了苏黎歌和秦扬风,没人敢踏进这房间半步。
麻醉剂的副作用让她的头抽疼,她皱着眉,用指节转着左边太阳穴缓解痛苦,心里乱糟糟得理不出个所以然。
这房间比她刚刚睡的那间房要大上一倍,装修和陈设都很新,显然是刚翻新过,并专门按照某个场景去设计。
走到一半,她忽然转头:“你们别碰任何东西,保护现场。”
秦扬风就跟在她后面,与她的视线撞个正着。
只一瞬,她就转回头,他记忆里生动的眼眸已是四平八稳,轻易不会泄露情绪出来。
他很想问她怕不怕,如果不怕,又为何不怕,但开了口,说得却是别的。
“自杀直播是什么?”
“我四年前刚到这里时,跟着我的老师一起跟踪报导过的一宗恶性自杀事件。”苏黎歌声音不大,是刚好让他听到的音量。
这音量存了些信任的成份,只说给他听。
说话间,她已经越过沙发,走向浴缸。朦胧的光线下浴缸里情况看不分明,她走得很慢,边走边仔细打量四周环境。靠近浴缸时,秦扬风猛地拉住了她。
“你小心一点!”他语气很急,眼神扫向地面。
地上是摔碎的红酒杯,酒液洒了一地,碎玻璃藏在红影中看不真切,她差点一脚踩上去。
出门时他们都赤着脚,要是踩着玻璃可不是闹着玩的。
“秦扬风,那是假的,塑料模特。”她仿佛没看到玻璃,只转身突然抓住他的手臂,低声开口。
秦扬风望去,离得近了,浮在浴缸里的人变得清晰。
果然,那是具穿着黑色蕾丝睡衣并戴着假长发的塑料模特,仰面浮在水上,木然的脸庞上有着诡异的笑,眼睛睁得老大,像随时会眨巴似的。
见不是真死了人,苏黎歌稍松口气,秦扬风却没有半点喜色。
还有太多未解的问题在等着他们。
“这是在模拟当时的凶案现场?这个人为什么要做这些,抓我们来又为了什么?”他抓紧了她,不让她再往前半步。
“你们来看,这有段视频。”
房间里响起第三者的声音,原来一直站在门边的男人也跟着进了屋子,此刻正站在书桌边上,伸手点向鼠标。
他的手白皙修长,被黑色鼠标衬得格外干净漂亮。苏黎歌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的模样,这男人有张清秀斯文的娃娃脸,看人带着几分腼腆,咬音有南边的腔调,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他一开口也仍旧是慢条斯理的语气。
而对苏黎歌来说,关键点在于,这个男人她有印象。
秦扬风见她眼珠子一直盯在那人身上,不知怎地心里有些发刺。他大跨步迈到她身前,直接挡掉她的视线。苏黎歌个子只到他下巴,这男人又肩宽背挺,她眼前一黑,视线被彻底挡住。
“打开看看。”秦扬风发话。
留在外面的人都停在门口处不远的地方,不敢再往里走,就连眼神也害怕往浴缸这里飘。
“只是个塑料的服装模特,不是真的死人。”苏黎歌从秦扬风身后走出,经过他身边时把他往旁边轻轻一撞。
秦扬风低头望去,她的鹿眼也正瞪着他。
四年前每次他逗她,她都会用这样的眼神抗议,仔细看去,她早已变得寡淡的表情里,依稀还藏着旧日的影子。
“你们好,时隔四年,我们又见面了!”
尖厉的声音突兀响起,让秦扬风回神,也让所有人从头冷到脚。
笔记本电脑里的视频已被人点开。
十四寸的笔记本显示屏上是光线阴暗的视频框,不站得近一些,根本就不看清视频里人的模样。
黑色的背景前有个瘦削的老人,他穿一身纯黑西装,手里拄着拐杖,头发花白,脸色蜡黄,突出的颧骨让脸颊的凹陷显得十分明显,眼窝抠搂,眼珠往外凸,哪怕隔着屏幕,被这眼睛一瞪,也让人背脊生出凉意。
那眼神说不出的糁人。
“肖……肖叔叔。”被安凌搀扶着的孕妇许荔香认出了视频里的人。
“我是肖童的父亲。今天是我女儿的生日,我用了点特殊手段让你们再度聚到这里,因为我梦到童童说她想你们,希望你们再帮她庆祝一次生日。”尖厉的声音还带着笑意,刺耳万分。
在场的人中,除了苏黎歌和秦扬风,均都白了脸。
“童童还想请你们陪她玩个游戏。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帮我和她找一个人。四年前她的生日,有人替她策划了一出好戏,我知道这个人藏在你们中间,给你们三十天时间来完成这个游戏。找到这个人,你们就赢了,我会放你回去;如果找不到,那你们就代替他永远留在在这个小岛上。”视频里的老人说着说着,忽然凄厉笑起,脸上皱纹纵横,眼珠更凸了。
“肖童不是自杀吗?要怪也要怪没来得及救她的人,为什么把我们全都找来?”站在最外面的男人忽然惊怒交加地开口,目光直接投向了桌边的男人。
苏黎歌望去,这人垂了眼帘,手紧紧攥住了鼠标,让手指的骨节泛白。
她记得他——沈束。
视频还未结束,小框里的人像猜到他们的反应似的,突然间冲到了镜头前,脸蓦然间放大贴上屏幕,像要从屏幕里钻出,让房里的人不由自主都倒退了一小步。
“你们一定在想童童是自杀的,对吗?我告诉你们,她不可能自杀!绝对不可能!害死她的凶手就藏在你们中间,我知道!我要你们自己把他找出来!你们在的地方是个未开发的孤岛,如果不想永远留在这里,就把凶手替我找出来!否则,就让你们代替他留在这里陪我的童童。呵呵……好好享受这个游戏。”他说着,把脸收回,背过身。
众人还震愕不已地消化着这些信息,视频中的人却又忽转回来。
“对了,苏记者,麻烦你替我记下这岛上发生的事。真遗憾杜老师已经过世,我只好把你请来了,我记得当初你曾经指出过这宗案子的疑点,那么现在就再拜托你了。至于你的女儿,我已经送回去了,你不用担心。”
视频到这里,终于彻底断掉。
苏黎歌视线扫过,零星记忆片段闪起,终于察觉,所有人都与这起案子有关。
唯独……秦扬风例外。
第7章 直播
视频结束之后,房间就陷入死寂。
秦扬风看了眼腕表,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他们也不知道之前昏睡了多久。
“还差三个人。”苏黎歌点了点人头,打破了沉寂。
没人回答她。
“哪里有什么凶手?肖童明明是自杀,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难道还能有假不成?就算算账,要找的人也是沈束,为什么把我们都抓来这里?cao!”门口的男人忽然暴怒,他几步冲到书桌边上,指了沈束朝大家开口,“把他交出去就可以了,都是因为他,肖童才会死!”
“赵铭安,你闭嘴!那天要不是你半路拦住了沈束,他怎么可能来不及救肖童?说起来你嫌疑更大。”扶着许荔香的安凌厉喝出声,让赵铭安瞪眼沉脸,直接朝她们冲了过去。
赵铭安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生得壮实粗勇,方脸阔额,穿了件花t恤和牛仔裤,发怒时有些横样,把看着娇柔的许荔香吓得脸一白。
“啊。”许荔香捂紧了肚子,不安地朝后退了一步,被安凌护到身后。
许荔香个子不高,哪怕怀了孕四肢也纤细无肉,看得出来她从前很瘦,模样也长得好,五官清秀,巴掌锥子脸加上大眼睛,受惊吓时眼眸一张,无辜可怜得让人想保护她,把站在她身边的安凌衬得像个女汉子。
其实安凌长得也不差,她个子比许荔香高了大半个头,及肩长发,穿着职业化的白衬衫黑长裤,眉眼间有些英气,五官颇为硬朗,像个漂亮男生,一举一动都透着股强势的作风。
“你少tmd胡说八道!我那是……”赵铭安说了半句,像想到什么似的,忽然闭嘴。
眼见情况都没摸清,可这些人就已经吵开了,苏黎歌只觉得脑袋都要炸开。
“能告诉我这什么情况吗?以及你刚刚说的‘还差三个人’,是什么意思?”秦扬风俯到她耳边。
他对这事情一无所知,是在场最大写的懵逼。
暖暖气息拂耳而过,苏黎歌不自在地撇头。
她想了想,没回答秦扬风,而是对着房中几人大声道:
“别吵了。你们说的这些情况,当初警方调查的时候就已经清楚了,既然肖童的父亲时隔四年将你们都抓到这里,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就算将沈束交出去,如果我们不能给出一个合理解释,你觉得肖童的父亲能接受?”
一句话,让正在争执中的人都闭嘴。
“肖童的自杀案,当时涉案的人有两个宿舍共七人,现在出现的只有你们四个,还少了三人。我怀疑他们在这幢楼的其他房间,先把人全都找出来再说。”苏黎歌说着,也不管这些人的反应,径直扯了秦扬风的衣袖朝外走去。
既然不是真的凶杀现场,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走,我们去找人。我边走边告诉你。”她头也不回地和秦扬风说道。
秦扬风捏捏鼻头,紧随其后。
“四年前,我刚到a市就进了《都市晨报》做实习记者,跑社会新闻。实习没两个月,带我的老师就注意到一起网络热议的‘自杀直播’话题。当时他带着我一起去采访了这个事件的女主角。”苏黎歌与秦扬风并肩而行,开始说起四年前发生的事。
她言语没有波澜,简单交代着事情的前因后果。
目前情况只有她和秦扬风真正置身事外,同坐一条船,她没办法再与他保持陌生的距离。
他们不得不成为搭档。
木楼梯被踩出“嘎吱”声,秦扬风盯着她白皙的脚,忽然闷闷开口:“老师?姓杜?”
他想起自己拿到的关于苏黎歌的详细资料里,有很多关于这个男人的信息。
这四年……不,应该说两年半时间苏黎歌都跟着他学习,直到一年半以前,他死了。
苏黎歌的叙述被打断,顿了顿,没有隐瞒。
“嗯,杜清凡,他是我的良师益友,也是我先生。”
秦扬风攥了攥拳头,只“哦”了一声。
她就将这茬揭过,继续说起四年前的案子。
“她就是肖童,大四学生,在网上做网络主播。她以这个饱受争议的话题为节目,打算做一场真正的‘自杀直播’。”
楼梯狭窄,坡度很陡,光线很暗,两边的墙面斑驳残旧,苏黎歌很快走出楼梯。
外面阳光刺目,天井是灰泥地面,泥上散落着黄沙,被风一刮就到处乱飞。
“她接受了我们的采访,但采访过程并不愉快,不过我们看得出来,她当时对这个节目很满意,也对自己极有信心,希望能借这个直播策划拉来粉丝。那时我们都以为这只是噱头,而事实上她也的确赚足了人气,她完全不像要自杀,甚至还透露给我们在这档节目完成后,她的新计划。因此我和老师都没太放心上,直到新闻报出后一周。”
苏黎歌暂时闭上嘴,一楼第一间房的门着,她轻轻推开,里面空无一人。
“一周后怎么了?”秦扬风问她。
她停下脚步,转头仰脸看他,目光清冽。
“她死了。”
那是苏黎歌第一次直面鲜血淋漓的现场,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这画面成了她的噩梦。
直至后来,她见的越来越多,恐惧慢慢被埋藏。不是她勇敢胆大,而是已经习惯。
若说这四年里有哪些东西让她彻底放下感情的桎梏,那大概就是跟着杜清凡跑的那一桩桩新闻,从人命官司,到社会丑闻、金钱纠葛,再到小人物的卑微辛酸与欢笑,人间悲苦喜乐、百味俱全,看得多了,她心便渐渐宽敞。
爱情,真的不算什么。
秦扬风已经看不透这双眼眸里的故事。
“所谓自杀直播,就是她在视频直播网站的聊天室里,通过网络向在场所有网民现场直播她的自杀过程。那晚她的直播到达人数超过20万,创了当年的人气主播之最,直到现在也无人超越。”想起旧事,她深吸口气才继续向他解释,“本以为是设计好的效果,结果她却真的死了,死在这20万人的眼皮子下,就像你刚刚在那屋里看到的画面一样。”
那晚,肖童穿着纯黑的真丝睡裙,长发披爻,缓缓坐进铺满红玫瑰花瓣的浴缸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往自己手腕上划了一刀,然后向在线观众遥敬一杯红酒……
苏黎歌已连续推开两间房,里面都没人。
一楼共有五个房间,前两间门都虚掩着,中间这房间门却关着。
她伸转动门把。
秦扬风还想问话,却忽然在她才推开一小条门缝里看到些阴影。
“别进去!”他急吼一声,把她扯到怀里护住。
门大开,藏在门后的人朝外挥出拳头,从她发边擦过。
苏黎歌落进他怀中,只觉得铁锁似的手臂缠在自己腰间,带着她往旁边快速闪去。
晕眩感顿时加重,她的额头重重砸上他胸膛。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陌生声音响起,房里的人已从门后窜出。
秦扬风一手抱着她,剩下一手防御这人挥来的拳。
“不是我们下的手!滚开!”
猝不及防下他手臂吃了两拳,骨头钝痛,他心头怒起,手虚晃一拳,转眼就拧住了那人的手腕,向后一折,单手制住了这人。
“啊——疼,疼疼疼,放手!”这人疼得哇哇大叫。
“你没事吧?”秦扬风低头看她。
苏黎歌摇头,她脑袋晕得想吐,胃里翻江倒海绞成一团。
“刘文修!”安凌站在楼梯口大叫一声。
楼上的四个人也已下楼。
“放开他!他是我们同学。”赵铭安冲了过来。
“一场误会,你们别打了。”沈束跟着跑来,“一休,这先生不是抓我们来的人。”
刘文修挣了挣,道:“我知道了,放开我!”
秦扬风鼻子里“哼”了声,才甩开他的手。
“剩下两个人,你们自己找,可别真的死了!”他说着拦腰抱起苏黎歌。
苏黎歌脸色很难看,闭眸抿唇,连被他抱起来都没力气抗议,只是以手抵着他的胸。
可想而知,她不舒服得很。
秦扬风想想就来气,连带着烦透眼前几人,撂下话就抱了她往回走。
“去……哪里?”她勉强挤出声音。
“先去房间休息下。”
他抱着她上楼,回了最开始醒来的房间。
第8章 暖暖
再度回到醒来的房间里,苏黎歌皱着眉咬着唇,被秦扬风放到床上。
门没关,穿堂风吹进屋,掀起陈旧的花布窗帘,远远传来浪花拍岸声,“哗哗”像首童谣。
1.5米宽的木板床上只铺了张草席,床上有叠成方块的薄被,上面是套着蓝色格子枕套的矮枕,像大学宿舍似的。苏黎歌坐到床上时,床板“嘎吱”响了响,秦扬风扶着她的背,想让她躺下,她却摇摇头,往后挪动屁/股,靠在了床头墙上。
她想吐,怕一开口就要吐出来,连“谢谢”都不敢说。
秦扬风坐在床边,伸手探探她的头。
凉的,没烧。
“我,没,事。”她狠咽了几口口水才压下喉间作呕的欲/望,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麻药过敏?”秦扬风将薄被与枕头竖起,塞到她背让后,抬头时收到了苏黎歌疑惑的眼神。
他怎么知道她麻醉过敏?
“婚后第二个月,你智齿发炎,一个人跑医院拔牙。结果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麻药过敏,那一针扎下去,牙倒是拔了,你人却瘫在牙科椅上起不来。最后是那牙医给我打了电话,让我赶过去。总算你还有点智商,知道把我写成紧急联系人。”秦扬风想起旧事,瞪了她一眼。
他抿着唇,桃花眼半眯半挑,有些薄怒,见她沉默,又道:“怎么?都忘光了?”
这话里就带了嘲讽,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苏黎歌不自觉地低头,拿爪子耙耙头发,道:“我哪知道,在那之前我又没动过手术打过麻药。”
话一出口,她就想把自己嘴巴缝上。
因为这语气,像三年前的她。
秦扬风倒没想太多,他站起,被压弯的床板回弹。
“你休息一会。”
“不用,我已经没事了。”苏黎歌迅速抬头,想要下床。
他一掌按住她的肩头:“能别逞强吗?”
“没逞强,我撑得住。我想过了,先不管那起案子,我们至少得摸清这里的环境。”她一边说着,一边拔开他的手。
她的过敏并不严重,只是反应比较大,会头痛晕眩再加反胃,这四年她已经克服了不少,刚才只是被他抱着一转,才加重了晕眩和反胃感。
“苏黎歌,看来这四年你什么都变了,唯独‘逞强’这点,死活没改。”秦扬风的手下沉,声调微扬。
苏黎歌耸肩,想从他的压制下脱离,奈何他死不松劲,她气性上来,驳道:“我什么时候逞强了?”
“你不喜欢应酬,不爱面对媒体,不喜欢和我出席大小宴会活动……但你每次都在死撑。”他一手压着她的肩,一手撑到她背后的墙上,恨声道。
她从没给他了解的机会,半年的婚姻,他像瞎子摸象,一点点摸索苏黎歌这个人。
苏黎歌挣脱不了他的手,索性缩脚跪起,直起上半身和他对视。
“秦老板,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当初只是假扮你妻子而已,你就是我老板,陪你应酬是我的份内工作,哪来什么逞强不逞强?我迁就你罢了。”
因为怒火,她脸上呈现出病态的潮红。
果然一碰上秦扬风,她就要失控。
当年两人身份悬殊太大,她努力扮演秦太太这角色,却始终无法融入他的世界。她以为自己把这事当成工作,尽心尽力就好,可谁知……
爱上他,是件始料未及并且无法控制的事。
秦扬风神经都被她挑得要爆炸了。他这人自诩绅士,从来不对女人发脾气,能三言两语让他发火的,除了苏黎歌不会再有别人,但偏偏当事人毫无所觉。
她居然说是工作和迁就?
他真想问她——既然迁就了,为什么不迁就到底?
可到底,他什么都没说。
“我不想和你吵架,你老实点呆床上,过会我叫你。苏黎歌,我们坐一条船,你别给我拖后腿!这模样出去,站都站不稳,还得我善后,有意思么?”
他脸上的嫌弃像写着几个加粗的大字——“不知好歹的女人”。
压在她肩头的手松开,他说完话就快步走到门边,“砰”一声把门用力甩上,整个屋子都震了震。
苏黎歌怒极,在他手松开那一刻,猛地站起,头上却忽然涌来一波晕眩,逼得她又坐回床上。
不管怎样,他都说中一个事实,就是她真的拖后腿了。
苏黎歌不说话,靠到墙上闭眼休息。
房间里除了遥远的海浪声,只有秦扬风翻箱倒柜的声音,他动作放轻,只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床上的女人面色苍白,嘴唇干皱,眉头紧拢。
他知道她难受,她不能躺下,因为躺下会加重她的晕眩,她只能坐着。
如果这时候有杯温水给她润润唇就好了,可该死的,这里什么都没有!
秦扬风有丝挫败的无力感。他无法离开,这地方充满未知危险,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呆在这里,但不出去,他就找不到吃的喝的,别说苏黎歌,就算是他都已经开始感觉到饥饿了。
苏黎歌迷迷糊糊靠着,她以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肯定睡不着,可结果却是她真的睡着了。
不知多久,她做了个囫囵梦才渐渐醒来。
额头上有温热的指在轻缓按压着,从她的眉心压到太阳穴,再在太阳穴上转动两圈,而后压到头顶百汇穴。
苏黎歌恍恍惚惚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时候不早了,醒醒。”秦扬风见她眼皮一动,便猜到她要醒来。
不是梦?!
她倏尔睁眼,眼前是秦扬风的唇与下巴,房里光线浅淡,照得他下巴上的美人沟特别深邃漂亮。他手还留在她头上,按摩的动作没停,恰到好处的力道和温度让苏黎歌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晕,她的心不争气地漏跳两拍。
曾在心里计划过无数遍相逢时的高冷范、淡定范,她在这一刻全都还给了周公。
“趁着天没黑,我们要出去找点吃的,这里没有电。”见她恍神,他又加了句,“你怎样?能行吗?”
苏黎歌六神归位,立刻把头一扭,避开他的手指。
“我没事,谢谢。秦……扬风,不用按了。”
察觉到她的避让,秦扬风嗤笑一声,收回手。
“怎么?不是‘秦先生’了?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带个拖油瓶,才想办法让你快点恢复。”
拖油瓶,她?!
苏黎歌瞪了回去。
“没事就起来吧,别拖……”
“别拖你后腿么!我知道!”她抢了一句,手脚利索得从床的另一侧跳下。
小睡一会,她的精神好多了。
秦扬风不理她,蹲到床边,弯腰到地上拾东西,苏黎歌这才发现狭小的房间地上堆满东西,脱漆的五斗柜和书桌抽屉全被打开,里头杂七杂八的东西被翻个底朝天。
“你在做贼吗?”她走了两步,差点被横在过道中间的东西绊倒。
她低头拎起,是盏陈旧的煤油灯,她顺手就搁到了桌上。
秦扬风把地上的东西扔进纸箱里,长腿一踢,就把纸箱踢进了床底。
“肖童的真正死因是溺亡,不是因为割腕?”他随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苏黎歌记得自己还来不及告诉他这点。
他空踢了下床底,回答她:“床下这纸箱里装的全是这案子的资料,从现场照片到法医尸检的报告,以及涉案人员的笔录证词、不在场证明、查案过程记录等等。噢对,还有你和杜清凡写撰写的新闻。”
那些资料他趁她休息的时间都翻了一遍,整个事件的轮廓他已经基本了解。
她惊讶地扬眉,他的话却还没结束。
“书桌里有笔和本子,还有肖童的日记本,柜子里放了套干净衣服,唔……还有卫生用品,全都是女人的。”他说着,指了指五斗柜。
苏黎歌扑过去,果然看到叠好的衣服,她抖开一看,是件宽松的t恤和一条均码的运动裤,抽屉角落里竟然还塞了几包卫生棉,日用夜用大流量小流量一应具全,看得她血气上涌。
“好周到的凶手,看这节奏是要你在这长住替他查案。”秦扬风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就是不知道,要是他发现自己找了个智商负数的人,会不会后悔。”
“秦扬风,你给我闭嘴!”她炸毛了,手里的t恤想也没想就朝他砸过去。
他信手接下,扬手抛给她另一样东西。
比起初相逢时的她,显然此刻的苏黎歌要生动得多。
“接着,房间的钥匙,你收好它。把身上的衣服换掉,我在外面等你。屋里的资料明天再研究,我们先去找吃的,我快饿死了。”
他丢给她的是把绑着红线的钥匙,这钥匙之前被挂在门背后,在他搜索屋子时被发现。
说起来,他真有种挖掘宝藏的刺激感。
门“砰”地被他带上,秦扬风说走就走,真的跑到门口去等她。
苏黎歌看看自己身上已经发皱的裙子,果断换上了t恤和运动裤。衣服一上身,她就闻到股淡淡的清香,像某种松果的香味。
鞋子被人摆在床尾,她匆匆套上后,这一刻,她无比庆幸自己穿的是双平底鞋。
出门前,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房间里都是女人的东西,那就意味着肖父只计划抓她一个。
秦扬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9章 厨房
秦扬风的出现是个意外。
这意外从苏黎歌遇袭那天就开始了。
苏黎歌从咖啡屋里冲出去时,他就跟在后面,看着她一路疯了似的寻找杜笑雨。
他不知道自己为啥跟着她,那时他只是想着,苏黎歌真是个好母亲,可为什么四年前她却舍得放弃自己的孩子?
又或者,她放弃的是和他的感情。
每次想起这事,他就恨她。
“然后呢?”苏黎歌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两个人已经下了楼,她问出自己的疑问,他正在解惑,可话说一半却忽然卡壳。
秦扬风走神的情况,太少见了。
“我看到有人抓你,本要冲过去救你,谁料到他们旁边还埋伏了其他人,趁我没防备,从后面把我敲晕了。”他轻描淡写地说着。
“抱歉,是我害了你。”苏黎歌看到他眼里忽然迸出的冷光,没来由的心里一抽。
“你知道害了我就好。”他很快收了那点冷光,“肖建良……就是肖童的父亲,我们认识。我估计他见到是我,怕我去查你失踪的事,破坏了他的计划,所以才一不做二不休,把我也抓来了。”
如果他没被一起抓来,恐怕这会已经将a市翻个底朝天了。
肖建良知道他有这个实力。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天井里,四周静悄悄的,鬼影都没有。
“你认识肖叔叔?有发现什么不妥吗?”苏黎歌一边问着,注意力和视线却已经放到了周围。
肖童案的那几个涉案人,都已经不在了。
“饭局上见过一次而已。你又不是没跟我出去应酬过,生意场上打滚的人,在那种场合能有什么不妥?”
要不是看到视频,秦扬风根本想不起这号人物。
“不过……”
但被苏黎歌一说,他似乎想到什么,但那画面快得他捕捉不住。
“不过什么?”
“没什么。”秦扬风摇摇头,看了眼腕表。
他们随身的东西都被拿走,好在还给他留了块表看时间。
现在是傍晚,阳光已经西斜,入秋的a城昼夜温差大,尤其在海岛上,白天能热半死,夜里的海风却能把人冻成狗,这会温度已经开始下降。
天井的前方是排红砖砌的平房,房子的老式木门虚掩着,打开时发出生涩的响动。
苏黎歌跟在秦扬风身后进了房子,里头窗户开得矮,阳光打不进来,屋里很暗。
这地方看上去不像没人住的样子,从他们最早醒来的房间,一直到这三间平房,虽然简陋,却并没落太多灰尘,到处都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这里的原住户应该才离开没多久。
他们大至扫了一眼,房子没什么格局可言,就是并排的三间屋,正中这间看着像见客的厅,又像是餐厅,只是简陋得可以。正中摆了张八仙桌,四周就摆了两条红漆长凳,四周角落里堆着些杂物,秦扬风一见到就上前搜起来。
这家伙是翻上瘾了?
苏黎歌随他翻腾去,她则进了右侧的房间里。
右侧的这间房显然是个厨房,墙角垒着黄泥土灶,两个灶膛上架着两口大铁锅,灶台上是些用剩的油盐酱醋之类的调料,灶边角落则堆了些劈好的木头和引火的柴草,还有吹火竹筒、火钳火铲等物。
灶旁的摆着老旧木碗橱,苏黎歌走过去,拉开橱门,里面搁的都是些锅碗瓢盆。她随手扒拉了几下,没什么特别发现,但在这碗橱的后面,有个木板隔出的储物间,一人大小的入口挂了花布半帘。苏黎歌掀开帘,一股湿闷味闯入鼻间。里面没窗户,更加幽暗,她看不真切,但可以确定一点,这里……是储存食物的地方。
她心头一喜,把门帘扎到角落,大步迈入。
不知是肖父没打算让他们陷入绝境,还是上一户人家囤的食物没有带走,这里竟存了不少吃的。她随意翻了翻,就看到了米、面粉这些主食,还有成打的罐头和压缩饼干,以及几箱矿泉水。
苏黎歌原来没啥感觉,看到这些东西后忽然觉得又饿又渴,她蹲下去,撕开塑料包膜,摸了矿泉水和压缩饼干就快步往外走。
“秦扬风,别折腾了,快点过来。”
她走到外屋餐桌旁,伸脚勾出长凳径直坐下后开口叫他。
秦扬风对着大门口的光线举着个东西仔细看着,他眉头锁起,眼里是些好奇,听到苏黎歌叫他,只“哦”了一声,仍不转身。
“那是捕蟹笼!”她拧开矿泉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语焉不详地说着,手里动作却没停,将压缩饼干放凳沿磕开后,用力撕去了外包装。
“你知道这些是什么?”秦扬风这才转身,看到她手里的东西,眼睛一亮,立刻扔下捕蟹笼冲过去。
“拿去。”她往他手里塞了块大饼干。
秦扬风张口正想吃,忽看见她拈了剩余的小块饼干往嘴里塞,动作不由停住。
“你吃这么点够么?”
“不够里面还有。”苏黎歌啃了两口,含糊不清说着,“就是先垫垫肚子,里面有米面,一会你帮我生个火煮饭,顺便烧点热水。”
压缩饼干这种东西,应急时候可以用,现在既然可以生火造饭,这类应急物品能少动就少动。
“哦。”秦扬风跟着咬了口饼干,坐到了她身边。
他饿坏了。
压缩饼干噎人,他手伸到后方拿了水往嘴里灌了两口,眼角忽然瞥见她艰难吞咽的表情,就把水瓶凑到她唇边。
苏黎歌噎得慌,没想太多便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
顺利咽下了满口饼干,她终于舒坦了些,看到满地散乱的杂物,她转头想问他找到什么宝贝,却忽然看到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沉默,却又写满谜一般的感情。
她收藏的柔软心事,几乎被这目光在瞬间剥开伪装。
“捕蟹笼是用来捕螃蟹的。”她很快转开头,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后,又一一指向地上被他翻出的东西说着,“那是手抛鱼网和捕鱼篓,那是橡胶下水裤,剩下那些我也不知道,应该都是捕鱼虾蟹类的工具,这房子的原主人可能常捕海产。”
秦扬风点点头,忽然想起个问题来:“做饭要水,水源呢?”
苏黎歌左右张望着,将手里最后一点饼干塞进嘴里后拍净手上碎渣。
“既然有米,肯定就有水,找找吧。”
大概饿得狠,他正狼吞虎咽地啃饼干,闻言三两口就把剩的饼干都塞到嘴里。
“你慢点儿。”她看他梗着脖子咽得艰难,忍不住开口。
心头浮起些愧疚,要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莫名躺枪跑到这鬼地方。
这男人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恐怕没受过这些罪,倒是难得他从来到这里后一声怨言都没出过。这么想着,苏黎歌眼里添了暖色。
“怎么?心疼我?”秦扬风拿手背抹抹唇,嘲道。
“怕你噎死了我得给你收尸。”苏黎歌没好气反驳他,重逢时的疏离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谜局被冲淡。
“放心,我肯定比你活得长。”他勾了眼角,直直盯她,像是说笑,又像情话,“你不死,我不死。”
她迅速避开这目光。
这男人向来如此,说起话来前半句会气死她,后半句能甜死她。
她不会再吃他这套。
“我去外面看看。”她朝外走去。
屋外是片枯黄草坡,稀疏的草覆盖不住泥土,黄色喇叭花零星点缀在草地上。
草坡向下,他们在坡顶。一眼望去,苏黎歌能看到正前方远远的小树林,再往左一些,则是两小块田地,种了些作物,离得远她看不真切,但想来应是很久无人打理,田地里的植物和野草疯长,比旁边草坡上的草要高出许多。
斜向上望去,则能看到地势更高处的轮廓,起伏的山石和稀疏的绿色植被,这个海岛的面积看来颇大,她连海岸的影都没看到。
“这有水。”秦扬风已走到屋子侧面。
那里竟有口水井,井上支了打水用的轱辘,边上搁着木桶,再过去些,还有口蓄水用的大陶缸,上面盖着木盖,缸旁放着红塑料桶。
他掀开盖,里面已蓄满水。苏黎歌走过去,伸手沾了些水用舌尖一舔。
“这是用来蓄雨水的缸。”
海上井水涩口,而这缸里的水没什么味道,显然不是井水。
秦扬风冲她露了个“这你都知道”的表情。
“他们把雨水当成饮用水,井水做生活用水。秦扬风,打水!”她懒得解释自己为什么懂这些,拎起水桶就塞到他怀里。
“怎么?要我拎?秦公子,你的风度哪里去了?”苏黎歌转身就走,压根就没想过要和他客气。她脑袋里都是走过来时看到的挂在屋檐下的几串腊肠、鱼干和辣椒,心里正琢磨能做些什么吃的。
“我的风度?被个叫苏黎歌的女人吃了。”秦扬风迅速装满一桶水,跟到她身后慢慢走着。
苏黎歌走到正面屋檐下,踮了脚去够腊肠。
然而她个子小,费尽全力伸长手臂仍旧碰不着。
秦扬风在后面看得直摇头,将手里的水桶一放,人贴到她背后,手轻轻一伸,就将整串腊肠取下。
“短腿猫。”他低声吐槽一句,故意将腊肠从后面递到她眼前,手臂像圈住她似的。苏黎歌小小的,站在他胸前,果真就像他小时候养过的那只短腿猫。
苏黎歌接下腊肠,头也没转回了句:“噢,长臂猿,麻烦把鱼干和辣椒拿进来。”
“……”秦扬风忽然想咬人。
“秦扬风,我们真不去看看岛上环境?找找他们?”她又突然回头。
他差点就咬到自己的舌头。
“有什么好找的,天马上黑了,他们再不回来,连路都找不到。肖老头费了这么大功夫把人弄到这里,哪那么容易让你们出去,还不如吃饱喝足,明天再想办法。”他没好气开口,顺便把取下的大蒜和鱼干通通塞到她怀里,“正好趁他们都不在,我们好好搜搜这里,看有什么能用的东西,可以提前收入囊中!”
苏黎歌有些意外他的言论,望去时恰好对上他扫来的眼眸。
晶亮的桃花眼里,有些奸诈光芒。
果然是个奸商。
她瞪了他一眼,正要回屋,眼角余光却忽然看到树林那里走出来的人。
许荔香捧着肚子,慢慢挪动着脚步,朝着他们走来。
才走出十来米,她身体晃了晃,腿一软就瘫到了地上。
苏黎歌心跟着一跳,想起四年前的自己——马路上漫无目的的行走,瞬间天昏地暗的失措,被人送到医院时,她才知道自己怀孕。
那个孩子来得太不凑巧,在她和他准备离婚时来临。
而她保不住他。
先兆流产,没有原因。
她用尽办法,仍旧失去这个孩子。
第10章 做饭
秦扬风把许荔香抱到了屋里的长凳上坐好,然后他发现——苏黎歌的脸很臭。
她生气时,一双鹿眼会情不自禁呈现微眯状态,眼帘稍压,让眼里水光显得特别冷,再搭上紧抿的唇,他能百分百肯定她生气了。
可为何生气?他却猜不出来。
苏黎歌已小跑着去厨房拿来了压缩饼干和水,磕碎后才拆袋递给许荔香。
“谢谢。”许荔香道谢,低着头小口吃饼干,“我没事,就是有点低血糖。”
她苍白的脸上有丝红潮,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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