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勾玉怎么用是全部堆到一个上去还是平均好

【热门活动】
『送640勾玉』阴阳师大辩论:刷石距,带群攻好还是单体好
查看:49159回复:962
12主题237帖子0金币
【阴阳师】百度官方玩家群:
石距新副本一出,寮生们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奖励这么好,麻麻再也不用担心我肝不动材料了!但昨晚小编家的未成年茨木出门就被嘲讽了,队友嚷嚷着要带多段群攻输出才给力。
那么问题来了:刷石距本,带茨木、白狼等单体输出式神好,还是咕咕鸟、大天狗等群攻多段式神好呢?
阴阳师大辩论!不服你来辩!
奖励本次辩论不限制回帖次数!
每一期大辩论,将抽取1名幸运儿获得640勾玉有趣有道理的回复楼层将获得50勾玉奖励~
选择你支持的一方!单体输出 or 群攻输出!回复本帖反驳那些鱼唇的异见者吧!
<font color="#16.11.14-<font color="#:59
上期话题讨论获奖名单代金券奖励楼层帖子作者64062'freegazer5055'我爱吃菠萝5024'熊嘟嘟5094'彦彦荣荣5013'蠢信50183'鸢久50154'skylar5025'虚假的愿望5021'兰千代50119'郑氏5056'冷空5032'尖叫的蝌蚪5047'结城明日奈50124'做个黄种人506'大章鱼507'笔画墨梅50126'厦门韦氏佳味5053'小飞羊5050'shiro5057'彩云城主5020'做你de小确幸5027'21号5038'午夜freddy5011'我就看看875059'土豆帅哥50147'leau50107'七尺袖509'墨白_
一干无情狙
午夜freddy
一个人嗒武林
0主题44帖子0金币
个人首赞针女姑获鸟,刷石距绝对神速,很方便,其次单体推荐针女妖刀,伤害和姑获鸟不相上下。如果没有姑获鸟,那还是单体吧。
单体输出好&
单体输出好&
单体输出首推酒吞童子,其次妖刀姬。&
单体百分之两百,群攻百分之一百&
0主题4帖子0金币
果断单攻 高爆
单体啊啊啊啊&
果断单体~&
果断群体大天狗带针女,绝对比次木快&
群攻触发针女,完虐单攻&
0主题3帖子0金币
带姑获鸟,大天狗等多段群攻好
10主题1775帖子314金币
群攻好,持续攻击慢慢磨!所以我喜欢群攻
0主题13帖子0金币
我妖刀跟鸟都打过,但是我觉得妖刀打比较好,毕竟石距也没别的小怪,就一个,觉得还是单体不错
3主题55帖子0金币
姑获鸟 天狗这样的式神虽然是群攻 但是单体也很不错 至于别的 当然是带单体了 毕竟没有人看到第二艘船
0主题1帖子0金币
针女脸狐表示这东西还会下沉的么?
堆防御生命的脸狐表示,小生只是为了活下来。&
2主题345帖子91金币
我喜欢群攻,多来几个群攻,直接一波带走小怪,感觉这样快多了
可是石距没有小怪…觉醒材料倒是群攻很爽&
0主题4帖子0金币
支持群攻,菇获鸟,大天狗都是我的最爱,群刷快点,尤其是跟大神一起刷阴阳师里你抽不到 SSR,有可能是因为没买这个……
坊间有个传闻,在一群欧洲人中间,有这么一个非洲人,他挥霍了成堆成堆的勾玉,得到的,只是一张漆黑的 SSR 式神绘卷……
这个传闻就发生在《阴阳师》的游戏里,而传闻的主角,很有可能就是你,没有酒吞没有茨木的你。
当你大喊「垃圾游戏,颓我精神,败我勾玉」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也许是……召唤的姿势不对?
如今阴阳师里「抽卡玄学」大行其道,画符、语音、时间段,什么方法都有人用。
比方说画符,从教学示范中的五角星到复杂的不行的图案再到简单的一笔画,甚至有人只是轻轻一点……
画符效果不好那咱就语音召唤,对着手机喊「爸爸」会不会有用呢?
莫非是召唤的时间不对?大半夜或者大清早人少点的时候运气是不是好一点?
也许地点的选择也很重要呢,像天狗大人这样的明显不会出现在食堂之类的地方好嘛。
但现实情况是,上述那些,对别人可能有用,到你这里就呵呵了。
说明上述这些因素对你的抽卡效果影响不大。
那决定抽卡效果的还能是什么呢?
当然是「人品」啦!??
举个悲伤的例子,我换了三个区,抽了三次初始,全部都是 R,而我的一个朋友,看我玩得起劲,就安装玩了一下,首抽就是这个……
MD 天理何在啊!!!
难道真的是「玄不救非,氪不改命」吗??
不,那只是你因为你玄得还不够,氪得还不够!
诸多玄学方法都有人试过,但是盆友,你是否知晓这个世间还有一种神秘的力量……
下面为大家介绍玄学中的玄学,神器中的神器,勾玉中的勾玉——
纯银镀金勾玉吊坠
—真·陰陽師必备—
925 纯银打造,分色镀 18K 黄金或玫瑰金,戴上真金白银的勾玉,也许可以激发体内的欧皇血统,将勾玉的价值发挥到极致,召唤出 SSR 这种「传说」中的东西。
什么,一个勾玉还不够,没关系,除了「勾玉」,我们还有祝福含义更深厚的「达摩」送上。
纯银招福达摩吊坠
—我是达摩我最萌—
在日本文化中,达摩一般作为祈愿的幸运物,鹤形眉毛象征吉祥,龟状脸颊代表长寿,杉树胡子寓意平安,集诸多祝福元素的达摩,必定可以给你带来好运哒。
祈愿达摩的眼睛需要自己画的,先画一只眼睛,待到愿望达成后再画上另外一只,即「开眼」,这既是一种习俗,也是人们对心中愿望的憧憬及对美好生活的感恩。
游戏中不同的达摩有不同的效果,不过一般都是用作素材使用,但你非要拿着别的式神喂达摩也不是不可以哦~
「阴阳师」达摩
此款纯银(镀金)达摩吊坠,将游戏中的「招福达摩」带到你的面前,戴上这款达摩吊坠,福即召来。
有了这些,也许你就可以成为一名拥有纯正欧洲血统的阴阳师哦。
将这些魍魉界的元素带到现实世界中来的,是一位叫 Tommy Wang 的新加坡籍插画和雕塑师,现旅居上海。
Tommy 的雕塑作品曾多次参与欧洲和亚洲的各类型巡回艺术展,并于知名博物馆进行展出,如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和斯德哥尔摩现代艺术博物馆。
另外 Tommy 同时也是游戏和二次元文化的爱好者,而且有接近 5 年的 Coser 背景。最近他也在玩阴阳师,所以才会有将勾玉和达摩变成实物的想法。
将其搭配锁骨链佩于颈间,还怕抽不到 SSR?
此次勾玉和达摩吊坠,由我们的「最美有物」,联合国内最成熟的 3D 打印团队「载物」,独家限量预售。希望可以给诸位阴阳师大人带来从非酋到欧皇的蜕变(笑)。
勾玉纯银吊坠,有「分色镀 18K 黄金」及「分色镀玫瑰金」两款,预售价 128 元,每款限量发售 20 枚;
招福达摩纯银吊坠,有纯银和纯银镀 18K 黄金两款,预售价 320 元,每款限量发售 10 枚。
本次阴阳师主题吊坠预售活动,全网独此一家哦。
11 月 4 日 22:00 开启预售,勾玉吊坠价格 128 元,每款 20 枚,达摩吊坠价格 320 元,每款 10 枚,售完即止。
(由于是预售,所以我们会在预售结束后十天内发货)
由于本次活动的产品是 3D 打印限量发行,所以我们采取的是微信直接沟通的购买方式,有购买意愿的美友,可以加「最美有物人工智能」的微信号 zuimeiyouwu001进行一对一的咨询服务,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哦。
全国顺丰包邮,包括偏远地区
除了此次阴阳师主题的产品外,今后我们也有可能会推出其他主题的产品,大家可以给我们推荐下自己喜欢的游戏或者电影哦~
最后的最后,大声告诉我你在哪个区,非裔求吸欧气??
责任编辑:
声明:本文由入驻搜狐号的作者撰写,除搜狐官方账号外,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不代表搜狐立场。
今日搜狐热点14-1-26 16:05
第一章  明德一十八年。  秋。  风神国。  杏花村。  &向晚,向晚&&&粗声大气的中年女声,由远及近。  向晚慌忙跳下门前的草垛,小手拍了拍屁股,往家门方向跑:&来了来了。&  &死丫头,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做饭!&妇人一把揪住向晚的辫子,手势熟练,拖着她往回走。  向晚的小手紧紧护住自己的辫子,拼命将辫子往自己方向拉,好让头皮的这种揪疼能轻些缓些。  向晚八岁。出生那年,恰是天下杏花二开,天呈异象、人心惶惶的一年。  向晚当然知道杏花为何二开,也还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被贬下凡的。那个跪在她身边求情的人,那个一言不发的座上女子,那个满脸怒气对着她说&杏花仙子违反仙规,即刻打入人间,再次修行&的男子&&可是前因后果呢?为何她会犯这种错,为何犯了错的她死不肯认错?  还有那之前的种种经历也消失不见,遍寻不着。它们明明隐藏在她脑海的某一个偏僻角落,存在着,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除了她是杏花仙子,那一日在天庭被贬下凡,她便记不得其它。  可是她清清楚楚记得自己是杏花仙子,此次被贬下凡是再次修行,这一点不会记错。  既是修行,便不得计较这些。不得计较爹不亲娘不疼;不得计较弟弟经常爬到她头上欺负她,爹娘却只责罚她;不得计较弟弟吃肉她喝粥;不得计较身上衣衫破旧&&她安于修行,并且沉默,无意表现,不想引人侧目与猜想。  她只喜欢坐在草垛上望天,想着左臂上的那朵杏花封印依然,想着那一脸怒气她想解释却不及的男人。  他为何这般生气?自己又为何会犯那种错?犯了错为何不肯承认,还反过来指责?向晚摇了摇头,使劲将妇人手中的辫子扯回,惹来头皮一阵热辣。  &你个死丫头,下回再偷懒,我就先将你的头发剪光!&妇人犹不解气地朝着向晚劈头盖脸地打下去。向晚护着脸侧着身子躲开,还是有两下着着实实地打在她耳朵上,一时脑中嗡嗡作响。  妇人撒了气走出厨房。向晚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开始动手做饭。  洗菜、切菜、炒菜&&八岁的向晚做这些事干净利落。一头顾着灶下柴火,一头站在小凳上炒菜&&灶台太高,她若不这样,根本够不到。  炒好菜,最后煮饭。向晚将米放入锅里,转身端着一盆水踩上小凳便欲添上,一个黑色身影冲入厨房,迅速跑到她身边,提起一脚狠狠踹向她身下的小凳。小凳一滑,向晚身子不稳,连着手中端着的那盆水向后倒去。  向晚自然摔在了地上,屁股着地,一阵生疼。可这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她手中的水盆在向后倾的时候,盆里的水顺势泼向她身后的桌子,桌上炒好的四个菜悉数灌满了水。  &娘&&娘&&姐姐往菜里灌生水&&&黑色身影大喊着往厨房外跑,过门槛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被绊倒在地上,小小的身影爬起来,又哭又喊的向外跑去。  向晚根本没得解释,瘦小的身板被抓起来就是一顿揍。她的娘亲用小木条往她身上抽,她的弟弟&&那个冲进厨房踢掉小凳的黑色身影咬着手指站在一边看着她被抽。  他很无辜地看着她,才跌倒哭过的双眼又圆又清亮,黑色的衣裳衬得他圆圆肥肥的脸蛋干净白皙,唇红齿白的,就好像是个瓷娃娃。  向晚不哭不闹不求饶。她挨揍向来如此。  虽是隔着衣裳,身上被抽过的地方还是热辣辣的疼。她的娘亲松手,扔了小木条,不顾她像个没有生命力的破旧洋娃娃般软趴在地上,转身抱起她瓷娃娃一样的弟弟,一径哄道:&小阳乖,饿了吧,娘这就去做饭,马上可以吃了&&&  向晚看着娘亲与弟弟拐角进厨房,咬着牙爬起身。  今天的午饭,自是没有她的份了。她不敢回房休息,她知道她若回房,她那瓷娃娃一般的弟弟饭后肯定又会来找她的碴。  沿着村里的那条小河往西,一直到西村口的小庙停下。小庙有些残破,除了初一十五,平日里若有人过来烧香拜佛,便表示这人家里不太平了。  向晚躲到小庙北面,身后是满坡的杏树。翻过杏林坡,就是个小小的荒坡,荒坡上有零零落落的坟堆。这一带向晚很熟,每次她挨揍或不想被弟弟找到时,便躲到这里来。  向晚捡起小石块,一笔一笔沿着北庙墙的画像轮廓划。她将玉帝的像画在上面,每当心情不好躲到这里时,便会用小石子再描摹一遍。日积月累,庙墙上的画像愈来愈深,就像是刻上去的一般。  画像不算小,与八岁的向晚身架一般大。向晚一笔一笔划完,扔了石子折了根杏枝,一下一下往墙上画像抽。记忆中,好像有重复的动作浮现,有点像娘亲用小木条抽她,细细回想,却又觉得不像。  折兰勾玉优哉游哉骑着他的高头大马途径这个小村庄时,看到的便是向晚对着墙上画像抽打的景象。  这一幕有些小怪异。  折兰勾玉抬眼看向墙上画像,心里蓦地一震:墙上画像笔锋粗糙而拙劣,但一眼望去,不难辨出画中人物正是他,尤其这五官神韵,与他竟有十之九成相像!  &表哥,她跟你有仇啊?&一旁黑色俊马上的乐正礼问。他们途径这个小有名气的杏花村,于是进来看看青山绿水杏林坡,见有小庙,策马靠近,听到异响,寻找根源,看到的却是这令人震惊的一幕。  在这陌生的地方,离家千里之远,竟然有人对着他的画像鞭笞。折兰勾玉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手中玉柄折扇一合,翻身下马。  &请问,你在做什么?&动静不小,那小姑娘却没个反应,只顾用枝条抽打墙上画像,也不朝他们看上一眼。折兰勾玉稍等半晌,只能率先开口。  她身上衣裳大大小小十几个补丁,脏脏的,头发很长,只用根绳子扎成一束,凌凌乱乱,倒不像是用梳子而是用手抓着扎的头发。她那么用力的抽打着他的画像,好像与他有着深仇大恨,可脸上的表情却是平静,不由就让他好奇。  他现在已经很难对什么起好奇心了。  向晚闻声终于停下手中动作,侧过脸看他,眼光一触,手中枝条滑落,转身便往身后杏林坡跑。她的动作该是干净利落而娴熟的,无奈刚挨过揍,身子就不那么灵活了。没跑几下,便被人抓住。来人一手将她拦腰劫下,向晚忍着腰板上被抽打过的疼痛,翘着脚挣扎。  &表哥,表哥,她认识你么?&那黑色俊马上的人儿早也下了马,巴巴地跑到他们跟前,扯着嗓子问。  向晚停了挣扎扭头瞪他。她讨厌这个人,他有着和她弟弟一样圆圆的脸蛋,瓷娃娃一般,明明是个男孩,却长得比女孩子还精致粉嫩。他的声音向晚也不喜欢,他明明比她年长,高高大大,已有十二三岁模样,声音却是脆生生的,好象还是个娃娃。  &你刚才在做什么?&折兰勾玉将向晚抱下杏林坡,满脸笑容,好脾气的问。  向晚抬头看他。他一袭玉色长袍,眉目如画,手中执一玉柄折扇,腰际坠一兰形玉佩,黑发懒懒披着,长过腰际,只在末梢松松地系了根玉色丝带。天然一股华贵而优雅的气质,如神祗一般问她在干什么。  身量虽小了一些,但那五官面相,那神情气质,不正是玉帝&&北庙墙上画像的正主么?  &玉&&玉帝&&&向晚心里愈发慌了。想起那次他大怒她被贬下凡,这一次又被他抓个正着,会不会再贬一次?  &啊,表哥,她还知道你的名字,天哪天哪&&&乐正礼在一旁喳呼,不可思议道,&可是她怎么叫你弟弟啊,看她那样子,六七岁模样,居然叫你弟弟!&  不止是乐正礼,折兰勾玉也觉得奇怪极了。且不说他既不认识也从未见过身前的小丫头,但她不仅抽打他的画像,竟还直呼他的名字,这之中莫不是有他不知道的渊源?  折兰勾玉决定将这一切弄个清楚明白。
第二章  向晚还想挣扎,人已被折兰勾玉三两下扛到马背上。他纵身上马,一手抓紧她,一手攥着扇子抓紧马僵,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问:&家住哪?&  &不要!&向晚反抗。她现在不能回家,更不能带着两个陌生人回家。  &礼,你问路。&折兰勾玉驱马往右一靠,示意乐正礼与他的黑马先行。  向晚反抗无用。  往村庄里走,随便问个路人,莫不是回答:&是小晚啊,可怜的,她家就在前头右转第五个房子。&  是啊,可怜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可怜的小晚。  在杏花村,比她家穷的多了,孩子比她家多的也多了,但她该是村里所有小孩里最可怜的吧。做家务不可怕,可怕的是做了家务还要挨打;有弟弟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弟弟欺负她之后,总是用一副很无辜的表情看着她,而她的爹娘从来不问谁是谁非,直接打她一顿了事。  邻居里也有好心的,看她挨打挨饿,有时候会偷偷塞给她一个馒头。但她不喜欢这样,她不喜欢别人同情的目光,不喜欢别人的施舍,所以她总是一个人偷偷跑到庙北面,躲在小庙与杏林坡的狭小空地里,一个人疗伤。  &死丫头,碗也不来洗,又跑到哪去偷懒了?&折兰勾玉抱着向晚才下马,一个中年妇女冲过来,从他手里一把拉过向晚,也不顾及有陌生人在场,劈头盖脸的就打了下去。  折兰勾玉显是没料到还有这一出,直觉地伸手,折扇拦下了中年妇女的手。  &你们是谁?&向夫人这才注意到还有两个陌生人在场,观其外貌穿着,都还是个孩子,身家倒该是不差的。一个一身白衣,身形修长,虽不足岁,已有大人模样;另一人一身蓝衣,显又小了几岁,眉目干净清朗,粉面黑眸,如画中瓷人。  &您是她母亲吧。&折兰勾玉推测,话却是肯定的,略一沉吟,手中折扇一开,笑得很是温和,&请问,我们该是认识的么?&  向夫人莫名,但观折兰勾玉的说话气度,不由便老实地摇了摇头。  &敝姓折兰,不知与府上可有渊源?&折兰勾玉笑得愈发亲切,折扇贴着微尖的下巴,漂亮的眼睛笑看向夫人,嘴角眼角都微微上挑。  在风神国,复姓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除皇族之外,又以折兰、乐正、微生三大家族最为显赫。  一听折兰二字,向夫人一惊,慌地跪下身去,尖着嗓子颤颤抖抖地道:&草民岂敢与大人攀亲带故!&  折兰勾玉微点了点头,视线移向向晚,若有所思。虽还是个孩子,但家世的显赫,惯来的养尊处优,倒让他这一刻雍容华贵得就该是接受众人膜拜似的,坦然尊贵得紧。  向晚拿眼看他,全不知他心中打算。转头又看了眼跪着的娘亲,慌忙返身跑回厨房,准备在挨揍之前将碗洗好。她身上的衣衫过于宽大,因着跑动,头发一松一垮,看起来很是狼狈。  向晚跑得飞快,很快消失在转角处。  折兰勾玉看着她的背影,手中折扇一合,纵身上马,掉头离去前对仍跪着的向夫人笑道:&既如此,显是一场误会,不打扰了,告辞。&  折兰勾玉与乐正礼并没第一时间离开这个名叫杏花村的小村庄。  走马观花绕了一圈,便近傍晚。两人在村里小有名气的孙员外家借宿,顺便打听了一些杏花村的事,从中也知道了一些向家的事。  &小晚这孩子又听话又懂事,就是可怜。她出生那年,村里满坡杏花一夜之间花开二度,徐长老就一直念叨说天呈异象、必有大灾,大伙儿听了纷纷收拾东西准备连夜逃亡避祸,小晚的亲娘就是在逃亡路上生下的小晚。半道路上哪有产婆,她亲娘产后血崩,就这样离开了人世。她现在的娘亲是他爹的续弦,后娘,才几岁的孩子,平时家务都让她做,农时还让她下地,她爹也不管,由着她让后娘使唤,真是可怜。&孙员外是这样说的。  &那一年天下杏花不都是二度盛开么?&那一年折兰勾玉七岁,对这事深有印象。  &哎,出去了才知道啊!本以为只有我们村的杏树是这样,所以后来逃亡的人远远近近的又都回来了。&孙员外说到这里一顿,&咱们村里的徐长老说话一向很准的,大家连夜收拾东西,拖儿带女的逃亡&&哎,这都八年过去了,也没见什么大灾大难,真是奇怪。&  折兰勾玉笑,手中折扇一开,悠哉哉一摇。想起庙墙上那个画像,他漂亮的眼眸眯成弯弯一道弧,脸上的笑容却愈发谦谦温和了。  &表哥,那小丫头真可怜。她挣扎的时候我看到她手臂上还有伤痕,她那后娘当着我们的面就劈头劈脸地打她,只不知背着人还会做出些什么事来。&乐正礼已经被向晚的遭遇完全震撼了,跟着折兰勾玉回房休息,口里还念念叨叨的,心里甚是不平静。她才八岁,一个八岁的小女孩,竟然会有这般凄苦的遭遇。他八岁的时候正是享尽父母万千宠爱,哪能想到天下还有人过得这么辛苦。  &人各有命。明年你一人游学,挑些偏僻穷苦的地方,就会发现这样的故事并不稀奇。&折兰勾玉心里一叹。今年是他最后一年游学了,明年他便得规规矩矩的接受封赐,在他的封地,担起他&玉陵君&封号所衍生的一切权利与义务。  表弟乐正礼比他年幼三岁,今年十二。他还有三年自由自在的游学时间,那些责任与义务离他还有距离。  折兰、乐正、微生三大家族虽非皇族,却是高祖皇帝下旨与皇朝同荣的贵族,封地封爵、世袭继承,尊贵了几百年。三大家族的嫡出嫡长从初生那一刻起便被钦定为爵位封地继承人,待得十六岁上京正式接受皇上下旨授封,便要担起家族责任,为自己家族的繁荣昌盛、荣华富贵而努力。  折兰勾玉的封地正是玉陵,这个国家最东面的一座城池,临海。  &可是表哥,我还是不明白她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还将你画在庙墙上。听那孙员外说,这一家子人,世世代代都在杏花村,该是不可能与折兰家族的人有所联系才是。&乐正礼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粉嫩嫩的脸蛋,五官全皱在了一堆。他讨厌自己长了张娃娃脸,但更多时候是享受,用这张娃娃脸夸张地表达他所有的心思与情绪。  &或许只是巧合吧。&折兰勾玉手中折扇一开,配上一身长袍暖白如玉,眼角眉梢掩不住的笑意,飘逸如兰临风的气质,说不出的风流宛然。  &这也太巧了吧,她还是个孩子呢,看她的遭遇,也该没见过什么市面,没上过什么学才是。&乐正礼皱着五官,伸手抓了抓头发,满眼困惑。  &回房休息吧,我们得赶在入冬前回家。&折兰勾玉拿折扇轻点了点乐正礼的脑袋,笑如春阳。  第二日,折兰勾玉与乐正礼辞别孙员外,继续赶路。  骑马沿着那条小河往西,行至西村口,便见小庙旁围着一群人,指指点点,议论着什么。折兰勾玉不爱理闲事,一径策马继续往前;一旁乐正礼高高骑在马上,往人群正中一张望,眼尖地发现向晚的身影,便嚷嚷开了:&表哥,快看快看,是昨天的小丫头。&  折兰勾玉不由停步,策马掉头,还未细看,便见乐正礼已然下马,往人群中心钻。  人群正中正是向晚。除了向晚还有一个男子,年约三十,生得横眉竖嘴,左手拿着根拐棍,细看其身量与行动,竟是个瘸子。  &看什么看?她娘昨晚上收了我银子,已将她卖给我当媳妇了,你们看什么看?&瘸子粗着嗓子朝围观人群大吼,一边用拐棍赶人。  &什么?她这么小,就卖给你当媳妇了?&是乐正礼脆生生的童音。折兰勾玉想阻止已不及,只得下马走近。  向晚趴在地上,双手被人缚在身后,头发凌乱,小小的身子不停往前爬。缚住她双手的绳子一端赫然在瘸子手上。她并没有理会围观的人群,也没有去看说话的人,只是倔着脸,埋头向前爬。  围观的人群退开了些,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叹息着。有人不忍看下去,摇着头离开。  &她娘收了我银子,卖身契还在我手上呢。&瘸子见有人跳出来说话,还是个孩子,声音更响了。他将手中的绳子并在拿拐棍的手上,空出一手往怀里掏出张纸,冲着乐正礼耀武扬威地晃了晃。  黄黄的纸上有黑黑的字迹,随着他手一晃一晃的动作,落款处的一抹红色清晰可见。  &她不是我娘,她不是我娘&&&向晚发了疯般的尖叫,爬起身子便往前跑,瘸子使劲一拉绳子,她便似断线风筝,直直栽回地上。  媳妇意味着什么,她知道,她明白。但这种认知似乎和隐在脑海中的某段记忆一样,细想起来,却是一片空白。她只知她不能成为这个人的媳妇,她可以忍受打骂,忍受挨饿,但她不能忍受成为拉着绳子那人的媳妇。  一想到她要成为这人的媳妇,她就觉得可怕,从心底深处冒出来的满满的恐惧与害怕。
第三章  &表哥,表哥,我们救救她吧。&乐正礼几步跑到折兰勾玉跟前,因着愤怒与激动,喘着大气,脸上有异样的红。  折兰勾玉脸上挂着笑容,华贵而优雅,手中折扇一开,眉毛几不可见的一皱,看了瘸子一眼,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金灿灿的元宝,递至他跟前,视线却移向向晚,淡淡道:&既是你买来的媳妇,不如现在转手卖给我吧。&  向晚终于侧过头看他,下嘴唇有倔强咬唇的深深齿印。即便逃跑、尖叫、摔倒,她的眼睛都没有流过泪的迹象。脸上有泥巴,身上脏脏的,还是昨日那套破旧衣衫,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瘸子呆怔半晌,自是松了绳子,欢天喜地的用卖身契换过金元宝。  他昨晚上花五两银子买的小丫头,还是从亲戚处借的钱。虽然小贵,但他三十了还未娶妻,方圆几里知道他底细又长得顺眼的哪肯嫁给他一个瘸子,也就是向家那个后娘贪财才肯。如今一锭金元宝摆在他跟前,金灿灿的,足有十两,他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回头给亲戚还了钱,剩下的银子够他去邻村穷人家买个小丫头过上几年好日子了。  围观人群一叹,焦点霎时成了折兰勾玉。  乐正礼忙跑过去解向晚手腕上的绳索。绳子绑得很紧,又是死结,乐正礼好半天都没解开,索性抽出匕首一刀割断。  绳子掉在地上,暗红处分明是向晚手腕上的血迹。  折兰勾玉走近,望着向晚细小手腕上斑斑的勒痕,神色不改,看似亲切实则有一抹疏远,淡淡笑道:&送你回家,或者你自己回去?&  向晚不自觉地身子一颤,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抬头看着折兰勾玉,忽然跪下。  她知道,若她回去,面临的只是再一次被卖而已。  &表哥,表哥&&&乐正礼伸手拉折兰勾玉的衣袖,不满道,&表哥,让她回去,她还是会被卖掉的。&  &礼&&&  &我不回去。&向晚抬头看折兰勾玉,冲着他摇头,脸上有股孩子气的倔强。  &我们这一路过去还有事,带上你不方便。&他拒绝人的时候脸上也挂着笑容,站在那里玉树临风,优雅而亲切。  向晚身子一垮,跪坐在地上,咬着唇冲着折兰勾玉摇头。眼泪终是忍不住滑下,模糊了她的视线,越发落得凶。  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她只记得被贬那天的情景,却不记得其他。不记得她任杏花仙子时的生活,不记得她任杏花仙子前是谁,那些不属于出生孩子该有的常识、经验、见识,统统都埋在一个她找不到的地方,任她怎么努力也回想不起。  她只知道自己来这一程的目的,以及与生俱来的那种倔强性格,比普通孩子早熟的心智,和与成年人一样的思考与接受能力。但毕竟只有八年时间,这八年里她以孩子的身份,所能接触到的东西实在是太有限。  折兰勾玉看着流泪却没有哭声的向晚,她小小的身子坐在地上,从头到尾都是脏兮兮的。想起昨日初见她时的那一幕,她脸上的平静,她身上的倔强,结合孙员外的讲述,她对自己不幸遭遇的受之坦然,让他这一刻分明感觉她只是将一切情绪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真实存在着,却是压抑着。  他第一次在一个八岁孩子身上看到这么多矛盾的东西。他以为如向晚这样的性子,该是不会哭的。  事实上向晚也没有哭,她不过是忍不住流眼泪而已。  折兰勾玉心里忽然有些不忍。那庙墙上的画像浮现在脑海,那一声&玉弟&浮现在耳畔,他微微一笑,弯腰合身抱起向晚,纵身上马,临行前,对着向晚道:&从现在开始,你都得听我的。做不到,或半路想回家的,现在便下马。&  向晚摇头,小小的身子坐在马上,危危的,有些害怕。  &既如此,回家辞别也无意义,我们直接上路吧。&折兰勾玉一手拉住缰绳,双腿一夹马腹,策马便跑了起来。  乐正礼自是欢喜着跟上。他跟着表哥游学虽有几月,但像今天这样的事还是头一回碰到。他感觉自己做了回善事,申张了回正义,小脸蛋上满是春风得意。  三人毕竟年小,向晚八岁,身子还没发育,加上她又长得瘦小,哪能让人有男女意识,倒省了不少尴尬。  乐正礼俨然以向晚的救命恩人自居,一路上对向晚嘘寒问暖、问长问短,关心得不得了。几次还说要教她骑马,若向晚学会了骑马,他就将子墨&&他身下的那匹黑马送给她。  每当这种时候,向晚都像看怪物一样看一眼乐正礼,又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她拉着马鬃尽量坐得靠前些,小心翼翼,怕自己身上脏脏的衣服将折兰勾玉一身干净衣裳弄脏。  中午落脚小镇客栈,三个人三间房。折兰勾玉让掌柜的替向晚准备几套干净的换洗衣裳,交待完后便先行回了房。  说好是等向晚洗漱完,换上干净衣裳,三人再一道用餐。可是两人在房间等了半天,也不见她来敲门。  &表哥,我好饿啊,向晚怎么还没好?&乐正礼摸着肚子,又将脸上的五官皱成一团。  &再等等吧。&折兰勾玉笑,站在房间窗台前,手中折扇一摇一摇。  又等好半晌,依旧没人来敲门。  乐正礼贴着墙壁细听隔壁房间动静,诧异道:&表哥,向晚的房间好像没动静啊。&  折兰勾玉回身用折扇轻敲了记乐正礼的脑袋,笑道:&女孩子的房间,怎能隔墙偷听,你这礼字忘哪去了?&  乐正礼嘿嘿一笑,索性开门,行至隔壁门前伸手敲门:&向晚,向晚,你好了没?&  既无人开门,也无人应答。乐正礼侧耳倾听半响,方慌慌地跑回折兰勾玉的房间,边跑边叫:&表哥表哥,向晚不会出什么事吧?我敲她门,半天都没动静。&  折兰勾玉折扇一合,闻言不禁也有些担心,疾步至向晚房门前,对着乐正礼吩咐道:&礼,你让掌柜找个大娘来。&  乐正礼莫名,但他对表哥向来言听计从,心里又怀有小小的崇拜情结,于是急急返身往楼下跑。不一会儿便领着个中年妇女过来,说是掌柜夫人,折兰勾玉点头致意,示意她进屋瞧瞧里面情形。  开门、掩门,便听掌柜夫人一声惊呼。乐正礼心一急便欲冲进去,却被折兰勾玉的折扇拦下。  &礼,她可能还在洗澡。&话音刚落,便见掌柜夫人开门急急道:&这姑娘浑身是伤,晕倒在浴桶里,快叫大夫,快叫大夫。&  &大娘莫急,在下略懂医术,麻烦大娘替她穿了衣裳扶回床上,好让在下把脉探望。&折兰勾玉不紧不慢,脸上笑容依旧,谦谦一弯身,君子般磊落坦荡。小小年纪,便让人不由为他的风度折服。  掌柜夫人折回身,掩了门,很快便又开门,冲着门外的两人点头。  &礼,将我房里的包袱取来。&折兰勾玉又用折扇拦下乐正礼。  乐正礼踮着脚尖往里一探,只看到左侧床上躺着个人影,二话不说,转身跑去隔壁。  折兰勾玉这才入内,至床沿坐下,细细打量床上的向晚。  只见她双目紧闭,脸色煞白,小小的眉峰似痛苦的蹙着。折兰勾玉伸手探额,有轻微发烧迹象;把脉,看到她手腕上的那两道血红勒痕,脸上笑容不由一敛。勒痕虽已结疤,但没上过药,没清理过伤口,如今有些黑黑红红斑斑驳驳,衬着她腕上孩子特有的细白皮肤,分外狞狰。  折兰勾玉不由有些愧疚。向晚会这样,也有自己疏忽之责吧。虽说&买&下了她,但他显然不会照顾人,明知她身上该有伤,也没及时替她治疗,是因为她一直没喊疼么?她才八岁,小小年纪,竟是对这个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觉伸手撩起她的衣袖,果见上面有更多的伤痕,细的、宽的、长的、短的,颜色深浅不一,该是不同时间留下的。  或者身上会有更多吧!  她左手臂上有个胎记,叶瓣花蕾,栩栩如生,竟是杏花模样。只不过颜色淡了些,接近肤色,不仔细看,便不容易发现。
第四章  乐正礼提着包袱跑进来。折兰勾玉忙放下向晚的衣袖,伸手接过包袱。  其实也不算太严重。向晚的昏迷一半是因为伤口泡水,一半是因为被娘亲关在柴房一夜没睡又经历白天的逃跑奔波,外加一天一夜没有进食。折兰勾玉捏住她小小的下巴,往她嘴里灌了些药,又让乐正礼找来掌柜夫人,替向晚身上的伤口抹上药。  一柱香之后,掌柜夫人抹完药回去,向晚便悠悠转醒了。  &表哥,表哥,她醒了。&乐正礼第一时间发现并汇报。  折兰勾玉转身看向晚。她大大的半月形的眼睛打量着房间的环境,又打量在场的两个人,好像一时有些不清楚身在何处,短暂的迷茫之后,方挣扎起身道:&谢谢。&  这是向晚第一次对他说谢谢。上午他&买&下她,带她离开杏花村,她都没有一句感谢的话,这时候却突然对他说了声谢谢,这让折兰勾玉有些不能适应。  不过他脸上还是挂起了招牌的笑容,声音也分外亲切道:&不客气。&  &你们该去吃午饭了,我躺一下就好,等你们吃完,我会收拾好东西等着的。我不会耽搁你们的行程。&向晚说完,躺回床上闭目。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洗过澡后整个人干净许多,五官精致纤小,头发松了绑,湿湿乱乱地披在枕头上,嘴唇习惯性抿着,有倔强的味道。  &不急这半天,我们明天出发。&折兰勾玉起身,对着乐正礼道,&让掌柜的将饭菜端上来吧。&  看着乐正礼出门,折兰勾玉取过浴桶一旁的干净棉布,回到床边将向晚散落在枕头上的湿头发悉数包在干棉布里。  向晚吃得很少。她一向胃口小,且不习惯与人坐在一起吃饭。以前在家里,她从不被允许与爹娘和弟弟同桌吃饭,要么等他们吃完再吃,要么干脆端一碗白粥,坐在门槛上喝完。  乐正礼往她碗里夹菜,她惊慌失措,拿眼偷偷瞄一旁的折兰勾玉。她不习惯别人的热情,有碗白米饭,她已经知足了。  &向晚,你吃得太少了,怪不得八岁的人看起来还不足七岁的样子。&乐正礼字正腔圆,学着课堂上先生说话的老成口气,将脸上的五官皱成一团。  向晚抬头看他,复又低头不说话。  她习惯沉默。  &你上过学堂,认得字么?&乐正礼觉得自己身为向晚的救命恩人,应该对她多多关心。  向晚想了一下,摇头,看了眼折兰勾玉,将碗筷小心收起放好,方起身离席。  她的头发半干,垂在身后,长及腰下。身上是折兰勾玉让掌柜准备的干净衣服&&是套男装,绯色长袍,稍嫌大,宽宽松松的穿在她身上,腰上系了根同款腰带。她走回床前,将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又将那套换下的脏衣服与另一套干净的衣服分开打包,放在包袱里。  她从家里出来没带任何东西,除了身上的那套衣服,别无其他。  收拾准备好一切,她坐回床上,用手一下一下去顺自己的头发。  她没有梳子。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好像身上根本没有伤。  折兰勾玉放下筷子看着向晚的一举一动。她身上有一种矛盾的气质:她倔强,一般倔强的孩子都不讨人喜欢,但她的倔强让人心疼;她乖巧懂事,一般乖巧懂事的孩子嘴巴很甜,笑容很纯真,但她的乖巧懂事是沉默且不爱笑的。她小小的身子,除了第一次看到她时的举动,似乎一直以来都在默默承受着什么,这种承受,不止是后娘的不善待这么简单。  他不爱管闲事。游学三年,走遍大江南北,看过的听过的故事太多,帮助过的人也不少,但从没有这样累赘的让自己身边多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女孩子。  这都该归功于他的表弟乐正礼,或者也有初见时那让他震惊的一幕的原因。  他想,既然他与向家毫无渊源,那么初见时的那份巧合确实诡异了点。一个千里之外的八岁大的孩子,从未见过他,却在墙上画了他的画像,还用枝条使劲抽打他的画像,并且知道他的名字里有个玉字。  直到第二天上路,向晚都没有问折兰勾玉与乐正礼的来历、名字、身份、此行的目的,最后会落脚在哪里。她身上有一种这年龄孩子不该有的坦然,遇事时的坦然,以及接受与适应能力。  她身上是绯色的干净衣服。这一次骑马,她稍稍将身子往后靠,不再担心自己的衣服会弄脏身后人的衣裳。她将小小的身子缩在身后人的怀里,小手紧紧攥着马鬃,骑马的颠簸,她已有些适应,不再是昨日那般受罪。  她已经知道身后人不是玉帝。虽然他们长得很像,但他不是那个冲她发怒贬她下凡的玉帝。被贬下凡,再次修行,再苦再累她都得自己承受,玉帝又怎会出现救她?而且玉帝在天庭,玉帝不会骑马,玉帝的手上不会有折扇,玉帝不会对着他笑。  一路向南,最开心的莫过于乐正礼了。他这一次跟着表哥出来游学,又觉得是自己救下了向晚,心情自是不同了。一路上叽叽喳喳,隔着一匹马的距离与向晚对话。  &向晚向晚,你还不知道我和表哥的名字吧?我表哥叫折兰勾玉,我叫乐正礼。&  向晚在折兰勾玉身前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我们出来游学,表哥明年年满十六,就要上京受封了。&乐正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折兰勾玉阻止不及,回头一想,向晚既是他的人了,知道这些也无妨。  向晚还是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向晚向晚,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你听说过折兰家族,听说过玉陵君折兰公子么?&乐正礼对向晚的反应表示不可思议。  向晚还是点了下头,依旧没有说话。  想起这一路过来,包括向晚的娘亲,一听到折兰二字,莫不下跪直呼大人。乐正礼本以为向晚没听过三大家族,不知复姓所代表的权势与尊贵,没想到她听过,知道三大家族的她对他们二人的身份竟是这么平静的表情。  不可思议,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在风神国,复姓是尊荣、地位与权势的象征。平民百姓遇到复姓家族的人,一般都以大人称呼,断不敢直呼名讳,而不管对方是否真任官职。游历几月有余,虽然两人尽量隐瞒身份,但他二人穿着气度,尤其折兰勾玉手中的那把玉柄折扇,腰际的兰形玉坠,有眼尖的认出他们的身份,莫不伏地以拜,再不济也是恭敬奉承的。如向晚这般,倒真真是头一回碰到。  乐正礼讨个没趣,摸摸鼻子,身下马儿加紧脚步,与折兰勾玉的并行,侧过头继续问道:&那向晚,入冬之前我们得结束游学赶回家,到时候你跟表哥回家,还是跟我回家?&  乐正礼对这个自己救下的人儿充满了好奇,并觉得帮人帮到底,送佛救到西,自己对向晚的未来,对向晚接下来的人生,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向晚终于侧过头看乐正礼,又拼命转过身子看身后的折兰勾玉。他高高大大,坐在马背上,一身衣裳暖白如玉,脸上是惯常亲切温和的笑容,骑马的时候手中的折扇放在怀里。她仰着脖子看他,太阳照在她洁白如瓷的小脸上,额头一层细细密密的汗,脸在绯衣的映衬下红扑扑的。  她的身体该是好些了,折兰勾玉安心的想着。难得她从小经历这些还能有一身细白的皮肤,只是双手虽柔软,却有不属于孩子的微微粗糙。  她就这样扭着身侧着脸仰望着他,尖尖的下巴有优美的弧度,眼睛大大的,是最美的半月形,黑黑亮亮,如一汪潭水,有些深。  她在等他的回答?  &向晚?向晚?&乐正礼得不到回答,很是气闷。  折兰勾玉微笑的看着向晚,伸出一手,将她的脸转回原位。  于是向晚继续沉默。  &呃,表哥,她为什么一直不理我,不跟我说话?&乐正礼不乐意了,大呼小叫,觉得自己是受不了不公正的待遇,&她明明会讲话的,可是一直不理我。&  &那我可没办法了,她也没跟我说话呢。&折兰勾玉笑,双手一抖缰绳,加快速度。  一旁乐正礼急急跟上。他们要在天黑之前进城。
第五章  扬州城。  烟柳繁华地,输赢扬州城。  扬州城的青楼与赌楼齐名天下,是个有钱人醉生梦死一掷千金的好地方。  三人天黑之前进城,落脚客栈。  折兰与乐正两大家族赫赫,此番出来游学,却不铺张。  在风神国,也就三大家族的嫡长子有受封的特权,受封之前又有游学的惯例。所谓受封,即嫡长子从出生起便被钦定,年满十六成人礼后由皇上正式下旨受封,接手封地的一切事务,并享有封地的自治权。  受封为世袭制,即子承父统。当年高祖皇帝的遗训只提及三大家族与皇族共荣,并无具体细则。历来三大家族的封地都随封号由嫡长子完全继承,但从先皇开始,忽然有了分封的旨意。分封也就意味着不只嫡长子,庶出也有封地的权利。看似广泽共利的分封,其实质却是慢慢分解三大家族的势力。两代下来,至折兰勾玉刚好第三代,本来可谓是堪于皇室一比的三大家族,不管从权力还是财力而言,俱已非当初。  三大家族又岂会不明白个中玄机,素有交往,至上一代,更是攀上了亲故。乐正礼的母亲正是折兰勾玉的姑姑,另一家族的嫡长子微生澈的母亲,又是乐正礼父亲的胞妹。而且为了不再分封,三大家族如今都是独子。  所以,曾有人戏称,三大家族的三侯君&&玉陵君、夜明君和礼正君,其实就是一家三兄弟。  折兰勾玉的封地玉陵城,封号玉陵君,人称折兰公子。乐正礼的封地礼正城,微生澈的封地夜明城。  折兰公子从小聪慧过人,是个天才级的人物。未足十岁,已是才名天下,十三岁那年,更是三元及第,高中状元,成为风神国史上最为年轻的状元郎。文才如此了得,偏生又长了副好皮囊,出身又高贵,说折兰勾玉是当今天下未嫁女子的梦中情人,一点也不为过。  折兰公子几次上京颇得圣上喜爱,传闻圣上不仅有加封城池的打算,更是预留了宰相的好位置&&当朝宰相年事已高,再过几年就该告老还乡了。  简单一句话:折兰公子风采,无人能及!  三个人三间房,向晚居中。按例先是洗漱。折兰勾玉让掌柜找了个妇人,帮助向晚洗澡并在伤口上抹好药。  妇人出来的时候拿眼不善地瞪了等在门外的乐正礼一眼。乐正礼莫名,摸摸鼻子问站在一旁优哉游哉的折兰勾玉:&表哥,我得罪她了?&  折兰勾玉笑,手中折扇一合,支着下巴道:&她以为小晚得罪你了。&  &什么意思?&乐正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皱眉苦思。  折兰勾玉折扇一开,笑得眼睛眯成了弯弯一道弧,戏谑道:&没什么意思,以后你好好照顾她便是。&  说完走过他身边,径直用折扇敲了敲房门。向晚开门,略有些愧疚地看向折兰勾玉,觉得自己又一次耽搁了大家的时间,小手不安地扯着身上的红衣服。小镇那个掌柜替她准备的衣服一套绯色一套红色,俱是男装,这一身红衣又比前一套好看精致了些。  她的头发干干净净的扎起,用发束束成了圆圆一个髻,一丝一缕都没有漏下,唇红齿白,衣红肤白,黑亮的半月眼眸,像个瓷娃娃一般,甚是好看。  向晚从未被精心打扮过。别说精心打扮了,这样干净整洁像样的衣服此前也是不曾穿过的。  从小到大,她的后娘就将自己不要穿的衣服,或者别人家小孩不要穿的衣服修修补补改改扔给她穿。她从不替她梳头发,向来都是向晚自己用手顺顺头发,然后用根布或绳子扎起来。向晚一直羡慕弟弟,或者说是嫉妒弟弟,看着他瓷娃娃一般的脸蛋,看着他身上一套又一套的新衣服,觉得他比女孩子还好看,还精致。  当向晚听到乐正礼冲着折兰勾玉嚷嚷着&表哥,向晚真好看&时,着着实实吓了一大跳,并返身往房里逃。  这一举动,又吓了他二人好大一跳。折兰勾玉与乐正礼前脚后脚的跟进,看着向晚站在窗台前,低着头绞着手,不知所措。  &我不好看。&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好看,这是她第一次对乐正礼说话。  以前爹和娘,都只说弟弟好看。  乐正礼一怔,显是不明白向晚这是谦虚,还是好看的定义又有了新的标准。  折兰勾玉眼眸一深,心下明了,手中折扇一合,弯身抱起向晚,笑道:&小晚很好看。&  向晚不敢伸手去搂他的脖子。毕竟是八岁的小姑娘了,有了身高,被折兰勾玉直直抱在怀里,便有些怯怯危危的,看起来倒比折兰勾玉高了一个头。  她低头,看着折兰勾玉,声音也有些怯怯地:&真的吗?&  &嗯。&折兰勾玉腾出一手摸了摸她的头,笑得很是温柔,&我们现在去吃饭。&  爹和娘从来都没有这样摸过她的头。向晚怯怯地,小心地伸出手,轻轻地环住折兰勾玉的脖子,一双小手在他颈后微有些紧张的绞着。红红的衣袖围着玉白绣兰衣襟,分分明明,热热烈烈。  向晚还是吃得少。乐正礼夹了很多菜到她跟前,将她门前的菜碟堆得高高的。向晚盯着菜碟上各式的菜,既不想浪费,又没有胃口,动了几筷,终是放下。  &真是粉嫩嫩三个妙人。&周围食客交头接耳。三人的衣衫在扬州城虽算不得招眼,但模样真是俊的俊,可爱的可爱,粉嫩的粉嫩,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向晚闻言头一低,半晌抬头,半月明眸朝折兰勾玉脸上看去。他是真的好看,温润如玉,笑起来雍容优雅,如墨青丝随意披在身后,懒懒扎一根发带,手中折扇一开一合,说不出的风流宛然。她又将视线移向乐正礼,他和弟弟一样,好看,可爱,有精致的五官,有粉嫩的脸庞,眼睛又黑又亮,天生就是一副纯洁而无辜的神情。  向晚因为在弟弟身上吃过太多苦,看到乐正礼就不太想说话。可是现在,不仅他们俩夸她长得好看,连周围的看客都说他们三个是妙人。是他们三个,包括了她,  向晚心里有一丝喜悦慢慢浮现。从小她都不被重视,不被表扬,爹娘的疼爱从来只为弟弟,她知道这一切是修行,是她的宿命,然而她在接受的同时,不代表心里没有希骥。  她毕竟是个孩子,虽然心智成熟,但经历不多。  &小晚,小晚&&&乐正礼看着脸上似乎有了笑容的向晚,跟着表哥喊她小晚,&你看大家都说你好看。&  向晚眉一皱,下一秒,眉舒展,对着乐正礼莞尔一笑:&我没照过镜子。&  &呃&&&乐正礼手中筷子落地,回过神来猛地起身,冲着折兰勾玉嚷嚷,&吃完了,表哥表哥,我们去逛街,顺便替小晚买些东西吧。&  向晚破天荒冲着他笑,乐正礼心里一个激动,就觉得不花点银子不足以平复心情。  向晚平生头一遭逛街,小小的身子走在折兰勾玉和乐正礼中间,对扬州城热闹的夜市目瞪口呆。  在杏花村,除非盛夏,不然晚饭之后就只等着灯火一家一家熄灭,整个村子都是黑压压的一片。而现在,扬州街上一排的夜铺,两侧灯火昏黄,衣香云鬓,夹杂着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谈笑声,不远处流光溢彩的高楼红墙,远远近近似还能听到姑娘们嗲嗲的调笑。这一切,对向晚来说,既新鲜,又新奇。  乐正礼在一堆铜镜中挑选合适的,向晚却对折扇产生了浓浓的兴趣。折兰勾玉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东挑西捡,手中折扇一摇一摇,脸上仍是那谦谦温和的笑容。  向晚在两把折扇之间犹豫,一把木质白底,一把玉柄粉面。她偷偷瞄了眼折兰勾玉手中的折扇,低头想了一下,终是放下那把玉柄的,拿着木质白底的问乐正礼:&我可以买这个么?&  她没有银子,是乐正礼说要给她买些东西的。  &好啊好啊,喜欢什么就买什么。&乐正礼冲着向晚点头,转回头继续挑镜子。  &这把也买了吧。&  向晚闻声抬头,看到折兰勾玉手里拿着那把玉柄粉面小折扇,对着她笑若春风。  向晚欢天喜地接过,自从遇到折兰勾玉和乐正礼,她是第一次穿新衣服,第一次拥有了折扇。当然,接下来她拥有了很多的东西,穿的、戴的、玩的,乐正礼精挑细选的那面袖珍小圆铜镜被她学着折兰勾玉的样子当成了腰坠挂在了腰带上。  粉红色的扇面,玉色扇柄,手执折扇,腰上的小圆铜镜一晃一晃。向晚学着折兰勾玉的样子将折扇一开,动作生涩,扇子半开半合。向晚仰起头,冲着折兰勾玉羞涩的笑。昏黄街灯下,她大大的半月明眸清澈黑亮,微微弯成弦月,唇抿着,嘴角却勾扬着。
第六章  三人逛得不远,在离青楼还有数百米的地方停下,往回走。  向晚是没有意见的,怀里抱着一堆礼物,右手紧紧攥着那把粉面小扇。  乐正礼扭脖子来回看,不明白才逛了一半怎么就要回去了。但他现在的全部心思都在向晚身上:&小晚小晚,你读过书,识得字么?&  他总是连着叫两声&小晚&,有时候也是&表哥表哥&连着叫,表明他说话时候的情绪比较高涨。  折兰勾玉手中折扇轻轻一敲乐正礼的脑袋,笑道:&礼&&&  他的表弟问问题总是这么的可爱。向晚这样出身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习过书认得字!何况,这问题他之前已经问过一次了,只不过没有得到向晚明确的答复罢了。  向晚摇头,这是弟弟才有的待遇。  &那从今天开始,我教小晚读书习字吧?小晚就拜我为师好了。&乐正礼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一想到他有徒弟了,就觉得晚上的银子花得不够多。  向晚停步,侧过头看乐正礼,小想了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呃,小晚,你居然不乐意?你居然不乐意?&乐正礼极度不可思议后,觉得自己受伤了。这不是他这个救命恩人该有的待遇啊!  向晚不理他,跟在折兰勾玉屁股后头,亦步亦趋。  &小晚,你为什么不当我徒弟?说起来我还是你恩人呢!&  &恩人?&向晚停步。  这回连折兰勾玉也停了下来。两人都转过身看乐正礼。  乐正礼本来很理直气壮的,被两人一个一脸春风一个一脸困惑的盯着看,心里忽然就有些虚了起来。  很快乐正礼又对自己的心虚表示鄙视。当初若不是他仗义执言,八岁的小向晚就成了瘸子大叔的小媳妇了。表哥是向来不爱管闲事的。  向晚皱眉苦思了一会儿,粉面小扇支着下巴,奇怪道:&那天不是你付的银子。&  乐正礼两眼一黑,折兰勾玉伸手摸了摸向晚的头,脸上笑容又大又温暖,以示赞许。  向晚回以一笑,折兰勾玉拉着向晚的手,自然而然,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扬长而去。剩下乐正礼鼓着腮帮子气闷胸闷,半晌之后又疾步跟上。  折兰勾玉想,向晚还是有她可爱之处的。她虽然没有一般孩子的天真烂漫,也不太爱说话,但她的可爱从孩子特有的小小身量与稚气的脸蛋表现出来。她脸上有种这年龄孩子不该有的成熟,那样的表情却让她看起来有种别与一般孩子的可爱。  就像现在牵着的手,虽然有些些粗糙,但娇小柔软,分明就是小孩子才有。  所谓游学,其实就是增长点阅历与见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为的不过是受封之后能将封地打理得有声有色。  折兰勾玉与乐正礼虽是身份尊贵,这一路过去,倒是低调得紧,身边都没跟个侍卫什么的。向晚毕竟没什么阅历,留着一抹杏花仙子的记忆,虽对这样的情况觉得奇怪,倒也没往深处想。  过了扬州,便是柳州。  风月扬州,风雅柳州。  折兰勾玉对柳州很是偏爱,足足呆了三天,舞文弄墨,以文会友,不亦乐乎。  第三天晚上,折兰勾玉与他的几位至交好友又至柳州湖画舫相聚。乐正礼死活赖着要跟去,折兰勾玉拗不过,自是不可能留向晚一个人在客栈了。  向晚的头发整整齐齐的束起,换了那身绯色长袍,拿了玉柄粉面小扇,眉目如画,精致纤细。  画舫内共六人,除去折、乐、向,另三位皆与折兰勾玉年龄相仿。一个一身黑衣,面冠如玉,比折兰勾玉高瘦些,白净些,却是截然相反的冰冷气质。另两人一人长着娃娃脸,圆的可爱,另一人浓眉大眼,阳光磊落,实难与文人沾边,看起来倒与武将有缘。  几人显是熟识,也不一一介绍。对面三人第一次见向晚,看其年龄尚小,又长得粉嫩,倒也没说什么。折兰勾玉只介绍了向晚名字,来历身份一概略去,大家点头致意,便也安然入席。  自从那晚买了扇子,向晚便学着折兰勾玉的样子,天天扇不离手。毕竟孩子心性,可能自己毫无所觉,但不知不觉中,总会去模仿一些喜欢的人与事。比如说话的语气、走路的姿势、书写的字体,或者只是这样一个拿扇的习惯。  另五人谈天说地、博古论今,或意气风发、或恣意懒散,向晚坐在一角,安静地玩着手中的折扇。开、合、再开、再合,间或拿起腰上坠着的小铜镜打量镜中的自己。  画舫昏黄的灯光下,铜镜里的人影影影绰绰,让人看不真切。  有了这面镜子,向晚才开始慢慢喜欢起自己。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是挺好看的,镜中的人儿虽比不上折兰勾玉,但干干净净,玲珑剔透,并没因这八年的苦而磨损掩盖。  &向贤弟颇爱红妆啊。&那位娃娃脸的兄台正坐于向晚对面,几次看过来,终是忍不住开口。  对于向晚偏爱对镜照颜的行为,折兰勾玉与乐正礼这两天已经习惯了。  向晚闻言抬头,黑黑亮亮的半月明眸直视着对方,神情莫名。  这下子,发话之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伸拳至嘴前,佯装轻咳几声,半晌才讪讪道:&恕在下唐突了。&  传统来说,如此直白的说一个男性爱红妆,并不是一件太礼貌的事。  &女爱红妆,天经地义的事。&黑衣男子修长白净的手指闲闲握着茶杯,细细观察,并没有喝它的打算。  向晚学着折兰勾玉的样子,用折扇支着下巴,寻声看向说话之人。  他有一双如勾的眼睛,细细长长,似能摄人魂魄。皮肤很白,衬着黑衣,有些苍白的意味。如墨的长发干干净净的束起,就和她的一样,不过他用的是玉束带,而她用的是红丝带。向晚想到了折兰勾玉的头发,也是这样又黑又亮又长,却是懒懒的披在身后,只在末梢扎根丝带。  &她&&是姑娘家?玉你是哪找来的?没听说你有妹妹啊。&娃娃脸转过弯来,细看了向晚两眼,不可思议。  折兰勾玉游学带上乐正礼尚能理解,怎么还带了个女娃儿?  &小晚是半路上碰到的。&折兰勾玉折扇一合,侧转过身笑着摸了摸向晚的头。  &半路上碰到你就将人带身边了?&娃娃脸大惊,看着折兰勾玉的眼神仿佛他是个人贩子。  &权,玉怎么会这么不理智。&黑衣男子放下茶杯,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着,看着向晚,目光中有审视的味道。  这样一说,折兰勾玉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一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向晚虽然不麻烦,但这样匆匆忙带上她,当初的那点心思倒真是连自己也想不明白了。他若真这么助人为乐,这几年游学下来,家宅再大,也怕挤不下人了。对于此次破例将向晚&买下&,折兰勾玉将功劳归于乐正礼身上。  或许也还是有初见那一幕的关系吧。  &说来话长。小晚的身世很可怜,我们在杏花村遇见她,就将她买下了。&乐正礼倒老实不客气,见折兰勾玉但笑不语,便主动交待。他有一种富家子弟的率性,心地善良,说话直接,只是他养尊处忧惯了,由来是不善长考虑对方感受的。  &买?&这一个买字,让三个下巴险些掉在地上。  &当时情非得已。&折兰勾玉只好似解释非解释的说了一句。  向晚低头,神色一黯。折兰勾玉本想表明当初若非形势所迫,他定不会做出&买人&之事,无奈落入向晚耳里,便成了一种勉强。  八岁的小向晚,第一次有了心事。可惜大家都没发现。  酒过半巡,茶过半盏。话题开始围绕折兰勾玉的封地玉陵打转。  玉陵城位于风神国最东侧,临海、风景秀丽、土肥人美、名胜古迹无数,是座人人称道的好城池。另五人显都去过玉陵,聊起天来犹意有未尽,惟有向晚不曾到过玉陵。  向晚听得不甚在意,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浅翠玉扇柄,粉色扇面干净无一物。  &玉陵有杏树么?&向晚的声音细细的,轻轻的,让本来热络万分的交谈霎时安静下来。  &小晚喜欢杏树?&乐正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对,杏花村就是以杏树闻名的。&  向晚握紧折扇,几不可见的冲着乐正礼撇了撇嘴。她喜欢杏花,因为她是杏花仙子被贬下凡,杏花村那都是后来的事。不过,杏花村满坡的杏花,也是极美极美的。杏花怒放,连绵数里,如云如霞,说不尽的娇,道不完的艳,让人不由沉醉,像极了某个地方,又觉得不及某个地方漂亮。  什么地方?是什么地方的杏花比杏花村满坡的杏花还要迷人?向晚有些想不起来了。  &这么小就背井离乡,真可怜。&有钱人的同情心总是如此的直接与赤裸裸。娃娃脸率先感叹,并建议道,&不如让澈替向晚小妹的折扇画上一幅杏花,聊慰向晚小妹的思乡之情吧。&  向晚的视线扫向坐在她对面的那三人,除去说话的娃娃脸,唯有黑衣男子挑了挑眉毛,却是没有说话。  原来他叫&澈&,娃娃脸叫&权&。
第七章  &好啊好啊,我们几人,属澈的画艺最为精湛。小晚,让澈替你画幅杏花图,保管栩栩如生。&乐正礼说完欲&夺&过向晚手中折扇,向晚却是死命地用小手紧紧护住,像在捍卫某样心爱的东西。  &小晚?&乐正礼对向晚有这样的反应惊诧莫名。  &我可以自己画。&向晚的脸上有倔强。  乐正礼松手,惊喜道:&原来小晚也会画画?&  向晚将折扇护在怀里,往折兰勾玉的方向靠了靠,先是摇头,然后咬着唇语气坚定道:&等我学会了,就自己画上去。&  率先笑出声的是那位浓眉大眼,身上颇有阳光之气的男子。接着是折兰勾玉、娃娃脸。黑衣男子只是挑了挑眉毛,神情是惯来的冷冷清清。唯有乐正礼脸涨得通红,感觉他这个救命恩人又被向晚戏弄了,只好憋着声道:&你不肯认我为师,索性拜澈为师吧,他不仅画艺一绝,琴棋书也是样样精通的。&  说完思索半刻,补充:&如果澈肯收你为徒,小晚,你就真的名扬天下了。&  向晚抬眼看澈,他脸上还是那种冷冷的表情,既不同意,也不反对,好象刚才说的事与他无关。  &澈不收女徒。小晚若想学画,我教你吧。&折兰勾玉微笑地将话说完,现场一片寂静。  他说得没错,微生澈不收女徒。可是他折兰勾玉何时收过女徒了?更甚者,才名天下的折兰公子何时收过徒弟了?连微生澈的脸色都微微一变,乐正礼就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了。  &玉要收她为徒?&开口的是微生澈,修长的手指来回转着桌上的茶杯,骨节分明,分外白净。他垂着眼,却是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  于是,所有的目光便都聚焦到了折兰勾玉身上。  秋夜凉如水,一轮月如弦,画舫悠悠在柳州湖上轻泛,远处明明暗暗的灯火,影影绰绰的船只,轻轻袅袅的笑谈。折兰勾玉手中折扇一开,悠哉优哉摇了几下,清亮的眼眸眯成弯弯一道弧,勾起嘴角,声音温润道:&只不过教她画画,不足为师矣!&  向晚想,拜师这事儿,折兰勾玉好像又勉强了。  折兰勾玉是言而有信的。  画舫归来第二日起,落脚客栈若得闲,他便开始教向晚画画。  白日里同乘一骑,晚上又教书画,其实何等的亲密!折兰勾玉却无这个意识,于他来说,向晚只是个孩子,他自不会想得太过复杂。  向晚从没有执过笔。以前弟弟读书习字,她看过弟弟写字。她努力回忆弟弟执笔的姿势,发现与折兰勾玉的一比,那简直是馅饼与明月的距离。  折兰勾玉的手很美,修长有力,如他的人一般给人温润如玉的感觉。他执笔的姿势很美,手腕灵动,如精灵般跳跃。跳跃的是向晚的心,她看着折兰勾玉微笑地写下两字,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名字是这样子的。  这是他教她的第一堂课,作画也得学写字,不然落款没法表述。  一牵扯到写字,读书便是自然而然的事了。所谓的学画,其实到最后是读书习字学画三者兼顾。没名没份的&师父&教得很用心,乖乖巧巧的&徒弟&学得很努力。  向晚想,她执笔的姿势肯定也很好看。因为她是学着折兰勾玉的样子,偷偷练了无数次,才让自己觉得满意。她也有修长的手指,有白皙的皮肤,掌心的粗糙执笔的时候恰可以完美隐藏。  两人一教一学,乐正礼就觉得自己成局外人了。  表哥倒还好,毕竟做老师的,学生刻苦用功又有天分的话,不用花太多的心思。向晚本就理他甚少,上次扬州城逛街替她买了很多礼物后,情况稍稍好转,没想到学画事件一出,又回到了起点,向晚忙得连看他一眼的时间也没有了。  乐正礼暗自思索,他也该教向晚一些东西了,哪怕没有拜师的礼,没有老师的名,但他们三人应该像一家人一样,没理由将他拦在门外。  这日行至常州,乐正礼趁着向晚学画的那会子光景出去闲逛。说是闲逛,其实是去取件东西,他在心里想了几天又安排了几天的好东西。  乐正礼好半天才回来,怀里抱着个不小的物什,用红缎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径直推门进了向晚的房间。  恰向晚苦学了几天杏花,正拿着先前扬州买的那把白底木柄折扇练习。临近结束,正待完美收笔,她也觉得甚好,没料到一声门响,屋里宁静的气氛被打破,向晚手一抖,那抹杏芯划过花瓣,横生至一旁枝头。  好端端一副杏花怒放图,霎时失了味道。  乐正礼浑然不觉自己闯了祸,大步流星入内,一边扯着嗓子嚷嚷:&小晚,小晚,你看我给你送什么来了!&  向晚看着折扇上的杏花图,笔一扔,起身便将乐正礼往外推。她小小的身子只有乐正礼腋下那么高,但她从小做惯家务,力气倒是不小的,直将乐正礼推出门去。  &小晚,小晚&&&当事人一头雾水,抱着东西,觉得自己很是无辜。  &礼&&&折兰勾玉右手执扇,左手拿起案上的折扇略一打量,从乐正礼推门笑看到现在,终于悠哉优哉开口了。  端看扇面上的杏花图,真的难以想象作画之人才学了十来天的画。想起初见向晚时庙北墙上他的画像,小小的孩子,画出来的五官神韵竟有十之九成相像,向晚果然很有天分。一笔之差没什么可惜的,以后只会更好!  折兰勾玉只一个字,便让两人静了下来。  &表哥表哥,我给小晚备了样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乐正礼一激动,分不清你与她,给向晚备的礼物,却说折兰勾玉一定喜欢。  &那看看吧。&折兰勾玉倒坦然,一身白衣胜雪,如墨长发半披,手中折扇遮住下巴,笑得很是温和。  乐正礼仿佛得了圣旨,侧身绕过向晚,屁颠屁颠闪进屋里,将抱着的东西小心地平放于桌上。乐正礼送个礼物弄得比读书应考还紧张,站在桌子前,深呼吸几次,方伸手将外面包着的红缎缓缓揭去。  &凤首箜篌!&红缎下的东西,让折兰勾玉都意外了一下。  这件礼物太过贵重。此刻横置于桌上,文身凤首、缨以金彩、络以翠藻,十四弦,足有八岁的向晚大半身高。  &礼花了不少心思啊。&折兰勾玉抚扇微笑,淡定从容,漂亮而狭长的眼睛笑成了弯弯一道弧。  乐正礼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转身冲着向晚道:&小晚喜欢么?&  向晚抬眼看他一眼,尔后走至桌前,微皱着眉打量桌上的&庞然大物&。  她是第一次听说凤首箜篌这名字,虽不知它到底珍贵到何地步,但观其外观,便觉高雅华贵,且不常见。而且,折兰勾玉的反应很能侧面反应礼物的贵重。  其实她并不喜欢乐器,因为不会弹奏。在杏花村的八年,甚至连个念想都没有。  &我不会这些。&向晚婉转拒绝。  &没事没事,我可以教你,也不用你拜师的。&热心少年乐正礼。  向晚不自觉地咬了下嘴唇,半晌才轻道:&我够不到这个。&  风流倜傥、优雅华贵的折兰勾玉破天荒不厚道地笑了场。他表弟脸上的神情很逗人,似笑非笑,欲哭不哭,与一旁向晚无辜的神色一衬,他便忍不住了。  他一向注重自己的形象,自觉修为也是顶顶的,三人之中又最为年长,本不该这样打击人,所以当他听到自己的笑声时,心里不觉也怔了下。  气氛太融洽,心情太放松,才会如此吧!  折兰勾玉想,向晚真是个奇怪的孩子,虽然她不善言辞、不常笑,沉默到对人有些爱理不理的地步,而他与表弟分明不是容易亲近的人,她却这么自然而然的融入到他们的生活中,好像本就该这样似的。  在折兰勾玉的协调下,向晚收下了凤首箜篌。并在表示谢意的同时,一并表示要等她长大长高些,手能轻易够得上箜篌的时候再学弹奏。  送礼讨喜终以美好结局落幕,向晚也不好提折扇杏花图一笔败笔之事。毕竟这折扇也是乐正礼掏银子买下的。
第八章  秋日浓,冬渐近,三人一路按计划赶路。  自从上次送礼事件后,虽然向晚的杏花越画越好,却一直不敢拿那把玉柄粉扇下笔。  有一天,向晚骑着马坐在折兰勾玉身前,问了她自见到折兰勾玉与乐正礼后的第一个问题:&游学是什么?&  马儿跑得极慢,折兰勾玉苦思了一会儿,方微微一笑道:&走马观花,美其名曰为增长见识与阅历。&  向晚点头,也苦思了一会儿,继续问:&为什么要游学?&  这个问题容易,折兰勾玉立马回答:&惯例,规矩。&  向晚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转过头问一旁黑马上的乐正礼:&你游学也是遵着规矩与惯例么?&  称呼问题一路过来都没引起重视,更没得到妥善解决。向晚虽小,自忖是不能与他二人攀亲带故的,又不甘心恩人来恩人去的伏了小。他二人自在,小晚来小晚去的,倒叫得顺口,苦了她,虽觉自己不礼貌,但也只能你来你去的。  &早了一年,跟着表哥,按规矩是明年才走这一趟。&乐正礼也皱眉苦思了一下,方转头问折兰勾玉,&表哥,你说小晚怎么称呼我们?离家越来越近,到时候怎么安排交待?总得有个说法吧!&  折兰勾玉难得的敛了笑容,很认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向晚小心的揣摩着,不知道折兰勾玉会如何&处置&她,她的命运会不会又生变化?  &礼,你说怎么办?&折兰勾玉想了半天,又将问题扔还给乐正礼。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折兰家族家大业大,多一人少一人,根本算不上事。只不过为难的是向晚该以什么身分进家门?他不收徒弟,更惶论女徒,若向晚当个丫环,又哪有他教她读书学画的理?一个说法倒真有些难住了他。  &表哥如果难办,小晚可以跟我回家,到时候来来往往,表哥也能常看到小晚的。&乐正礼心里偷乐,觉得这样的安排真是太完美了。  向晚闻言,身子不由往折兰勾玉怀里缩了缩,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小手攥着身下白马的马鬃,却是一声不吭。  折兰勾玉身前一暖,垂眼看身前的向晚。她不会梳髻,学着小男孩的样子,将头发高高束起。从他的角度望过去,看不清她粉嫩的小脸蛋,却看到她修长的脖颈与粉粉的耳垂。她身上是那套红色衣衫,衬着他的白衣,身下的白色,热烈的感觉。  折兰勾玉想起第一次看到她时的模样,身上衣衫破旧,小脸上脏脏的,但眉目清亮,她使着力用树枝抽打庙墙上的画像,神色却是平静,初见他时的那种震惊,又分明带着一丝愤怒与恐惧。  &你明年还要游学,难道让小晚一个姑娘家跟着你在外面疯跑?&折兰勾玉展眉一笑,心里疑虑全消,&小晚还是跟我回去吧,礼你记得以后有空多来玉陵看我们。&  向晚紧绷的肩膀一松,安心地靠在折兰勾玉怀里,嘴角轻轻勾起。  他虽然长得像玉帝,但他不是玉帝。她一早就知道了。  乐正礼嘴一撅,鼻子里哼出一气,抬头挺胸,骑着他的&子墨&,双腿一夹,率先往前头赶去。心里却不无懊恼的,怎么当时掏金子的不是他?  过了潮州,便是湖州,过了湖州,便是玉陵&&三人的目的地,折兰勾玉的封地。  这一路行经,山清水秀、国泰民安。向晚不懂游学,却也长了不少见识,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各地风俗人情,风味小吃,风格建筑,都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杏花村外的世界原来如此精彩,这是她此前从未曾想过的。  向晚这几天心情颇好,确定自己不会被赶走,或者另&送&他人,她的心弦便放松了。玉陵是折兰勾玉的封地,既然他愿意带她回去,在某种程度上玉陵便有了家的含义。愈是接近,她心里便愈是有些期待。  这日落脚在潮州与湖州交界的钟家庄一农户家里。  折兰勾玉与乐正礼虽仪表不凡,着装讲究,但很能适应环境。除了城里的客栈,三人行经郊区又必须留宿时,并不介意借宿普通农家。  钟老汉的家看起来不错。一间正房、两间厢房,篱笆围着院子,一侧有柴房和猪圈,三世同堂,年长的满头银发,小的还没头没脑满院子追着鸡鸭跑。  农户有农户的纯朴劲,钟老汉是个好客的主,看借宿三人谈吐不凡,打扮贵气,使唤着儿媳妇杀鸡杀鸭的招呼客人。  向晚对这样的生活场景很是熟悉。杏花村的左邻右舍,这样的生活场景可谓是天天上演。  向晚回忆起杏花村的一切,忽然觉得有些怀念。她以为自己不会怀念,毕竟这八年的记忆并不愉快。可是回忆再不美好,在某些时候也还是会这样不受控制的冒出来。  钟老汉的儿媳烧开水杀鸡,折兰勾玉与钟老汉坐在屋檐下下棋。  折兰勾玉何等心思,傍晚借宿时一眼看到屋檐下的棋盘,心下了然,主动微笑询问,几句话下来,就被热情的钟老汉邀请对弈。  钟老汉年幼时读过书习过字,后家道中落断了私塾,唯对下棋情有独钟,难以割舍。无奈家里无人与他下棋,他闲来无聊,只能在屋檐下摆个棋盘,每日里自己与自己对弈。  他只第一眼便喜欢上了折兰勾玉,不仅因着他华贵的衣服,名贵的宝马,高贵的气质,更因为他脸上的笑容,平易亲和又谦谦有礼。来访的三人端看衣着便知非富即贵,言谈之中又甚是知体懂礼,如今折兰勾玉还肯与他下棋,他自是开心无比。  当然,自我介绍时,折兰勾玉只说兄妹三人出外访亲,途经此处,见天色已晚,故想投宿。向晚虽是男装,明眼人一看就能识别,又何需说谎?名字倒是随口一编,他不想将复姓暴露人前。在这个国家,复姓意味着什么,在这种场合会带来什么样的效果,折兰勾玉比任何人都明白。  这厢边折兰勾玉与钟老汉对弈,那厢边乐正礼看着大婶杀鸡。向晚闲坐在院子里,保持着一小段距离,看钟家小孩趴在地上不知在玩什么,一脸的泥巴灰,没人过来责骂,没人过来让他帮忙做家务。  向晚羡慕这样的童年,这是她没有的,甚至是她弟弟不曾有的。她的弟弟向阳,从小担负了光耀门楣的使命,每天必得穿得干净整齐,呆在房里看书写字,闲时的娱乐便是欺负她。  钟家有向家没有的平静温馨。其实杏花村的家家户户,也鲜少有向家这样的。向晚后来陆陆续续听到邻里的交谈,面对大家同情的目光,才明白原来自己不是娘亲生的。  可是爹是亲爹,亲爹事事听后娘的,也不疼她。  &小哥哥,小哥哥,你也来玩吧?&那个梳着半吊子发髻的小男孩跑过来拉向晚的裙摆。  他很小,三岁左右,小脸脏脏的,衣服也是脏脏的,仰着头看向晚,问得认真而期待。他很难准确分辨男女,一般都是看发型,见向晚束着头发,而不是一般的大姐姐这样梳着两个小髻,便有些晕了。  &小离,她是姐姐。&一旁水缸旁的大婶干净利落的褪着鸡毛,笑着纠正儿子的错误。向晚虽束着头发,一身男装,但她的五官太过精致柔美,尤其那双半月明眸,分明只女子才有。  &小姐姐,小姐姐,你也来玩吧?&孩子的接受能力特别强,他不会追究她为什么从哥哥变成了姐姐,他对父母的话百分百的信任。  弟弟向阳也曾这样邀请过她,结果证明只是一场恶作剧。他故意打破一些东西,然后哭着跑到娘亲跟前告状,最后咬着手指一脸无辜的看着她被娘亲抓起来打一顿屁股,饿一顿饭。弟弟邀请她的时候,眼神也是无辜的,漆黑的眸子晶亮中带着期盼。  向晚望着眼前这小男孩的眼睛,一时怔在当场,心里慌慌的,不知所措。
    第九章  &小姐姐,小姐姐&&&孩子有孩子的坚持。  &小离,你不能这样缠着姐姐陪你玩。乖,快松手,你的手这么脏,把姐姐的衣服也要弄脏了。&大婶看出向晚的尴尬,慌忙起身,围裙上搓了搓湿湿的手,赶紧来拉小离。  向晚不善表达自己的感情,只能慌忙躲开。她想阻止大婶这种举动,她想说自己不介意,但她沉默惯了,更不习惯与陌生人交谈,只能看着这个叫小离的孩子被她母亲从身前拉开。  她红红的裙摆被抓过的地方,果然有乌乌的痕迹留下。大婶看了眼,红着脸尴尬道:&果然弄脏了,姑娘,你快换下这衣服,我马上给你洗干净,挂上一夜,明早应该能干的。&  &没关系。&第一次有人将她这么当回事,向晚有些局促的表明态度。  &是啊是啊,小晚没关系的,大婶你的鸡毛才褪一半呢。&乐正礼跟着过来,瞅了瞅向晚的衣服,赶紧将大婶推着往水缸走。  小离趁机挣脱母亲的手,脚步不稳地跑回向晚身边,扯着她的裙摆道:&小姐姐陪我玩吧。&  向晚看着他,犹豫再犹豫,终是蹲下身,伸出双手抱过他小小的身子。  她没抱过弟弟,因为不被允许,后来便也不念想了。  折兰勾玉手中的白子落在棋盘上,微笑着抬头看向晚。向晚有转变,很细微,但这种转变确实存在。  晚饭的时候向晚却又不适应了一下。本该是一家子人围着桌子热热闹闹吃饭,结果小离与大婶竟不能上桌。  当地风俗,女子与孩子是不可以上桌的!  小离端着小碗,只能站在桌边让大人夹点菜,然后站着吃饭。大婶不好这样,一般都是等大家吃完她再吃饭。  向晚心里很不是滋味。刚才看钟家三世同堂其乐融融的温馨,她心里很是羡慕,觉得这样的家庭才是合理的,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向往这样的生活。没想到一张饭桌,还是划下了男尊女卑,长尊幼卑。如果她今天不是客人,也根本没有资格出现在饭桌上。  向晚知道,自己以前遭遇如此,是因为爹不疼娘不爱,是自己的不幸。后来跟了折兰勾玉与乐正礼,更是肯定此点,因为三人历来都是同桌吃饭。没想到在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风俗存在,孩子与女人再受宠再被喜爱,也没有在饭桌上上座的资格。  小离腻在向晚身边,捧着小碗抬头看大婶端着全鸡出来,乌亮的眼珠子随着那盘全鸡滴溜溜的转。来者是客,钟老汉很客气,一应好菜都放在三个客人跟前,并示意儿媳将全鸡端到向晚前面。  &鸡腿,我要鸡腿&&&小离站在向晚身边,小小的身子根本够不到桌沿,只顾伸着小手拉向晚的衣服,却被大婶过来重重拍了下头,斥道:&不许闹姐姐,乖乖吃饭。&  他还小,自是不明白待客之道。向晚看着松了手,被拍了脑袋只咬着嘴唇却是不哭的小离,用筷夹了鸡腿放在他的碗上。  碗很小,大大的鸡腿整个的盖住碗口,鸡腿骨横在了碗外头。向晚看着小离对着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捧碗低头便去啃鸡腿,脸上几不可见的浮起一抹笑。  饭后折兰勾玉与钟老汉闲聊,无非说些民生民计问题。  向晚本想帮大婶收拾碗筷,出了杏花村之后,她便再没有做过这些事了。她虽是被买下的,折兰勾玉与乐正礼却没有让她动手照顾起居,反倒是他们照顾她更多些。大婶自是拒绝了,笑着说小晚真是懂事,又看了眼自己的儿子,说些让他以后向姐姐学习的话,便端着一盆子的碗出去了。  小离扯着向晚的衣角,抬头看她,神情似懂非懂。向晚弯身,抱着他出门,两人又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小离便被叫去洗澡了。向晚站在篱笆旁,折了根柳枝,无意识的对着篱笆一甩一甩。  &小晚,小晚&&&乐正礼的声音。  向晚停下手中动作,看向声音来源。  乐正礼慌慌张张跑过来,圆圆的脸蛋有些红红的。他比向晚大四岁,向晚却经常觉得他比自己小四岁,孩子的天性还未在他身上退却。现在的他,离受封还有四年,只不知这四年,他能否跟折兰勾玉一样,变得成熟而内敛。  &小晚,表哥说我们晚上要同住一间房。&  &我们?&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向来一人一间的。  &是啊是啊,我们三个。&乐正礼不知是兴奋,还是惋惜,看着向晚,眼眸晶亮。  &哦。&向晚应了声。  自从折兰勾玉决定将她带回家后,她好歹话多了点。虽不主动,至少对话的时候有个回应。  &小晚,可是男女授受不亲耶!&乐正礼也不知是个什么逻辑,只觉得向晚这么平静的反应,他挺不能接受。  向晚不由多看了乐正礼几眼,看得他一阵心虚,半晌才道:&你动坏心思?&  乐正礼手忙脚乱的摇头,舌头也有些打结:&不&&不是&&&  &礼。&不知何时,折兰勾玉已站在乐正礼身边,手中折扇一开,看着向晚,笑如春风。  &表哥,表哥,小晚刚才误会我,你快帮我解释。&乐正礼看到救星,忙求救。  他很无辜的,知道三人同房的消息,不过想得多了点,觉得对向晚挺尴尬的,于是巴巴地跑过来告诉她,全然不似他表哥那般坦然。  &礼你先回去。&折兰勾玉的折扇敲了记乐正礼的肩膀。  乐正礼摸摸头,来回看了看向晚与折兰勾玉,脸上五官皱了皱,摸着鼻子转身走人。  &如果不方便,我们可以另想办法。&折兰勾玉看着向晚手中的柳条,想起初见她时的情景,漂亮的眼眸眯成弯弯一道弧。  向晚低头一忖,摇头。她对这个没什么概念,以前在家她是一个人睡外间,爹娘和弟弟住房间,后来跟了折兰勾玉,都是一人一间客房。现在情况不一样,主人家一共才三间房,三世同堂,能挪出一间已是极限。  &小晚今年几岁?&  向晚侧头看他,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答道:&八岁。&  &回到玉陵,给小晚请个先生吧。&折兰勾玉摸了摸她的头,笑。  她是个奇怪的孩子。他一方面并没有将她当成单纯的孩子,另一方面又觉得她比谁都单纯,不必受界于世俗。知道她是个女孩子,面对她时又难有男女意识,就好像她天天坐在他身前与他共乘一骑,他并没觉得不妥。  &先生?&不是由他教她读书习字学画么?虽无师徒名份,却有师徒之实。  &虽然小晚是个姑娘家,但读点书习点字是件好事,请个先生回来教小晚很不错。&这段时间教向晚,折兰勾玉发现她很有天分,虽从未上过学,但这些东西他只一教,她便领悟,并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他不是古板的卫道士,所以从未主张&女子无才便是德&;他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所以从不会因着别人的出色而坐立不安。  不过他虽不刻板,却也从没在一个女孩子身上花过丁点心思,以后也没有花这个心思的打算。  向晚是个例外。  &你不教我了么?&向晚抬头,神色平静,半月眼眸黑亮静深,问得很认真。  可是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向晚,折兰勾玉忽然有些回答不了。他觉得如果自己点头,就好像犯了滔天大罪一样&&明明她的声音和表情俱是平静的。折兰勾玉一阵犯晕,脸上的笑容也有了自我玩味的味道,犹豫了一下,方道:&画还是我来教。&  向晚心里&哦&了一声,低头一想,复又抬头问他:&那我怎么称呼你?&  折兰勾玉觉得自己的下巴还在脸上那简直算是一个奇迹了。这一路过来近两月,向晚这时候才想起称呼问题,他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回想一下,心里也是奇怪的。向晚虽然话少,但每天必要的对话还是有的,称呼问题难道一直没商量解决过?商量了向晚跟谁回去,商量了向晚该以什么身份跟他回玉陵,称呼问题难道一直被忽略了?  他和表弟一直&小晚小晚&的叫,倒忘了她从没正式称呼过他,更没称呼过乐正礼。  折兰勾玉手中折扇一合,一下一下轻拍自己的掌心,习惯性勾着嘴角,却是微皱着眉踱步苦思向晚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答应向晚跟着他回玉陵,答应教她画画,答应给她请先生,那她的身份是什么?一个机缘巧合&买&下的小丫头片子,即便跟着他回家那也只有当丫鬟的命,向晚的待遇明显不是丫鬟嘛!  &这样吧,你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这些不是重点。&折兰勾玉眉一展,几句话玩起了太极,摸着向晚的头,要多慈爱就有多慈爱,&晚了,我们进屋吧。&  &嗯。&向晚低头跟着,开始思考称呼这个问题。  向晚跟着折兰勾玉进房。  房间不大,没什么摆设装饰,搭了个通铺,占了房间的大半。那架招眼的凤首箜篌依旧用红缎裹着,如今搁在房内唯一的桌子上。  乐正礼就站在桌边,对着凤首箜篌发呆。  &礼,还不休息?&  &等你们回来,我睡最外边。&乐正礼抬头,看了眼折兰勾玉,又看了眼向晚。  &这样啊&&&折兰勾玉点头,舒眉展颜,声音是惯来的温和,&可是你还小,就睡最里边吧。&  &不要,明明小晚最小了。&乐正礼习惯一人独占大床,自跟了表哥出来游学,有时条件不允许就和表哥同睡一床,每次同床都是他睡里边,可把他郁闷坏了。好不容易来了个小晚,心想今晚肯定不用睡里边了,没想到表哥一句话还是把他拒绝了。  &我想睡外边。&向晚斜了眼乐正礼,对着折兰勾玉道。  &会不会掉下床?&同样的问题,折兰勾玉的态度可是截然不同啊。  一旁的乐正礼一听表哥这话,腮帮子都气鼓了。  向晚摇头。  &那好吧。&折兰勾玉笑着点头同意,转身拍了拍乐正礼的肩,示意他可以上床休息了。
  第十章  和衣而眠,向晚缩在床沿,尽量不抢占空间,不碰到身旁的折兰勾玉。  她是第一次与人同床。从小到大,只有弟弟才有资格睡在父母的床上,弟弟也喜欢挤父母的床。她的床说是板更贴切,弟弟自是看不上了。  她八年的经历并不能明白同床共枕的真正意义。一个孩子,自不必想这么多,但她某部分隐藏的记忆却在这时候突然有了点模模糊糊的意识,好象同床共枕是一件很重大很慎重的事。向晚的心不由怦怦跳着,越发往床沿缩去了。  一只手横过她小腰,将她往床里侧抱了些。  向晚一惊,翻转过身。  黑漆漆的一团,她身边的折兰勾玉并没有睁眼,倒让人不知他是睡中所为,还是醒之所为。向晚没有惊呼出声,眨着眼,半晌视线适应之后,隐隐约约看到折兰勾玉的脸。他是长得真好看,她的词语匮乏,只知道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比弟弟好看,虽与玉帝长得相似,脸上却有玉帝不曾有的柔和笑容。  他是第一个给予她温暖感觉的人。在她眼里,他超越了所有人。  &睡吧,再往外就掉下去了。&说话的人没有睁眼,声音轻轻柔柔的,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犹如粉色杏花飘落而下,花瓣轻轻滑过她的鼻尖,痒痒柔软的感觉。  向晚闭上眼,不由将头往身前人的怀里小小地移了一些。  向晚是被小小的拍门声吵醒的。睁眼,床上只她一人,门外一个稚嫩的童音:&小姐姐,小姐姐&&&  是钟离。  向晚慌忙起身,套上鞋子几步开门。  &小姐姐&&&小离迈进门坎,圆滚滚的伸着小手扑向向晚。  向晚不由微笑,弯身抱起钟离。他三岁,她八岁,这样抱着很花力气,但她喜欢。  &大哥哥说你该吃早饭了。&奶声奶气,小手紧楼着向晚脖子。  &大哥哥?&向晚走出房间,一时没明白他口中的大哥哥是谁。  钟离在她怀里拼命扭头,腾出一只小手指向坐在屋檐下对弈的两人,咯咯笑道:&他是大哥哥。&话音一落,又将头扭向另一边,指着正在院子里闲晃的乐正礼道,&他是小哥哥。&  &嗯,小离真乖。&向晚费力的将钟离的身子往上抱了抱,朝着对弈的两人走去。  &毛猴子,怎么叫姐姐抱着?快下来自己走!&钟老汉一见钟离挂在向晚身上,向晚瘦瘦小小的身子颇有些支撑不住的感觉,忙起身训道。  向晚喜欢钟离,面对钟老汉,不由又有些局促。见他说话,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答,她不介意钟离粘着她,&没关系&三个字却没法说出口。  钟离被祖父抱下,倒也乖巧懂事。折兰勾玉起身,摸了摸向晚的头,笑道:&醒了?去吃早饭吧,大婶替你热着粥呢。&  向晚小脸一红,慌忙跑去厨房。  灶上热着粥,小小的一个粥锅,向晚揭盖,浓浓的鸡香味中带着一丝米香锅香。是鸡汁粥,稠稠的。向晚第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粥,贪着嘴,一气喝了两碗。  &小晚喜欢喝粥?&乐正礼的声音突然出现,吓了向晚好大一跳。  幸好以前弟弟也常这样吓她,以期望她手中的碗能摔碎,又挨一顿揍,所以向晚对乐正礼的突然出声虽然惊跳了下,手中的碗还是牢牢端着的。  向晚没怎么理他,&嗯&了一声,摸了摸肚子,心满意足地收拾碗筷。她收拾的动作很熟练,将碗筷放在粥锅里,端着粥锅出门。  &小晚,小晚,你干嘛?&乐正礼看不明白,他从未动手做过这些事,他像向晚这个年纪的时候,整天只知道捉弄先生。  &洗碗。&向晚将粥锅放在地上,拿着水瓢趴在水缸边伸手舀水。  &呃,我来,我来!&乐正礼看着心惊,慌忙跑过去接过向晚手中的水瓢舀水。她瘦小的身子趴在水缸边使劲往里探身子的样子看起来就好像随时要掉进水缸里。  向晚也不推辞,蹲回锅边,让乐正礼将水倒进锅里,伸手刷碗。小离看到,撒腿一颠一颠跑过来,一路叫着&小姐姐&&小姐姐&,临到跟前,两脚一缠,身子直直朝前跌去。  &小离!&向晚湿着手慌忙去接,却还是差了一点。眼见着他小小的身子直朝地上跌去,头好象就要撞到粥锅,她却已跪在地上,伸手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掠过,向晚定睛,哪还有小离的影子。  &小姐姐,小姐姐&&&小离的声音将向晚的思绪拉回。向晚寻声,却见乐正礼抱着小离,小离小小的身子正努力往她方向扒,张牙舞爪的,全然不知他刚才差点大跌一跤。  向晚的心一下子放下,松了口气,爬起身抱过小离。  孩子的小手如愿环上她的脖子,清亮的眼睛却盯着向晚刚才摔倒的地方骨碌碌转,一边奶声奶气地嚷嚷:&我要&&我要&&&  向晚循着小离的视线,才发现自己方才急着去救小离,跌跤时,腰际坠着的小圆铜镜不小心落了地。乐正礼忙捡起小圆铜镜,递至向晚跟前,小离却是腾出一手,使劲抓着铜镜不肯放。  这边的响动自是惊动了对弈的两人。所幸大家都无碍,道歉、客套、安慰之后,折兰勾玉便借机告辞了。  折兰勾玉将向晚抱坐于马上,纵身上马,乐正礼跟着上马。向晚回头看了眼站在院门口的钟老汉,他的儿子儿媳忙于秋收一早去了农田,小离被他抱在怀里,此刻正低头专心玩着手中的铜镜,不时凑至嘴前咬咬。  &小离,跟哥哥姐姐们说再见。&钟老汉捏了捏小离的脸。他终于抬头,看着向晚,似懂非懂。他还不明白离别的意义,看着向晚,只顾摇着手里的铜镜,呵呵傻笑。  折兰勾玉回头对着钟老汉点头致意,策马向前。白衣白马,身前是一身鲜红的向晚,一旁的黑马上是一身黛蓝的乐正礼,背着那架用红缎严严实实包裹着的凤首箜篌。  &他,会武功么?&向晚回想刚才的一幕,小离倒下的速度奇快无比,自己伸手那会子,乐正礼该还在水缸旁舀水,离小离又有点距离,就在倒下的那一瞬间,乐正礼却从她眼前滑过,快如闪电,小离没有摔倒,而是被他安全的抱在怀里。  向晚从没见过这些。只是以前在杏花村,夏夜乘凉,村里的徐大爷经常会说些很神奇的故事,比如神仙、妖精,比如会武功的侠客。  &他?&折兰勾玉自是明白向晚口中的&他&是指谁,不过眼见着就要到玉陵了,回到玉陵,不比现在三人行,人前人后的向晚总不能他来你去的吧?看来称呼问题迫在眉睫了。  &嗯。&三个人,你、我、他,再明确不过。  &礼&&&  一听折兰勾玉叫,乐正礼策马靠近。  &你说小晚该如何称呼你?&折兰勾玉觉得这个问题,还是当事人互相商量解决的好。  &呃&&&这问题难倒乐正礼了。他沉吟良久,心里最希望的当然是向晚认他为师父了。  &表少爷?&向晚试探。她是被买下来的,身份与差距她明白。  另二人闻言险些跌下马去。两人心中都觉得怪异,向晚这样叫,按理也是没错,但就是别扭,浑身上下的别扭。  &别,小晚别这样叫。&  向晚看向乐正礼,不明白他这样慌慌张张的拒绝是为什么:&那我该叫你什么?&  乐正礼又将脸上的五官皱成一团,苦思半晌,方道:&要不兄妹相称?&  不合规矩,很老套,但也只有这样了。  &我不要。&向晚转回身子,窝在折兰勾玉怀里,自言自语,难得的孩子气。  &其实兄妹也不错。&折兰勾玉骑在马上,低头看了眼身前的人儿,自言自语的琢磨可能性。  向晚从怀里掏出粉面折扇,支着下马,微微撅嘴,无声反抗。  到了湖州,离玉}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折兰勾玉杏向晚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