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上联:问道东西南北方向图标路,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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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随东西南北路  独结冰霜雨雪缘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向晚,亲兵来报,有数艘小船押了俘虏,正向通吃岛而来。齐乐跳起身来,奔到海边,果见五艘小船驶近岛来。    齐乐命亲兵喝问:“拿到了些什么人?”小船上喊话过来:“这一批都是女子,男的在后面。”齐乐大喜:“施琅果然办事稳当。”凝目眺望,只盼见到方怡的倩影。当然最好还能活捉到毛东珠。    等了良久,五艘船才靠岸,骁骑营官兵大声吆喝,押上来二百多名女子。齐乐一个个瞧去,只见都是赤龙门下的少女,人人垂头丧气,有的衣服破烂,有的身上带伤,直瞧到最后,始终不见方怡,齐乐好生失望。一名佐领见状道:“禀报都统大人:后面还有,正有三队人在岛上搜索,就是毒蛇太多,搜起来就慢了些。”齐乐道:“那神龙教的教主捉到了没有?这场仗是怎样打的?”那佐领道:“启禀都统大人:今儿一清早,三十艘战船就逼近岸边,一齐发炮。大家遵从大人的吩咐,发三炮,停一停,打的只是岛上空地。等到岛上有人出来抵敌,那就排炮轰了出去。都统大人料事如神,用这法子只轰得三次,就轰死了教匪四五百余人。后来有一大队少年不怕死的冲锋,口中大叫什么‘洪教主百战百胜,寿比南山’……”齐乐心道不是寿与天齐么?却不问出来,只道:“后来怎样?”那佐领道:“这些少年好像疯子一样,冲到海边,上了小船,想上我们大船夺炮。我们也不理会,等几十艘小船一齐驶到了海中,这才发炮,砰嘭砰嘭,三十几艘小船一只只沉在海中,三千多名孩儿教匪个个葬身大海之中。这些小匪临死之时,还在大叫洪教主寿比南山。”齐乐心想:“你也来谎报军情了。神龙教的少年教徒,最多也不过□□百人,哪有三千多名?”    那佐领道:“孩儿教匪打光之后,就有一大群人奔到岛西,上船逃走。咱们各战船遵照都统大人的方策,随后追去。卑职率队上岛搜索,男的女的,一共已捉了三四百人。施大人吩咐,先将这批女教匪送到通吃岛来,好让都统大人盘查。”齐乐点了点头,这一仗虽然打胜了,但见不到方怡,总是极不放心,不知轰炮之时会不会轰死了她。正这时,帐外亲兵报道:“启禀都统大人:又捉了一批俘虏来啦。”    齐乐心中一喜,奔到海边,果见有艘小战船扬帆而来。又过一会,齐乐看清楚船头站着三四名女子,其中一人依稀便是方怡。她大喜之下,直奔下海滩,海水直浸至膝弯,凝目望去,那战船又驶近了数丈,果然这女子便是方怡。她这一下欢喜,当真非同小可,叫道:“快,快,快驶过来。”忽然之间,那艘战船晃了几晃,竟打了个圈子,船上几名水手大叫起来:“啊哟,撞到了浅滩,搁浅啦。”忽听得方怡的声音叫道:“齐乐,齐乐,是你吗?”齐乐这时哪里还顾得那许多,叫道:“好妹子,是我,我在这里。”方怡叫道:“齐乐,他们绑住了我。”齐乐道:“不用担心,我说好要来救你。”纵身跳上一艘传递军情的小艇,吩咐水手:“快划过去。”小艇上的四名水手提起桨来,便即划动。忽然岸上一人纵身一跃,上了小艇,正是双儿,说道:“相公,我跟你过去瞧瞧。”齐乐眨眨眼,道:“双儿,你道那人是谁?”双儿微笑道:“我知道。你说是你的少奶奶,不过……不过这位少奶奶不肯答应。”齐乐笑道:“这少奶奶有些棘手,我有个任务给你去做,你怕不怕?。”双儿睁着双眼,迷茫看着齐乐,坚定道:“不怕。”“好。那你这般……”说着她拉过双儿一阵耳语,双儿初听之时直摇头,齐乐劝了又劝,方才红着眼圈点头应了。    只见那战船仍在缓缓打转,小艇迅速划近。方怡有些微妙地道:“齐乐,你……你总算不骗我。”声音中充满了喜悦之情。齐乐笑道:“你受委屈了。”向她身旁的军官道:“快松了这位姑娘的绑。”那军官道:“是。”俯身解开了方怡手上的绳索。两船靠近,战船上的军官说道:“都统大人小心。”齐乐跃起身来,那军官伸手扯了她一把。    齐乐一上船头,方怡便扑在她怀里,眼泪簌簌而下。齐乐低声在她耳边道:“哭个什么,我又没怪你,是我们约好了的不是。”方怡闻言更觉对她不住,泪水更是止不住。突然之间,船身晃动,齐乐也不暇细想,只是抓紧了方怡,忽觉后颈一紧,被人一把揪住。一个娇媚异常的声音说道:“白龙使,你好啊,这次你带人攻破神龙岛,功劳当真不小啊。”跟着腰间一痛,己给人点住了穴道。    齐乐穴道被点,站立不定,颓然坐倒。但见坐船扯起了风帆,正在向北疾驶,自己坐来的那艘小艇已在十余丈之外,隐隐听得岸上官兵在大声呼叫喝问。直到听得通吃岛上众官兵的呼叫声渐渐远去,终于再也听不到了。放眼四望,大海茫茫,竟无一艘船只。她坐在舱板,缓缓抬起头来,只见几名骁骑营军官向着她冷笑。她一个个的看清楚,一张丑陋的胖圆脸是瘦头陀,一张清癯的瘦脸是陆高轩,一张拉得极长的马脸是胖头陀,再转过头去,一张秀丽娇美的脸蛋,那便是洪夫人了。齐乐笑着点了点头,人数没错。    洪夫人见状,也笑吟吟瞧着齐乐,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笑道:“都统大人,你小小年纪,可厉害得很哪。”齐乐笑道:“教主与夫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属下这次办事不妥,没什么功劳。”洪夫人笑道:“妥当得很啊,没什么不妥。教主他老人家大大的称赞你哪,说你带领清兵,炮轰神龙岛,轰得岛上的树木房屋,尽成灰烬。他老人家向来料事如神,这一次却料错了,他佩服你得很呢。”齐乐满口胡诌,笑道:“教主他老人家福体安康,我真想念他得紧。属下这些日子来,也时时想起夫人,日日祷祝你越来越年轻美貌,好让教主他老人家伴着你时,仙福永享!”洪夫人咯咯而笑,说道:“你这小猴子,到这时候还是不知死活,仍在跟我油嘴滑舌。你说我是不是越来越年轻美丽呢?”齐乐叹了口气,说道:“夫人,你骗得我好苦。”洪夫人笑问:“我什么事骗你了?”齐乐道:“刚才清兵捉来了一批岛上的姊妹,都是赤龙门的年轻姑娘,后来说又有一船姊妹到来。我站在海边张望,见到了夫人,一时认不出来,心中只说:‘啊哟,赤龙门中几时新来了一个这样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哪?这样的美人,可得快些过去瞧瞧。’夫人,我心慌意乱,抢上船来瞧,哪知道竟便是夫人你自己。”洪夫人听得直笑,身子乱颤。她虽穿着骁骑营军官的服色,仍掩不住身段的风流婀娜。    瘦头陀不耐烦了,喝道:“你这好色小鬼,在夫人之前也胆敢这么胡说八道,瞧我不抽你的筋,剥你的皮!”齐乐道:“你这人糊涂透顶,我不想跟你多说废话。”瘦头陀怒道:“我怎地糊涂了?你自己才糊涂透顶。我浮在海里假装浮尸,你也瞧不出来,居然把我救了上来,打听神龙岛的事情。我遵照教主吩咐,跟你胡说八道一番,你却句句信以为真。”齐乐摇摇头,说道:“我中了教主和夫人的计,那不是我糊涂。”瘦头陀道:“哼,你不糊涂,难道你还聪明了?”齐乐道:“我自然十分聪明。不过我跟你说,就算是天下最聪明的人,只要在教主和夫人手下,也就谁都讨不了好去。这是教主和夫人神机妙算,算无遗策。”洪夫人又是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细齿,说道:“白龙使,你毕竟比瘦头陀高明得多,他是说不过你的。你怎么说他糊涂了?”齐乐道:“夫人,这瘦头陀已见过了夫人这样仙女一般的小姑娘,本来嘛,不论是谁只要见上了夫人一眼,哪里还会再去看第二个女人?我说他糊涂,因为我知道他心中念念不忘,还记挂着第二个女子。瘦头陀,这女人是谁,要不要我说出来?”瘦头陀一声大吼,喝道:“不能说!”齐乐笑道:“不说就不说。你师弟就比你高明得多。他自从见了夫人之后,就说从今而后,再也没兴致瞧第二个女子了。”    胖头陀一张马脸一红,低声道:“胡说,哪有此事?”齐乐奇道:“没有?难道你见了夫人之后,还想再看第二个女人?”胖头陀低下头,说道:“老衲是出家人,六根清净,四大皆空,心中早已无男女之事。”齐乐道:“啧啧啧!老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你师哥跟你一般,也是头陀,又怎么天天想着他的相好?”胖头陀道:“师哥是师哥,我是我,二人不能一概而论。”齐乐道:“我瞧你二人也差不多。你师哥为人虽然糊涂,可比你还老实些。不过你师兄弟二人,都坏了教主和夫人的大事,实在罪大恶极。”胖瘦二头陀齐声道:“胡说!我们怎地坏了教主和夫人的大事?”齐乐诡笑不答。陆高轩见她目光闪烁,说道:“夫人,这人是本教大罪人,咱们禀告教主,就将他投入海中,喂了海龙罢。”洪夫人道:“教主还有话问他。”陆高轩应道:“是。”在齐乐背上一推,道:“参见教主去!”齐乐侧头向方怡眨了眨眼,示意自己无事。    洪夫人道:“大家都进来。”陆高轩抓住齐乐后领,将她提入船舱。只见洪教主赫然坐在舱中。齐乐身在半空,抢道:“教主和夫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属下白龙使参见教主和夫人。”陆高轩将她放下,方怡等一齐躬身,说道:“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他们虽然也想讨好洪夫人,但这一句话向来说惯了的,毕竟老不起脸皮,加上“和夫人”三字。    齐乐见洪教主双眼望着舱外大海,恍若不闻,又见他身旁站着四人,却是赤龙使无根道人、黄龙使殷锦、青龙使许雪亭、黑龙使张淡月。齐乐心念一动,转头对瘦头陀喝道:“你这家伙瞎造谣言,说什么教主和夫人身遭危难。我不顾一切,赶来救驾,哪知教主和夫人一点没事,几位掌门使又哪里造反了?”洪教主冷冷的道:“你说什么?”齐乐道:“属下奉教主和夫人之命,混进皇宫,得了两部经书,后来到云南吴三桂平西王府,又得了三部经书。”洪教主双眉微微一扬,问道:“你得了五部?经书呢?”齐乐道:“皇宫中所得那两部,属下已派陆高轩呈上教主和夫人了,教主和夫人说属下办事稳当,叫陆高轩赐了仙药。”洪教主点了点头。齐乐道:“云南所得的那三部,属下放在北京一个十分稳妥的所在,命胖头陀和陆高轩看守……”胖头陀和陆高轩登时脸色大变,忙道:“没……没有,哪有此事?教主你老人家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齐乐道:“经书一共有八部,属下得到了线索,另外三部多半也能拿得到手,预备取到之后,一并呈上神龙岛来。已经得到了那三部经书,属下惟恐给人偷去,因此砌在墙里。我吩咐陆高轩和胖头陀寸步不离。陆高轩、胖头陀,我叫你们在屋里看守,不可外出,怎么你二人到这里来了?要是失了宝经,误了教主和夫人的大事,这干系谁来担当?”胖陆二人面面相觑,无言可对。过了一会,陆高轩才道:“你又没说墙里砌有宝经,我们怎么知道?”    齐乐道:“教主和夫人吩咐下来的事,越是机密越好,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泄漏的危险。我对你们两个,老实说也不怎么信任。我每天早晨起身,一定要大声念诵:‘教主和夫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每次吃饭、睡觉,又必念上一遍。可是你二人离了神龙岛之后,没称赞过教主一句神通广大。”陆高轩和胖头陀两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暗暗吃惊,离了神龙岛之后,他二人的确没念过“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的话,没料想给这小子抓住了把柄,可是这小子几时又念过了?陆高轩道:“你自己犯了滔天大罪,这时花言巧语,想讨好教主和夫人饶你一命。哼,咱们岛上老少兄弟这次伤亡惨重,教主几十年辛苦经营的基业,尽数毁在你手里,你想活命,真是休想。”齐乐道:“你这话大大错了。我们投在教主和夫人属下,这条性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教主和夫人差我们去办什么事,人人应该忠字当头,万死不辞。教主和夫人要我们死,大家就死;要我们活,大家就活。你想自己作主,那就是对教主和夫人不够死心塌地,不够尽忠报国。”    洪教主听她这么说,伸手捋捋胡子,缓缓点头,对胖陆二人道:“你们说白龙使统率水师,要对本教不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陆高轩听教主言语中略有不悦之意,忙道:“启禀教主:我二人奉命监视白龙使,对他的一举一动,时时留神,不敢有一刻疏忽。这天皇帝升了他官职,水师提督施琅前来拜访,属下二人将他们的说话听得仔细,已启禀了教主。过不多天,白龙使便带了施琅出差,却要他扮成骁骑营的一名小官儿,又不许属下和胖头陀随行,属下心中就极为犯疑。早得几日,属下搜查白龙使房里字纸篓中倒出来的物事,发现了许多碎纸片,一经拼凑,原来是用满汉文字写的辽东地名。白龙使又不识满文,这些地名,自然是皇帝写给他的了。后来又打听到,他这次出行,还带了许多门大炮。属下二人商议,都想白龙使奉了皇帝之命,前来辽东一带,既有水师将领,又有大炮,自然是意欲不利于本教。因此一等白龙使离京,属下二人便骑了快马,日夜不休的赶回神龙岛来禀报。夫人还说白龙使耿耿忠心,决不会这样的。哪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白龙使狼心狗肺,辜负了教主的信任。”    齐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陆先生,你自以为聪明能干,却哪里及得了教主和夫人的万一?我跟你说,你错了,只有教主和夫人才永远是对的。”陆高轩怒道:“你胡……”这两字一出口,登时知道不妙,虽然立即把下面的话煞住,但人人都知,“你胡”二字之下,定然跟的是个“说”字。齐乐道:“你说我胡说?我说你错了,只有教主和夫人才永远是对的,你不服气?难道教主和夫人永远不对,只有你陆先生才永远是对的?”陆高轩涨红了脸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你说的,我可没说过。”齐乐道:“教主和夫人说我白龙使忠心耿耿,决不会叛变。他二位老人家料事如神,怎会有错?我跟你说,皇帝派我带了水师大炮,前赴辽东,说的是去长白山祭天,其实……其实是……哼,你又知道什么?”洪教主道:“你且说来,皇帝派你去干什么。”齐乐道:“这件事本来万分机密,无论如何是不能说的,一有泄漏,皇帝定要杀我的头。不过教主既然问起,在属下心中,教主和夫人比之皇帝高出百倍,他是万岁,你是百万岁,自然不能隐瞒。”洪教主听齐乐谀词潮涌,丝毫不以为嫌,捻须微笑,怡然自得,缓缓点头。齐乐道:“启禀教主和夫人得知:皇帝身边,有两个红毛外国人,这两人一个叫汤若望,一个叫南怀仁,封了钦天监监正的官。”洪教主道:“汤若望此人的名字,我倒也听见过,听说他懂得天文地理、阴阳历数之学。”齐乐赞道:“教主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这汤若望算来算去,算到北方有个罗刹国,要对大清不利。”    洪教主双眉一轩,问道:“那便如何?”    齐乐见一提“罗刹国”三字,洪教主果然当即神情有异,心中大喜,说道:“小皇帝一听之下,便小心眼儿发愁,就问汤若望计将安出,快快献来。汤若望奏道:‘待臣回去夜观天文,日算阴阳,仔细推算。’过得几天,他向皇帝奏道:罗刹国的龙脉,是在辽东,有座叫做什么呼**的山,有条叫做什么阿妈儿的河。”洪安通久在辽东,于当地山川甚是熟悉,听齐乐这么说,向洪夫人笑道:“夫人,你听这孩子说得岂不可笑?将呼玛尔窝集山说成了呼**的山,把阿穆尔河又说成阿妈儿的河,哈哈,哈哈!”洪夫人也是咯咯娇笑。    齐乐道:“是,是,教主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属下佩服得紧。那红毛外国人说了好几遍,属下总是记不住,小皇帝便用满汉文字写了下来,交了给我。可是属下这呼什么山,阿妈儿什么河,总是记不住。”洪教主呵呵大笑,转过头来,向陆高轩横了一眼,目光极是严厉。陆高轩和胖头陀心中不住叫苦。    齐乐道:“那汤若望说道,须得赶造十门红毛大炮,从海道运往辽东,对准了这些什么山、什么河连轰两百炮,打坏了罗刹国的龙脉,今后二百年大清国就太平无事,叫做一炮保一年平安。小皇帝说道:“那么连轰一千炮,岂不是保得千年平安?汤若望道:轰得太多,反而不灵,又说什么天机不可泄漏,黄道黑道,叽哩咕噜说了半天,属下半句也不懂,听得好生气闷。”    洪教主点头道:“这汤若望编得有部《大清时宪历》,确是只有二百年。看来满清的气运,最多也不过二百年而已。”齐乐说谎一切细节不厌求详,而且全部真实无误。只有在重要关头却胡说一番。恰好洪安通甚是渊博,知道汤若望这部《大清时宪历》的内容,齐乐这番谎话,竟是全然合缝合榫。    洪夫人道:“这样说来,是小皇帝派你去辽东开大炮么?”齐乐假作惊异道:“咦,夫人你怎么又知道了?”洪夫人笑道:“我瞧你这番话还是不尽不实。小皇帝派你去辽东,你怎么又上神龙岛来了?”齐乐道:“那外国人说道:罗刹人的龙脉,是条海龙,因此这十门大炮要从海上运去,对准了那条龙的龙口,算好了时辰,等它正要向海中取水之时,立即轰炮,这条龙身受重伤,那就动不了啦。若是从陆地上炮轰,这条龙吃得一炮,立刻就飞天腾走了。一炮只保得一年平安,明年又要来轰过,实是麻烦之极。他说,我们的大炮从海上运去,还得远兜圈子,免得惊动了龙脉。”    自来风水堪舆之说,“龙脉”原是十分注重的,但只说地形似龙,并非真的有一条龙,什么龙脉会惊动了逃走云云,全是齐乐的胡说八道。洪安通听在耳里,不由得有些将信将疑。齐乐鉴貌辨色,知他不大相信,忙道:“那外国鬼子是会说中国话的,他画了好几张图画给小皇帝看,用了几把尺量来量去,这里画一个圈,那里画一条线,说明白为什么这条龙脉会逃。属下太笨,半点儿也不懂,小皇帝倒听得津津有味。”洪安通点了点头,心想外国人看风水,必定另有一套本事,自比中国风水更加厉害。    齐乐见他认可了此节,心中一宽,说道:“那一天小皇帝叫钦天监选了个黄道吉日,下圣旨派我去长白山祭天。有一个福建水师提督施琅,是从台弯投降过来的,说郑成功也曾在他手下吃过败仗,这人善于在船上开炮,小皇帝派他跟我同去。千万叮嘱,务须严守机密,如果泄漏了,这件大事可就坏了,说不定罗刹国会派海船阻拦。我们去到天津出海,远兜圈子,要悄悄上辽东去。哪知昨天下午,在海里见到了许多浮尸,其中有真有假,假的一具,就是这瘦头陀了。我好心把他救了起来。他说乖乖不得了,神龙岛上打得天翻地覆,洪教主派人杀了青龙使许雪亭。”    瘦头陀大叫:“假的!我没有说教主杀了青龙使!”洪夫人妙目向他瞪了一眼,说道:“瘦头陀,在教主跟前,不得大呼小叫。”瘦头陀道:“是。”齐乐道:“你说青龙使给人杀了,是不是?”瘦头陀说:“是,是教主吩咐要我这般骗你的。”齐乐道:“教主叫你跟我开个玩笑,也是有的。可是你说教主为了报仇,杀了青龙使和赤龙使。教主大公无私,大仁大义,决不会对属下记恨!”她说一句,瘦头陀便叫一句“假的!”齐乐道:“你说教主为了报仇,杀了青龙使和赤龙使!”瘦陀头道:“假的,我没说。”齐乐道:“教主大公无私。”瘦头陀道:“假的!”齐乐道:“大仁大义!”瘦头陀叫道:“假的!”齐乐道:“决不会对属下记恨报仇。”瘦头陀道:“假的!”    陆高轩知道瘦头陀暴躁老实,早已踏进了齐乐的圈套,他不住大叫“假的”,每多叫一句,教主的脸色便难看了一分。陆高轩只怕瘦头陀再叫下去,教主一发脾气,那就不可收拾,于是扯了扯瘦头陀的衣袖,说道:“听他启禀教主,别打断他话头。”瘦头陀道:“这小子满口胡话,难道也由得他说个不休?”陆高轩道:“教主聪明智慧,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不用你着急,教主自然明白。”瘦头陀道:“哼!只怕未必……”这一出口,突然张大了嘴,更无声息,满脸惶恐之色。齐乐双目瞪视着他,突然扮个鬼脸,旁人瞧不到,瘦头陀却看得清清楚楚,当时便欲发作,却生怕激怒了教主,只有强自忍住,神色尴尬。一时之间,船舱中寂静无声,只听得瘦头陀呼呼喘气。    过了好一会,洪教主问齐乐道:“他又说了些什么?”齐乐道:“启禀教主:他又说教主播弄是非,挑拨赤龙门去打青龙门……”瘦头陀叫道:“我没说。”洪教主向他怒目而视,喝道:“给我闭上了鸟嘴,你再怪叫一声,我把你这矮冬瓜劈成了**的两段。”瘦头陀满脸紫胀,陆高轩和胖头陀也是骇然失色。众人均知洪教主城府甚深,平日喜怒不形于色,极少如此出言粗鲁,大发脾气,这般喝骂瘦头陀,定是愤怒已极。齐乐大喜,心想瘦头陀既不能开口说话,自己不管如何瞎说,他总是难以反驳,便道:“请教主息怒。这瘦头陀倒也没说什么侮辱教主的言语,只是说教主为人小气。上次大家谋反不成,给属下一个小孩子坏了大事,人人心中气愤,教主却要乘机报仇。他说教主派了一个名叫何盛的去干事,这人是无根道人的大弟子,弟子却不知本教有没有这个人。”洪夫人道:“何盛是有的,那又怎样?”    齐乐心念一动,说道:“瘦头陀说,这何盛见到夫人美貌,这几年来跟夫人一直如何如何,怎样怎样,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弟子大怒,恼他背后对夫人不敬,命人打他的嘴巴。那时他还给牛皮索绑住了,反抗不得,打了十几下,他才不敢说了。”洪夫人气得脸色铁青,恨恨的道:“怎地将我拉扯上了?”瘦头陀道:“我……我没有说。”齐乐道:“教主不许你开口,你就不要说话。我问你,你说过有个叫做何盛的人没有?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瘦头陀点了点头。    齐乐道:“是啊,你说何盛跟许雪亭争风吃醋,争着要讨好夫人,于是这何盛就把许雪亭杀了,夫人很是喜欢,又说教主给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你说青龙使给何盛杀了,房里地下有一把刀,那把刀是何盛的,是不是?你说过没有?”瘦头陀点了点头,道:“不过前面……”齐乐道:“你既已说过,也就是了。”其实瘦头陀说过的,只是后半截,前半截却是齐乐加上去的。瘦头陀这一点头,倒似整篇话都是他说的了。齐乐道:“你说青龙门、赤龙门、黄龙门、黑龙门,还有我的白龙门,大家打得一塌胡涂,教主已然失了权柄,毫无办法镇压,是不是?”瘦头陀点点头。    齐乐道:“你说神龙岛上众人造反,教主和夫人给捉了起来,夫人给脱得**,在岛上□□示众。教主的胡子给人拔光了,给倒吊着挂在树上,已有三天三夜没喝水,没吃饭。这些说话,你现今当然不肯认了,是不是?”对这句问话,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瘦头陀满脸通红,皮肤中如要渗出血来。齐乐道:“现下你当然要赖,不肯承认说过这些话,是不是?”瘦头陀怒道:“我没说过。”齐乐道:“你说你跟教主动上了手,你踢了教主两脚,打了教主三下耳光,不过教主武功比你高,你打不过,于是给教主绑起来投入大海,是不是?你说本教已闹得天翻地覆,一塌糊涂。一大半人都已给教主绑了投入大海。余下的你杀我,我杀你。教主和夫人已经糟糕之极,就算眼下还没死,那也活不长久了,是不是?”瘦头陀道:“我……我……我……”他给齐乐弄得头晕脑胀,不知如何回答才是。他确是说过他打不过教主,给教主绑起来投入大海,也说过神龙岛上五龙门自相残杀,一塌胡涂,但跟齐乐的话却又颇不相同。    齐乐道:“启禀教主:属下本要率领水师船只,前赴辽东,去轰罗刹国的龙脉,不过船只驶到这里,属下记挂着教主和夫人,还有那个方姑娘,属下本想……本想娶她为妻的,也想瞧瞧她,最好能求得教主和夫人准我将她带了去。于是吩咐海船缓缓驶近,就算远远向岛上望上几眼,也是好的。要是能见到教主和夫人一眼……”洪夫人微笑道:“还有那个方姑娘。”齐乐道:“是,这是属下存了自私之心,没有一心一意对教主和夫人尽忠,实在该死。”洪教主点了点头,道:“你再说下去。”    齐乐道:“哪知道在海中救起了瘦头陀,不知他存了什么心眼,竟满口咒诅教主和夫人。属下也是糊涂得紧,一听之下,登时慌了手脚,恨不得插翅飞上神龙岛来,站在教主和夫人身畔,和众叛徒一决死战。属下当时破口大骂,说道当日教主郑重吩咐过的,过去的事不能再算倒帐,连提也不能再提,怎可怀恨在心,又来反叛教主?属下记挂着教主和夫人的危险,心想教主给叛徒倒吊了起来,夫人给他们*了衣衫,那是一刻也挨不得的。我真糊涂该死,全没想教主神通广大,若是有人犯上作乱,教主伸出几根手指,就把他们像蚂蚁一般捏死了,哪有会给叛徒欺辱之理?不过属下心中焦急,立即命所有战船一起出海,攻打神龙岛。我吩咐他们说:岛上的好人都已给坏人拿住了,如果有人出来抵抗,你们开炮轰击便是。一上了岸,快快查看,有没有一位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像神仙菩萨的一位老人家,那就是神龙教洪教主,大家要听他指挥。属下又说,岛上所有女子,一概不可得罪,尤其那位如花似玉、相貌美丽、好像天仙下凡的年轻姑娘,那是洪夫人,大家更须恭恭敬敬。”洪夫人咯咯一笑,说道:“照你说来,你派兵攻打神龙岛,倒全是对教主的一番忠心?你不但无过,反而有功?”齐乐道:“属下功劳是一点也没有的,只不过见到教主和夫人平平安安的,几个掌门使仍是忠心耿耿,好好的服侍教主和夫人,就高兴得很。属下第一盼望的,是教主和夫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第二件事是要本教人人尽忠报国,教主说什么,大家就去干什么。第三件……第三件……”洪夫人笑道:“第三件是要方姑娘给你做老婆。”    齐乐嘿嘿笑道:“这是一件小事,属下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只要尽力办事,讨得教主和夫人的欢心,教主和夫人自然也不会亏待部下。”洪安通点点头,说道:“你这张嘴确是能说会道,可是你说挂念我和夫人,为什么自己却不带兵上神龙岛来?为什么只派人开炮乱轰,自己却远远的躲在后面?”    情急之下,齐乐只得说道:“属下罪该万死,实在是对教主和夫人不够忠心。我听瘦头陀说起岛上众人如何凶狠,连教主和夫人也捉了,属下害怕得很。上次……上次他们背叛教主,都是属下坏了他们的大事,倘若给他们再拿到,非抽我的筋,剥我的皮不可。属下怕死,因此远远躲在后面,只是差了手下的兵将来救教主和夫人,这个……这个……实在是该死之至。”洪教主和夫人对望了一眼,缓缓点头,均想这孩子自承怕死,可见说话非虚。洪教主道:“你这番话是真是假,我要慢慢查问。倘若得知你是说谎,哼哼,你自己明白。”齐乐道:“是!教主和夫人要如何处罚,属下心甘情愿,可是千万不能将属下交在胖头陀、瘦头陀、陆高轩他们手里。这一次……这一次他们安排巧计,骗得清兵炮轰神龙岛,害死了不少兄弟姊妹,定有重大阴谋。属下看来,这陆高轩定是想做陆教主。他在云南时说:我也不要什么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只要享他五十年福,也就够得很了……”陆高轩怒叫:“你,你……”挥掌便向齐乐后心拍来。    无根道人抢上一步,伸掌拍出,砰的一声,陆高轩被震得退后两步。无根道人却只身子一晃,喝道:“陆高轩,你在教主座前,怎敢行凶伤人?”陆高轩脸色惨白,躬身道:“教主恕罪,属下听这小子捏造谎言,按捺不住,多有失礼。”洪教主哼了一声,对齐乐道:“你且下去。”对无根道人道:“你亲自看管他,不许旁人伤害,可也不能让他到处乱走。你别跟他说话。这小孩儿鬼计多端,须得加意留神。”无根道人躬身答应。此后数日,齐乐日夜都和无根道人住在一间舱房,眼见每天早晨太阳从右舷伸起,晚间在左舷落下,坐船迳向北行。心想:“我一番胡说八道,教主和夫人已信了九成,只不过我带兵把神龙岛轰得一塌糊涂,就算出于好心,总也不免有罪。幸亏那矮冬瓜扮了浮尸来骗我,是教主自己想出来的计策,否则他一怒之下,多半会将矮冬瓜和我两个一起杀了,煮他一锅齐乐冬瓜汤。”    期间齐乐向无根道人问了几次这船是不是向辽东去,无报道人总是答道:“不知道。”齐乐逗他说话,无根道人道:“教主吩咐,不可跟你说话。”又不许她走出舱房一步。齐乐好生无聊。    战船不停北驶,天气越来越冷。无根道人内力深厚,倒不觉得怎样,齐乐却冷得不住发抖,牙齿相击,格格作响。又行几日,北风怒号,天空阴沉沉地,忽然下起大雪来。齐乐叫道:“这一下可冻死我也。”心想:“糟了,千算万算没算到天气这一层,也不知双儿怎样,吃不吃得消。”船行到半夜,忽听得叮咚声不绝,齐乐仔细听去,才知是海中碎冰相撞,齐乐道:“到了辽东么?”无根道人哼了一声,不与她答话。    次日清晨,推开船舱窗子向外张望,只见白茫茫地,满海都是浮冰,冰上积了白雪,远远已可望到陆地。这天晚上,战船驶到了岸边抛锚,看来第二日一早便要乘小艇登陆。这一晚齐乐思潮起伏,洪教主到底要如何处置自己,实在不易猜想,他似乎信了自己的说话,似乎又是不信,来到这冰天雪地,又不知什么用意。想了一会,也就睡着了。睡梦中忽见方怡坐在自己身边,她伸出手去,一把搂住,迷迷糊糊间只听得她说:“别胡闹!”齐乐耍赖,道:“我偏要胡闹。”只觉方怡在怀中扭了几扭,她似睡似醒,听得怀中那人低声道:“齐姊姊,咱们快走!”似乎是双儿的声音。齐乐吃了一惊,登时清醒。大喜之下将怀中人儿扳过身来,朝她亲去。那人轻轻一笑,转头避开。这一下笑声虽轻,却听得明明白白,正是双儿。齐乐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双儿,可辛苦你了!你有没有冻着?”双儿道:“咱们快走,慢慢再跟你说。”齐乐笑道:“我冻得要死,你快钻进我被窝来,热呼热呼。”双儿道:“唉,好姊姊,你就是爱闹,也不想想这是什么时候。”齐乐紧紧搂住了她,问道:“那个道士呢?”双儿道:“我偷偷摸进船舱,已点了他穴道。”两人悄悄溜出船舱。一阵冷风扑面,齐乐全身几要冻僵,忙转身入舱,剥下无根道人身上道袍,裹在自己身上。其时铅云满天,星月无光,大雪仍下个不止。两人溜到后梢,耳听得四下无声,船已下锚,连掌舵的舵手也都入舱睡了。双儿拉着齐乐的手,一步步走到船尾,低声道:“我先跳下去,你再下来!”提一口气,轻轻跃入系在船尾的小艇。齐乐向下一望,黑沉沉地有些害怕,当即闭住眼睛,踊身跳下。双儿提起双掌,托住她背心后臀,在艇中转了个圈子,卸去了落下的力道,这才将她放下。    忽听得船舱中有人喝问:“什么人?”正是洪教主的声音。齐乐和双儿都大吃一惊,伏在艇底,不敢作声。忽听得嗒的一声,舱房窗子中透出了火光,双儿知道洪教主已听见声息,点火来查,忙提起艇中木桨,入水扳动。只扳得两下,洪教主已在大声呼喝:“是谁?不许动!”跟着小艇一晃,却不前进,原来心慌意乱之下,竟忘了解开系艇的绳索。齐乐急忙伸手去解,触手冰冷,却是一条铁链系着小艇,只听大船中好几人都叫了起来:“白龙使不见了!”“这小子逃走了!”“逃到哪里去了?快追,快追!”齐乐从靴筒中拔出匕首,用力挥去,刷的一声,斩断铁链,小艇登时冲了出去。这一声响过,洪教主、洪夫人、胖瘦二头陀、陆高轩等先后奔向船尾。冰雪光芒反映之下,见到小艇离大船已有数丈。洪教主一伸手,在船边上抓下一块木头,使劲向小艇掷去。他内力虽强,但木头终究太轻,飞到离小艇两尺之处,啪的一声,掉入了海中。初时陆高轩、胖头陀等不知教主用意,不敢擅发暗器,只怕伤了白龙使,反而受责,待见教主随手抓下船舷上的木块掷击,才明白他心思,身边带有暗器的便即取出发射。只是这么缓得片刻,小艇又向前划了两丈,寻常细小暗器都难以及远,弓箭、钢镖、飞蝗石等物又不就手,众人发出的袖箭、毒针等物,纷纷都跌入了海中。瘦头陀说道:“这小子狡猾得紧,我早知他不是好人,早就该一刀杀了。留着他自找麻烦。”洪教主本已怒极,瘦头陀这几句风凉话,显是讥刺自己见事不明,左手伸出,抓住他后颈,叫道:“快去给我捉他回来。”左手一举,将瘦头陀提在空中,右手抓住了他后臀,喝道:“快去!”双臂一缩,全身内力都运到了臂上,往前送出。    瘦头陀一个肉球般的身子飞了出去,直向小艇冲来。双儿拼力划桨。齐乐大叫:“啊呀,不好!人肉炮弹打来了!”叫声未毕,噗通一声,瘦头陀已掉入海中。他落海之处与小艇只相差数尺,瘦头陀一踊身,左手已抓住了艇边。双儿举起木桨,用力击下,正中他脑袋。瘦头陀忍痛,哼了一声,右手又已抓住艇边。双儿大急,用力再击了下去,啪的一声大响,木桨断为两截,小艇登时在海中打横。瘦头陀头脑一阵昏晕,摇了摇头。齐乐匕首划出,瘦头陀右手四根手指齐断,剧痛之下,再也支持不住,右手松开,身子在海中一探一沉,大叫大骂。    双儿拿起剩下的一柄桨,用力扳动,小艇又向岸边驶去。驶得一会,离大船已远,眼见是追不上了。大船上只有一艘小艇,洪教主等人武功再高,在这寒冷彻骨的天时,却也不敢跳入水中游水追来,何况人在水中游泳,再快也追不上船艇。齐乐拿起艇底一块木板帮着划水,隐隐听得大船上众人怒声叫骂,又过一会,北风终于淹没了众人的声息。齐乐吁了口气,说道:“终于逃出来了。只可怜你那少奶奶她要与那帮人多呆上一阵了。”“啊?那,那我们是不是要回去救她?”双儿听到马上便问。齐乐捏了捏她脸,笑道:“无妨无妨。我得先安置好咱们双儿少奶奶。”双儿小脸一红,伸手拍掉她捏住自己的手。两人边说边划,划了小半个时辰,这才靠岸。    双儿跳入水中,海水只浸到膝盖,拉住艇头的半截铁链,将小艇扯到岸旁,说道:“行了!”齐乐踊身一跳,便上了岸,叫道:“大功告成!”双儿嘻嘻一笑,退开几步,笑道:“姊姊,你别胡闹。咱们可得快走,别让洪教主他们追了上来。”齐乐点点头,四下张望,但见白雪皑皑的平原无边无际,黑夜之中,也瞧不见别的东西。双儿道:“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姊姊。你说咱们逃去哪里才好?”齐乐道:“总之咱们先走罢,走动一会,身子便暖和些。”两人携着手,便向雪地中走去。雪已积了一尺来厚,一步踏下去,整条小腿都淹没了,拔脚跨步,甚是艰难。齐乐随即问起双儿这些天藏在哪里。    原来那日齐乐早知是陷阱,可不得不按着剧本走,只好提前嘱咐了双儿。双儿跟随在艇中,待得齐乐遭擒,人人都注目于她,便机警的在后梢躲了起来。那艘战船是洪教主等从清兵手里夺过来的,舵师水手都是清兵,她穿的本是骁骑营官兵服色,混在官兵之中,谁也没发觉。直到战船驶到岸边,她才半夜里出来相救。齐乐大赞她聪明机灵,说道:“双儿这般乖巧,真是不要你做老婆都会遭天谴的。”双儿笑着放开了手,躲开几步,说道:“不要瞎说,我是你的小丫头,自然一心一意服侍你。”齐乐道:“我有了你这个小丫头,定是前世敲穿了四七二十八个大木鱼,翻烂了三七二十一部四十二章经,今生才有这样好福气。”双儿咯咯娇笑,说道:“你总是有话说的。”    走到天明,离海边已远,回头一望,雪地里两排清清楚楚的脚印,远远伸展出去。再向前望,平原似乎无穷无尽。双儿指着右侧,说道:“那边好像有些树林,咱们走进了林中,洪教主他们就不易找了。”齐乐道:“如果是树林就好了,不过看起来不大像。”    两人对准了那一团高起的雪丘,奋力快步走去,走了一个时辰,已经看得清楚,只不过是大平原上高起的一座小丘,并非树林。齐乐道:“到小丘后瞧瞧,或许有地方可以躲藏。”她走到这时,已气喘吁吁,十分吃力。又走了半个时辰,来到小丘之后,只见仍是白茫茫的一片,就如是白雪铺成的大海,更无可以躲藏之处。齐乐又疲又饿,在雪地上躺倒,说道:“好双儿,你如不给我抱抱,亲我一下,给我补充些能量,我再也没力气走路了。”双儿红了脸,欲待答应,又觉此事十分不妥,正迟疑间,忽听得身后忽喇一响。两人回过头来,见七八只大鹿从小丘后面转了出来。齐乐喜道:“虽说杀生不好,可此时没别的办法。你有没法子捉只鹿来,杀了烤鹿肉吃?”双儿道:“我试试看。”突然飞身扑出,向几头大鹿冲去。哪知梅花鹿四腿极长,奔跃如飞,一转身便奔出了数十丈,再也追赶不上。双儿摇了摇头,说道:“追不上的。”这些梅花鹿却并不畏人,见双儿止步,又回过头来。齐乐道:“咱们躺在地下装死,瞧鹿儿过不过来。”双儿笑道:“好,我就试试看。”说着便横身躺在雪地里。齐乐道:“我已经死了,我的老婆好双儿也已经死了。我们两个都已经埋在坟里,再也动不了啦。我的好双儿生了八个儿子,九个女儿。他们都在坟前大哭,大叫我的爹啊,我的妈啊……”双儿噗哧一笑,一张小脸羞得飞红,说道:“齐姊姊你是女子,我……我上哪去生……”齐乐笑道:“嗯嗯,好!那就领养好了,八个儿子、九个女儿罢!”双儿笑道:“不……”    几头梅花鹿慢慢走到两人身边,似乎十分好奇。动物之中,鹿的智慧甚低,远不及犬马狐狸,因此成语中有“蠢如鹿豕”的话。几头梅花鹿低下头来,到齐乐和双儿的脸上擦擦嗅嗅,叫了几声。齐乐叫道:“翻身上马,狄青降龙!”弹身跃起,坐上了鹿背,举手紧紧抓住鹿角。双儿轻轻巧巧的也跃上了一头梅花鹿之背。    群鹿受惊,撒蹄奔跃。双儿叫道:“你用匕首杀鹿啊。”齐乐道:“不忙杀,骑鹿逃命,洪教主便追不上了,咱们正事要紧。”双儿道:“是,对极。不过可别失散了。”她担心两头鹿一往东窜,一向西奔,那可糟糕。幸好梅花鹿性喜合群,八头大鹿聚在一起奔跑,奔得一会,又有七八头大鹿过来合在一起。梅花鹿身高腿长,奔跑起来不输于骏马,只是骑在鹿背,颠簸极烈。群鹿向着西北一口气冲出数里,这才缓了下来,背上骑了人的两头鹿用力跳跃,想将二人抛下,但齐乐和双儿紧紧抓住了鹿角,说什么也抛不下来。齐乐叫道:“一下鹿背,再上去可就难了,咱们逃得越远越好。这叫做大丈夫一言既出,活鹿难追。”这一日两人虽然饿得头晕眼花,仍是紧紧抱住鹿颈,抓住鹿角,任由鹿群在茫茫无际的雪原中奔驰。两人知道鹿群多奔得一刻,便离洪教主等远了一些,同时雪地中也没了二人的足印。    傍晚时分,鹿群奔进了一座森林。齐乐道:“好啦,下来罢!”拔出匕首,一边碎碎念着对不起,边割断了所骑雄鹿的喉头。那头鹿奔得几步,摔倒在地。双儿道:“一头鹿够吃的了。饶了我那头鹿罢。”从鹿背上跃了下来。齐乐筋疲力尽,全身骨骼便如要尽数散开,躺在地下只是喘气,过了一会,爬在雄鹿颈边,只稍犹豫,嘴巴便对住了创口,咕噜咕噜的喝了十几口热血,然后叫道:“双儿,你来喝。”大量鹿血入肚,精神为之一振,身上也慢慢感到了暖意。双儿喝过鹿血,用匕首割了一条鹿腿,拾了些枯枝,生火烧烤,说道:“鹿啊鹿,你救了我们性命,我们反而将你杀来吃了,实在对不住得很。”    两人吃过烤鹿腿,精力回复许多。齐乐道:“好双儿,我跟你在这树林中做一对猎人,再也不回北京去啦,好不好?”双儿低下了头,说道:“你到哪里,我总是跟着服侍你。你回到北京做大官也好,在这里做猎人也好,我总是你的小丫头。”齐乐眼见火光照射在她脸上,红扑扑地娇艳可爱,笑道:“那么咱们是不是大功告成了呢?”双儿“啊”的一声,一跃上了头顶松树,笑道:“没有,没有。”两人蜷缩在火堆之旁,睡了一夜。次日醒来,双儿又烧烤鹿肉,两人饱餐一顿。齐乐的帽子昨日骑在鹿背上奔驰之时掉了,双儿剥下鹿皮,给她做了一顶。    齐乐道:“昨日奔了一天,洪教主他们不容易寻到我们了,不过还是有些危险。最好骑了梅花鹿再向北奔得三四天。”双儿笑道:“再要骑鹿,那也不难,这不是鹿群过来了吗?”果然见到二十余头大鹿小鹿自东边踏雪而来,伸高头颈,嚼吃树上的嫩叶。这森林中人迹罕至,群鹿见了二人竟毫不害怕。双儿道:“鹿儿和善得很,最好别多伤他们性命。昨天这头大鹿,已够我们吃得十几天了。”在死鹿身上斩下几大块鹿肉,用鹿皮索儿绑了起来,与齐乐分别负在背上,慢慢向群鹿走去。齐乐伸手抚摸一头大鹿,那鹿转过头来,舔舐她脸,毫无惊惶之意。齐乐叫道:“啊哟,这鹿儿跟我大功告成。”双儿咯的一笑,说道:“你先骑上去罢。”两人纵身上了鹿背,两头鹿才吃惊纵跳,向前疾奔。    群鹿始终在森林之中奔跑。两人抓住鹿角,控制方向,只须向北而行,便和洪教主越离越远。齐乐这时已知骑鹿不难,骑了两个多时辰,便和双儿跳下地来,任由群鹿自去。如此接连十余日在密林中骑鹿而行。有时遇不上鹿群,便缓缓步行,饿了便吃烤鹿肉。两人身上原来的衣衫,早在林中给荆棘勾得破烂不堪,也幸得双儿手巧,二人都换上了双儿新做的鹿皮衣裤,连鞋子也是鹿皮做的。    这一日出了大树林,忽听得水声轰隆,走了一会,便到了一条大江之畔,只见江中水势汹涌,流得甚急。两人在密林中耽了十几日,陡然见到这条大江,胸襟为之大爽。沿江向北走了几个时辰,忽然见到三名身穿兽皮的汉子,手持锄头铁叉,看模样似是猎人。齐乐好久没见生人,心中大喜,忙迎上去,问道:“三位大哥,你们上哪里去?”    一名四十来岁的汉子道:“我们去牡丹江赶集,你们又去哪里?”口音甚是怪异。齐乐道:“啊哟,牡丹江是向那边去吗?我们走错了,跟着三位大哥去,那再好不过了。”当下和三人并排而行,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他们说话。原来三人是通古斯人,以打猎挖参为生,常到牡丹江赶集,跟汉人做生意,因此会说一些汉话。    到得牡丹江,却是好大一个市集。齐乐身边那大叠银票一直带着不失,邀那三个通古斯人去酒铺喝酒。正饮之间,忽听得邻桌有人说道:“你这条棒槌儿,当然也是好得很了,上个月有人从呼玛尔窝集山那边下来……”齐乐和双儿听到“呼玛尔窝集山”,心中都是一凛,对望了一眼,齐向说话之人瞧去,见是两个老汉,正在把玩一条带叶的新挖人参。齐乐取出一锭银子,交给酒保,吩咐多取酒肉,再切一大盘熟牛肉,打两斤白酒,送去邻桌。两名老参客大为奇怪,不知这小猎人何以如此好客,当下连声道谢。    齐乐过去敬了几杯酒,三言两语之间,便打听到了呼玛尔窝集山的所在,原来此去向北,尚有两三千里,那两个参客也从来没去过。齐乐把双儿叫过去,要她说了些地图上其余山川的名字。两名老参客一一指点,方位远近,果与地图上所载丝毫无错。    酒醉饭饱之后,与通古斯人及参客别过,齐乐寻思:“那鹿鼎山原来离此地还有好几千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若果去帮罗刹公主打完黑枪后时间充裕,不妨就去将宝贝掘了来?”洪教主等人在南,倘若再往北两三千里,洪教主是无论如何找不到自己了,又想:“我跟双儿在荒山野岭里等他十年八年,洪教主非死不可,难道他真的还能寿与天齐?”当下去皮铺买了两件上好的貂皮袄,和双儿分别穿了,貂皮袄外仍是罩上粗陋鹿皮衣,用煤灰涂黑了脸,就算追上了,也盼他认不出来。雇了一辆大车,一路向北。在大车之中,跟双儿谈谈说说,偶尔“大功告成”,其乐融融。    坐了二十余日大车,越是向北,越加寒冷,道上冰封雪积,大车已不能通行。两人改乘马匹,到得后来,连马也不能走了,便在密林雪原中徒步而行。好在齐乐既是去□□枪,也是寻宝,又有避难之意,眼见穷山恶水,四野无人,心中越觉平安。双儿记性甚好,依循地图上所绘方位,慢慢向北寻去,遇到猎人参客,便打听地名,与图上所载印证。    地图上有八个四色小圈,便是鹿鼎山的所在,地当两条大江合流之处,这一日算来相距该已不远。两人在一座大松林中正携手而行,突然间东北角上砰的一声大响,却是火器射击之声。齐乐惊道不好,忙拉着双儿,躲入树后长草丛中,接着听得十余人呼喝号叫,奔将过来,跟着又有马蹄声音。    齐乐所怕的只是洪教主追来,这时听声音似与洪教主无关,稍觉放心,从草丛中向外望去,只见十余名通古斯猎人狂呼急奔。忽听得砰砰之声不绝,数名猎人摔倒在地,滚了几滚,便即死去,身上渗出鲜血。齐乐握住双儿的手,心想:“这是□□!”马蹄声响,七八人骑马冲将过来,马上所乘果然都是黄须碧眼的外国官兵,一个个身材魁梧,神情凶恶,有的拿着□□,有的提了弯刀乱砍,片刻之间,便将余下的通古斯猎人尽数砍死。外国官兵哈哈大笑,跳下马来,搜检猎人身上的物事,取去了几张貂皮、六七只银狐,叽哩咕噜的说了一阵,上马而去。齐乐和双儿耳听得马蹄声远去,才慢慢从草丛中出来,看众猎人时,已没一个活口。两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眼睛之中,都看到了恐惧之极的神色。    齐乐低声道:“这些外国鬼子是强盗。”双儿道:“比强盗还凶狠,抢了东西,还杀人。”接着又叹道,“这些猎人真可怜,他们家里的父母妻子,这时候正在等他们回去呢。”齐乐唔了一声,突然道:“这次事情办完,我们便回京去。”双儿问道:“鹿鼎山不去了?”齐乐道:“这次不去了,外国兵都到了这里,吴三桂起兵造反,事关重大……小皇帝,他肯定也有很多话要跟我说……”    她这次本来也没想去真的发掘,又想到鹿鼎山与龙脉有关,只怕一掘之下,就此害了康熙的性命。她找出八部四十二章经中的碎羊皮,拼凑成图,查知山川的名字,一直很是热心,但真的来到鹿鼎山,忽然害怕起来,只盼找个什么借口,离得越远越好。若说全是为了顾全对康熙的义气,却也未必,只是“鹿鼎山掘宝”这件事实在太大。双儿没什么主意,自然唯命是从。齐乐道:“咱们别跟外国强盗撞上了,还是沿着江边走。”当下穿出树林,折向东行。    走到下午,到了一条大江之畔,远远望见有座城寨。齐乐大喜,当下快步走去。行出数里,又见到一条大江,自西北蜿蜒而来,与这条波涛汹涌的大江会合。双儿忽道:“齐姊姊,这便是阿穆尔河跟黑龙江了,那……那……那里便是鹿鼎山啊。”说着伸手指着那座城寨。齐乐道:“你没记错么?这可巧得很了。”双儿道:“地图上的的确确是这样画的,不过图上只是八个颜色圈儿,却没说有座城寨。”事情竟会这样巧?齐乐不禁凝神细思,原来这时罗刹已占到鹿鼎山这边来了?便在此时,只听得马蹄声响,数十骑马沿着大江,自南而来。四周都是平原,无处可以躲藏,齐乐一拉双儿,两人从江岸滚了下去,缩在江边的大石之后,过不多时,便见一队马队疾驰而过,骑在马上的都是外国官兵。    齐乐伸了伸舌头,眼望着这队外国兵走进城寨去了,说道:“我说这座城不大靠得住,果然不错。原来是外国番云。”双儿道:“咱们好容易找到了鹿鼎山,哪知道这座山却教外国强盗占了。”双儿从没听她说过宝藏和龙脉之事,但那幅地图砌得如此艰难,也早想到鹿鼎山必定事关重大,眼见她眉头深皱,劝道:“齐姊姊,既然给外国兵先找到了,那也没法子啦。外国强盗有火器,凶恶得紧,咱两个斗他们不过的。”齐乐想到适才外国兵在树林中杀人的凶狠残忍模样,不由得打个寒噤,叹了口气,沉吟道:“我想去鹿鼎山探查清楚,就是太过危险,得想个法儿才好。好双儿,咱们等到天黑才去,那就不容易给鬼子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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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曾随东西南北路  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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