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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如意第一眼看到荣亲王妃,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荣亲王妃确实很美, 年近四十看起来犹如二十多岁的模样,浑身散发着迷人的风韵。


  可是程如意却感觉到了一丝违和, 总觉得自己看到的都是假象,不是说这位荣亲王妃看起来最是温婉和善,一举一动都会让人如沐春风,舒适依然吗?怎么她感觉怪怪的, 总觉得她身上满是黑气, 还没有她娘亲身上的气息舒服呢。
  她看过不少美人, 特别水系或者光系异能者,她们身上都会透着一股令人十分舒服,如沐春风的气息。
  有了正品对比, 程如意对连赝品都不如的荣亲王妃不感兴趣。
  怪不得老爹说这个荣亲王妃不简单, 心狠着呢。
  果然够狠, 身上竟然有黑气。
  听说这位荣亲王妃每年都会去相国寺为死去的胞姐诵经礼佛呢,这也太会装模作样了吧。
  相国寺的高僧肯定都是别人吹捧出来的,没有一点真才实学。
  程如意特别武断的下了结论。
  其实程如意不知道她能感知到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有异能的缘故,普通人哪里能察觉出细微的不同来。
  大部分的人不是被荣亲王妃的表现所迷惑了吗?
  “这位就是如意姑娘吧,长得真好,让人看了舒服, 程夫人, 我是真的喜爱令千金, 真心实意的认她为义女。”荣亲王妃一看到程如意的容貌后,展颜一笑,声音温婉柔和,仿若春风拂过。
  程如意却感到一阵寒毛直竖。
  这荣亲王妃的眼神看起来似乎很喜欢她,可是她感觉这女人看她像看一件有点利用价值的物品似得。
  “你就算把我夸出一朵花来,我也不会喜欢你,更不会当你的义女,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程如意脱口而出,特别直白,一点都没给荣亲王妃留面子。
  容素素听了这话忍不住抖了一下,好想笑,表面上却假意训斥了一番:“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快跟王妃道歉。”
  屋内就她们三个人,丫鬟婆子都在门外守着,容素素的心就往女儿那里偏了。
  荣亲王妃不是最为和善温婉吗?肯定不会破坏自己的形象和女儿这个小姑娘计较。
  不得不说容素素也是焉坏焉坏的。
  程如意翻了个白眼,她才不要跟这个女人道歉:“不要,娘,我不喜欢她!”
  如果是别的长辈,程如意肯定不会这么没礼貌。
  但这个荣亲王妃不一样,给程如意的感觉太差了,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一条砧板上待宰的鱼,反正他们一家子给人的印象就是混不吝的,她也不想委曲求全。
  荣亲王妃好涵养,听到程如意如此直白的嫌弃,都没有嫌弃,眼中的喜爱反而更甚了。
  “程夫人,你别斥责她,我喜欢她这性子,纯真,简单。”
  程如意听到这话恶心坏了,这女人好会做戏,太讨厌了。
  容素素憋着笑:“……”女儿好厉害!
  “王妃,这孩子被我宠坏了,你不要和她计较。”话里浓浓的纵容不要太明显。
  荣亲王妃一噎,黛眉微蹙,这程如意未免太油盐不进了,性子这么惹人嫌,怪不得名声不好,还有这程夫人,偏心女儿也太明显了吧。
  这长乐侯一家子果然不好打交道。
  她笑盈盈的回道:“没关系,程夫人,我挺喜欢她这个性子的。”
  程如意不高兴了:“……”这女人要不要这么不依不饶的。
  要不要给她一点教训?
  免得这位荣亲王妃总是惦记她。
  容素素:“……”她也很不高兴。
  荣亲王妃见程夫人沉默,继续再接再厉,声音依然柔和而温婉。
  “程夫人,我是真心想认令千金当义女,你多考虑一些日子,再给我答复吧。”
  “娘,您不用考虑了,我才不要当别人的义女,我要当娘的贴心小棉袄。”程如意语气特别坚决,看向荣亲王妃的眼神特别的嫌恶。
  她早就感觉到了荣亲王妃身上浓浓的恶意。
  “王妃,您也看到了,我家闺女不想当别人的义女,我也不会勉强她。”容素素一脸歉意的看着荣亲王妃。
  心里却大赞女儿上道!
  被人三番两次的嫌弃,饶是荣亲王妃的养气功夫再好,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几分。
  “是我强求了,此事就作罢吧。”
  说完,荣亲王妃就告辞了。
  荣亲王妃离开后,长乐侯和容陌进来了,特别是长乐侯,他刚刚暗地里偷听了他们的话。
  虽然偷听一事,有损他英明神武的形象。
  不过他也是担心他们母女,情有可原。
  “闺女,你真棒!”长乐侯一进来就朝闺女竖起大拇指。
  程如意得意的仰起下巴,然后一脸期待的看向表哥。
  容陌嘴角抽了一下:“……表妹很棒!”
  程如意立即喜笑颜开。
  容陌的眼神一柔,忍不住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程如意享受的蹭了蹭。
  两人的互动被长乐侯夫妻俩看在眼中,相视一笑。
  “对了,表哥,爹,娘,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程如意突然出声。
  容陌挑眉:“什么事?”心里却欢喜她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长乐侯和容素素看向闺女。
  “我感觉到荣亲王妃身上的气息很古怪,还有黑气,令人很不舒服,不是说荣亲王妃每年都会相国寺诵经礼佛半个月吗?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程如意好奇的问道。
  长乐侯和容素素齐齐一惊。
  特别是容素素,恍然大悟,怪不得闺女刚才这么直白的表现出自己的厌恶。
  容陌剑眉蹙起,俊脸微微一沉,他很清楚表妹的神秘,没想到还能感应到别人的不同,看来这个荣亲王妃真的很诡异。
  得让表妹远着点才行。
  “闺女啊,你要记得你是有未婚夫的人,可不能出家啊。”长乐侯一脸紧张的看着闺女,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就出家了。
  容素素一囧,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她忍不住拍了长乐侯一巴掌:“说什么浑话,闺女怎么会出家?”
  长乐侯有点委屈的看了亲亲娘子一眼:“闺女不是说可以看见荣亲王妃身上的黑气吗?这可是得道高僧才有的本事啊。”
  “我这不是怕有一天,她突然被某个得道高僧点化了。”
  容陌眉心一跳:“姑父,您想多了!”
  姑父真是越来越会想了。
  程如意无语极了:“爹,表哥说的对,你想多了,我最喜欢吃肉,才不会出家。”
  老爹脑补能力突破天际,都不知道他怎么联想到出家的。
  长乐侯一听也是,闺女喜欢吃肉,还喜欢打猎,出家人都吃素,还不喜杀生,想点化她闺女出家简直难如登天。
  这么一想,长乐侯终于放心了。
  不过这个荣亲王妃终究是个隐患,不知道她是真的放弃了还是假的放弃,看来得加快行动了,只是这荣亲王世子太难让人抓到把柄了。
  更别提荣亲王妃了。
  不提长乐侯和容陌的担忧,程如意做事向来简直简单粗暴。
  八月初八,是荣亲王妃胞姐的忌日。
  荣亲王妃肯定要去相国寺诵经礼佛,这样一来,程如意行事方便了许多。
  于是这几天,程如意的心情贼好。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原因,主要的原因是她每天晚上都会溜到竹园和表哥培养感情。
  大姐姐说过,没有感情的婚姻犹如每天吃的白米饭,没有酸甜苦辣,一直一直无望的吃下去,很可怕。
  所以程如意决定将大姐姐的驯夫手段学以致用。
  这天晚上,待墨香点燃熏香离开后,程如意立即从床上起来,穿上绣鞋,灵活的打开一条门缝溜了出去。
  白天下了一场雨,现在外头还有淅沥沥的雨丝,空气格外的清新。
  竹园,一袭白衣的容陌站在开着的窗棂前,不知在等待着什么,小厮已经被他打发走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容陌心中欢喜,表妹来了。
  最近几天,表妹总会偷偷溜到他院子,第一次的时候,他震惊中带着不知所措,第二次则是暗暗窃喜,之后就开始期待每天夜晚来临。
  “表哥,我来了,你想我没有?”程如意一进来就特别欢快的朝容陌奔去。
  容陌嘴角翘起,张开双臂将小未婚妻抱住,小未婚妻的身子特别娇软,身上还有淡淡的清香,特别好闻。
  说完,他吻了一下她的发丝,眼中带着柔柔的笑意。
  记得第一次被她抱住时,他不知所措的反应,忍不住在心里轻笑一声。
  有个热情如火的小未婚妻真是甜蜜的烦恼。
  程如意听了很满意。
  经过这些天的努力,表哥总算有了一点进步,开始习惯她时不时的投怀送抱,不过还需要再接再厉。
  她的小手很熟练的在容陌身上摸来摸去,越摸越往下,憋了几天,程如意决定不再憋下去,大姐姐说过,和谐的生活很重要,万一表哥那方面有毛病怎么办。
  特别容陌表哥中了八年的奇毒,万一那东西真的坏掉了她也可以提前治疗。
  不然新婚夜再来治疗就太煞风景了。
  别看她也没什么经验,但她程如意可是理论上的老司机。
  程如意一边摸一边胡思乱想。
  “表妹,你在摸什么?” 容陌被她的手摸得浑身燥热,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声音有些沙哑和隐忍,摇曳的烛光中,俊朗的面容上隐约可见有细密的汗珠沁出。
  表妹不是第一次摸他,只是这次和以往不一样,她的手似乎一直往下……

  容陌被这话刺激的差点化身为狼,将某人拆吃入腹, 让她知道他到底行不行。


  不过理智如他, 还没忘记两人只是定亲,还没成亲, 不能乱来,他竭力压住下半身的蠢蠢欲动,额头上的细汗更多了。
  “反应那么大,应该没那么不堪。”粗神经又没有实际经验的程如意一本正经的点评, 又作死的顺手撸了一下。
  压根儿不知道男人真的不能这么撩。
  忍得极为辛苦的容陌倒吸了一口凉气, 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嘣的一声断了,白皙修长的大手直接抬起她的下巴,如暴风骤雨般的吻落在她的额头, 脸颊和……他肖想了很久的水润诱人的红唇上。
  这个吻很生涩, 却带着让人难以抑制的灼热和急切, 又啃又咬还将舌头伸了进去。
  程如意被撩的心跳如雷,俏脸红彤彤,瞪圆了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俊容,有点不知所措。
  下一秒,程如意迷迷糊糊,晕乎乎的闭上了双眸,小手攀上容陌的腰, 生涩的回应着容陌的吻。
  得到了回应的容陌渐渐的拉回了理智, 紧紧的拥着怀中的人儿, 狂风暴雨般的深吻变得温柔起来。
  烛火摇曳,映照出两人难舍难分的身影。
  一吻结束,容陌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小未婚妻的红唇,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看着她满脸酡红的喘气,眼神又蓦地变得深邃,心里不自觉的有些小骄傲。
  没想到主动的感觉这么好!
  “原来这就是亲吻的感觉。”程如意摸了一下唇,一本正经的点评和下结论,“这感觉还不错,就是吻的时间长了呼吸困难,这个需要研究一下怎么换气才行,不过那方面还是得确认一下才行。”
  说完,不知矜持为何物的程如意一下子将刚才的羞涩抛开了,小手又开始在容陌下身乱动起来。
  末世长大的孩子就是没啥节操。
  特别是她还有一个特别会撩的大姐姐。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容陌先是被表妹的事后点评震到了,现在又被摸出火来了,他抓住她的手,声音沙哑的阻止:“……表妹,别再乱动!”
  心大的程如意这回倒是满意了,这反应不错,嗯,好像挺大的。
  “表哥,别紧张,精神点才健康,看起来应该没有不行。”
  再次被撩得上火的容陌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身上的燥热褪去不少,哭笑不得瞅着色胆包天的小未婚妻。
  “我行不行,等新婚之夜就知道了。”
  程如意扬起小脸,理直气壮极了:“我这是未雨绸缪,有反应证明你是个正常的男人,不用我出手治疗。”
  “表妹,你真可爱!”
  容陌轻笑出声,大手亲昵了刮了一下她的挺翘的鼻子,他的小未婚妻太可爱了,可爱的让他想再狠狠的疼她一回。
  程如意翻了个白眼,拍掉他的手,不高兴的哼了一声,“不要说我可爱,可爱不是个好词儿。”
  “怎么不是好词?”容陌饶有兴味的问。
  “可爱就是可怜没人爱的意思。”程如意认真的凝视着他的眼睛解释道,“所以以后不许夸我可爱,知道吗?”
  这解释太一言难尽了。
  容陌嘴角抽了抽:“……好,我记住了。”
  程如意这才满意的点头。
  容陌:“……”表妹喜欢就好。
  不过表妹真的很可爱,容陌在心里说道。
  眼见时候不早了,程如意想到明天的计划,便没打算多待,反正今晚已经完成了检验表哥那方面有没毛病的任务,顺便还将自己两辈子的初吻送了出去。
  这效率,简直棒棒哒!
  程如意开心的哼着曲儿回去了。
  留下容陌一个人看着空旷的屋子,突然有种孤枕难眠的感觉,要不要给姑姑提一下,早点将成亲的日子定下下来。
  第二天,一夜好眠的程如意带着墨香出现在饭厅,容陌已经早到了,正和程瑜说着话,爹爹和娘亲在一旁秀恩爱。
  丫鬟婆子有条不紊的将早饭摆放在桌上。
  程瑜现在越来越喜欢表哥了,以前的表哥冷冰冰的,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现在的表哥没那么冷了,还会笑,真好。
  程如意一进来就很自然的坐在容陌身边的空位置上,容陌立即丢开和他说话的程瑜小少年,很亲昵的揉了一下她白皙柔嫩的脸蛋,顺手拂了一下她散落的发丝到耳际。
  “昨晚睡的好吗?”有没有想我?
  后面一句话容陌咽了下去,不要当着姑姑姑父的面问出来,他以为小未婚妻会懂他的意思。
  粗神经的程如意看不懂他的眼神,朝他露齿一笑,想到昨晚的吻,笑容益发的明媚:“睡得特别香,你呢?”
  容陌有点小心塞,他昨晚想她想得失眠了。
  小未婚妻却没心没肺的睡了一个好觉。
  于是他含蓄的回了一句。
  程如意只是点点头,没啥想法,一旦都没有察觉到容陌话里隐藏的小委屈。
  看出一点猫腻的长乐侯和容素素:“……”其实两个小辈夜里‘培养’感觉的事,他们都知道,也不干涉,还乐观其成。
  他们相信容陌会有分寸。
  没想到这感情进展这么快。
  不过貌似最先陷入进去的不是他们的闺女……反而是他们认为最冷静自持的容陌。
  容素素心中欢喜,长乐侯特别得意。
  程瑜:“……”突然感觉自己就是多余的。
  接下来容素素公布了两人的成亲时间,就在今年年底,闺女说明后两年都有大天灾,以后还不知什么光景呢,还是早点成亲好。
  正好年底那一天是成亲吉日。
  容陌很欢喜,暗暗盘算了一下自己丰厚的家产,决定给小未婚妻一个盛大的婚礼。
  正好这个时候,早膳已经摆放好了,除了酱菜,开胃小菜和粥汤点心外,还有不少的荤食。
  没办法,程如意的胃口比较大。
  吃早餐的时候,两对人都在各自秀恩爱,差点没闪瞎周围下人的双眼,独留一个程瑜孤零零的埋头吃吃吃,好不可怜!
  他也要找个小媳妇!
  程瑜在心里默默的发誓。
  用过早饭,容陌和程如意一同离开,平时容陌白天有事情要忙活,除了自己的事外,还有平南王交代的事。
  不过今天难得休息,容陌打算主动出击和小未婚妻外出培养感情。
  临近夏末,又下过一场雨,一点都不燥热,反而还有一丝丝凉爽,今天又无阳光,正好出去游玩。
  一袭玄色衣袍的容陌和一身红衣的程如意举止亲密的漫步在街上,时不时低语,看到喜欢吃的或者没见过的吃食,程如意都会买一些来尝尝,有时程如意还会恶作剧的投喂容陌。
  两人都是容貌极为出色的人,自然是鹤立鸡群,特别是程如意本身就是‘名人’,不断的吸引着路人的目光。
  “听说这位程大小姐和寄居在她府里的表哥定亲了,她身边站着的那位男子不会就是她的未婚夫吧?长的真俊,和程大小姐很相配。”
  “应该就是那位,说起来,早在两个月前,我还见过他呢,那个时候他坐着轮椅和程大小姐逛街。”
  “长得俊的男子不少,真不知道长乐侯夫人为何就选了他,家无恒产,除了一张脸能看,听说不少将门夫人上门提亲都被拒绝了。”
  “你忘记说了,还有一位荣亲王妃呢。”
  “对啊,有点可惜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我看他们挺相配的,程大小姐的性子真的不适合嫁入王府。”
  “我看人挺准,程大小姐身边的男子就很不错,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眼睛只看得到表面的风光,却不知对女子来说,有一位对你好的夫君是多么的重要。”
  这话一出,立即引起了一番争论。
  周围的窃窃私语不断的飘进程如意和容陌两人耳中,程如意睨了一眼身边不动如风的表哥,偷着乐。
  “表哥,他们在说咱们很相配呢。”
  容陌听到这些议论,心中愉悦,拉过她的手,十指紧扣交握,低声反问:“难道我们不相配?”
  程如意反握住他温暖有力的大手,理所当然的点头:“还这还用问吗?我的眼光可是很好的!”
  秀恩爱秀到大街上了。
  这一幕刚好落在茶楼休息的严子浩眼中,十分刺眼。
  “咦,这不是如意堂妹吗?”一道清脆悦耳的响起,这声音听起来舒服。
  程如意和容陌抬头循声望去,正好看到了坐在茶楼二楼栏杆旁休息的一行人,大部分都是熟人,严子浩,林劲勋,唐书华,魏王世子楚元恩,程青瑶,还有一个程婉茹。
  奇怪的是程婉茹是站在唐书华身边的。
  还有就是竟然没有看到和程青瑶关系挺好的林芯儿。
  程如意看到他们的时候不太高兴的撇了撇嘴,真是阴魂不散,逛个街都能遇上,出声的那个人不是程青瑶,而是看起来温柔似水的程婉茹。
  她低声对容陌抱怨说:“真是太讨厌了,逛个街都能遇到讨厌的人。”
  容陌宠溺一笑,附和的点头:“确实挺讨厌的,不过还是上去打声招呼吧,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好吧!”程如意有点不情愿的点头。
  两人走进茶楼,茶楼很热闹,但二楼比较清静,人少,看样子似乎被程青瑶一行人包了。
  两人来到程青瑶一行人面前,程如意脸色不太好的说了一句。
  “逛个街都能遇到你们,真是太不巧了。”
  说起来,这是程如意第一次亲眼见到程婉茹。
  程婉茹身段高挑,容貌清丽绝伦,气质极好,一举一动都尽显大家风范,不愧是被当了十多年嫡女培养出来的贵女。
  程青瑶是女主,有女主光芒,看起来似乎略胜程婉茹一筹。
  “真是抱歉,打扰如意堂妹了。”程婉茹听出程如意话里的不高兴,有点尴尬的笑了笑,给程如意两人倒了一杯茶水。
  程如意对程婉茹的印象挺不错,听到她真诚的道歉,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算了,你也是无心的。”
  程如意喝了一口茶水解渴。
  程婉茹微微一笑,笑容真实了许多,其实如意堂妹并不是那么难相处。
  旁边的唐书华见了,眼神闪了一下。
  对和程婉茹定亲没那么抵触了。
  “如意堂妹这是和容公子一起逛街吗?”程青瑶的目光扫过容陌,没想到双腿好了后的容陌会这么出色,不过气质再好又如何,还不是寄人篱下。
  她其实早就看到了程如意和容陌两人亲昵的模样,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这如意堂妹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总能找到宠爱她的夫君,这运气未免太好了吧。
  “废话,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程如意对程青瑶说话特别不客气,别以为她没看见程青瑶说‘容公子’三个字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和鄙夷。
  这是在暗指她眼瞎吗?
  喜欢脑补的程青瑶一噎,心中恼怒,表面上却笑盈盈道。
  “如意妹妹还是这么……直率。”
  ‘直率’二字特别的意味深长。
  就差直白的说程如意粗俗没礼貌了。
  恋慕程青瑶的楚元恩瞪了程如意一眼:“程小姐,青瑶是你堂姐,你的教养呢?”
  “我的教养是看人的。”程如意嗤笑一声。
  楚元恩被气到了,狠狠的灌了口茶水:“你……”
  “元恩,你别生气,如意堂妹就是这个性子。”程青瑶安抚楚元恩。
  “嗤,装模作样!”
  程如意冷笑一声,别开脸,眼不见为净。
  最近程青瑶似乎不再暗地里针对她了,程如意表示很满意,反正程青瑶的青云路已经阻断了,只要程青瑶以后不招惹她,她也懒得理会。
  当个熟悉的陌生人最好。
  严子浩和唐书华林劲勋三人除了一开始朝容陌他们点头外,一直没有说话,他们都不是蠢笨的人,连荣亲王妃都看上了程如意,为儿子求亲不成还想收她为义女,证明她并不是传言中说的那么不堪的人。
  没有先入为主的话,程如意这个人其实容易看透。
  一旁的严子浩见前未婚妻程如意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不自觉的有些不是滋味。
  他的目光从程如意转移到容陌身上。
  一个前任未婚夫,一个现任未婚夫,两人眼中隐隐有火光闪现。
  容陌没有错过严子浩看小未婚妻的眼神,嘴角微勾,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怎么后悔也没用,表妹已经被他定下了。
  “如意堂妹,你和容公子什么时候成亲?”程青瑶看不得程如意轻松自在的样子,还有就是严子浩看程如意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忍不住出声问道。
  “今年年底,我记得青瑶堂姐比我年长,堂姐如果羡慕的话,可以叫魏王世子上门提亲,到时咱们可以一同成亲。”程如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还有完没完,真烦。
  人家程婉茹就很识相。
  “如意堂妹慎言,这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私相授受。”程青瑶皱眉不悦道,心里暗骂程如意,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实话,她压根儿就看不上魏王世子,她的目标是嫁给皇子。
  这话一出,楚元恩的眼神黯淡了不少。
  林劲勋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中的茶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程如意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
  程青瑶当做没看到程如意的白眼,她笑盈盈的继续道:“如意堂妹,今年年底就成亲是不是太赶了一些,不多给一些时间让容公子准备一下吗?”
  这话说的十分含蓄。
  看似善意的提醒,实则点出了容陌的尴尬处境。
  大家都将目光转向容陌。
  容氏被灭族后产业和家族收藏被人瓜分掉的事大家都知道,程如意再怎么说也是长乐侯府的大小姐,长乐侯府本身就没啥底蕴和家产,未来女婿又是个两袖清风,身无长物的,婚礼太过寒酸的话,会被人嘲笑的。
  “不劳青瑶小姐费心,我会给表妹一个盛大的婚礼,成亲当日,我会送她金山银山,珠宝成山。”容陌的声音有些冷。
  楚元恩正在喝茶水,这话一出,一口水喷了出来,看向容陌的眼神很是怪异,这大话说的,还金山银山,珠宝成山,太搞笑了。
  他作为王府世子,成亲的话,都不敢说会送未来妻子金山银山珠宝成山。
  “容公子,你真的不用逞强,我想程大小姐这么喜欢你,不会介意你身无长物的,金山银山,珠宝成山什么的,以你的财力而言,真的太遥远了。”
  “是啊,容公子,你还是将话收回去吧,免得到时让如意堂妹难堪。”程青瑶忍住心里的笑意,状似善意的劝道。
  原来程青瑶刚刚在拐弯抹角的说表哥穷,还有这个魏王世子说话真是太难听了,护短的程如意不高兴了。
  她勾住容陌表哥的大手,给他一记安慰的眼神,然后恁怼人了。
  “金山银山,珠宝成山真的很遥远吗?不就是三座山嘛,少见多怪!”
  “表哥,咱们回府后,直接堆三座假山,涂上颜色,取名叫金山,银山,珠宝山!”
  “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众人的脸上蓦地出现一道裂痕:“……”看向程如意的眼神简直一言难尽。
  都说长乐侯府一家都是奇葩,程大小姐果然是奇葩中奇葩。
  唯有容陌看向程如意的眼神特别柔和,手中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仿佛一股暖流,沁入心田。
  有人心疼的感觉,真好!

  等两人离开茶楼, 程如意依然很不高兴,她气呼呼的对容陌道:“表哥, 回去咱们就在正院的大门口堆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假山。”


  容陌沉默了一顿,没想到表妹还没死心,半晌才点头:“……你喜欢就好!”
  其实他说的是真的,容氏一族隐藏的财富不少,他家底丰厚着呢,成亲那天,他会送小未婚妻金山银山, 珠宝成山, 给她一场盛世婚礼。
  “不行, 除了堆三座金光闪闪的假山外,咱们不能输人,更不能输阵,从明天起,我们赚银子去,我知道做哪行来银子快。”程如意握拳,似乎想到了什么, 熊熊斗志在燃烧。
  她终于要当一回特别会捞银子的穿越女了。
  “咳咳, 表妹,偷抢窃都是违法的。”容陌不得不出声提醒。
  生怕一个不注意,他的小未婚妻给他闹进监牢, 上演一出《出监牢记》的大戏。
  到时姑父姑姑姑还不活剐了他。
  被小瞧的程如意瞪了表哥一眼, 瞬间炸毛了, 低声吼了一句:“我又不傻,怎么会干这么没品的事儿,我说的是卖药,卖药!”
  “卖药来银子最快了。”
  幸好程如意还知道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还有这么多的眼睛盯着,只是他们不敢凑近,离得比较远。
  容陌嘴角直抽:“……”
  “表哥,你就等着数金子吧,金山,银山,珠宝山,通通都会到我碗里来。”程如意自信满满,笑容灿烂。
  周围的偷看他们的人都被那抹笑容惊艳到了。
  在末世,这种神药非常火,常常供不应求,程如意的变异木系异能特别好用,她催熟的药材制作出的金枪不倒丸药效更上一层楼,备受男性异能者的喜爱。
  神药是大姐姐出的药方,她负责制作药丸,然后对半分成。
  因为这药和她的木系异能,她在末世的日子过的可滋润了。
  所以金枪不倒丸这种药,她程如意最拿手了。
  现在不过是重操旧业,对了,她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做好的第一颗金枪不倒丸就送给爹爹吧,爹爹肯定会很高兴收到她的礼物。
  容陌更担心了,忍不住低声问道。
  “表妹,你到底想卖什么药?”
  程如意神秘兮兮的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金枪不倒丸。”
  容陌石化了:“……”
  他没听错吧,小未婚妻要卖金枪不倒丸?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容陌看向小未婚妻的眼神有点怪异,这类似金枪不倒丸的药,好多药店都有卖,效果是有,咳咳,就是不能服用次数多了,就没用了。
  “这种药特别有钱途!”程如意兴奋的继续道,末了,她还有点懊恼的惋惜了一句,“如果早点想起这种药就好了,现在肯定赚了一个珠宝山了。”
  想到小未婚妻昨晚的举动,不会在影射什么吧?
  容陌有点尴尬的问:“表妹,你那个药丸真的有用吗?”万一有问题,麻烦大了。
  会错意的程如意笑得特别得意自信:“当然有用,而且一吃就见效,表哥,你放心,我到时会为你准备好的。”
  又被怀疑那方面不行,容陌俊脸黑沉沉的:“……我不用那种药丸!”心里却暗暗想着新婚之夜给小未婚妻一个深刻的‘教训’才行。
  不经意作死的程如意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又不是真的要给表哥,想到就做,时间就是银子啊,程如意拉着容陌的袖子,急切道。
  “表哥,咱们快去药店买药材,我今天带了不少银票出来。”
  先陪小未婚妻胡闹,等她将那个什么金枪不倒丸弄出来,他再花银子购买销毁掉吧。
  不知道自家未婚夫想着销毁自己做的神药,程如意特别激动的拉着容陌的大手朝药铺走去。
  谁知道却遇到了两个看似不经意路过他们身边的中年男子,这两人一副行商打扮,略微富态,看起来就是经商的富人。
  容陌和程如意本身就是五感敏锐的人,两人对视一眼,脚步放缓了下来,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干嘛。
  “李武,你听说了吗?相国寺的不戒大师游历归来了,正给寺里的香客解签,我们要不要去求一支签?”
  “不戒大师?他解签最灵了,特别是姻缘签,特别准,我想为女儿求一支姻缘签,不过我们这些商人都是求财,刚好最近的那批货出了点问题,去求支签也好。”
  “你这么想就对了,明天就是八月初八了,到时荣亲王妃会在相国寺诵经礼佛,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免得到时求签的人太多,见不到不戒大师。”
  “没错,我们快过去,对了,李武,我听说荣亲王妃会在相国寺的举办一场盛大的法事,不知道还有没空余的厢房。”
  然后,这两名富态的中年商人走了……不过走的时候,眼角的余光还偷偷瞄了他们一眼,似乎想看他们的反应。
  程如意懵逼了:“……”
  她现在还弄明白他们说的意思,他们就走了,走了……
  “表哥,他们到底想说什么?”
  容陌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嘴角微挑,看向一旁的小未婚妻:“不过是想将咱们引到相国寺去罢了,表妹,相国寺的素斋天下闻名,现在时间尚早,去相国寺的话,还来得及吃一顿素食。”
  “那……咱们先去相国寺吃一顿素食,再回来买药。”显然程如意还没有放弃卖药的打算。
  容陌沉默了一下,建议了一句:“表妹,你可以将需要的药材写出来,我让下人帮你买回来。”
  程如意一听,对啊,她干嘛自己亲自去买,于是欢喜的点头答应了。
  两人去了容陌名下的一间布庄铺子,容陌在袖口处出示了一个黑色花纹的令牌后,找掌柜的要了一些笔墨纸砚,程如意说,容陌写,不一会就将需要的药材写出来了。
  这个方子很好,就算不用程如意用异能催生的药材,效果也比现在卖的那种药好。
  容陌中毒多年,对医术颇有研究,一眼就看出了这个方子的价值。
  看来小未婚妻说的卖药并不是心血来潮。
  容陌有点小愧疚,他竟然没有相信她。
  “表哥,这些药材最好多收集一些新鲜的药材,没有炮制过的,当然,有种子最好了。”程如意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容陌低声应下了,没有问为什么,不过后面他有添加了十来种药材,这些药材看起来可以配置七八个药方,才将清单交给店铺的掌柜。
  掌柜恭敬的拿着单子离开。
  程如意好奇的问道:“表哥,这家铺子不会是你的吧?”
  容陌含笑的点头,云淡风轻的说道:“除了这家铺子,我名下还有不少铺子。”就差没直白的说,你家未婚夫我不缺银子。
  程如意有点恍惚,说好的身无长物呢?
  没想到她竟然找到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大腿。
  不过她也要努力了,努力攒嫁妆。
  现在嘛,还是先去相国寺吃一顿闻名天下的素食。
  相国寺坐落在京城郊外,是大周朝最负盛名的寺庙,高僧云集,香火鼎盛。
  可能是不戒大师游历归来的缘故,每日来上香的人络绎不绝,尤其是女客最多,加上素有‘女人楷模’之称的大善人荣亲王妃将在明日做一场盛大的法事,相国寺更加的热闹了。
  程如意和容陌坐着马车抵达相国寺的时候,看到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达官贵人或者女眷,询问知客僧,得知寺庙里的厢房都被抢光了。
  程如意有点小遗憾,看来这次是吃不成相国寺的素斋了,记得那两个中年富商提到了不戒大师,两人便直接去看不戒大师。
  不戒大师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身着一身明黄色的袈裟,身边跟着几个青衫的知客僧,他们面前是一支长长的队伍,几乎都是衣着华丽,带着奴仆下人的富贵官宦人家。
  两人容貌出色,看起来极为般配,求解签文的地方又是女眷最多,熟悉的人更多,大家都将目光投到两人身上。
  羡慕嫉妒鄙夷不屑兼有之。
  程如意没啥感觉,看就看呗,又不会少块肉,她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大周朝民风开放,女子再嫁,女子行商的比比皆是。
  当然开放归开放,女子的名声和闺誉还是很看重的,坏了名声的女子很难找到一门好亲事。
  只是那个‘移动珠宝库’李梅花是怎么回事?
  当着她的面花痴她的未婚夫,太可恶了。
  大姐姐说过,要将一切潜在的情敌消灭在萌芽中。
  不高兴的程如意瞪了李梅花一眼,然后亲亲密密的挽住容陌的手臂,朝她露出一抹灿烂得意的笑容。
  小未婚妻吃醋了,容陌看向她的眼神不自觉的带来一丝宠溺:“嗯,是你的,不要理会不相干的人。”
  两人亲昵无间,大秀恩爱的举动,刺痛了李梅花的双眼,恨恨的别开了脸,没有再对容陌花痴。
  程如意见这么容易就斗倒了一个对表哥花痴的女人,特别高兴。
  不戒大师也看到了,就是一个年纪大一点的老和尚,程如意很失望,顿时失去了探究的兴趣,拉着容陌的袖子:“表哥,这解签文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去逛逛相国寺后山吧。”
  嘿嘿,这相国寺的后山可是密谋的好地方。
  老爹不是说荣亲王妃就是在这个相国寺的后山密谋杀人灭口,斩草除根吗,说不定她也会撞见一些‘好事’。
  说完,她随意看了一下排队的队伍,谁知道却看到了程青瑶他们,原来她们今天出门也是来相国寺求签。
  “没想到她们又遇到了她们。”
  程如意觉得自己的运气太不好了。
  在排着队等着解签文的程青瑶刚刚就看到了程如意和容陌两人的互动,美眸闪了一下,正好看到程如意看向她的眼神,微笑的迎了上去,程婉茹只是遥遥的朝程如意笑了笑,并没有特别上前。
  程如意是长乐侯府的大小姐,和建安候府的关系并不亲近,两人之间没什么利益牵扯,更没什么仇怨。
  她不明白,程青瑶为何总是和程如意过不去。
  不明白归不明白,程婉茹很清楚自己的对手是谁,她们可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据说是她生母的宋姨娘已经被嫡母杖毙了,她现在能倚靠的只有自己了。
  唐书华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一根救命浮木。
  程婉茹垂眸,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头,眼底闪现一丝血光,她绝对不能让程青瑶再破坏她的好事。
  “如意堂妹也来求签吗?”
  程如意翻了个白眼:“我是来看热闹的,求签这东西不可信,将希望寄托在神佛身上,是一件很蠢的事。”
  程青瑶笑容僵硬了一下,总觉得接下去会发生不可控制的事,她的直觉向来十分准,于是连忙道:“……原来是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
  程如意有点奇怪的看着程青瑶火速离开:“表哥,她过来干嘛?”
  容陌嘴角勾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的小未婚妻真是语出惊人啊。
  “不知道,不过她被你吓跑了。”
  程如意一听,立即眉开眼笑。
  两人正欲离开,程如意却看到一行人满面愁容的排在半人高的大功德箱面前捐银子,那一张张的百两的银票就这么塞进了功德箱里。
  程如意看得眼睛都绿了,嘀咕了一句。
  “表哥,这相国寺真是太能敛财了,天天这么多银子,足够寺庙里的和尚每天吃香的喝辣的了。”
  “都不知道剩下的银子流哪里去了,堆起来都是金山了。”
  一直淡定自若的容陌听到小未婚妻提起金山,就想到她之前说的话,突然好想笑。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一位容貌美丽,雍容华贵的贵妇出现在众人面前,她身边跟着一位儒雅出尘的中年僧人。
  后头还跟了一群衣着光鲜亮丽的丫鬟婆子。
  “是荣亲王妃和慧远大师!”有人发出一道惊喜的声音。
  容陌和程如意特别淡定,两人都不想在这个时候见荣亲王妃,准备趁着大家将注意力集中在荣亲王妃身上的时候离去。
  谁知道,荣亲王妃却看到了他们,微笑的朝他们走来。
  都在传荣亲王妃特别喜欢程如意,没想到是真的。
  大家看向程如意的眼神满是羡慕嫉妒恨。
  尤其是程青瑶,眼中的惊愕和不敢置信怎么也掩饰不住,没想到程如意的运气这么好。
  “见过王妃娘娘!”
  在大庭广众之下,程如意和容陌不甘不愿的行了礼。
  “不必多礼,你们来求解签文吗?”荣亲王妃笑盈盈的瞅着他们,语气温柔的问道。
  “不是,我们都不信神佛,听说相国寺有热闹看,就过来看热闹了。”程如意特别耿直的回道。
  “哦,对了,还有相国寺的素斋,可惜来迟了,没有机会尝味道,不知道王妃娘娘那里还有没预定多的素斋。”
  程如意补充了一句,说完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荣亲王妃。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容陌嘴角抽了抽:“……”小未婚妻还是那么直接!
  荣亲王妃显然已经对程如意的性格有所了解,她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微笑:“你喜欢吃的话,我让人给你送一份。”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王妃娘娘!”程如意没啥诚意的道谢。
  围观的众人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慧远大师,您可以给这两个孩子看看吗?”荣亲王妃微笑的询问一旁的慧远大师。
  据说这位慧远大师博古通今,能知过去看未来,只为有缘人算命,名气极大,可惜能登门求见的人少之又少。
  围观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再也掩饰不住眼中的羡慕嫉妒,恨不得以身代之。
  特别是程青瑶,下唇紧咬,眼中隐隐有血光闪过。
  容陌眼神一冷,原来在这里等着他们。
  只有程如意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正一头雾水呢,不过对不信佛,不信命的人来说,一切谋划都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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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京城,一场雪后,树枝上屋檐上都落满一层雪,远远瞧去,就跟琼宫玉宇一样。宁远公府内,一个身形苗条的丫鬟匆匆走在路上,踏上台阶时,檐上的雪被太阳一照,化的雪水滴落在丫鬟脖子上,她不由缩了脖子,掀起帘子往里面去。


  “小文姐姐回来了!”丫鬟刚走进屋,屋里的小丫鬟玉儿已经迎上来,另一个小丫鬟红儿已经端了盏茶过来:“姐姐先暖暖手!”
  小文笑着接过茶,往旁边厢房里一瞧,红儿已经道:“小文姐姐,四房里那位爷还在呢,说来,他都守了一日了,也不害臊。”
  “红儿,管住你的舌头,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难道还要我教你?”小雨从里间掀起帘子走出来,轻声呵斥红儿,红儿一吐舌。
  “我去瞧瞧吧,大奶奶这会儿还不会回来呢!”小文把茶杯放下,解了斗篷就往厢房去。
  “来求差事的多了,像他这样的,还真……”红儿嘴里又嘀咕一句,见小玉的眼风扫来,急忙住口。小文听见不过微微一笑,缓步进了厢房。
  厢房内虽点了火盆,里面的炭已经燃的差不多,陈家四房的陈宁正蹲在火盆边,试图用那点快要消失的热气暖和暖和自己,听到脚步声响起,陈宁急忙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来掩饰自己。
  小文已经掀起帘子,眼尖的她瞧见陈宁端起茶杯时候面上闪过的尴尬。厢房内明显比正屋冷多了,小文瞧向那个火盆,没说什么就端着火盆出去。
  陈宁见小文进来又离开,眉不由微微一皱,帘子又被掀起,小文去而复返,手里的火盆已经重新放好了炭。
  里面的火正在烧,屋内也暖和许多。陈宁来这里也不是头一次,差不多算上次次受到冷遇,丫鬟们往往是送杯茶过来就不见人了。更别提想问个什么。陈宁当然晓得自己做为侯府旁支,被侯府当家主母身边服侍的丫鬟看不上,也是平常事。
  因此陈宁也并不气恼,何必和这些只晓得踩低捧高的人计较呢?
  此刻见小文竟送进一个正燃着的火盆,陈宁不由有些惊讶地看向小文。小文已经把放在几上的茶杯摸了一下,触指冰冷。小文的眉头不由微微一皱,端起茶杯把残茶泼掉,拿起茶焐子里的茶壶倒了杯茶。
  陈宁接过热茶,不由往小文面上瞧去,见她十六七岁的样子,生的容长脸,俏丽白净。
  陈宁忙道:“多谢姐姐了,我在这等着婶子,也是晚辈该做的!”
  “大爷这样做虽是对奶奶的孝心,眼瞧着就要过年了,奶奶除了忙着预备过年的事,还要在太太老太太跟前侍奉,大爷您这样日日过来等着,也不是个法儿。倒不如先回家去,等得空和奶奶说一声的好!”
  小文说的话是正理,不过陈宁晓得自从自己父亲没了,母亲又不常往这边来,想要谋个差事,也没有进身之阶,不然陈宁也不会这样在这屋里干坐着惹丫头们的厌。
  因此陈宁只道:“姐姐说的,本是正理,只是……”
  话尚未说完,就被小文打断:“爷信不信我?若能信得过我,那就先家去等信。晚间奶奶回来,我偷空对她说一声。免得日日这样等着,也……”
  小文说着觉得不对,急忙住口。
  陈宁再次抬头往小文望去,小文也抬头看向他,两人四目正好相视,陈宁忙低下头,对小文道:“姐姐说的话,我有什么不信的呢?只是劳烦姐姐了。”
  小文觉得心开始扑通通乱跳,急忙压下心头的乱跳对陈宁道:“不劳烦,我本就是陈家的下人,替主人们传话,是应该的。”
  听到主人们三个字,陈宁唇边有苦涩笑容,接着陈宁就站起身,对小文拱手一礼:“多谢姐姐了!”
  小文急忙还礼:“爷,这使不得。”
  陈宁往外走去,小文给他掀起帘子,陈文一离开屋子,就感到外面寒风刺骨,陈宁的脖子只缩了一下,就重又直起身,回头往厢房瞧了一眼,见帘子已经放下,再瞧不见小文面容。
  寒风虽依旧刺骨,陈宁却觉得现在和方才来时不一样了,不管有没有用,今儿总算能有点盼头了。
  小文回到正屋,小雨迎上:“亏得你说了几句,那人这才走了。不然等到大奶奶回来,又要大奶奶略微应酬,到时大奶奶歇不好,难免又要拿我们开刀。”
  “你方才还说红儿呢,怎么这会儿又这样唠叨了?”小文伸出手指点一下小雨的腮,接着就笑道:“不过替他传句话,奶奶听不听的,就不关我们的事。”
  “你啊,就是好心。”小雨的话让小文笑了:“在这家里,能结个善缘就好了,横竖不过一句话的事。”
  “别人要传这么一句话,那可得是大捧的银子捧着来的,就你,瞎好心。”小雨又抱怨一句,听到窗外有人叫,细细一听就道:“安姐姐回来了,我去接她。”
  不等小雨出去,陈大奶奶身边的心腹通房大丫头心安就被红儿等人簇拥进来,小雨忙上前服侍心安解着斗篷,抖着观音兜上面的雪:“怎么这会儿外头又下雪了?”
  “不过下了点雪珠子。”心安接过小文端过的茶喝了一口就笑着道:“不过还是拿上斗篷去接大奶奶,大奶奶这身子,哪能经得住风?”
  “我去!”红儿已经叫起来,心安叫住她:“回来,你小小人儿,万一路上摔了,弄脏斗篷怎样?小文还是你去罢!”
  小文已经走进里间拿出一领猩猩毡的斗篷,又把兜帽拿上,玉儿给她打着伞,两人一路往陈老夫人上房去。
  雪初起时,陈宁就飞快地往家门跑,饶虽如此,跑进家门时候还是打了好几个喷嚏。陈宁的娘苏氏听到开门声在堂屋里掀起帘子,望着儿子满是忧愁:“下雪了,又冷,你就在那府里多待一会儿,这样跑回来,感了风寒又要请太医抓药。”
  陈宁已经走进堂屋,这屋里的火盆烧的虽没有陈府里正屋烧的那么热,但比厢房里烧的要热不少。
  陈宁自己倒了杯热茶,先抱着茶杯暖了暖手这才对苏氏道:“娘,成日在那里坐着,不也招人厌?家里可还有什么东西,不如拿出来当了,我凑份礼给大婶子送去,也好开口些。”
  苏氏瞧着自己儿子,面上神色恍然,陈宁拍拍苏氏的手:“娘,我晓得,您攒着的那些,也是留着想给我娶媳妇的,不过我定亲的那家,肯不肯让女儿嫁过来,只怕还是个未知。我们现在地无一垄店无一间,里里外外就是这么几间屋子一个小丫头一个做粗活的老妈子。那边也是娇生惯养的,不然我上门去求见,也不会三回里只肯见我一回。”
  苏氏又皱起眉,接着就道:“我这里还有几样首饰,原本是想留给你媳妇做见面礼的,可这些东西,哪里放在你大婶子眼里?儿,要怪只怪你爹去的早,我又是个女人,凡百事情都靠了你舅舅们做主,不然有间脂粉铺子在手上,你也不用这样去求人。”
  听到苏氏提起舅舅们,陈宁只笑了笑,就对苏氏道:“娘,做生意这种事,总有赔有赚,我想着,寻一些新奇又不贵的,好让大婶子开怀一笑,眼瞧着就要过年了,这里面出的差事这么多,也是机会。”
  苏氏母子在屋里商量怎样当了首饰给陈大奶奶送礼讨她欢喜时候,小文已走进陈老夫人的上房。上房里烧了地龙,桌边又点了火盆,一走进去,连厚衣服都穿不住。
  陈老夫人正带着陈大奶奶和两个积年的管家婆子在打马吊。陈大奶奶已经瞧见小文,笑着道:“老太太,我啊,可不能再打了,你瞧,丫鬟们都来接我家去了。”
  陈老夫人正让身边的心腹大丫鬟青英算着输赢帐,听到孙媳妇这样说就把脸故意一沉:“这才输了一大半呢,可不许跑。小文丫头,你过来,给我坐在这,瞧着你大奶奶。”
  小文还没应是,陈大奶奶的眉已经一挑:“小文丫头,我啊,就要瞧瞧你到底孝敬谁?”
  小文晓得这是陈大奶奶故意给陈老夫人逗乐呢,面上故意一苦:“按说呢,我是奶奶您的丫鬟,自然是该孝敬奶奶您,可是奶奶您对老太太的孝心,合府里谁不晓得?要照这个,那我只能孝敬老太太了。”
  小文的话才落,坐在陈大奶奶对面的一个管家婆子已经笑的把手里的牌都丢了一桌子:“小文这丫头,原先还瞧不出来,这会儿跟了大奶奶还不到一年,这口齿伶俐的,我们这些积年的老人家都赶不上。”
  “林婶婶您就别笑话我了,我的口齿哪能赶得上您老人家半分?”小文的话让陈老夫人笑眯了眼,林婆子可是陈老夫人一手调理出来的贴身丫鬟。
  欢笑声中,陈大奶奶站起身和陈老夫人告退,小文服侍她穿好斗篷戴好帽兜,打了伞缓缓地往陈大奶奶院子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热爱丫鬟题材,掩面!

  一走出陈老夫人上房,陈大奶奶就打个哈欠,小文忙伸出胳膊由陈大奶奶靠在上面。陈大奶奶半合着眼,赞许地瞧小文一眼:“方才林妈妈说的对,你啊,原本就出色。”


  小文面上笑的更为谦卑:“全是奶奶调理的好!”
  “你啊,就是这张嘴,巧!”陈大奶奶又打一个哈欠,已经走进院子里,心安带了房里的丫鬟前来迎接。
  小文往后退了一步,任由心安接手扶了陈大奶奶往里面去。
  红儿有些奇怪地看向小文,玉儿推红儿一把,众人簇拥着陈大奶奶进屋。小雨已经帮着心安在那替陈大奶奶解斗篷取帽子,小文又把陈大奶奶怀里的手炉拿过来,往里面添了几块炭,这才重新交给陈大奶奶抱着。
  陈大奶奶喝了一口茶这才问:“大爷还没回来?”
  “大爷只怕被王爷留住,在王府喝酒作诗呢。”心安笑着道,陈大奶奶掩口打个哈欠:“都快过年了,家里事还多的不得了,他倒好,成日什么事都不管,只晓得去喝酒作诗。”
  “大爷得了王爷的青眼,王爷进宫和陛下说起来,简在帝心,这以后不管是寻个差事还是做别的,对这个家都好。”心安晓得陈大奶奶只是故意抱怨,自然会顺着她的心思往下说话。
  陈大奶奶抬眼瞧心安一眼,这才笑道:“傻丫头,我不担心别人,担心的是你。”
  “奶奶又笑话人家。”心安的脸微微一红,语带嗔意。
  她们主仆说话时候,小文小雨已经进里屋把床铺收拾好了,屋里点了安神的香,被子用汤婆子焐的暖暖的。
  两人走出来请陈大奶奶歇息,心安扶陈大奶奶起身。陈大奶奶这才睁眼看向屋里的人:“我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可有什么事?”
  小文就等的这句,笑着道:“也没什么事,只是四房里那位大爷今儿又来了,说是想给奶奶请安。”
  陈大奶奶哦了一声,往小文面上瞧了瞧,见小文面色如常,陈大奶奶这才对心安道:“和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在家时候,这些请安的人来了,你问过有什么事,能办的就办了。”
  心安应是,小文已经道:“安姐姐那会儿奉了奶奶您的示下,去舅老爷家送节礼去了。”陈大奶奶往小文面上瞧了眼,这才对心安笑:“瞧瞧,都是你教出的好人儿,一个个都敢顶嘴。”
  “那也是奶奶您宽宏大量!”心安说着就服侍陈大奶奶歇下,陈大奶奶躺好,小文小雨这才退出屋子。
  小文和小雨才走出陈大奶奶屋子,红儿就迎上嘴里啧啧地道:“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像安姐姐那样,既得到大奶奶的青眼,又能……”
  说着红儿的脸就红了,小雨伸手戳红儿额头一下:“你才多大点孩子,就想这事,再则说了,这事,可不是想想就能成的。”
  红儿口里嘀咕一句:“人家也是记得嬷嬷们说过,做丫鬟的,要努力上进。”一直没说话的小文噗嗤一声笑出来,红儿的脸又红一红,接着就道:“况且,这样也是服侍好大奶奶。”
  小雨还想再说,小文已经轻叹道:“是啊,做下人的,也就是要服侍好主人。”
  小雨听出小文话里似有无尽感慨,想了想终究什么都没说。
  虽说被窝很暖,陈大奶奶却有些睡不着,翻了几个身又坐起,在旁边铺上睡着的心安立即问:“奶奶是想喝茶吗?”
  陈大奶奶叹气:“不想喝茶,想说说话呢。你说,我嫁进这家里也有四五年了,到现在还什么信儿都没。把你给了大爷这么两三年,也还是没有音讯。老太太太太虽说从不说这件事,可我晓得她们也着急。”
  “那奶奶的意思是,想再给大爷寻摸一个?”心安从小服侍陈大奶奶,到现在也十四五年了,算得上死心塌地,这会儿当然要帮着陈大奶奶出主意。
  “再给他寻一个,别的罢了,第一一定要忠心,第二呢,”陈大奶奶在帐中瞧心安一眼:“我啊,怕你心里不好受。”
  虽晓得陈大奶奶瞧不见,心安的脸还是微微一红:“奶奶说什么呢?奶奶若有了哥儿,我高兴还来不及,若是别人有了,想仗着生了哥儿就横行霸道的,那我自然也只认得奶奶,不认得别人。”
  陈大奶奶唇边现出一抹安心的笑:“若人人都似你这样就好了,只是这几个丫头,总要一个心甘情愿。原先我觉得小文不错,只是这丫头,旁的罢了,心太软。”
  “小文这性子,倒像她爹,不然也不会被林家压了一头。”陈大奶奶听了心安这话,噗嗤笑了一声:“睡罢,这事等你大爷回来,再细商量。”
  心安应是,见帐中陈大奶奶又躺下去,这才重新躺下。
  丫鬟们的命运,总是在主人们的一念之间,小文早明白这个道理,替陈宁递那么一句话,不过是为了能让自己心安一些。第二日早早起来,也就像往常一样去服侍陈大奶奶。
  心安记得昨日和陈大奶奶的对话,见了小文就往她面上细细打量,见她说话时候唇边还有个梨涡若隐若现。身量在丫头们中算高的了,腰只有细细一握,算来还正是陈大爷喜欢的那种。
  小文手里拿着梳子正在给陈大奶奶梳头,见心安时时打量自己,手不由重了点,陈大奶奶哎呀了一声,小文这才收回思绪:“奶奶,是我不上心。”
  心安的举动陈大奶奶全在镜子中瞧见了,不由微微一笑:“不碍事,是你安姐姐今儿瞧稀罕呢。”
  “奶奶又打趣我!”心安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屋子里的人全都笑了,也没人就这件事继续纠缠。
  陈大奶奶梳洗罢也就去给陈老夫人等人请安,小文也就带着众丫鬟在那收拾屋子。屋子刚收拾清爽,陈大爷就趔趄着脚步走进来,边走还边打哈欠。
  小文忙带着众丫鬟迎上去,服侍陈大爷换了衣衫,陈大爷茶也不吃就问小文:“你奶奶和你安姐姐呢?”
  “奶奶往上头去了,安姐姐在后面给爷收拾过年要穿的衣衫呢,我去叫来?”陈大爷已经摇头:“不用了,我只是回来的时候,见到件新鲜事,想说给你奶奶和你安姐姐听呢。”
  “爷见到什么新鲜事了?”心安已经走进屋,陈大爷笑着摇手:“我回来时候,遇到后街住着的陈宁了,他手里还抱着些东西,见了我,招呼都没打就往一边藏去,也不晓得是拿了什么东西呢。”
  说着陈大爷站起身:“我还得再去睡会儿,昨儿在王府,差不多闹了一夜,天快亮了才打了个盹。”
  小文听到陈大爷提起陈宁,眉头不由一皱,接着急忙收起思绪,继续让红儿她们收拾着屋子。
  陈宁一大清早就拿了那几样首饰去当,不料遇到陈大爷,忙藏在一边等他走了这才悄悄往当铺去。
  当铺刚下了铺板见陈宁走进,伙计也不迎上来,只在那袖着手。陈宁硬着头皮上前把包袱里的首饰拿出来。
  伙计往首饰上扫了一眼就道:“不过几样霉烂了的首饰,也送了来,瞧这宝石,都碎掉了。”
  上当铺被挑剔是再平常不过,陈宁忍气吞声地问:“这些,当五十两银子。”
  伙计哧地笑了一声:“蛤|蟆吞天,好大的口气,就这些,能当二十两银子,就开了天恩了。还想当五十两?滚滚滚,往别家去,我家可没心收这样看不出色的宝石都碎掉的首饰。”
  陈宁年轻气盛,想要和伙计吵,却也晓得再走一家也是差不多的,只得继续央求道:“家里等着银子用,能多当一些就多当一些。”
  伙计斜眼瞧着陈宁:“谁上这里来不是等着银子用?算了,瞧你还算老实,二十五两吧。”
  磨了半日,总算当得三十两银子,写了当票,把银子送出来。陈宁瞧着这三十两银子,心里一则喜一则忧。喜的是有了银子,忧的是这些银子换回的礼,不晓得陈大奶奶能不能瞧上?
  陈宁抱了银子走出当铺大门,刚走出几步就听到有人吆了一声:“这不是陈家的爷?怎么从这当铺出来了?难道说要顶下这当铺,好娶我妹妹过门?”
  陈宁抬头,见是自己未婚妻子的兄长,吴大爷。陈宁忙给吴大爷拱手:“原来是舅兄,我……”吴大爷斜眼瞧着陈宁,两家定亲时节,陈宁是宁远公府旁支,吴大爷家是前任首辅的族人,家事都算丰衣足食,两家算得上门当户对。
  只是定亲之后,陈宁父亲没了,家里的铺子又经营不善折了本,索性关了张,母子只够日常糊口的。吴家却搭上宫里一位老公公的路子,开始做起这衣料生意来,一年更比一年发起来。吴家就有了悔婚之意,况且宫里那位老公公有个侄儿,从小被带在老公公身边的,和亲儿子差不多。
  吴家也情愿把女儿给这老公公的侄儿做媳妇。 只是碍于悔婚会被人挑理,在这寻个机会呢。此刻吴大爷见陈宁从当铺里走出,自觉机会来了,开口就是挑刺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的更新时间,我尽量争取在中午更新,不过不会晚于晚上七点。

  此刻吴大爷已打断陈宁的话:“别,我妹妹还没过门,这舅兄的名头,我也当不起。说来,你今年已经十七,我妹妹也十六了,算得上男长女大,也该完婚了。等我让媒人去你家,把娶我妹妹要办的事都给列张单子去,全办到了,再叫这声舅兄不迟。”


  陈宁抬眼瞧着吴大爷,吴大爷满面关心的笑容,陈宁分明能瞧出这笑后面的讽刺,迟疑一下方道:“这说的是正经道理,只是……”
  “没什么只是不只是的,这事,我这会儿就叫人回去办。”吴大爷笑的更为开心,陈宁看着吴大爷,口中满是苦涩,却还有那么一点点期盼,也许岳父他们不是这样想的,媒人只是来走个过场,到时这些银子,只怕也够娶媳妇了。
  吴大爷看着陈宁神色变幻,唇边又现出冷笑,穷鬼,该你一世受穷。
  陈宁回到家中,苏氏已经等在那,见儿子抱着银子回来,苏氏的眉皱起:“我不是让你去买些新奇的东西,送去给你婶子?这会儿怎么把这银子又抱回来了?我们家里现在院小房浅,这要有个万一……”
  苏氏的话听的陈宁心里一阵酸痛,眼睛一湿。
  苏氏急忙收口,对陈宁道:“瞧我,穷了也没几年,眼眶也就小了,原先也是手里过过上千银子的人。”
  “娘,我一定会好好赚钱,让您重又过好日子的。”陈宁的话让苏氏又是一笑:“罢了,说这些做什么,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不成家,怎么立业?”
  陈宁想到方才吴大爷说的话,眉又一皱,大门处已经传来问话:“陈嫂子在家吗?”苏氏急忙擦掉眼角的泪:“在,是哪位?”
  一个媒婆模样的人笑吟吟地走进来,苏氏瞧见这媒婆,忙迎上去:“原来是朱嫂子,你可有日子没来了。快,快进屋坐。”
  朱媒婆笑着和苏氏互相行了礼,这才望向陈宁:“这是侄儿吧?都长这么大了,瞧这模样,和陈大哥当日是一样的。说来,那边的亲事还是我婆婆说合的,现在也该完婚了。”
  陈宁上前给朱媒婆作了揖,就进了厢房,耳朵却竖的高高的,想听听朱媒婆和苏氏说些什么。
  苏氏把朱媒婆让进堂屋,又喊小丫头倒了茶,朱媒婆接过茶喝了一口,见苏氏殷切地望着自己。朱媒婆笑吟吟地道:“咱们也是老熟人了,况且我还忙,也就不饶圈子了。今儿来,是吴老爷那边让我过来商量婚期的。”
  苏氏不料朱媒婆竟是来商量婚期的,顿时喜形于色:“真是亲家让你来商量婚期的?”
  朱媒婆把茶杯放下,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贴来:“自然,说起来,吴老爷可是许下了,说要给家里的小姐陪嫁千两,一整套家具什物,还有两个丫头呢,陈嫂子,你可享福了。”
  苏氏听的有些不信,还要再问,朱媒婆已经把那贴往苏氏这边推了推:“不过呢,这娶妻嫁女,这边有嫁妆,你家里也要有聘礼。吴老爷体谅你们,说要办的聘礼就在这贴上写着呢。”
  苏氏不识字,急忙让小丫头去叫陈宁来。陈宁在厢房内离的远,听不到堂屋里面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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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布料被搬到后院时, 赵燕娘毫不客气,赌气般地一口气挑了十来匹料子, 差不多挑走一半的布料, 全是鲜亮的颜色,黄嬷嬷眼中闪过鄙夷, 等她挑完后, 进屋去和赵凤娘禀报。


  赵凤娘根本就没有休息,靠坐在桌子边, 手指摩着白玉青花杯的盖子,淡淡地道,“随她去吧。”
  黄嬷嬷退下,和同行的刘嬷嬷说了此事, 两人心中对赵燕娘生出轻视, 没见过这么眼皮浅的姑娘, 简直是给县主丢人。
  宫女们将东西归置,搬进屋内, 也不用凤娘吩咐,就将房间里的桃色幔帐拆下, 换上带来的粉色软烟纱, 塌上的被褥全部换下,铺上描金绣花的缎面被子, 桌子上的茶具也撤去,摆上成套的白玉青花瓷茶具,窗户上的红色纸花也被撕掉, 然后擦拭干净,挂上坠着琉璃珠子的窗纱。
  只有红漆的家具没法动,宫女们也无法,再如何布置与京中也不能相比,赵凤娘看着,眼神微动。
  另一边的赵燕娘让木香将布料搬回房间后,心中还是老大的不痛快,越想就越来气,也不进房间,一直在探头探脑地关注着凤娘那边的动静,看见宫女们将她辛苦布置的东西都换了,她恨不得冲进去质问,却只能死死地将心思按下,越发的嫉恨赵凤娘。
  那些东西都是家中最好的,她为了讨好凤娘才忍痛割爱,布置都是用了心的,谁知别人却不屑一顾,将她好不容易挂上去的东西都撤下来,随意地丢弃在门外,堆在角落里,很快就换上她们从京城带来的东西,凭良心说,确实比自己布置的要强百倍。
  正是因为如此,她心中才更加的不是滋味。
  那窗纱被风吹得飘起,珠子发出清脆的声音,听得她心中烦躁不已。
  看看凤娘身边的丫头,穿得都比她这个小姐要好,果然以前凤娘从京中捎回家的面料都是不要的,亏得娘以前还一遍一遍地让她念凤娘的好。
  若是娘看到凤娘这般作派,不知又是何感想,她妒火中烧,生着气回到房间里,那套宝石头面正搁在妆台上,抓过来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着,越看越刺目,不过是一套头面,赵凤娘那里还不知有多少名贵的首饰,宝石头面又算得了什么,说不定还有其它外人见不到的稀世珍宝,若当初姑姑带走的人是她,那么现在赵凤娘所享受的一切都是她的。
  尊贵的县主身份,华贵的衣裙,琳琅满目的珍宝首饰,前呼后拥的下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受别人景仰的人也是她,都是她。
  众人拥戴的还是她,她是身份金贵的县主,皇后娘娘都赞不绝口的女子,别说是什么世家公子,就是那胥家的大公子也会对她另眼相看,定然会派人上门求娶,她高高在上地做着贵夫人,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是别人羡慕追捧的对象。
  而赵凤娘,不过就是一个长在小县城中的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满是仰慕地看着她,小心地讨好着自己,她若是心情好了,随意打发几样小首饰,对方还感恩戴德。
  赵燕娘想着那场面,不由得笑出了声。
  木香正整理那些面料,见她的脸刚开始黑得吓人,后面居然笑起来,吓得半句话也不敢讲,抱着面料躲着远远的。
  赵燕娘从癔想中醒过神来,看着自己房间里的桃色粗质纱帐,脸色又黑了,都怪赵凤娘,若不是她,在京城中享福的就是自己。
  她火大地将手中的杯子摔出去,杯子倾刻间散成碎片。
  雉娘自然没有去挑先布料,她和赵凤娘可是异母的姐妹,再说赵凤娘这人,她还没有摸透,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不敢表现得太过亲近。
  倒是赵凤娘派人送来好几匹料子,除了鲜嫩的少女色,还有两匹稳重的深色,显然是给巩姨娘的。
  料子都很软滑,她细细地摩擦着布料,眼睑垂下,胥公子说得没错,赵凤娘行事让人挑不出半点错。
  巩姨娘收了料子,自然要去拜见县主,她穿着素净的衣裙,头上只一根银簪,脂粉末施,却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俏丽,赵凤娘瞧见她就一愣,巩氏不仅貌美,而且十分面嫩,根本就不像生养过孩子的妇人。
  有这样的生母,难怪庶妹能长得那般绝色。
  “巩姨娘不必多礼,这些年,你侍候父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往后家中没有主母,我们姐妹几人毕竟是做女儿的,很多事情都不便去做,以后父亲的衣食还要你多多费心。”
  “谢县主看得起,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地侍候老爷。”
  “好,只要你将父亲侍候好了,赵家不会亏待你的,再说你是三妹妹的生母,该有的体面都不会少。”
  这句话说得巩姨娘心中熨贴不已,频频道谢。
  “县主折煞奴婢了,照顾老爷是奴婢的份内事,谈不上辛苦,其它的奴婢不敢想,只要三小姐日子过得平顺,就心满意足。”
  赵凤娘点点头,让她回去。
  她一走,赵凤娘身后的黄嬷嬷就小声地道,“这位姨娘瞧着有些面熟。”
  “哦?”赵凤娘回头,“我这位姨娘听说是孤女,连我父亲都不清楚她是哪里人氏,不知嬷嬷以前在哪里见过她的。”
  黄嬷嬷摇下头,巩姨娘生得好,若是真的见过,她肯定能记起。
  “奴婢不曾见过,只是觉得她长得像某个人,有些面熟,仔细一起,却又想不起来是像谁。”
  不仅是这位姨娘,刚开始见那位赵家三小姐时,她也隐约觉得有点熟悉,现在想来,是女儿像生母,姓巩的姨娘让她眼熟。
  她仔细回想,想不起京中有哪家姓巩的人,也不认识姓巩的寻常人,认真回想半天,不得其果,索性丢开。
  赵凤娘也没太在意,天下相似之人常有,巩姨娘出身肯定是不高的,要不然也不会为妾,父亲纳妾时还是一介白身,不过是托姑姑的福,家境宽裕,有些余钱罢了。
  巩姨娘回到西屋,神情还有些亢奋,脸上的笑意都遮不住,“雉娘,县主真是谦和,与人说话半点架子都没有,不愧是深得皇后娘娘宠信的女子,这份大气,二小姐望尘莫及。”
  雉娘看着她,没有说话。
  有时候觉得巩姨娘挺精明的,对于后宅阴私都懂,手段上也不输他人,可却还是如此的天真,别人对她好一点,她就会轻易相信别人是真心的。
  也不知道巩姨娘是哪样的人家养出的女子,从未听她提起过自己的出身,不知为何进赵家做妾。
  “这下姨娘可算是放心了,以后有县主在,别人不会太过看轻你,人人都说长姐如母,夫人不在,长姐当家,若她能人前多美言你几句,你将来找人家时就不会太过艰难。”
  “姨娘,万事靠自己,大姐虽好,却不知会在家中呆多久,若她很快就要回京,对我们来说,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巩姨娘一听,兴奋的神情淡了不少,眉宇间又笼上一层郁色。
  “姨娘,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也不用太过忧心。”
  巩姨娘望着她精致的小脸,欲言又止。
  雉娘知她心中所想,肯定又是让自己巴结好凤娘,以后才能常出去做客,多些机会,说不定能结个不错的姻缘。
  她叹口气,突然之间对嫁人有些意兴阑珊,以前她还想平平顺顺地嫁人做正头娘子,可眼下,经过董氏一事,多少有些提不起劲。
  嫁人做正头娘子又如何,古代男子稍微家境好些,三妻四妾太过正常,自己哪有那个肚量和别人共享丈夫。
  一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和那些小妾们斗法,难保自己不会性子扭曲,钻了牛角尖,变成面目可憎的女子。
  那样的生活,又有什么好期待的。
  若嫁给普通的人家,柴米油盐虽然繁琐,只要日子能过下去,也不是不可以,但以她的长相,在陋室中太过突兀,也不是什么好事,恐怕还会惹祸上身,累及他人。
  她想了想,哪样都不如意,看着巩姨娘满是期盼的脸,点了点头,“姨娘,我会与大姐处好的。”
  和赵凤娘打好关系,应该百利而无一害,赵凤娘是县主,在寻常人的眼中,那是天大的存在,她是县主的庶妹,凭着这个名头,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巩姨娘欣慰地点头,不知又想到什么,羞红了脸。
  雉娘看她一副少女含情的模样,想到现在父亲身边只有姨娘一位女人,脑中灵光一现,“娘,是不是大姐和你还说过什么?”
  “大小姐说,以后老爷那里,要让我照顾衣食。”巩姨娘的神色有些忸怩,但到底还是对女儿说出实情。
  果然如此,她心绪复杂,赵凤娘这人,还真让人看不透。
  巩娘姨与她略说几句,便去灶下看前院的饭菜有没有备好,王婆子满脸的堆笑,讨好地和巩姨娘攀交情,吓得巩姨娘有些受宠若惊,端着饭菜就走。
  王婆子在身后鄙夷一笑,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赵县令在三堂书房处,手里拿着一本书,却半天也没有翻动一页,他本就是不爱读书的性子,纵是看不进去,也逼着自己硬着头皮去看。
  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视线中出现巩姨娘惹人怜爱的身影,他放下书,“你怎么在这?”
  巩姨娘有些许的羞色,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这样的事情,她是头一回做,以前董氏把持内宅,根本就不让她和老爷亲近,老爷想歇在西屋,都要被人半夜闹醒。
  现在她得了县主的准话,也不怕有人说三道四,再加上董氏已死,正是和老爷相处的好时机,想着想着脸上略有红晕,羞怯又动人,赵县令盯着她的手,再顺着手看着她的脸,她的脸白嫩如少女,他看着看着似入迷一般。
  当年,他在街上碰到孤苦无依的巩氏主仆二人,巩氏长得貌美,怯生生地躲在兰婆子的后面,周围有几个不三不四的闲汉在说着下流的话,有人竟还想去拉巩氏。
  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女子,他心跳得很快,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竟不知不觉鼓起勇气,将闲汉们赶走,闲汉们知道赵家姑娘在京中,主子是王妃,不敢惹事。
  巩氏主仆向他道谢,他开口询问,得知巩氏父母双亡,投亲无路,又举目无靠,不知如何是好,他看着娇弱的女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巩氏是真的走投无路,默认当妾的事实,跟着他回赵家,那时候因为妹妹常常捎银子回家,家里的情况宽裕,已从芦花村搬到石头镇。
  一晃眼,十几年过去,雉娘都已十七岁,巩氏还如姑娘一般娇美,身段也未变,再美丽的女子,天天看着,也不觉得稀罕,董氏盯得紧,巩氏又常躲在西屋,他忙着公务,想来已有许久没有和巩氏独处。
  赵县令想着,再看巩氏动人的模样,目光灼灼,巩姨娘被他这样注视着,浑身的不自在,替赵县令布好碗筷,静立在一边,等赵县令吃完,又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赵县令叫住她,“可会研墨?”
  巩姨娘一愣,低下头,声音细如蚊虫,“会的,老爷。”
  “那好,过来替我研墨。”
  她伸出素白的手,执起墨条,在砚台中倒入一点清水,慢慢地打着转研磨起来,她的动作说不上熟练,却绝对没少做过的样子。
  赵县令很满意,书中说的才子佳人,红袖添香,大抵如此。
  文人雅客的事情,他懂得不多,想着或许那些文人才子们,也不见得会有如巩氏这样美貌的女子相陪,心里有些得意。
  他将毛笔浸满墨汁,在洁白的宣纸上写字,巩姨娘看着他的字迹,神色怅然,记忆中也有一双男人的手,手指修长,执笔的样子像画一般的好看,写出来的字飘逸又苍劲。
  眼前的字迹算不上好看,带着刻意的勾锋藏尾,许是临摹字帖久了,中规中矩,虽不灵动,也能入目。
  巩姨娘一言不发地侍候着他的笔墨,慢慢地收起自己的心思,那些事情与她而言,不过是浮生一梦,又何必再去想起,两人待在书房中,一呆就是两三个时辰,等傍晚时,赵县令自然与她一同回西屋,共用饭食后,就歇在西屋。
  西屋的房子本来就有些旧,隔音也不是很好,雉娘听着隐约传来的嘤嘤声,用被子蒙住头。
  声音慢慢听不到,她却久久不能入睡,董氏一死,父亲后院之中仅有巩姨娘一人,可难保哪天父亲不会续弦,也不知那时候嫁进来的填房是怎样的人。
  东屋那边的赵燕娘也在翻来翻去地睡不着,一边气父亲薄情寡义,母亲才去世没多久,就和西屋的老贱人厮混,一边又想起白日里见到的那些个好东西,恨不得全都变成自己的。
  越想越心头如火燎,一直折腾到深夜才睡去。

  早起时, 赵燕娘头疼欲裂,看着自己房间的布置, 再回想凤娘从京中带来的东西, 心情越发的糟糕,坐在妆台前, 看着自己眼下两块大大的青影, 差点没打碎镜子,她让木香在自己脸上比平时多敷衍了一层粉, 死白死白的。


  偏她自己还一无所觉,描眉涂唇的,镜子里慢慢显现出一位诡异的女子。
  木香几次想开口提醒,想着云香的遭遇, 咬着唇, 将嘴边的话咽下去, 二小姐为人心寒,她再忠心, 也不会换来什么,说不定下次二小姐又招祸, 被推出去顶替的人就是自己。
  董氏虽死, 曲婆子仍在,她本是董氏的婆子, 如今不知要投靠谁,总不可能去灶下打杂,于是思来想去, 只能是巴上二小姐。
  她殷勤地守在门口,见燕娘主仆出来,眼前一亮,大声夸赞,“二小姐,你今日看起来可真精神。”
  燕娘得意地一笑,“行了,你的意思本小姐明白,反正云香不在,我这身边正好缺人,按理说我是嫡出小姐,身边得有两个丫头,你就替上云香吧。”
  曲婆子连连表忠心,就差没有赌注发誓。
  木香低着头,跟在燕娘的后面,曲婆子将她往边上一挤,自己顶了丫头的位置。
  主仆三人才将将出屋子,就见董家的老婆子被人引到后院,手里抱着一对牌位,她脸色一沉,黑面冷对,这董家人怎么还有脸来?
  董老婆子扭着身子,将手中的灵牌露出来,“孙媳妇啊,你怎么见了自家姐妹,连个招呼都不打。”
  赵燕娘粗眉一皱,一个牌位打什么招呼,她不自觉地瞄下四周,总觉得这话听得让人发寒。
  转念又想到云香可是自己寻短见,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也就这老婆子心坏,故意吓人,再说哪是什么姐妹,谁和一个奴才做姐妹?
  “你又跟到我家里来胡说八道什么,云香不过是个奴才,哪里配和本小姐称姐道妹。”
  “二小姐,你这话说得,老婆子可就不同意了,将云香认作义女的话,可是县主亲口说的,大家伙儿听得真真的,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奴才,我们董家可不依。”
  赵燕娘狠狠瞪一眼她,正要说些什么,赵县令从西屋出来,怒喝道,“燕娘,你的礼数都学到哪里去了?云香是你的义姐,这事为父亲口允诺的,绝无反悔。”
  一个奴才哪里配当什么义姐,赵燕娘恨恨地看着董老婆子,云香本来比赵家姐妹要年长一岁,但总不能让凤娘也称她为义姐,这好说不好听。
  赵县令和儿子几番商量,将云香排在凤娘后面,也就成了燕娘和雉娘的义姐。
  听到赵县令亲口承认,董老婆子腰杆挺得笔直,“二小姐,哦,不,老婆子唤错了,三小姐,今日你二姐回门,你做妹妹的,就没有什么表示?”
  赵燕娘眼里都在冒火,回门?谁家姑娘成亲第二天就回门,还敢要东西,简直不要脸。
  赵县令心下不快,董家人做事可真不地道,捧着牌位上门,究竟还想干什么?
  董老婆子急吼吼是上门,就是怕过几天,赵家人翻脸不认人,那她的算盘可就要落空,也不管什么礼数,一大早就带着牌位上门,非要将这门姻亲给坐实不可。
  她环顾一下,没有看到凤娘,嘴歪了一下,“我们县主娘娘怎么不出来,妹妹回门这样的大事,哪个做长姐的不露面?”
  赵凤娘屋子的门打开,黄嬷嬷走出来,“董家老夫人,我们县主连赶几天的路,身子略有不适,若有怠慢之处,望老夫人见谅。”
  说完,将董老婆子引到以前董氏住的堂屋,董老婆子将孙子和云香的牌位摆在桌子上,看得人心里发毛。
  昨日她现宝似地将四百两银票往儿子媳妇面前一晃,然后宝贝般地收起来,连半两银子都没有分出去,气得李氏差点破口大骂。
  李氏和董老婆子说,有人出二百两银子买她们娶燕娘,其实话未说全,她藏了私心,那人出的银子是五百两,她瞒报三百两,想着二百两的数目,对婆母来说也是非常诱人的。
  谁知道节骨眼上,凤娘回来了,三言两语就将婆母给哄住,拉回丫头的尸身,还写下婚书,她气得发晕,婆母得了四百两银子,连半个铜子都没有分给他们。
  董庆山是壮年枉死,本就要趁夜埋葬,夜里,董家就叫了几个人,将庆山和云香合葬在一起。
  墓碑上写的都是董氏夫妇之墓,生卒年月,姓名等,都有铭文。
  董老婆子才不看儿媳妇的脸色,她有银子,还怕没人孝顺不成?
  想着凤娘的许诺,生怕赵家人出尔反尔,一大早就上门,也不管是不是晦气,她大摇大摆地坐在上座,斜着眼看赵家人。
  赵县令心里头窝火,但凤娘一言即出,断无改口的可能,只董家人太过恶心人,若有可能,真想到死不再相见。
  董老婆子才不看他的脸色,一个劲地催着要见凤娘。
  他袖子一拂,就去了前衙,后宅是妇人的事情,他一个男人不好掺和。
  一刻钟后,凤娘迤逦而来,董老婆子看着她头上的首饰,眼前一亮,怪不得这外孙女出手就是几百两银子,敢情是真不差钱,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好东西,她活了这般岁数,都没有见过如此好的首饰。
  “凤娘啊,你可算出来了,不是外祖母爱说闲话,你们家这些下人们礼数不行,外祖母都坐在这里半天,也没有人上口茶水,更别提什么点心小食。”
  “老夫人,家中下人少,多有不周,望您见谅。”
  “我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一大早起来,连口水都没有喝,眼下饿得头晕眼花,差点就看不清楚路,走错地方。”
  凤娘看一眼黄嬷嬷,黄嬷嬷立马让宫女端来茶水还有点心。
  点心是从京城带来的,渡古县里根本就没有,精致小巧,香气扑鼻,董老婆子伸手就抓,将口中塞得满满的,噎得直翻白眼。
  凤娘倒一杯茶水,递到她的手中,她仰头灌下,将点心冲下去,才缓过气来,直拍胸口,然后又伸手去抓点心。
  不一会儿,盘子就空了,她吃得点心屑子乱飞,嘴里都还没有咽下去,就说起话来,“这点心真不错,我可从来没有吃过如此好吃的东西,凤娘,你那里还有没有?”
  点心屑子随着她说话的动作,飞得到处都是,凤娘垂着眸,又命人再端上一盘。
  董老婆子见她爽快,眼珠子乱转,扯扯自己身上的麻衣,“凤娘,你看看外祖母,这辈子就没穿过好衣服。”
  说完,不停地往凤娘身上瞄,凤娘心领神会,“老夫人,等下我让下人给您备上两匹好料子,您可以裁几身新衣。”
  “那好,还是凤娘心善,那个燕娘,哎,以前真是白疼她,现在连嫡亲的外祖母都不认,简直是个白眼狼。”
  凤娘笑得略带尴尬,“燕娘性子直,老夫人莫与她一般计较,云香的事情,父亲已经同意,您放心,这门姻亲,赵家一定会认的。”
  董老婆子一把将桌上的牌位拉过来,“那敢情好,你妹妹和妹夫在泉下有知,也该含笑瞑目。”
  凤娘身子往后稍微挪一下,“老夫人,凤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提?”
  “老夫人,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董家表哥英年早逝,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但董家舅舅身体还行,为何不趁此时机,再纳上一房妾室,也好为董家开枝散叶,凤娘不忍董家无后,也愿意略尽绵薄之力,这妾室一事,就由我们赵家来安排,您看可好?”
  董老婆子一拍大腿,那敢情好,最近她想得有些左,都忘记这茬,儿媳妇不能生,但儿子可以纳妾啊,还是凤娘有见识,到底是长在京中的,见识就是不一样,操心着替董家留后,还不用自己花钱,这样的好事,哪有不同意的。
  凤娘笑得谦和,让黄嬷嬷下去安排,黄嬷嬷的动作很快,立马找上当地最有名的牙婆子,买了两个年轻的女子,长相端正,关键是看着好生养。
  人一被带回来,董老婆子心里乐开了花,不停地打量着两位姑娘的腰臀,越看越满意,当下就要将人带走,凤娘也不拦着。
  董老婆子带着两位女子归家,街坊邻居看着都会心一笑,李氏还在生着闷气,给丈夫上眼药,让董大壮将老婆子的银子抠出来,一错眼,便瞧见婆母领着两个年轻的女子进门,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她黑着脸,也不去迎接董老婆子,董老婆子满心眼里都是生孙子,也懒得和她计较,拉着两位女子和儿子见了礼。
  董大壮先是怔一下,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向李氏。
  董老婆子冷笑一下,“儿媳妇,我们董家不能断香火,你不能生养,我就做主替大壮纳两个妾室,以后生下儿子,你也还是嫡母,这做大妇的,就得大度,你说是不是?”
  李氏紧抿着唇,艰难地点头。
  两位女子虽然长得不太漂亮,但胜在年轻,模样周正,身段起落有致,董大壮的眼睛不停地往她们身上瞄,气得李氏差点将她们赶出去。
  董老婆子从儿子的眼神里就看出来,他应该是很满意的,她有些怪自己,这些年怎么就没有开窍,家里的日子也过得不错,若早就给儿子纳妾,那眼下院子里就有好几个孙子跑来跑去。
  好在现在也不迟,她频频地看着外面,今日的日头怎么还未下山,竟是如此的漫长。
  两位女子向李氏敬了茶,就算礼成。
  幕色将将降临,董老婆子就催着儿子和妾室们进屋,董大壮自然不会推拒,李氏还得带着笑张罗。
  当天夜里,董大壮就和两位女子圆了房。
  李氏身为正室,再有不满,也不能让董家真的断子绝孙,只将心头的怒火都发泄在董老婆子身上。
  婆媳俩天天斗着法,李氏笼住两个妾室,妾室们也知道,想要在董家生存下去,以后还得靠李氏,自然是向着李氏的,气得董老婆子要将她们发卖,但董大壮正是新鲜的时候,闻言那可不依。
  儿子媳妇一心,董老婆子毕竟年纪大了,没有几个回和,就被弄得筋疲力尽,躺在塌上哼哼叽叽,再也没有心思找赵家的不痛快。
  赵家这才算是平静下来,赵县令天天宿在西院,连衣服等东西都搬了过来,巩娘娘精心地侍候着,操心着他的饮食,两人有时候出双入对,巩姨娘羞眉顺眼,赵县令春风满面。
  他们郎情妾意,看在别人的眼中却是怎么也不舒服,赵燕娘恨得咬牙切齿,雉娘也看得心里不是滋味。
  巩姨娘这些日子,就像是偷来的。
  雉娘发现姨娘是识字的,偶尔无人时露出的风情,让她都看得入迷,这样的女子,不应该是生活在小门小户之中,应该是被人娇养在深宅大院。
  她不露痕迹地套着乌朵的话,才知道本尊也是识字的,可怜她厚着脸皮去找便宜父亲借书,翻开书一看,简直是晴天霹雳,上面的字猛一看她一个也不认识。
  静下心来细看,连蒙带猜,勉强能识得几个,不由得深受打击。
  赵县令看着小女儿无精打采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他不太清楚小女儿识多少字,只知道巩氏平日里有教她,她也从未在人前显露过才学,想来也不怎么出色,不知为何又想起看书识字的事来,可能是巩氏要求的吧。
  他的眼里有笑意,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读书识字又有才学的女子,相处起来别有一番风情,就好比巩氏,红袖添香,温香暖玉,又岂是董氏那等粗鄙女子所比。
  想到董氏,心情又低沉起来。
  雉娘没有心思关注其它人,拿着书就离开书房。
  一迈出门,就见文师爷朝这边走来,她打个招呼,文师爷瞧见她手中的书,儒雅的脸带着笑意,“三小姐来找大人借书?”
  雉娘点下头,略有些心虚。
  “大人这里的书都太过枯燥无味,想来不适合三小姐这样的姑娘看,下官那里还有些游记异志,不知三小姐可感兴趣?”
  那敢情好,本来就不识得几个字,还要看这样枯燥无味的书,更是头疼,若换成杂书就要好不少,至少没有那么无趣。
  “那就谢过师爷,游记异志皆可。”
  文师爷睿智的眼中带着隐隐的笑意,“好,我稍晚些送过来。”
  雉娘又向他道谢,迈着步子往院子里走。
  她身姿轻盈,弯腰间更显柔美,文师爷朝她再颔首,走进书房。
  傍晚时分,赵县令回西屋时,带着四五本书,交给雉娘,雉娘让他代为感谢文师爷,抱着书就回了房。
  游记看起来就简单一些,猜字也好猜,她艰涩地看完一两页,觉得头晕脑胀,又不敢问别人,就怕露陷。
  她旁敲侧击地询问乌朵,乌朵从桌子底下的小匣子里翻出原主以前的习字帖,她不动声色地接过,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临摹字帖。
  文师爷送来的几本书,也天天翻看,好在连看了几天,摸出一些门道,也能明白大概的意思。
  边看边写,慢慢也初有成效,字帖中夹着原主以前的字稿,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有灵气的姑娘,写得字只能算是工整,她练了几天,就已赶上。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赵家突然接到蔡知府家小姐的帖子,邀请县主去府城做客。
  凤娘将帖子放在一边,淡淡地对黄嬷嬷开口,“上次走得匆忙,错过蔡家宴席,此次定要赴约,你去通知二小姐和三小姐,一同前去。”
  黄嬷嬷派人通知二人,赵燕娘喜不自胜,将裁好的新衣翻出来,往身上比划,又宝石头面翻出来,戴在身在,站在妆镜前,左顾右看,很是满意。
  雉娘倒是平常心,巩姨娘却欢喜得差点落泪,最近这段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过舒服,家中没有主母,她和老爷天天歇在一起,蜜里调油一般。
  县主又心善,还是长姐,以后有她带着雉娘,雉娘肯定嫁得不会太差,她所求的不多,只要男方家境尚可,雉娘嫁过去当正头娘子就行。
  府城比起渡古县,自然要繁华数倍,能见的人也多,说不定有些家境不错的人家看中雉娘,聘为正妻,那就再好不过。
  她心中期盼着,将衣拒里新做的衣裙收拾好,千叮万嘱要雉娘那天好好装扮一下,雉娘拗不过她,只能点头同意。

  自赵凤娘回来的第二天, 赵守和便回了阆山书院,顺便将京中的家书给段表弟带去, 段鸿渐听说凤娘归家, 本就要来看凤娘,很快又听闻姐妹几人要去府城, 正好与赵守和一起回赵家, 特意来为姐妹几人送行,府城离渡古县有一天一夜的路程, 若顺着通都运河而下,运何直通无阻,比马车要快上一倍。


  几番考量,凤娘决定走水路, 也好见识一下运河两岸的风光。
  出发当日, 赵县令和儿子外甥亲自将姐妹几人送上船, 段鸿渐看雉娘的眼神带着一丝阴郁,有些想不通为何在雉表妹的心中, 自己竟是那么的不堪,雉娘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径直上了船。
  赵燕娘凑近和段鸿渐打招呼, 段鸿渐爱理不理的,她觉得失面子, 暗骂他一顿,以为自己真的是香饽饽,比起那胥家大公子, 连捧脚都不配。
  她哼了一声,昂着头走上船,段鸿渐的目光更加的郁卒。
  船被凤娘给包下,只有她们姐妹几人,还有各自的丫头婆子。
  雉娘身边只有乌朵一人,倒没有太多的事情。
  凤娘排场最足,两位嬷嬷和两位宫女随行侍候,燕娘则带上木香和曲婆子,护送凤娘回来的京中侍卫早已离京,此次出行,赵县令雇了几个壮丁,壮丁们住在底舱,轻易不会上甲板来。
  挥手向送行的人告别,船起锚开航,运河上船只往来,络绎不绝,出了渡古地界,两岸的风景慢慢映入眼帘,此时已快入秋,颇为凉爽,站在甲板上,微风徐徐,惬意又舒服。
  沿河古朴的建筑,带着历史的沧桑,隐约可见河边浣洗衣服的妇人,三两地调笑着,嗓门哄亮,迎面驶来的船只擦身而过,也能见到一些妇人稚童,这个时代不如想像中的封闭,对于女子也相对开明。
  雉娘思忖着,若真有一天,她脱离赵家,能生存下去的可能性有多大,想来若不是长成这般模样,过着平淡的生活,只要肯吃苦,应该不会太难。
  姐妹三人都在甲板上,凤娘的宫女们早就摆好点心,沏好茶水,姐妹三人坐在一起,河面上,慢慢地划来一只小船。
  小船上坐着一位农家装扮的姑娘,熟练地划着船浆。
  燕娘露出不屑的神情,“这女子也真是有伤风化,独身在外,还招摇过市。”
  赵凤娘看她一眼,淡淡地道,“燕娘休要胡说,我朝对女子本就没有那么严苛,再说这位姑娘出现在此处,也是为了生计,她应是渔家女,自小就长在运河上,靠贩卖些小食给过往的船只,赚取家用,通都运河上,有很多这样的姑娘。”
  那姑娘许是看见她们船上都是女子,慢慢地将船划过来,被日头晒得泛红透黑的脸上,带着爽朗,侧边垂着一条粗粗的大辫子。
  “几位小姐,可要尝些小食,我家的糟鱼笋干丝儿和咸卤豆子都是极好的。”
  她的面前,放着几只大坛子,想来就是装着糟鱼笋干丝儿和咸卤豆子,这几样小食都是水乡一带的特产,水乡鱼多,天气炎热时,鲜鱼不易保存,糟起来可以吃很久,笋干丝儿和咸卤豆子都是煮好晒干的,透着一股咸香,越嚼越有滋味,是寻常百姓最爱的佐茶小食,在运河两岸的茶楼里,都有得卖。
  赵凤娘命黄嬷嬷每样都买了一些,渔女收好银钱连声道谢,将小船划开,去问另一艘船只上的客人,雉娘远远地听着,似乎还有男人调戏的声音,那渔女也是见惯场面的,不软不硬地避开。
  她叹口气,自己还是太天真,这渔女姿色平常,都能惹来他人的调笑,若是换成她,哪里能应付这些不堪的玩笑。
  独自生活,怕是不易,以目前看来,赵家还是她的避风港,虽然这港弯漏风又飘摇,却可以暂时躲避风雨。
  买回来的糟鱼还未蒸过,暂不能食用,先放在一边,黄嬷嬷将笋干丝儿和咸卤豆子盛在瓷碟中,端上来,
  都是些普通的小食,看起来黑黑褐褐又干巴巴的,燕娘有些嫌弃,没有动筷,凤娘分别尝了一尝,就放下筷子,倒是雉娘,吃得多些。
  “三妹妹就爱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赵燕娘出口讥讽,雉娘抬头看她一眼,轻声回道,“二姐姐,何谓上得了台面,食物岂有贫贱之分,都是长在泥中或是生在水里,哪样是能上台面,又有哪样是上不了台面,雉娘不知,还望二姐赐教。”
  赵凤娘似惊讶地望向她,然后语气平淡地对赵燕娘道,“雉娘说得对,食材的贵贱在于它端上谁的膳台,本身哪有什么区分,燕娘以后莫要在人前说出如此让人非议之语。”
  雉娘倒是有些意外,赵凤娘居然帮她不帮赵燕娘,也不知是何用意,赵燕娘气白了脸,雉娘才不管她,自顾地夹起一筷子笋干丝儿,放入口中。
  赵凤娘的眼神暗了一下,看向雉娘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雉娘抬起头,对她腼腆一笑。
  赵燕娘生气凤娘偏袒庶妹,正欲离开,不经意抬头,突然变了脸色。
  旁边一艘大船慢慢超过她们,船头立着两位年轻的公子,一青一白,青衣公子修长飘逸,面色冷清,白衣公子温和儒雅,满眼带笑。
  雉娘一眼就认出,青衣公子正是胥公子。
  赵燕娘激动地站起来,差点踢倒凳子,她失声地叫出来,“胥大公子。”
  大船上的两位公子转过头来,看到她们,赵燕娘已经跑到船边,“小女赵燕娘见过大公子。”
  赵凤娘瞧到燕娘的动作,眉头皱了一下,也起身,开口打招乎,“大公子,二公子,别来无恙。”
  胥良川和胥良岳朝她恭手行礼,凤娘是县主,自然要行敬礼。
  雉娘也站起来,用袖子掩着鼻口处,将未嚼烂的食物咽下去,她刚好在赵凤娘的身后,向两人行礼。
  胥良川的眼睛定在她的身上好一会儿,又不经意地瞄着甲板上的小桌子,看着她的举动,嘴角弯了一下。
  赵燕娘一直贪婪地看着胥良川,见他一直盯着凤娘的方向看,心中不快。
  “不知二位公子去往哪里?”赵凤娘开口问道。
  “我们兄弟二人去府城,去参加一位世交的寿宴。”
  胥良川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胥良岳知道兄长不爱和这些小姐们打交道,接过话头问赵凤娘,“敢问县主又是去往何处?”
  赵凤娘温婉一笑,盈然而立,“蔡知府家的小姐下帖子,邀我去做客,应她之约,今日带着我的二位妹妹去知府家中赴会。”
  胥良岳抚掌笑道,“那敢情好,正好顺路,我们兄弟二人和县主同路。”
  赵燕娘这才注意到他,心中暗思,听刚才凤娘的意思,白衣的公子是大公子的弟弟,那也是胥家的公子,难怪长得也如此的好看。
  大公子长得好,气质出众,二公子风度翩翩,也很出色。
  她真是幸运,能同时遇见胥家的二位公子。
  胥家兄弟俩被她露骨的目光看着,有些发毛,胥良川冷冷地回了船舱,胥良岳也很不快,与赵凤娘告辞后才进入般舱。
  赵燕娘很失望,这两位公子怎么就不能多呆一会儿,说不定再相处一下,大公子就会发现她的好,她可不是赵凤娘,就会装腔作势,也不是雉娘,就一张脸能看。
  她可是长着一张大妇脸,注定就是世家主母的料,这是以前娘常说的,当正室就应该不卖弄姿色,料理好夫君的日常事务,帮他打量好内院。
  真是可惜,才这么一会就离开,要是再多看一会该多好,她满脸的失望不甘,转念一想,水路还长着,说不定大公子还会来甲板上,到时候就会注意到她,必得看出她的好处,她的脸发起烧来,只是脂粉抹得太厚,也看不出来。
  赵凤娘看下桌子,浅浅的两碟子小食,还剩有大半,她让黄嬷嬷端下去,由着下人们分食,然后回了船舱。
  雉娘本想在甲板上多透下风,可赵燕娘的赶人的意思太过明显,她低着头,也离开甲板。
  甲板上,只剩赵燕娘一人,倚在栏杆旁,搔首弄姿,变换着姿势。
  大船内,胥良岳推开窗子,见赵燕娘还在朝他们张望,无奈地摇下头,“这赵家的二小姐,真是没法说,哪有这样不知羞的女子,明目张胆地看男人,听说赵家那位去世的夫人为人极为阴毒,能养出这样的女儿也不足为奇。”
  胥良川眸色冰冷,赵燕娘岂止不知羞,根本就不顾礼义廉耻,连蓄养面首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又有什么奇怪的。
  “此女不堪,岳弟莫要与之亲近,若她纠缠,定要远着些。”
  胥良岳潇洒地打开折扇,温雅一笑,“兄长多虑,那等女子,小弟怎么会去接近,依小弟看,她的眼睛都恨不得黏在兄长身上,怕是意在兄长。”
  胥良川想到那粘腻腻的恶心目光,神色冰冷,赵燕娘究竟是不是真的皇后亲女,还有待证实,前世发生的过的事情,他不想再来第二遍。
  赵凤娘来到渡古,算时间,没过多久,太子应该也会追来。
  他是太子的伴读,但年纪并不相仿,他要大上七岁,当初陛下为太子选伴读时,看中的是胥家的声望,所以太子虽与他有些情义,却远不及和另一位同岁的伴读那么亲近。
  太子渐长后,他就离开东宫,算起来,也有几年未曾一起好好说过话。
  皇后娘娘,太子,还有赵氏姐妹。
  他的心里将这些人默念一遍,如何才能破前世的困局,关键就在赵氏姐妹的身世上面。
  猛然间脑海中闪过一张娇艳的小脸,想着那小姑娘掩面偷吃的模样,他的嘴角勾了一下,眼色慢慢转暖。
  船舱外面,又响起渔女的叫卖声,胥良川让人买了两份,自己留下一份,另一份送到隔壁船上,等做完这些,他才回过神来,愣愣地坐着没动。
  胥良岳有些拿不准兄长的意思,兄长怎么会送吃食给姑娘,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再说兄长这人可真不解风情,给姑娘们送东西,怎么能送如此粗鄙之物。
  胥良川收到堂弟揶揄的眼神,掩饰般地端起杯子,品着茶水,“不过是随意之举,并无其它的用意。”
  胥良岳将这个字音拉得长长的,眼看着兄长就要黑脸,才正色起来,坐得直直的。
  赵燕娘满心欢喜地看着大船慢慢靠过来,一位随从递过来一只小篮子,说是胥公子送来的东西,木香将东西接过来,她开心地打开,见是笋干丝儿和咸卤豆子,脸就沉下来。
  送东西的随从正是许敢,他心知大公子肯定是送给赵家三小姐的,碍于别人眼光,只说是送给赵家姑娘的,这位二小姐可真有意思,还瞧不上大公子送的东西。
  许敢的目光不善,赵燕娘挤出一个笑,“帮我谢过你们大公子,就说我很喜欢。”
  许敢嗯了一声,黑面黑脸地缩回身子,示意浆手将船划开,与赵家的船隔开距离。
  赵燕娘还巴巴地张望着,那大公子派下人送东西过来,怎么都不露个面,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甲板上等着?
  还是他们读书人都清高,虽然心里想,却假装正经地端着架子。
  她又等了一会,还是不见有人出来,这才提着篮子回到舱内,赵凤娘得知是胥家公子送的,说了一句有心。
  黄嬷嬷正要伸手去接篮子,赵燕娘不给,紧紧地护在怀中,“刚才我腹中不太舒服,大姐买的东西我都没有尝过,着实有些可惜,不如就将胥公子送的留给我,正好让我也尝个鲜。”
  赵凤娘不置可否,随她去,黄嬷嬷变了脸。
  二小姐这番做派,可真够不知羞的,但县主没有发话,她再也不满,也只能是干看着。
  赵燕娘才不管她们,提着篮子就回了自己的舱房,欢喜地让木香将小食盛在盘子里,一边吃着,一边心里美。
  突然不知想到什么,差点咬到舌头,胥大公子这东西究竟是送给谁的,不会是凤娘吧?
  大公子和凤娘在京中早就认识,两人不知道有没有…
  她的眼神阴狠起来,泄愤般地嚼着笋干丝。
  中午用饭时,那糟鱼被蒸好端上桌,赵凤娘吃了几口,雉娘很喜欢,却也只是吃了几口就没有再动,倒是燕娘,不知和谁赌气一般,生生地吃完一条,吃完后就站在甲板上消食,一消就是半天。
  还特意换上另一套衣裙,重新描了眉眼,那含春的模样,连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黄嬷嬷露出鄙视的表情,默不作声地侍候在赵凤娘的身边,赵凤娘冷眼看着赵燕娘,却并未出声阻止。
  雉娘不想和燕娘碰面,就一直呆在船舱中,没有再出去。
  赵家的船在前面行着,胥家的船错后一些,不紧不慢地跟着,一直到府城,两位公子也没有再露出,赵燕娘满心期盼落空,吹了一下午的江风,脸上湿黏黏的,发髻也歪到一边,回屋对着镜子一瞧,妆也花了,气得她将桌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发狠地踩了几脚,心中只余对赵凤娘的嫉恨。
  下船时,雉娘心有所感地回头,就见胥大公子站在船头,面朝着她,江风徐徐,吹起他宽大的衣袖,清如水的面容,依旧带着让人难以看懂的深沉。
  她遥遥地点头,跟在赵燕娘的后面,赵凤娘走在最前头,码头上,蔡知府派来接人的马车早已停靠等候,前面的马车上下来一位少女,约十五六的样子,正是蔡知府的嫡长女蔡知奕。
  赵燕娘在知府家做过客,与蔡家姐妹相熟,她冲到跟前,欢喜地道,“蔡大小姐,劳你亲自来接。”
  蔡知奕朝她点头含笑,和赵凤娘行礼,“见过县主,谢谢县主赏脸。”
  赵凤娘含笑,与她相互寒喧起来,将赵燕娘冷落在一边。
  赵燕娘心中不忿,雉娘悄悄错后一步,但她容色出众,蔡大小姐已注意到她,笑着问赵凤娘,“不知这位是?”
  “是我的三妹妹,此次我们姐妹几人来到府城,叨扰你们了。”
  “欢迎都来不及,哪里谈得上麻烦,刚才知奕就瞧着这姑娘貌比寻常,原来是县主的妹妹,怪不得如此让人过目难忘。”
  赵燕娘鼻子里哼一声,“我这三妹妹,一直养在自己姨娘身边,除了一张脸能看,其它的可都不行。”
  赵凤娘利眼扫她一下,回过头对蔡知奕道,“麻烦你亲自来接,凤来深感荣幸。”
  蔡知奕刚才有些愣神,前次赵燕娘来府城时,也是她们俩姐妹做陪,那时候,赵燕娘就没有少说自己庶妹的坏话,还怂恿她们如何对付庶出的姐妹。
  蔡知府也是有庶出子女的,蔡家姐妹受母亲的教诲,觉得庶出的姐妹兄弟都像是小猫小狗,好好养着就行,倒从未想过要如何苛待。
  她见凤来县主错开话题,立马接上话,“县主真是太客气,本来母亲也要来亲自迎接的,但府上为明日的宴会之事做准备,她抽不开身,望县主见谅。”
  “蔡夫人太过多礼。”
  蔡知奕要将赵凤娘请进前面的马车,赵凤娘温婉地拒绝,“蔡小姐莫要客气,我与妹妹们同乘一辆即可。”
  几番推拒,蔡知奕被赵凤娘说服,“县主真是贤淑,你们姐妹情深,让知奕羡慕。”
  赵燕娘闻言,神情不屑。
  蔡知奕将姐妹三人请上后面的马车,车夫机灵,等人做稳,就缓缓行驶起来。
  赵家人一离开,胥家人才开始下船。

  日头已经偏西, 又大又红,洒在河上的余晖, 泛起金光, 一片潋滟,胥良川背着手, 任风着着自己的衣袍, 背后是红日远山,孤寂又清远。


  他目送着蔡家的马车走远, 再静立半晌,然后抬脚下船。
  后面跟着的胥良岳也疑惑地看着蔡家的马车,暗自猜着难道兄长中意之人是凤来县主?
  可听说凤来县主和太子走得很近,太子身为储君, 身份权势都让人望尘莫及, 那兄长要如何做才能赢得佳人芳心, 难不成与太子相争。
  他摇摇头,打开折扇, 装模作样地叹下气。
  胥良川冷冷地扫他一眼,“收起你的心思, 凤来县主与为兄无半点关系。”
  胥良岳惊讶地张大嘴, 兄长莫不是有读心术,怎么能猜中他心中的想法, 还急着撇清,若不是凤来县主,又是谁, 总不会是那丑陋又做作的赵家二小姐吧。
  他一阵恶寒,浑身抖了一抖,抛开心思,急忙跟上去。
  “兄长,若不中意县主,那又是谁?”
  胥良川淡淡地睨他一眼,“没有谁,你若再乱说,我让许雳送你回书院。”
  “不要啊,兄长。”
  他胆战心惊般地看一眼跟在后面的黑脸汉子,连忙闭了嘴。
  姐妹仨坐在马车上,赵凤娘冷着脸,“燕娘,你今日言语有些不妥,雉娘如何,那是我们赵家的事情,你万不该在外人面前提及,在外人眼中,我们姐妹三人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赵燕娘不以为然,什么姐妹,她可是嫡出,哪是一个庶出的死丫头能比的。
  “蔡家姐妹也不是外人,上回我来府城时,她们已与我成为知交好友,再说我也没有说错,雉娘除了一张脸以外,再无其它的优点。”
  雉娘都要气笑了,赵燕娘老拿着她的长相说事情,不就是因为自己本身长得丑吗?就因为自己丑,所以一直要拿着别人的长相说事,恨不得踩在泥里。
  “大姐,你莫要怪二姐姐,她说得没错,除了这身皮囊,雉娘女红琴棋书画都不精通,而二姐姐则不同,抛开长相不说,其它的都很出挑。”
  她的话语很轻柔,带着怯意,可话里的意思却让人听着不太舒服,赵燕娘朝赵凤娘露出一个你看我说得没错的眼神。
  赵凤娘深看雉娘一眼,慢条斯理道,“你能这样想很不错,燕娘莫要心中不平,你在人前嘲笑雉娘,别人就会在背后说你不悌姐妹,无论是嫡出庶出,都是父亲的血脉,我们姓赵,纵使不能亲密无间,也要做到和睦相处。”
  她的神色很冷,燕娘这样的作派,只会让别人嘲笑赵家所有的姑娘,而不是雉娘一人。
  真不知道娘这些年是怎么教燕娘的,养成这样的性子,在京外还好,渡古县中父亲官职最大,燕娘再如何举止无礼,也没有人会计较,但京中就不同,世家女子最看重的就是品行,一个品行不好的女子,长得再美貌也没用,何况燕娘长得也不出色。
  听姑姑透露过,想将父亲弄到京中,若真有那一天,燕娘这样可就不妥。
  “燕娘,不管你以前是怎么想的,从今往后,你要记住,雉娘是你的妹妹,在家里闹些小别扭没有关系,但一定要有分寸,在外面,我们姐妹之间要相互维护,你明白吗?”
  赵燕娘不甘愿地嗯了一声。
  赵凤娘看一眼自始自终都低头的雉娘,叹了一口气,这位庶妹,不知是真的无心口直,还是扮猪吃老虎,可能也是个有小心思的,毕竟是姨娘所出,纵是有些心思,也透着一股小家子气。
  她放轻声音,“雉娘,你二姐姐性子直,你莫要往心里去,将来我们姐妹几人要结成一心,相互扶持。”
  雉娘感激地抬头,细若蚊蝇般地称是。
  马车到了蔡府,蔡夫人和二小姐蔡知蕊都在门口候着,赵家姐妹下车,蔡夫人立马上前,“县主一路劳累,能赏光应约,让我们蔡府满府荣光。”
  “蔡夫人客气,蔡家盛情,凤来不敢辜负。”
  赵凤娘笑意嫣然,将二位妹妹介绍给蔡家人,蔡家母女看见雉娘的长相,眼神都闪了一下。
  众人进门,蔡知奕将几人引到后院的阁楼,此处早已收腾出来,以便赵家姐妹小住几日。
  房间收拾得雅致芳香,桌上还摆放着新采摘下来的花儿,赵凤娘很满意,她被安排在最好的房间里,蔡家人以为赵家只有姐妹二人,故而只备有两间房,故而让燕娘和雉娘共处一室。
  燕娘老大的不高兴,不过才被赵凤娘教育过,心中有气显在脸上,却没有发作出来,她指着室内的小塌对雉娘道,“我习惯一人睡,你晚上就睡那里吧。”
  那小塌比一般的床还上宽,上面铺着的被褥看起来也不错,雉娘不想在小事上计较,闻言点了点头。
  燕娘见她乖巧,对她气消了一些,满心里都怨恨起凤娘,上回她来蔡家里,住的是最好的那间房,这次来蔡府,不仅蔡家人所有的眼光都在凤娘身上,连其它的都让她靠一边,她越想心里越不舒服,要是当初被接到京中的是她,那么所有的一切荣耀都是她的。
  雉娘不理会燕娘心中所想,和乌朵二人将东西搬进来,主仆二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暂时小休一会。
  蔡家人备好接风的宴席,姐妹几人收拾好,便被人请到花厅,蔡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做陪,赵凤娘姐妹三人坐在另一边。
  蔡家两姐妹长得都像蔡夫人,颇有几分姿色,大小姐稳重,二小姐活泼,一静一动,和赵凤娘聊得不亦乐乎。
  蔡夫人有几分风趣,说笑间,气氛更加缓和。
  她带着笑意对赵燕娘道,“一段时间不见赵二小姐,比以前看起来要清瘦一些。”
  “最近家里事多,母亲不在,我在操持后宅,所以瘦了一些。”
  赵燕娘这话说得蔡夫人脸色一变,赵县令家的那位夫人的事迹都传到府城,人人都道董氏死有余辜,她本来对于再次邀请县主的事情有些犹豫,思量了好几日,迟迟没有行动。
  最后还是夫君问起,道县主归家已有好几日,为何一直没有下帖子相请,她才将自己的担忧说出,夫君略微深思,直接道县主背后靠边的是皇后娘娘,又是长在京中的,虽是董氏所出,却无什么大关系,让她放心结交。
  她一直刻意不去提起赵家的事情,谁知赵家二小姐主动提及,前次二小姐来家中做客,为人就让人很不喜,若不是看在县主的份上,这样的人她们还真不想再结交。
  说起来也是,就董氏那样的为人,能教出什么好女儿,她转头看向赵凤娘,赵凤娘依旧带着笑意,“我二妹妹这话说得不假,我才从京中来,家里的事情都有些不太清楚,都是二妹妹安排的,真是难为她了。”
  “二小姐能干,以后必是理家的好手。”
  赵燕娘眼有得色,头昂得老高,坐在一边的蔡知蕊嘴角撇了一下,赵燕娘前次在家中做客,做派举止都十分讨厌,眼皮子又浅,看到自己的首饰都想借戴,临走时还被她磨去一对宝石耳铛,要不是看在县主的份上,谁会邀请她一个县令之女来做客。
  蔡夫人带着笑意对凤娘道,“前次二小姐曾来府中做客,与小女们很是要好,再是妥当不过的人,行事举止都没得挑,颇有大家风范,若不是我家儿子早已娶妻,说不得要厚着脸皮提上一提。”
  蔡知蕊的嘴巴翘得老高,大哥才看不上这么个丑女,母亲净说瞎话。
  赵燕娘的脸上的得意之色更甚,赵凤娘脸上始终带着笑,乌朵在后面替雉娘布菜,雉娘小口地吃着。
  蔡夫人说得是客气话,也就赵燕娘听不出来,还在心中感慨可惜蔡家公子成亲早,要不然也是个选择。
  “蔡夫人谬赞,蔡公子人品出众,没能成为您的儿媳,是我二妹妹的遗憾。”说完赵凤娘将自己碟中的一块鸡肉夹到她的碗中,“三妹妹想必是饿得不轻,中午吃得少,船上的饭菜不合胃口,眼下莫要辜负蔡夫人的盛情,多吃些。”
  蔡夫人闻音知意,忙道不是,“看我,一心想着和县主说话,都忘记你们一路辛苦,必是腹中略空,来,尝尝这些临洲的菜,也不知合不合县主的口味。”
  “蔡夫人客气,菜色都是极好的。”
  赵凤娘说着,她身后的黄嬷嬷有眼色地布菜,其它的丫头们也都布起菜来,一时间,只见筷子动,不闻说话声,连咀嚼声都没有。
  雉娘心下暗叹,幸好她在家中有意地模仿巩姨娘,若和前世一般吃饭随意,怕是要闹笑话。
  赵燕娘忿忿地剐着雉娘,就知道吃,害得蔡夫人都没有再接着夸奖自己,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活该没人喜欢。
  她的眼神不加掩饰,赵凤娘警告地看一下她,她这才移开目光,蔡夫人似没有看到一般,不时地介绍菜色。
  一顿饭毕,众人去园子里边逛边消食,赵燕娘拉着蔡知蕊的手,亲热地说着话,蔡夫人和蔡知奕一左一右地伴着赵凤娘,只有雉娘一人落在后面。
  她看得分明,那蔡家的二小姐几次想挣脱燕娘的手,却被燕娘抓得死死的,心不甘情不愿地走着。
  心中好笑,这些官夫人们真会睁眼说瞎话,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让人真假难辨,什么赵燕娘举止没得挑,不过是看在赵凤娘的面子上,做人情罢了,就赵燕娘那德行,哪会讨人喜欢。
  蔡府比起渡古的县衙后院,不知道要大上多少倍,园子里还有假山池塘,池塘中还有锦鲤在欢快地不时冒着水泡。
  赵燕娘来过一回,已不再感到吃惊,凤娘自小出入宫中,蔡府在她眼中不过是一般而已。
  蔡夫人不经意地回头看一下,见雉娘脸色平平,似乎并不稀奇的样子,心中暗道怪哉,一个小小县令家的庶女,居然有这样的定力,真是少见。
  眼见日暮天凉,蔡家人体贴地让她们去休息,姐妹三人回到阁楼,各自歇下不提。
  翌日一早,蔡家就热闹起来,夫人们陆续地来到,还有一些未出阁的姑娘,为了这次宴会,蔡夫人可是准备许久,城中的官家夫人们也早就等着这一天,谁都想和凤来县主攀上交情。
  蔡府的下人们将马车引到外面的侧边,然后领着她们进入园子,园子的早就被装饰过,焕然一新。
  临洲城的夫人们以蔡夫人马首是瞻,蔡夫人又讨好着赵凤娘,赵凤娘被众人拥簇着,如星绕月。
  她身着粉色的流仙百花裙,妆容淡雅,梳着高高的飘云髻,上面簪着宝石珠花,髻子微微地向后弯着,如幕的长发散开,像流水一般。行走间,裙摆似金光闪现,层叠如波,整个人飘逸如仙。
  众夫人赞叹着,这才是皇家的作派,不愧是县主,一行一动间,全是高不可攀的气势,恰当好处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赵燕娘被排挤在外面,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更是妒火中烧。
  为了这次宴会,蔡家可是下了血本,请来声名远播的今朝喜戏班子,今朝喜的台柱子柳老板也会登台,戏台子早已搭好,众人落座,赵凤娘和蔡夫人坐在最前最中,其次是身份高些的夫人和蔡家的两位小姐,边上是燕娘和雉娘,后面才是其它的夫人和女儿们。
  座位之间的小桌上,早就摆好花茶点心还有果盘,点心精致,香气盈鼻,夫人们相互地谈笑着,却无人顾得上吃一两块。
  台上的大幕慢慢地拉开,甩着水袖的花旦袅袅飘飘地上台,点翠头面青乌发,画着极其艳丽的妆,眼睛水盈盈的,一回首,一抛眉,一甩袖子,万般风情。
  婉转的唱腔绕在周围,看众夫人陶醉的神色,就知花旦唱功了得。
  雉娘听不懂戏曲,但不防碍她欣赏美人,台上的旦角身段柔媚,眼睛里全是戏,就那么轻轻地一抛眼,让人神魂颠倒。
  夫人们沉醉其中,渐渐无人再说话,蔡家的二位小姐都看得专注,尤其是二小姐,跟着那花旦的唱腔,嘴巴也在一张一合。
  一曲毕,其它的角色接连登场,余音不绝,众人已经入迷,蔡夫人认真地听着,赵凤娘也含笑认真地看着台上。
  “柳老板果真名不虚传。”夫人们小声地议论着。
  等一出戏进尾声,管乐停止,戏子们纷纷转入幕后,大幕拉上。
  夫人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议论起几才的精彩桥段,满口地夸着柳老板的功力,雉娘不知哪位是柳老板,心下猜测。
  不一会儿,一位仍旧未卸妆的戏子走出来,白色的直裰,前胸平坦,正是刚才让人惊艳的花旦。
  他躬着身朝夫人们行礼,口中说着吉祥话儿,蔡夫人欢喜地让人打赏,赵凤娘也让人备上赏银。
  听到别人的议论,雉娘方知这位就是柳老板,能被称为老板的,必然都是戏曲的大家。
  柳老板再三道谢,才转回戏台,临走时眼波勾转,雉娘打了一个寒战。
  大幕重开后,又换上另一队人马,赵燕娘有些坐立不安,偷偷地起身,雉娘心不在台上,小心地留心着周围,见那蔡家的二小姐也悄悄地离开。
  好大一会儿,第二出戏都快要落幕,赵燕娘才回来,脸上神神秘秘的,带着嘲弄的笑,不时地瞄着蔡家的二小姐的位置。
  雉娘心下纳闷,转头一看,蔡家的二小姐也已归位,脸色红红的,眼神迷离,嘴角噙着笑。
  台上在演绎着悲欢离合,台下人也如痴如狂,动情之处,用帕子拭泪。
  看完戏,蔡夫人引着众人回到厅中,府中的下人们早已布置好,大家依次落座,蔡夫人一拍手,丫环们就端上烹好的佳肴。
  先是冷盘,后是热菜,菜色精致,无论品相还是色泽,都让人食指大动。
  赵凤娘自然又是被人众星拱月般坐在正中间,燕娘和雉娘被安排在另一侧桌,席间众人谈笑风生,都是围绕京中的事情,女人们在一起,免不了要谈论一些大家都感兴趣的事情,比如衣饰面料,美容膏子,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起,赵凤娘轻声慢语,一一道来。
  京中繁华,流行的料子花样都未传到临洲,赵凤娘对于这些,如数家珍,往往廖廖几句,就能形容出华美的东西。
  夫人们带着讨好,认真地听着,姑娘们眼中透着神往,熠熠生辉,恨不得插翅飞到京中,全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赵凤娘,感叹着对方的好命和福气。
  雉娘依旧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认真是听着赵凤娘的话,侧面了解着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慢慢地,她感觉到已经有好几位夫人用打量的眼神看向这边,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赵燕娘插不上嘴,凤娘说的那些,她闻所未闻,有心也想显摆几句,几次张口,都无人搭理,越发的气闷。
  蔡家的二位小姐和别人一样,都听得入神,都没有注意到她。
  等赵凤娘说得差不多,蔡夫人也带头说起临洲的一些事情,临洲与京中自是无法相比,每每说到差距之处,众夫人又是感慨。
  “京中热闹,哪里是咱们小小的临洲能比的。”
  “是啊,咱们临洲,一年都难得有几回盛会,此次若不是县主驾临,哪有机会让我们聚在一起。”
  赵凤娘随意问道,“临洲城中,最近可是有什么威望的老者要举过寿诞?
  “县主问得不错,明日是方大儒的六十大寿。”蔡夫人回道。
  赵凤娘点头,带着仰慕的神色,“原来是方大儒,凤来一直久仰大名,倒是赶巧,明日正好去拜访。”
  方家是书香世家,虽比不上胥家那么名扬四海,但也是几百年的大世家,和北方的文家齐名,两家都低调又有底蕴,从前朝到现在,如长青树一般屹立不倒,方家人不爱官场,隐于市井,方大儒年少成名,风姿卓绝,只不过他和先辈们一样,视科举如无物,寄情于山水,反倒深受读书人的景仰。
  雉娘心下一动,赵凤娘必是想起胥家人上府城做客,才有此一问,能和胥家是故交的,必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不愧是常出入宫中的人,这般心细,常人难及。

  她们这一桌坐的都是姑娘, 都是各家的嫡出姑娘,姑娘们交头接耳, 大家都是相熟的, 赵燕娘和蔡知蕊坐在一起,也有说话的对象, 只有雉娘, 一个人也不认识,也没有人搭理她, 除了埋头吃东西,再也找不到其它的事情做。


  她是庶出,蔡夫人是看在凤娘的面子上,将她排在这一桌, 听说知府家里也是有庶女的, 不过都没有出现。
  嫡出的姑娘们不会主动找她说话, 看她的目光带着敌意,一个庶女, 还长成祸水般的模样,也难怪嫡女们不喜。
  蔡知蕊可能是心情极好, 与赵燕娘说起话来, 脸上都透着兴奋。
  赵家的三姐妹都没有定人家,在座的夫人们家中有子的, 都有些小小意动,仔细一思量,又似被冷水淋头, 灭了心思。
  县主身份高贵,以她们的家世,再是嫡子也高攀不上,赵二小姐身份倒是相配,只不过长得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虽说娶妻娶贤,可也不能委屈自家的儿子,赵三小姐,美则美矣,却是小妾所出,看起来娇怯怯的,不堪为大妇。
  要是替家中庶子说亲,赵三小姐倒是可以考虑,做为嫡母,为庶子结这门亲,又心不甘,赵三小姐虽然好拿捏,但她有个高贵的嫡姐,轻易不能苛待。
  细观县主的做派,是个护短的,要不然也不会带着庶出的妹妹出门做客,以后的事情也难说,就怕千方百计取个庶女进门,反而成为庶子的助力,将自己亲生的儿子比下去,想想都不划算。
  雉娘不知这些夫人心里已经将她想了个遍,她从未存着让别人相中的心思,男女之情,对于她来说,从未想过,前世今生,所求不过是安稳的生活。
  赵燕娘更是一无所知,她一面和蔡知蕊说着话,一面频频地望向主桌,见赵凤娘淡然温和的样子,众人都满口的恭维,顿时觉得眼前的佳肴都失了味道。
  临洲靠水,菜色是河鲜居多,雉娘留心着他人的举动,乌朵不声不响地替她布着菜,主仆俩被人忽略,倒也自在。
  宴会结束,夫人们携女各自散去,蔡夫人一一送别,此次宴会很成功,她觉得很有面子,满脸红光。
  赵凤娘是客,宴会结束后便回到阁楼,将燕娘和雉娘召到一起,说明日要去方大儒家贺寿,让她们做些准备,莫要失礼人前。
  赵燕娘这才反应过来,心中高兴,“胥家大公子不是说要去参加故交的寿宴,可是指的这家?”
  赵凤娘闻言,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眼皮盖住眸光,“嗯,兴许是吧,方大儒可是当世大家,你们明日不求出采,但求无过,行事稳重些,切莫招惹事非。”
  这些话,赵燕娘都没有听进去,她心心念念地想着明日就可以见到大公子,心里美得冒泡,脑子只想着明日要穿什么,戴什么才能吸引大公子的眼睛。
  等燕娘和凤娘离开,赵凤娘神色淡下来,带着漠然,黄嬷嬷见机道,“县主,是否要提点一下二小姐?”
  “不用,随她去吧,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让她碰个钉子,她就会知难而退,免得以后惹出更大的麻烦。”
  她的声音冷冷的,胥家的声望和胥大公子的人才,怎么可能看得上燕娘,若是她从中阻挠,以燕娘的性子,不会领她的情,必然会怀恨在心,这个恶人,她不想做。
  就燕娘这性子,长在远离京城的地方还好,一旦父亲进京为官,全家势必要搬到京中,京中贵人多如牛毛,随便都能碰上世家子弟,以燕娘愚蠢的个性,万一冲撞哪位贵女,必然带来麻烦。
  说是嫡女,还不如姨娘养的雉娘省心,雉娘虽懦弱,却不轻易招惹事非,也不爱多说话,少说多看,多舌必失,这样的道理燕娘不明白,可她年纪已有十七,性子已生成,再纠正的可能性不大,若放任下去,就怕到时候拖累自己。
  索性让她吃些苦头,在男女之事上栽个跟头,碰下钉子,或许能让她醒悟过来,不再这么蠢。
  母亲一死了之,丢下一堆烂摊子,不仅有个坏名声,还留下燕娘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
  赵凤娘离家时,尚是婴儿,对董氏没有半点印象,谈不上母女情深,如今董氏背负那样的恶名死去,她也没有什么其它的情绪,只觉得头疼,不由地伸手按抚额头,黄嬷嬷立马接手,替她捏起来。
  片刻过后,头疼有所舒缓。
  “明日你盯着点二小姐,我怕她在方大儒的寿宴上失礼。”
  黄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老人,赵燕娘的那点心思又怎么能瞒得过她,她心中讥笑赵燕娘不自量力,竟然敢肖想胥家大公子,同时又有些自得,自家的县主身份上配大公子倒是够的,只不过县主有更好的人选。
  京中谁人不知太子殿下最为看重县主,县主又深得皇后娘娘的宠爱,说不定以后会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妃。
  她以后身为太子妃身边的嬷嬷,将来太子登基,自己的主子被封后位,那么她就会重回宫中,成为中宫之主跟前的第一红人,风光无限。
  对于县主交待的事情,她定然办得妥妥的,明日她必定要一眼不错地盯着二小姐,以免她举止太过轻浮,招来闲话。
  赵燕娘不知道凤娘的打算,还在做着明日要怎么样引起胥大公子注意的美梦,她将随身带来的衣物都试了个遍,还是不满意,每件衣服放在渡古县都算是上乘的,可和凤娘的衣服一比,都黯然失色。
  她眼珠子转了一转,起身朝凤娘的房间走去,黄嬷嬷见又是她,脸上精彩万分。
  赵燕娘才不理她,径直坐到凤娘的身边,“大姐,咱们姐妹一体,燕娘不想给你丢人,可是我带来的几套衣服都上不了台面,不如大姐你随便匀一身给我。”
  黄嬷嬷黑了脸,这位二小姐,真是不知所谓,县主的衣服,哪是她一介平常女子能穿的。
  赵凤娘用眼神看一下嬷嬷,缓缓地道,“我的衣服,很多不太适合你,倒是有两身,或许你能穿。”
  黄嬷嬷会意,将两身没有绣金边的衣服拿出来,赵燕娘一看,嘟起嘴巴,老大的不高兴,这两套衣服看起来普通,简单地绣着小花,根本就不华丽,哪能让人眼前一亮。
  她满脸的不高兴,黄嬷嬷还不乐意,县主的这两身衣服,别看绣花简单,料子可不寻常,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鲛丝织绡锦,一般的官家小姐终生都未见过。
  “大姐,这衣服太过素净,与我不太相配,你不是还有很多华丽的衣裙,是不是舍不得,所以才不拿出来,光拿这样的衣服出来打发我。”
  “燕娘,在你的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真让人心寒,别看我的衣服多,也就这两身能匀出来,其它的都不合规矩,你没有品阶,不能穿出去,否则会惹来是非。”
  “不借就不借,说什么身份,我是你嫡亲的妹妹,你少用县主的身份压我。”赵燕娘脸色青白相交,气得拍拍屁股就走人。
  品阶二字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里,若姑姑带走的人是自己,那品阶不就是自己的,哪有赵凤娘什么事,赵凤娘得了便宜还卖乖,借一身衣服都舍不得。
  赵凤娘也冷了脸,燕娘真是太不知礼数,她可是有食邑和封号的县主,正五品,所穿戴的衣物哪是燕娘可是用的。
  她盯着那两套衣服出了神,眼皮子直跳,燕娘这性子,迟早要出事。
  赵燕娘气呼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雉娘主仆二人都在,她眼珠子转了一转,“三妹妹,明日去赴会,你打算穿哪身衣服?”
  “随便哪身都可以。”
  雉娘随意地答着,她就那几身衣服,穿哪身都可以,再说不过是去参加寿宴,没有必要花枝招展。
  赵燕娘更加来气,这死丫头仗着一张脸,口气倒是大,她是随便穿都能勾得男人神魂颠倒,天生就是个做妾的料,以色侍人,等男人们新鲜劲过去,人老色衰,看她还怎么张狂。
  “这怎么能随便穿,你没有听说,方大儒可是极有威望的人,你可不能给我们赵家丢脸。”
  赵燕娘越发的来劲,“说起来,我们都是姐妹,但我们的衣服和大姐比起来,就像天上地下,同为姐妹,差距甚远,我见大姐的衣服都是极好的,要不你去找大姐借一身,保证你明天艳惊四座,说不定还能入其它人的眼,为你招来好姻缘。”
  雉娘暗自好笑,这是怂恿自己去找凤娘借衣服,怕是她自己在凤娘那里碰了钉子,才起的心思吧。
  要说赵燕娘这人,她真没有放在眼里,这算计一眼就能识破,怕就怕蔫坏的人,不声不响地就阴你一把。
  “大姐是县主,穿戴岂是常人能比,雉娘穿自己的衣服就好,多谢二姐提点,要不二姐自己去借,明日独冠群芳,岂不更美。”
  赵燕娘狠狠瞪她一眼,“不必了,女子端庄即可,打扮得太过轻浮,会招人诟病。”
  雉娘意味深长地笑一下,没有再接她的话,吩咐乌朵将明日要穿的衣服翻出来。
  赵燕娘在屋里走来走去,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黑的,不一会儿,又掀帘出去,等回来时,手中捧着一套艳丽的衣裙。
  她对着镜子比划着,满脸的兴奋,然后去屏风后面换上,走出来问雉娘,“你看,这身衣服配不配我。”
  衣服的料子很好,颜色艳丽,绣花也十分的精致,缠缠绕绕的,只不过穿在她的身上有些紧,腰身那处勒得紧紧的,一看就有些不合身,也不知她是找谁借的。
  赵燕娘身形似董氏多,骨架子粗,再如何瘦都比别人看起来要壮实,若是借赵凤娘的衣服,十有八成也是不合身的。
  雉娘点点头,“二姐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算你会说话。”赵燕娘喜滋滋地在镜子前左看右看,很是满意,蔡知蕊很识相,她一开口就借到衣服,若不然,她就抖出对方的丑事。
  她的心情极好,这鲜亮的颜色特别衬肤色,想着明日里能见到大公子,心头一热,不知大公子会不会露出惊艳的眼神。
  雉娘低头失笑,赵燕娘这大张旗鼓的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将赵凤娘压下去,这对双生的姐妹不仅长得不像,心也不齐,赵燕娘明显处处想和赵凤娘相比,赵凤娘对嫡亲的妹妹也不怎么亲热。
  赵燕娘一会儿戴上宝石头面,一会儿换上金头面,然后又是描眉画眼,不停地问雉娘,雉娘敷衍地答着,折腾到很晚,赵燕娘确定明日的穿戴,才欢喜地睡去。
  雉娘和乌朵对视一眼,无奈地铺床睡觉。
  等到次日清晨,赵氏姐妹与蔡家人一同去参加方大儒的寿宴,蔡家人看起来十分重视,母女三人都穿得庄重而不失华丽。
  见到赵燕娘的穿着,蔡夫人用眼神询问二女儿,蔡知蕊心情有些不好,说是自己主动借给燕娘的,蔡夫人将信将疑。
  这次赵家姐妹三人分开,凤娘独乘一辆马车,燕娘和雉娘同乘另一辆。
  方家的老宅在城南,古树苍老,屋子质朴,从外面看只觉得里面庭院深深,幽静隔世。
  下人们将一行人引进院子,本来宾客们并不多,受邀的只有几位世交,像蔡夫人这样的官夫人,不过是顺着面子情,才相请的,但不知为何来了许多临洲的官眷。
  站在门外迎客的是方大儒的长媳和次媳,方大夫人也是出身书香门第,为人却不像家中的男人那般清高,颇有些八面玲珑,除了蔡夫人,临洲城其它有些来头的夫人,也都在应邀之列,不过这些事情都瞒着方大儒。
  她热情地接待着蔡夫人一行,对蔡家两个女儿赞不绝口,蔡夫人打住她,急忙替凤娘引见,得知凤来县主来参加寿宴,方大夫人又惊又喜,拉着凤娘,行完礼后好一顿大夸。
  凤娘微笑着,目光真诚,方大夫人更是拉着她的手不话,连蔡夫人都被扔在一旁,蔡夫人不怎么介意,赵燕娘却气歪了嘴。
  方大夫人留下二夫人,亲自将她们领进去,去拜见做寿的方大儒。
  方大儒坐在中间,儒雅清俊,身着白色广袖长袍,发束高髻,未戴冠,只用布巾包着,面清如水,看起来最多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位花甲老人。
  他的脸色不是太好看,甚至眉头都有些皱起来,本来只想简单庆祝,哪知长媳下了这么多帖子,来了这么多人,闹哄哄的,一点都不清静。
  坐在他身边的应该是方老夫人,一脸的富相,圆脸慈目,透着平和,却显老相,与方大儒不像夫妻,看起来相差十来岁。
  方家的小辈都齐聚一堂,长房和二房的孙辈们都来贺寿,方老夫人看着儿孙们,眼神慈爱。
  方家大房育有两子一女,二房一子一女,都是嫡出,方家虽然没有像胥家那样有明确的祖训,规定后辈四十无子才能纳妾,但自先辈以来,儿孙们严己律身,鲜有人纳妾,庶出子女更是少之又少。
  就是冲着这一点,多少世家女子想嫁进清贵人家,图的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方家的三个孙子和胥良川兄弟俩站在一处,还有另外一位男子,是北方文家的长孙文齐贤。
  方大夫人一进堂厅就介绍赵凤娘,赵凤娘将备好的贺礼送上,一幅古人的字画,还是一位传世的名家,方大儒点下头,示意下人将东西收好,然后站起来和她见礼。
  接下来蔡夫人见礼,也送上贺礼。
  赵燕娘一进门就眼珠子乱转,找寻到胥大公子的身影后,就定着不动,胥良川目不斜视,胥良岳露出嫌弃的眼神。
  雉娘在后面低着头,静静地站在她们的后边。
  赵凤娘和方氏夫妇相互见完礼后,随意介绍一下自己的两位妹妹,雉娘微抬起头,看到了方大儒,她吃惊于对方的年轻,完全不像想象中的老者。
  她学着别人的样子,和方大儒行礼,口里说着中规中矩的祝福话。
  方大儒瞧清她的面容,心神一震,站起身来,“你是谁?”
  赵凤娘一愣,回道,“方先生,这是我的妹妹,行三。”
  方大儒的语气冰冷,赵县令家的那位毒妇传得人尽皆知,听说姓董,他的眼眯起来,“赵家的三小姐,嫡出还是庶出?走上前来。”
  雉娘有些纳闷,依言向前走一步,“回先生的话,小女是赵家的庶出姑娘。”
  方大儒清冷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狠狠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方老夫人,方老夫人慈目布满阴霾,死死地盯着她,带着冷漠。
  这一变故,让在场的众人回不过神来,堂厅中众人的眼神都看向雉娘,带着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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