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想去创业,但是不知道应该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歌词

说道,大家应该最先想到,在几乎倒闭的时候卷着钱跑了,跑到了美国,然后在国内成为了一位老赖,无法乘坐飞机、高铁等交通工具,如今被限制在了美国,就当大家以为他拿着钱在享受人生事,网上又传出了他的消息,他又开始造车了!还是车,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当初他造手机把乐视玩倒闭,现在又跑来嚷嚷着要造车,就等待着一位有钱人去投资了

钱还没还,就要造车,对此有很多人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以造车的借口,想要再坑一笔钱,好把债还了?就在大家以为没人会上当的时候,我国却突然出现了一大佬,伸手援助了他,这位大佬就是许家印,他在成为首富之后投资了贾跃亭,并帮他还完了外债,这下贾跃亭肯定乐开了花

许家印是一位非常有头脑的商人,他旗下主要营收来源于恒大房产,但是他却投资买下了国足,这个做法让很多人都感到疑惑,后来国足在许家印的投资下,获得了很多罕见的成就,引来很多的关注,恒大也因此瞬间提高了知名度,这一次也让恒大赚得盆满钵满

单从许家印以前做出的那些成果来看,他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这次他之所以投资贾跃亭是因为他看见了汽车领域的利益,再加上贾跃亭也要一颗造车梦,于是他就投资贾跃亭,这样一来自己当了老板,可以拿到利益,而贾跃亭也完成了他自己的造车梦

不过面对许家印投资贾跃亭,另一个也同时拥有造车梦的董明珠说出了实情:贾跃亭重利,许家印也不傻,有利可图,才会不谋而合,现在所有跨界造车的基本都是商人重利行为,而许家印之所以会钱主力投资还是,因为他看见了新能源汽车的利益,不然谁会花钱给一个老赖,最重要的还是一个把公司玩到濒临倒闭的状况

对于许家印投资贾跃亭,你有什么想说的呢?贾跃亭同马云、马化腾都是非常有眼光的人,难道他只是看见了贾跃亭的才华了吗?欢迎留言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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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迦南后来说:“周逸你看起来很柔弱,其实比我都坚强。”
  那是二〇一三年, 周逸看到生物和高数就头疼, 一套题一套题做过去留下的全是挣扎过的痕迹还有那点可怕的正确率。
  晚上他电话过来她就垂头丧气, 和他诉苦。
  那段日子她在图书馆待到想尖叫, 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说做事不能半途而废哪怕不喜欢。每天清晨六点起床就跑去自习室占位置,看考研英语听李永乐讲高等代数。
  耳机里永远是轻音乐, 不厌其烦。
  有一天晚上她回宿舍陈迦南叫住她说:“给你听首歌。”周逸累的筋疲力尽, 瘫坐在椅子上慢慢闭上眼睛。
  再后来她想, 是那首歌把她拯救了。
  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就像你在沙漠里迷路了,没水了,要死了, 很突然的,看见脚下有一片绿洲。于是你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还是想活下去试试。
  周逸静静地听着, 睁眼已满含泪水。
  陈迦南换了单曲播放, 在重复第三遍的时候周逸的眼眶已经湿润,泪水无声无息的往下流。
  她也不去擦, 轻声问陈迦南这歌叫什么。
  “你画的彩虹。”陈迦南说。
  宿舍里当时就她们俩, 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陈迦南说完看了眼周逸, 很认真很郑重的说:“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一开始你就错了。”
  “你应该选文, 而不是选理。”
  “你应该学自己喜欢的, 而不是生物工程。”
  “或许都不该退而求其次去学什么汉语言文学,文凭最多只是个敲门砖,现在出去找工作有几个和自己专业对口的?”
  周逸忽然想起读高中的时候, 小姨说“这学校哪怕选的不怎么样,但这专业一定要是自己最爱的”。她还傻了吧唧的问为什么,小姨说整天面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人生能有什么意思。
  陈迦南“嗳”了一声,叫她。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陈迦南轻声道,“再错过就真没了。”
  也不知道周逸听没听进去,她就坐在那儿一句话也没说。过了会儿她洗了脸爬上床,她有点累想睡一觉。
  第二天清晨醒来已经八点半。
  她难得赖床倒成了宿舍里一件稀奇事儿,大家都以为她生病了。秦华去自修室前还特意问她要不要一起,周逸摇头说:“我今天不去。”
  说完她下床洗脸,开始收拾东西。
  陈迦南问她干吗去,她头也不回的说回青城。陈迦南又问回青城干吗,周逸没说话,半响把柜子合上。
  然后说:“想和我爸妈谈谈。”
  如果当时能有礼花棒在手陈迦南能放一百个,至今想起周逸那天的决然陈迦南都深感佩服。
  可是又犹豫着问:“能成吗?”
  她是真的不知道,有那么一瞬间想起周北岷沉着脸坐沙发上她都哆嗦,但她还得试试,万一成了呢。
  到青城的时候周逸并没有回家。
  她先去了青城大学找何东生,那是在五月里的一天,阳光很好,天也很蓝。周逸早一站下了公交车,沿着路边的店铺走了过去。
  那个时候她的心情难得的好。
  路过一家表店进去转了一转买了一对情侣手表,想想也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青城的天就变了。没一会儿电闪雷鸣暴雨而至,她无奈之下给他打了个电话。
  何东生打着伞到的时候她在屋檐下伸手玩雨。
  好像又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仰起脖子看着雨专注极了。前两天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都带着困意,现在活脱脱一个青春少女。
  听到脚步声她歪头看他,甜甜一笑。
  看她倾斜着身子好像要从台阶上蹦过来似的,何东生忙走近伸手扶她说慢点下。周逸笑眯眯的伸手挽上他的胳膊,说没想到我会来吧。
  何东生将伞往她那边挪了挪,说:“你哪一回来是打过招呼的,你自己说说。”
  周逸抿嘴嘻嘻一笑。
  “看您一脸红润这样——”他看了她一眼,“不像是单纯来看我的吧?”
  周逸募得停下脚,说那行吧我走了。那样子简直把他从前说话的调调都学得一模一样,何东生偏头笑了。
  “走吧。”他握上她的手说,“带你见几个人。”
  周逸一听这话,问他谁啊,何东生说你都认识,就程诚他们几个。刚才她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还在加班赶项目,找老师要了个了个专门的教室和几个大学同学一天到晚窝在里头,忙的天昏地暗。
  那个教室在他们教学六楼,楼道黑漆漆的,大白天都看不清远处的人。一推门进去,满屋子的烟味儿,四五个男生坐在电脑前手指噼里啪啦敲得格外响。
  每次听他们都笑称弟妹嫂子,周逸都会不好意思。
  何东生出来接她走的匆忙,这会儿正一个一个分派任务,完事儿说辛苦了回头请大家吃饭。程诚一脸嫌弃的说赶紧走赶紧走,杵这儿撒狗粮我难受。
  周逸站在一边忍不住笑了。
  她的笑意还没有收回来,教室的门被推开,魏来拎了一堆盒饭进来了,也没有特别惊讶只是笑了笑对何东生说:“女朋友来了啊。”
  周逸也笑着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程诚吊着嗓子说:“人去吃好的了哪像咱,这有女朋友感觉就是不一样。”何东生嗤笑说吃你的吧,然后拉着周逸出去了。
  吃了饭他还想带她去玩,周逸有些累不想去。
  何东生去了老地方开了间房,周逸一进门就趴在床上不动了。他随手把电视开开调到静音问她要不要睡会儿,周逸从白色绵软的被子里偏头看他。
  “何东生。”她声音也软绵绵的,“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他闻声静了一下,随后也往床上一趟,双手枕在脑后,放松似的深深呼吸了一下,这才偏头道说吧什么事儿。
  周逸将下巴搭在胳膊上,说:“我不想考生物研了。”
  她大一就和他说过要考研的事儿,那是她一直要做的他自然要支持到底。现在又听她说起这话,何东生目光朝下看着她。
  “我想考S大的创意写作专业。”她说。
  空气里安静了有一分钟的样子,何东生换了个位置侧身躺着,一只手撑着头看她。他的目光有些复杂,周逸咬了咬嘴唇不敢出声。
  半响才问他:“你怎么想的?”
  最后一个“的”字还没说出来何东生就亲了下来,他的呼吸有些沉重,把她的嘴堵得严严实实喘不过气来。
  周逸话没说完想推开他,却被他压得更紧。
  他的手有些粗暴的从她的衣服里面探进去,连胸罩搭扣都没耐心解开便钻进里面握住她的浑圆,那么急,那么用力,周逸哗的一下子就软了。
  她轻哼着仰脖,双手扯着他的腰。
  何东生用舌尖挑逗着她,内衣里的手捏上她的顶端,不一会儿就捏的挺立起来。她的脸颊泛起了少女的晕红,身子止不住扭动起来。
  他腾出一只手将她的双手扣在头顶,将她的白T兜头脱了下来。少女的酥胸就这样暴露在眼里,何东生的黑眸有些暗沉。
  周逸已经迷了眼睛,薄汗浸湿在额上。
  何东生一边亲她的颈子一边将手绕到背后解开那个烦人的搭扣,两团绵软没了束缚活泼泼跳出来,顶端已经被他的手指捏红了。
  他对准其实一个将头埋了下去。
  周逸不可抑制的握紧了手,那一瞬间的刺激让她有些受不住。何东生慢慢松开箍住她的手,一只手握着一个揉搓,另一个被他专心致志的咬含在嘴里。
  “何东生。”她在此刻叫他的名字就像催情剂,“我还有话……”
  嘴巴被他堵住,他的气息混浊粗重。
  “少说两句。”他又将脸埋进她的脖颈,手下还用力揉着,喘着粗气说,“专心点周逸。”
  她忽然有些害怕他,何东生吻着她的脖颈像是啃咬,这次的动情比以往都让她颤抖。何东生亲够了揉够了,慢慢挺起身子抬手去解皮带。
  他俯视着她,把她的身体都看在眼里。
  周逸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胸脯随着喘气的动作挺立。何东生将皮带直接拉出来扔到地上,然后去褪她的牛仔裤。
  他整个人压上她,将她往自己怀里搂。
  周逸的双手软塌塌的被他拉着勾上他的脖子,何东生沿着她的唇慢慢一点一点往下亲。少女私有的体香弥漫到他的鼻翼,何东生狠狠吸了一口气将手往下伸去。
  她的手机铃声这时候打破旖旎冲了进来。
  像个警钟似的吓了她一跳,周逸反射性的睁开眼睛推了他一下,何东生没意料到她突然这样,硬生生把持身体才没压到她。
  他静静看了她一眼,将手机拿给她。
  屏幕上显示的是小姨,周逸不太明白这个时候小姨给她打什么电话。当时的气氛被这样一搅和,何东生翻过身躺下,将被子拉开盖到她胸前。
  “先接电话吧。”他冷静的说。
  周逸扯着被子调整了下呼吸这才按了接听,小姨的声音有点不太淡定,听着却也挺平稳。周逸偏头看了一眼正闭目的何东生,然后问什么事儿啊小姨。
  “给你二十分钟。”小姨说,“人民路北口。”周逸本能的想拒绝,却又听道,“我不介意你带男朋友一起来。”
  然后,蹭的就给挂断了。
  周逸慢慢吐了一口气,双手轻轻揪着被子,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褪去,胸前被他亲过的感觉依然强烈。
  “何东生。”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得回家了。”
  她说完没再吭声,等着他开口说点什么。迟迟没有听见他出声,周逸咬唇就要起身穿衣服,被他一把拉过又压在身下。
  他看着她的眼睛,慢慢低下头去,隔着夏天薄薄的被子咬在了她还挺立的胸前。周逸下意识的轻轻“啊”了一声,然后听见他说走吧我送你下去。
  周逸被他亲的脸都烫了,小声道:“那你起来啊。”
  那声音小小的,轻轻地,跟羽毛刮过似的。何东生看着她笑了一声,松开她起身,随手拉上了裤子拉链,又将皮带拿过来穿进去,扣上,往洗手间里走去。
  周逸这才慢慢坐起,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被他揉过亲过的胸脯,红红的,翘而挺。她抬眼看向洗手间方向,慢慢穿上自己的衣服。
  窗帘被风吹起了一个角,飘来飘去的。
  何东生在楼下给她拦了辆出租车,在车子走远了才点了根烟抽起来。他叼着烟给程诚拨了个电话,说让大家都出来喝一杯。
  程诚以为周逸也在,小声道:“魏来在呢,行吗?”
  何东生拿下烟,偏头看了一眼这街道上的车流,低下头狠狠吸了一口,漫不经心的说行啊,人多才热闹。
  周逸在人民路下了车,左右环顾了一下便看见停在街边的那辆拉风的红色跑车。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小姨给她把车门打开了。
  上次见小姨还是过年的时候。
  这个女人大冬天的穿着长裙披件外套, 陈洁见了就数落让换一件。小姨裹着裙子往沙发上一坐, 二郎腿一抬, 说裙子是我的命,姐你忍心要我送命?
  她乖乖坐了进去, 缓缓吸了一口气。
  小姨侧头看了她一眼, 嘴角弯了个弧度还算不错的笑意, 然后将车慢慢开起来,像安慰她似的说:“别紧张不会告诉你妈的。”
  周逸认命一样呼了口气,问:“你怎么知道的?”
  小姨挑起她的细柳一字眉:“你指的是你谈男朋友还是去宾馆?”话音一落周逸的脸就有些微红了, 小姨笑笑解释道,“街上溜达,觉着那女孩子像你。”
  “我早就跟你爸妈说过你大二了该谈恋爱了。”小姨说, “可你妈那个人你也知道控制欲太强心思也都在你身上。”
  周逸把头偏了偏, 看向窗外。
  “虽然我不太喜欢你爸妈的教育方式,但有些话还是得听一听。”小姨说, “他们毕竟都是为了你好,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周逸?”
  女孩子要洁身自爱, 周逸了解。
  她回过头问小姨:“我们现在回去吗?”
  “今天是没时间带你兜圈了。”小姨说, “最近家里事情挺多的, 你外婆在我那儿待得好好的你舅舅硬是要叫她回来给自个儿子做饭。”
  周逸皱眉:“舅舅他怎么这样?”
  “他儿子九月升高中。”小姨说,“还不都是你那个舅妈撺掇的,真以为自个儿子能考清华了。”
  “你们可不能同意。”周逸说, “外婆都七十了。”
  “当然不能同意了。”小姨说,“我妈跟我还要享清福呢。”说着笑了下,“不过这回倒辛苦你爸了。”
  周逸问:“我爸怎么了?”
  “被你那傻舅舅气炸了。”
  家里头现在这个样子,周逸最后还是没能把那些话说出来。回了家她在自己房间里看书,周北岷不停地在打电话,客厅里都是烟味,谈话的声音很大。陈洁说你别气了好好跟陈道说,要不咱回老家一趟也行。
  外婆家以前很穷,逢人都瞧不起。
  母亲陈洁嫁给父亲后,父亲帮了外婆家很多,隔些日子就回去一趟买东西给钱,外婆很喜欢父亲,有事情自然也跟父亲商量,把他当做大儿子一样。
  舅舅在乡下安了家,钱挣得不容易。
  后来小姨嫁了人,小姨夫没有父母也对外公外婆更亲一些,几年前做生意赚了钱把两个老人接去他那边,一来给小姨看孩子二来也能享享福。
  父母虽严厉却孝顺的很,周逸不便再添新麻烦。
  傍晚她借着出去给周北岷买烟的时间给何东生打了个电话,打了两遍都没人接。怎么会接到呢,KTV包厢里歌声震天,麻将碰来碰去。
  程诚打了个二筒,有人喊碰,有人喊炸。
  何东生咬着烟从兜里掏钱扔了过去,将剩下的牌推倒又重新洗。有人说咱暑假出去玩一趟呗,走个西藏过一遍川西大地S市的樱花也不错。
  他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烦躁的随便打了个牌。
  “樱花是不错。”程诚摸了张好牌嘿嘿一笑,“就是太他妈远了。”
  何东生想起周逸那哪是商量,就是告诉你一声我周逸要考S大了,他能说别去吗,再他妈远都得把她送那儿去。
  这姑娘做事情主意拿的从来都比他正。
  一根烟吸到一半被他摁灭在烟灰缸,何东生将嘴里的烟缓缓吐出来,看都没看就撂了一张牌下去,听见身边“哎呀”了一声。
  魏来看他:“怎么把这张打出去了?”
  “谁知道他想什么呢。”程诚揶揄道,“不会是想周逸了吧?”
  闻声魏来瞪了程诚一眼,看何东生什么反应都没有,笑道:“干脆别打牌了咱唱歌去吧,我还没听你唱过歌呢。”
  何东生摸牌的手停顿了一下。
  “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何东生。”魏来偏头晃着晶莹的眸子看他,“咱一起做项目这么久了算朋友就唱一个?”
  几个男生都起哄说唱一个。
  何东生嗤笑了一声,说行啊那就唱一个。他拉开椅子走去沙发边坐下,魏来将话筒递过来,点了首陈奕迅的爱情转移。
  前奏一出来魏来就站在了他身边。
  何东生看着这偌大的屏幕有些晃眼,想起高中毕业那一年他有那么点儿对周逸有意思,给她唱爱如潮水。她单纯的跟白纸似的,什么都不明白弄得他还有点无力。
  他慢慢将话筒往桌子上一放,站了起来。
  魏来有点愣怔的问他你怎么了,没听见他唱歌麻将桌上那一堆也都看了过来。何东生坦荡的笑笑说对不住,有点事要先走了。
  他风轻云淡说完,推开门走了出去。
  刚出了KTV迎面吹过来一股暖风,何东生伸手去裤兜摸烟,烟盒都空了。他去附近商店买了包烟,摸钱包的时候愣了一下。
  这钱包他带身上有两年了,再旧也不舍得换新的。
  何东生买了烟抽出一支点燃,黑夜里那点星火将他的脸照的昏昏暗暗看不清表情。他摸出手机想给她打电话却看到两个未接,直接给她拨了过去。
  没人接,过了会儿进来一条短信。
  她说:“家里呢不方便,明天说吧。”
  何东生看了一眼收了手机,吸着烟朝学校里走去,方向是教学楼那边。黑夜慢慢将他包裹在里头,渐渐地看不清人影。
  后来想想那个夜晚好像就预示着告别。
  就连周逸也没有想到,真的有一天这个人他不是我的了。那是她刚返回学校的第二天,到宿舍一口水都还没喝就接到了陈洁的电话。
  刚接听就听见质问:“你和那个男生怎么回事儿?”
  周逸一听整颗心开始慢慢往下掉,好像下面就是冰窖,还没掉就冻得她哆嗦。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洁又道:“现在什么时候你自己不知道吗?”
  周逸一句话都不敢吭,陈洁在气头上。
  “我就说大二四级给我考成那样儿,你在学校是谈恋爱还是学习呢?你就是这么骗我和你爸的吗周逸?”
  “把他电话给我。”陈洁说。
  周逸听到这儿急了:“妈你干吗?”
  “我干吗?我好好一个女儿成这样了你说我干吗?昨晚回来神不守舍的是不是和那个男生闹的?”
  “妈……”周逸要哭出来了。
  “考研现在这么紧张,咱家里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爸最近生意不好做亏了多少你知道吗?这些话我都没和你说过就想让你安下心好好学习给我们争个气,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和你爸的吗周逸?”
  “我没有,妈……”
  “别叫我妈。”陈洁真的是气急了,要不是早上陈冰随口一句“你就别操周逸那个心了人家有人疼呢”还真被蒙在鼓里,“你今年二十都没有知道那些男生什么样子吗?”
  周逸眼泪流个不停,不停地擦。
  “你要不想我和你爸被你气死。”陈洁的话说的很重,“赶紧给我断干净。”
  周逸哭出声:“妈……”
  “别让我给他找学校去。”陈洁说完了也气完了,声音慢慢缓了缓,“你现在还小,你要知道女孩子最容易被那些男生的小恩小惠给骗了。”
  “你知道你爸对你期望有多大吗?”陈洁恨铁不成钢,“别再让他失望了周逸。”
  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周逸坐在椅子上哭的泣不成声,眼泪一拨接着一拨往下流。她不停地用手背去擦,好像总擦不完似的。
  那天她睡了一整天,一整天都睡不踏实。
  陈洁一个小时打过来十二个电话,很久以后周逸对母亲调侃说我记着呢您在我这儿都破电话记录了,话酸酸的,陈洁笑着摇手说行了行了知道对不起你。
  晚上何东生给她打电话,周逸一听他声音鼻子就酸了。他说他刚忙完又问她在做什么,周逸轻轻抹了抹眼泪,说:“要睡觉了。”
  他笑问怎么今晚睡这么早?
  周逸压着嗓子轻轻“嗯”了一声,何东生学着她低低“嗯”了一声,然后问她家里没什么事儿吧。
  “昨天不是有话和我说吗?”他问。
  是想送他手表的,可是现在这样子她说不出口。周逸沉默了片刻说忘了,何东生低低笑起来说什么时候记性这么差了。
  她的话实在太少,他问什么她答什么也就一两个字。周逸将脸埋进枕头里,过了会儿想起什么似的说:“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何东生说:“穿越仙侠惊悚悬疑鬼故事选一个?”
  周逸噗嗤一声笑了,她今天哭的眼睛都肿了,这一笑看那眼泡还挺吓人。她学着他说穿越仙侠惊悚悬疑鬼故事选一个。
  何东生笑了一声,问她:“选好了吗?”
  他一说完她就跟着学道:“选好了吗?”
  他的声音比较低沉,她这一学像小姑娘在咬舌嚼字,听起来倒还活泼。何东生笑笑,说你是鹦鹉吗?
  周逸抿嘴笑:“我不学了何东生你讲故事吧。”
  他给她讲水浒108好汉里的小跳蚤时迁,有急有缓还挺像个说书的。周逸静静的听着,慢慢睡着了。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认真通话。
  接下来那几天陈洁的电话就跟洪水泛滥似的,周逸至今都有阴影提起眼眶就湿。她在图书馆坐着看着这满桌子的生物科学,眼睛就止不住的酸涩起来。
  终于有一天傍晚她做了个决定。
  她一个人去了何东生每次来都带她去吃的小店,要了一瓶啤酒,辛辣悉数灌进嘴里,她胆子也大了,给他发短信说:“我们分手吧。”然后关机。
  那一瞬间好像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后来陈迦南说她温柔起来能融化哈尔滨一条街,狠起来也够狠,不做坏人可惜了。周逸只是笑笑,一句话也没说。
  周逸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第二天醒来一开机几十个未接来电,短信一下拉全是他发的周逸接电话,越往后看话越软,到最后他竟然说求你了回个话。
  事实上那天到最后她差点就心软了。
  她以为或许他会来学校,如果来了头破血流也跟他好。但那次他没有来,下午手机便没了动静。
  半夜十二点收到他的短信,周逸立刻打开。
  他问她:“你想好了吗?”
  周逸没有立刻回,她的心脏不可抑制的缩了缩。她把手机关了机逼着自己睡下,直到第二天醒来,犹豫了很久才回了一个“嗯”字。
  她想,这回真的彻底结束了。
  陈洁那个周末来她学校了一趟,这种事情当面说确实不太好。陈洁带她吃了个饭说让她好好复习,临走前有意无意提到何东生。
  “那个孩子我打听了家境不太好没有父母。”陈洁说,“妈不是瞧不起他,就是不想你受苦知道吗?”
  周逸低着头脸色平淡无常。
  “回头你考上研究生还怕找不到更好的吗。”陈洁叹了口气给周逸正了正衣领,“听妈的没错。”
  周逸想我这辈子不嫁人了。
  那是大三即将面临大四的日子,他也没有再联系过她。后来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想他,陈迦南自告奋勇说我先帮你看看他空间有没有新欢。
  新欢倒没发现,却撞见一个事实。
  有人给他空间留言,头像一看就是那个女生。最近一条是她回青城那天留的,写着下回咱接着唱。
  她点开了女生的头像。
  背景图换了,不再是大胸,有些模糊,她放大了看,发现沙发上那个人是他,拿着话筒,在KTV。他张开双腿随意坐着,眼睛盯着电视荧幕。
  周逸默默退出,一句话不再说。
  别恨陈洁,别怪周逸,别对他们的感情有疑惑。这几章可能有点虐,请温柔一些,给点鼓励吧。这几章写的也比较痛苦,不知道陈洁那儿算不算俗套,想过还是这么写了,毕竟曾经真的存在过,也挺担心这一章会有意见,暂时先这样写吧,想到更合适的再说。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沉默她自己也说不清,分手后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短短两周的时间提不起兴趣吃饭, 整个人瘦了不少。
  有时候还是挺恨他这个人。
  她说分手说放弃他就真的不理不睬了吗, 其实想想是她先说分手的现在这样自作自受。可他们之间第一次说这个, 就真的分了。
  她不是能回头那种人, 除非他先开口。
  大三那个暑假她一直待在学校,每天就跟机器似的看书背书。陈洁每个晚上都会打电话过来, 说两句确定安心。
  周逸就那样熬过了整个夏天。
  她慢慢好像缓了过来, 开始专注于考研复习。第二学位还有一门课没有考, 也就此中断往后挪了半年。
  那段时间陈迦南也过得不太好。
  有一个晚上陈迦南拉着她出去喝酒,说自己也被甩了。周逸问还是那个男的吗,陈迦南说他叫沈适。
  那是个除了名字陈迦南她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那天城里下了很大的雨, 小店里没多少人。周逸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陈迦南添满,两人干了一杯。
  “我追着他跑了三年。”陈迦南说, “明知道他身边有别的女人还是想和他在一起是不是特傻?”
  陈迦南苦笑:“你前脚刚失恋我后脚就跟上了, 咱俩真是。”
  周逸就连苦笑都笑不出来。
  “他没再找过你吗?”陈迦南问起何东生。
  没有。一个电话短信都没有。好像他这个人从她生命里消失了一样,只要她不主动他就不会再出现了。
  陈迦南说:“要真忘不了去找他吧。”
  周逸想自己哪里还有脸再去找他, 只想逃到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那里没有考学, 没有压力, 不用再去学不喜欢的东西, 可以睡一天, 醒来看月光星辰。
  “我想出家。”她忽然说。
  陈迦南说你吓我呢吧,当尼姑现在都是研究生学历想去人家还不要你呢。周逸傻傻的笑了笑,说还真是哦。
  周逸用手撑着下巴, 看着锅底一直在冒着泡的滚汤,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呢喃道真累啊,要是有个药丸一吃能睡一百年该多好。
  她那时候的想法有点可怕。
  甚至想过出门被车撞了去医院趟个一年半载的也行,到后来也只是笑笑,还是得硬着头皮撑下去。
  喝完酒的第二天,陈迦南和她一起去自习室。
  “你不是要考研吧?”周逸问。
  陈迦南说就是要考研,考柏知远的。她们大二选修课结束柏知远就被调去了北京一个大学教书,如今这名字又出现周逸还愣了一下。
  “去北京吗?”她又问。
  陈迦南点头:“去北京。”
  那年十月周逸从学校搬回家看书。
  就是觉得待学校有些难受,每天按部就班走过每一条路都让她难受。她回了家陈洁自然开心,每天给她变着花样做菜。
  清晨六点起床就开始背书,房间的墙上贴满了默写的名字解释。周北岷晚上回来也不看足球赛了,悄悄进房间不敢弄出声音怕影响她。
  有一天家里来了人给她房间换了新空调。
  那个下午家里又拉了网线,周北岷说以后找资料什么的上网也方便。父女之间的关系好像变得温和了,家里的气氛较往前融洽了很多。
  陈洁问她:“要不让你爸给你换台电脑。”
  她的电脑是大一的时候买的,最近一直黑屏她也懒得修。陈洁说想要啥就给你爸说,他可乐意做这些了。
  “你这么努力不知道他有多开心。”陈洁笑。
  周逸也跟着笑了笑,说:“别换了我用挺好的。”
  有时候家里来了客人,周逸在房间看着书,就听见客厅里周北岷很高兴的招呼人家,对方问起她,周北岷扬高了声说考研呢,对方又问哪个学校的,周北岷笑说B大,我和她妈都不敢打扰。对方“哎呦”了一声,说那不得了。
  那是她第一年考研,用足了十分力。
  或许是看她长期待在房间里看书背书做题的缘故,周北岷后来建议说以后早上和他一起跑跑步,老闷着看书对身体不好。
  周逸想那多尴尬呀,说什么好。
  “我早上还要背阅读。”她这样说,“一跑累的就全忘了。”
  也有那么一两次,陈迦硬是推着他们父女出去跑步。周北岷跑的不算很快,她慢慢的跟在后头。父亲会给她讲一些以前的事情,比什么时候都温和。
  周逸喜欢周北岷那个样子,舒服。
  后来她想周北岷或许不知道她谈恋爱的事情,有时候她和陈洁默契的要命,母女俩说什么吵什么从来不会让周北岷知道。
  临近考试的时候他们俩好像比她还紧张。
  周北岷找了朋友联系了考点附近的宾馆,考试的前一天开车送她过去。第一次考研她挺糊涂,半夜想起来忘记带学生证。周北岷第二天四点就起床开车往过赶,去得早了怕吵醒她睡觉硬是在车里缩了两个小时还不能睡。
  十二月底的天气冷的要命,雪正在融。
  天亮后她从宾馆出来,周北岷已经买好包子豆浆,开车送她去考场。周逸吃着包子在路上想,爸我原谅你了。
  周北岷接送了她两天,候她凯旋。
  傍晚回去的路上终究是忍不住问:“考得怎么样?”
  “挺好的。”周逸说,“该答的都答了。”
  周北岷点点头,说:“这两天我看网上全是考研的消息,还有的考了一门就不考了。你爷爷那么爱看新闻最近都关注起你考研了,回去给他报个喜。”
  难得听父亲说这么一长串话,亲和。
  事实上周逸没有太大的把握,B大的生物工程分数线很高,每年只有两个录取名额。但至少在成绩出来之前,她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
  周逸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想起过他了,她回乡下陪了一段时间的爷爷奶奶又回了青城。那天她一个人站在青城汽车站,太阳照下来有些恍惚。
  那是二〇一四年年末,她虚岁二十一。
  看着车站这来来往往的人流攒动,周逸鬼使神差的跟了过去上了一辆公交车,终点站是青城大学。
  她紧张,激动,也有些兴奋。
  汽车到站已经是四十分钟后的事情了,周逸等车上人走完才慢慢往下走。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雪花,一片一片,冰冰的,凉凉的。
  她站在站牌下,想走却一步也挪不动。
  他们中间隔了一条大马路,刚好赶上红灯没有车流。他穿着黑色羽绒敞着拉链站在学校门口的大路灯下,嘴里还叼着烟,整个人懒懒散散不太修边幅。
  有多久没见了,好像昨天才分开。
  她不敢走过去,也不敢让他看见她。那个女孩子从后面偷偷溜上去拍了下他的肩膀,他咬着烟回头像是笑了一下。
  魏来跟在他身边蹦蹦跳跳歪头嘻嘻笑,他一手抄兜一手自然垂着。他们要过马路了,有人骑着车从他们边上擦肩,魏来拉着他的袖子给他挡了一下。
  他抽回手去拿烟,眼神随意一抬看了过来,片刻又淡淡移开,偏头对魏来说了什么,魏来笑着打了下他的胳膊。
  那时候周逸已经坐进了出租车里。
  她收回目光,说师傅开车吧。师傅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好像很喜欢听九十年代的歌。电台里正唱着“玩火的孩子烫伤了手,让我紧握你的小拳头”,调子缓慢低沉,温柔伤感,是郑智化特有的那把嗓子。
  那年二月,成绩出来了。
  原以为这个分数可以轻轻松松进B大复试,奈何那一年B大复试线提高了整整二十三分,周逸落榜只有走调剂。
  客厅里周北岷抽着烟说:“咱青城大学报的上吗?”
  B大和青城大学都属于A类地区,调剂只能走B类,距离青城又远又偏,周北岷和陈洁那些日子一直都没睡好给她操心。
  调剂风险大,那些学校周逸不愿意去。
  她对周北岷说我再考一次吧,周北岷却犹豫了下,说:“你自己想好,再来一年风险也大,女孩子也没必要这样,现在进研究所我打个招呼就行,除了本科工资低点晋升慢点其他也没啥。”
  陈洁跟着道:“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看你建成叔的女儿都直接找工作了,在学校参加的招聘会去了上海。”周北岷说,“对了你第二学位拿到了吗?”
  “还有一门我没考。”她没心思再去看那些了,也腾不出时间一心二用,“有效期八年呢后面再说吧。”
  周北岷点点头:“也行你自己掂量着看。”
  周逸说我想好了再来一年,第一年有基础有经验第二年没问题。她说的这么果断,周北岷想了下便同意了。
  四月她回了学校准备毕业论文。
  她们宿舍除了她二战,陈迦南考了研究生,其他的都出去找工作了。赵莹她们隔几天被老师因为论文的事情往学校叫,不禁抱怨说:“学校让我们签就业协议提高他们的就业率,现在却天天拿论文说事儿让我们回来,哪个单位受得了你天天请假,还没毕业可能就被辞掉了好吧。”
  陈迦南闲闲的笑笑,拉着周逸出去聊。
  她们走在学校的足球场,陈迦南问她有什么打算,她说再来。陈迦南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说:“再来还是考生物?”
  “嗯。”她深深呼吸了一下,“毕竟有经验。”
  “有经验个毛。”陈迦南忍不住骂她,“你复习这么用功都没考上没想过为什么吗因为你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
  周逸笑了下,调侃道:“其实我真挺羡慕你的,九月才开始看的书就这么考上了,现在还成了柏知远的弟子,真好啊。”
  “可能走了狗屎运吧。”
  周逸瞥了陈迦南一眼:“别嘚瑟行吗我都这样了。”
  “你那是活该。”陈迦南“嘁”了一声白她一眼,说,“说好的和你爸妈谈谈结果呢?”
  周逸抬眼看着足球场里的少年,又收回目光。
  “要不二战换了吧?”陈迦南提议,“和他们好好说说。”
  周逸沉默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我爸给我操心挺多的。”她慢慢说,“今年生意不好亏了很多……不好再说这事儿。”
  周北岷回家从来都不说厂子的事儿,一进家门现在也常笑了。周逸记得有一年问陈洁这么多年怎么都不见你和我爸吵过架,陈洁笑道谁说没吵过,躲着吵哪能让你知道。
  他们是真正爱她的,周逸都懂。
  或许是把她保护的太好,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真正的苦,从小心思细腻又脆弱,渴望他们的支持和认可。
  她认真敏感,记得每件小事。
  二〇一四年六月毕业答辩结束,周逸收拾了铺盖寄回了家。那年七月初她跑去青城大学附近租了房子二战考研,每天去学校自习室待到深夜才回去。
  一个人久了渐渐习惯孤独。
  有时候半夜醒来睡不着打开电脑想敲点字,那是每天她活的最真实最自由的时候。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万物都睡着了真好她还醒着。
  上一章有一句歌词特别合适:爱就像蓝天白云,晴空万里……来,接下去呗哈哈。
  青城大学有片湖,她以前来找他的时候他带她转过。周逸每天早上都会去那里背很久的书, 晚上回租屋绕着学校走一圈从后门出去。
  后门摆着很多小吃摊, 个个都被围满。
  不知道他有没有吃过这些, 周逸偶尔买点回去吃味道真不错。她有时候还期待着或许有一天会遇见他, 他来学校办个事儿什么的。
  陈迦南曾经问她你考研是为了什么呢。
  有的人为了找个好工作,有的人为了继续深造, 有的人只是盲目跟风, 有的人不想毕业就失业, 有的人真的是为了理想,有的人恐惧这社会不想出来。
  陈迦南接着又说周逸你是为了你父母。
  她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里很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有一天还没想通她生病了, 渐渐地病得很重那种。
  晚上睡不着,想个事情就头痛,胃口后来也出了毛病, 吃东西就吐, 吐完了腰都直不起来,打嗝, 作呕, 周而复始恶性循环。
  她跑了大学附近很多诊所药店, 治失眠的养胃的乱七八糟都买回来吃还是没用, 网上搜治失眠的偏方给枕头边放洋葱蒜瓣也试过, 后来实在不管用跑了趟医院,排队拍片子。
  那个大夫诊断她是颈椎压迫神经引起的头痛,给她开了些药。那天青城的雪很大, 她走了很久才赶上最后一趟公交车,回去才发现药瓶上写着中风的字样。
  她不敢吃,给陈洁打电话。
  电话里周北岷叮嘱她什么药都别吃,连夜开车过来接她回了家。周逸觉得自己需要一场长长的休息,生活允许她暂时妥协。
  她每天躺在爸妈房间的阳台上晒太阳,一句话也不多说。早上陈洁熬好中药她一喝就躺下了,中药一喝就饱了吃不下饭,早饭到了晚上才慢慢消化,一分钟打嗝二三十次,睡着了就不打了,她睡不着。
  有一天她听见陈洁问周北岷:“胃痉挛呃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父母开始比她还小心翼翼,陈洁变着法儿的给她做饭,周北岷会说这个菜难消化别给她吃,有时候还会凶陈洁说:“这个是凉性的她那个胃能受得了吗?”
  陈洁一点都不生气,声音很小道:“我不是看这个有营养吗。”
  他们不再问她的学习,陈洁把所有书都装箱收了起来。好几回陈洁看见周逸坐在阳台上掉眼泪,吓的不敢上前跑去厨房偷偷擦眼睛。
  周逸变得不爱说话了,身体越来越差。
  十一月的一个中午太阳特别好,周北岷早就上班去了。陈洁把家里收拾好对周逸说:“今天跟妈出个门。”
  周逸坐在阳台上看窗外,把目光收回来。
  “我听说咱街道有一个医生挺好的,妈带你过去看看。”她吃什么药好像作用都不大,陈洁到处找偏方,“你爸不喜欢我带你去那些小诊所,咱娘俩去试试说不准有点用是不是?”
  她打嗝已经连续两个月,吃睡都是个问题。
  那个医生说她轻度抑郁消化系统不好,给她开了一周的中药说吃完再来,她吃了两周半打嗝没停,周北岷把陈洁骂了一顿,药给她断了。
  一个傍晚陈洁打电话哭出声了。
  周逸从床上爬起来推开房门就站在门口,陈洁对小姨说:“你说周逸我怎么办病了这么久不见好,姐心里多累都快疯了。”
  周逸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陈洁说:“她这打嗝是我块心病。”
  电话那边不知道小姨说了什么,陈洁点了点头说好,挂掉电话一回头看见周逸,匆忙擦了擦眼泪轻责:“怎么没穿鞋就出来了?”
  说着走过去把她拉回房间,让她坐上床。
  周逸想说妈你别哭,可她心里那点邪恶作怪硬是没有张嘴。陈洁给她扯了扯被子捂到胃上,说:“我刚和你小姨打了个电话。”
  “她的意思是想让你去她那边,你小姨夫认识一个医生针灸不错,说不定对你这个有点用。”陈洁说,“你外婆外公也都在那儿,我也放心。”
  周逸垂下眸子,半响又抬起来。
  “晚上我和你爸商量一下,能快点就快点。”陈洁说。
  小姨家在乌鲁木齐,她以前读书没时间去。那个瞬间忽然渴望从这里逃出去,却又迟疑了一下。
  “我十二月还要考试。”她说。
  这句话她说的有气无力,回家这两个月没怎么看过书,每天门都不出,抱着被子趟阳台上,可心里知道她有事情没做完。
  那句话一出,她没想到陈洁会哭。
  “不考了咱不考了。”陈洁眼眶顿时噙满泪水,开始骂,“这个烂试咱不考了又不是天塌了。”说着深深看了眼周逸,“只要你健健康康的妈啥都不要了。”
  周逸的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陈洁哭的重重“唉“了一声,说这病要是生在妈身上多好,接着抬手煽起自个儿的脸,周逸哭着去拦,嘴里喊着妈……你别这样。
  陈洁握着周逸的手,去给她擦眼泪。
  母女俩都哭得不成样子,陈洁哭笑着说你看都不打嗝了,周逸哭着哭着笑了,笑完了又打了个嗝,陈洁眼泪又下来了。
  “等你好了想干啥就去干吧。”陈洁的眼睛湿润,慢慢的,慢慢的,摇着头道,“妈不说了。”
  那天似乎是一个里程碑式的的日子。
  周北岷晚上下班回来和陈洁在客厅说了很久,给她订了第二天晚上去乌鲁木齐的机票。陈洁帮她收拾行李,说去了好好养病听外婆的话。
  第二天中午陈洁拉她出去买了好几件衣裳,一个比一个贵。他们送她去机场,进安检前周逸回头看了一眼。
  陈洁捂着嘴不知道是不是在哭,周北岷扬起胳膊笑着给她摇手,她看了那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像是一场隆重的告别,与过去割裂那样。
  后来一想她在乌鲁木齐待的那段日子是她有生之年最懒散最轻松的日子,虽然身体受苦但心里自在。外公特意搬了个小书桌给她,她每天坐在软椅上写小说,外公就坐在她斜后方和外婆说话,外婆在拉鞋底,猫跑上床趴在外婆脚边。
  太阳从窗户照进来,暖暖的,很温柔。
  外婆也是个温柔的人,晚上等她写完小说陪她睡觉,给她讲以前的年代,看中央十一套的戏曲频道,给她和外公说:“这是窦娥。”
  年关将近的那几天小姨夫约了医生给她做针灸,每天早晨外婆做好饭然后和她一起去医院,小姨夫的朋友开车,路上来回就三个小时,去了医院还得排队在外头等一个多小时才轮到她。
  医生给她扎针,把衣服揽上去,从头到脚扎的都是,脚边还烤着电。外婆这时候往往会在外头等,又等一个小时。针灸做一个疗程十天,外婆天天如此。
  那是她最亲近外婆的时候。
  陈洁经常打电话过来,周逸不想接。外婆说不想接就不接,把外套穿上跟外婆去院子里。她问外婆:“乌鲁木齐好还是咱家好?”
  外婆往往会沉默一下,才说:“当然咱家好。”但外公老梗腿也不好,住小姨家生活质量更好。
  有时候她写小说很痛苦,外婆说歇会儿再写。
  她曾经认真的想过外婆和奶奶的不同,奶奶心疼她心疼父亲,常常会和她说你要好好学习你爸爸厂子压力很大,后来她考学奶奶会说女孩子本科毕业找个工作就行了。
  外婆会问她:“逸逸喜欢做什么?”
  有一回外婆和陈洁打电话,老太太还数落自己女儿说我看逸逸喜欢写东西就让她写,她想做什么就做你别拦她。
  她和外婆说还想考研,考写作。
  外婆会说:“想考就去考,女孩子多学点总归是好的。”然后私底下会给陈洁打电话做工作。
  陈洁说:“她现在做什么我都不拦,把身体先养好。”
  乌鲁木齐的冬天零下二十度,家里却温暖的像春天。她的身体不好外婆不让她跟着出门买菜,外公会煮着拐杖去楼下给她拿水果上来,她坐在床边写小说,一回头外公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睡着了。
  年前外婆外公带她去了一趟红光山烧香拜佛,三拜九叩。
  千手观音殿里,外婆买了盏佛灯让她去点,说开年保佑身体健康。外婆礼佛,每到佛前都塞钱到功德箱,然后跪在软垫上,叩头,双手掌心向上平铺,重复三次。
  “跟着我做。”外婆对她说。
  外婆教她,她跟着学。忽然有些难过,想起有个晚上对外婆说我活到48就好了,外婆轻责她胡说八道赶紧睡觉,她闭上眼睛乖乖睡着了。
  周逸在乌市过完年就回去了,因为爷爷住院。
  几年前她还读大学那时候,爷爷得了食道癌发现得早控制住了。现在又出现了癌细胞,大年初四去医院检查已经淋巴癌晚期。
  她发现周北岷好像一下子老了。
  那一年有些祸不单行,爷爷回家养病没多久外公老梗被送医院急救,ICU躺了一周才出来,人却已经瘫痪了,说不出话,嘴巴都是斜的。
  陈洁跑去乌鲁木齐做陪护。
  周逸回老家照顾爷爷,爷爷问她:“逸逸找到工作没有?”周逸扯着笑说正在找呢,爷爷点点头说好,“找到了爷爷去你单位转一转。”
  她开始疯狂的上网投简历。
  自从毕业一直在考研没有工作经验,周逸那时候想随便啥只要她能找到工作就行。她不愿意从事生物工作,周北岷也不勉强,只是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家里两个老人相继生病,父母已经心力交瘁。陈洁天天呆在医院照顾外公,周北岷天天为爷爷的病找中医续命,在她身上自然少了许多心思。
  那天晚上周北岷和她谈了很多。
  他说:“你今年二十二该长大了,要知道我和你妈以前都是为了你好,可能方式不对,这个请你原谅。爸今年也五十了,今年家里这么多事真的有些力不从心觉得累了。”
  周北岷的腰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驼的这么厉害,和她说话一双眼睛里充满了疲惫。
  “我二十岁一退伍就从老家跑青城来挣钱,接你爷爷的班养一大家子人。”周北岷看着周逸,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温和,“人这一辈子就像个接力比赛,现在也该到了你接我这一棒的时候。”
  周逸动了动嘴角,眼睛募得酸涩起来。
  “我和你妈的意思呢,文字工作太累人你要想做也可以。工作也别着急慢慢找总有合适的,有什么事儿多和我商量,爸虽然没上过大学人生经验总比你丰富吧。”
  周逸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我也知道你现在可能会有些恐惧,长时间和社会脱节有些畏缩,但总得跨出这一步,有的人几年了才找到合适的工作也很正常,你说是不是?”
  周逸把头抬了抬,轻轻点了下。
  “咱家现在也不急着让你挣钱,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周北岷轻声道,“你高兴我和你妈肯定也高兴。”
  那是周北岷和她说的最多的一次谈话。
  后来的十几天周逸一直在找工作,毫无任何工作经验的她每天都是鼓起勇气拿着简历跑各种公司,每一次推门而进都需要勇气。
  有一次周北岷看见她做的一页简历,把她叫到跟前说:“这就是你做的简历?我们厂来应聘的都比你这厚的多。”
  于是周逸用了一天时间丰富简历,做了厚厚一沓跟书一样厚。周北岷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打印机回来,亲自帮她装订。
  有时候去应聘,结束的时候人家总会说:“如果有消息我们会在周一(几)前通知您。”然后就再也没消息,周逸则会心疼她做的那一厚沓简历。
  她找了整整两周,跑的脚都磨了泡。
  每天晚上回来周北岷已经做好饭等她,什么也不问只是和她说说陈洁在新疆照顾外公的情况。她吃完饭则回房间开始想今天一天应聘时出现的问题,然后针对性的一遍又一遍修改简历再重新打印装订,趁着深夜未眠又上网投了一拨。
  有时候也会遇见一些面试官,问她:“请问您为什么不找本专业的工作呢?”
  周逸说:“相较于生物工程我更喜欢和文字打交道,希望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她的简历上写着何年何月杂志社上稿,附件里还有文章,证明她说的一切。
  “看这个上头写您是一四年毕业的,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周逸开始说一直在考研后来生病,对方会质疑她的身体情况能否适应工作强度和经常性加班。再后来她绝口不提生病,只是说工作性质随意一直在为杂志社供稿。
  对方会问:“那您是打算长期做呢还是只是暂时想找份工作?”
  周逸在这些面试中慢慢总结经验打磨语言,尽量避免一些可以让他们钻空的问题。当然也碰到过一些骗子公司,会问她:“您有没有兴趣往销售这方面发展?”然后让她交一些培训费会从工资里扣。
  网上说让交钱的公司都是骗子,赶紧走。
  她每天都在外头跑,然后等消息,没消息再不停地找,失望过灰心过早上醒来又满血复活。
  那天是二〇一五年的三月二日,很平常的日子。
  大清早醒来她和周北岷吃了饭,那天本意是想休息一天的,便又打印了些简历。打印机没了墨,她跑去客厅里加墨,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
  她耳朵嗡嗡的,只听见那边人最后问她:“周一就可以来上班,您还有什么问题吗?”她愣愣的说没有谢谢您。
  然后又呆愣了片刻,对着卧室喊:
  “爸,我找到工作了。”
  她至今提起这一幕眼眶唰的就湿了,因为周北岷比她还要激动。她没有经验人生里有半年的空白期又没有文科文凭,拿着一沓简历找到这样一份文编工作,工资低了点,但那是她凭着自己的努力找到的,她很开心。
  世事总是难料,一小时后陈洁来了电话。
  原来她去乌鲁木齐之前陈洁就和人打好招呼,那是昭阳市公办幼儿园,青城临市,公车四十分钟。
  陈洁说:“你现在身体还没好彻底,文字工作太累人。”
  周逸听到那话眼皮跳了一下。
  “妈不是逼你,文编确实太辛苦了,现在刚好有空缺是个机会,那个幼儿园不是谁都能进去的知道吗。”陈洁说,“再说你不是喜欢写东西吗,幼儿园能轻松点还有寒暑假。”
  周逸想起给何东生写的书,犹豫了一下。
  “你每天和文字打交道回来哪还有心情写小说。”陈洁说,“你现在性格这样子和小孩打交道或许对你更好一些。”
  电话那边外公似乎在咳嗽,陈洁把手机拿开了一下,给外公拍了拍背,又接着道:“做老师稳定,你明白妈的意思吗?”
  周逸没有开口,也不说同意。
  “妈不希望你身体再出毛病了。”陈洁苦口婆心道,“让我和你爸别再为你操心了好不好?”
  半响沉默后,周逸嗯了一声。
  陈洁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心的叹息一声,说把电话给你爸。周逸进了自己的房间,想好语言给那位面试官打了电话把工作回绝了。
  第二天一早周北岷送她去昭阳市。
  太阳那时候还没有完全出来,大地依然在安详。路上经过一片湖,周逸打开车窗去看那湖,湖面波光粼粼很平静,跟她的心情似的。
  她想起几年前还在读大学,吕游从北京回来见她最后一面的时候问她:“应该做的和想做的,你选哪一个?”
  那年她没有答案,现在有了。
  那一年她过得很痛苦,一无所有的时候总是在抉择,抉择的同时一直坚持在写小说。没人看,没人理解,她依然在写。
  她拿写作来说:“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明白什么叫写作,怎么去写,写什么。”她说这个很难得,至少现在这样认为。
  我们俩那时候的处境特别相似,她过得那样不好还鼓励我要坚持下去。
  她说:“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身边的人也都艰难辛苦。夜里痛哭都还好说,悄悄爬上楼顶又悄悄下来的也不是没有。你也得记得你和别人一样坚强,没困住别人的泥沼深渊同样也困不住你。”
  我一个字一个字读,读的想哭。
  “一个读者告诉我的。”她最后说,“我们都一样。”
  这一章的内容有点多,中间有几次痛哭出声。其实已经不太愿意再说这些,但写这个故事是自我和解,跨不过去。当年写风华正茂有一个片段是孟盛楠去外婆家,这一章便是那时候我写作的真实情况。时间上我提前了一年多,因为中间实在有太多痛苦我写不下去。外公在那段时间里病过两次,第一次是我和父母达成一致准备重新开始考研,外公生病,我又跑去新疆做陪护,回来已经深秋,我身体不好病又加重了。第二次是今年过年,外公和爷爷同时生病。微博上有一篇是去年十月二十八日发的文章,不知道大家有印象没有,后来我删掉了,那天我和过去决裂,放弃了很多,打算试试做个平凡人。我好像一直都没有走出去过,得不到的永远都在骚动。现在有时候没吃好消化的慢,打嗝会提醒我曾经我所经历的,这个事儿它没过去一直存在。我悲观,脆弱,也有些自私不孝,有一点欣慰的是至少我还算善良。以前我觉得除了写文我都看不见未来,现在我发现就算写的再不好,能帮助一些人还是有点用处。我永远感恩。
  昭阳市生活节奏缓慢,傍晚七八点街道已经安静下来。学校在市中心路的一个长巷子里, 天一黑下来只能看见巷口的微光。
  周逸当天就搬了进去, 住在学校宿舍。
  那天一来还没收拾便碰上学校开学前的大扫除, 园里所有的老师都回自己班打扫卫生, 周逸被分到了学前班。
  主班杨老师给了她一张课表,问她:“我画圈的这几个你可以教吧?”
  她一看狠狠愣住了, 数学没问题, 社会、健康、音乐、美术——她抬头看杨老师, 余光瞥到教室角落里的钢琴,问:“音乐的话我要弹钢琴吗?”
  “对呀。”杨老师说,“你不会?”接着便问她你什么专业, 周逸说学生物的,杨老师奇怪的问她学生物怎么跑这儿来了?
  周逸笑笑说:“家里说稳定就来了。”
  杨老师后来帮她揽了音乐课,周逸转而去教幼儿英语。她没上过课, 第一天来就被通知要上五门。
  那天晚上愁的, 边学着写教案边发愁。
  宿舍一起住的还有一个老师,已经在园里待了两年, 大学刚毕业就来这儿了, 人特别热情给她说了很多要注意的事情。
  “我明天就要上课……”周逸说, “可我一点经验都没有怎么办?”
  “刚来都这样子。”姑娘叫陈静, 比她大一岁, “待几周就习惯了。”
  “你当初多久才熟悉的?”她问。
  陈静想了想说:“大概一个月吧。”说完看着她笑了笑,“别太紧张,你比我好多了一来就是配班, 我刚来的时候还是机动的呢。”
  “就是没有固定班级,哪个班的老师请假我去顶班。”
  周逸恍然,问道:“坚持了多久?”
  “大概半年吧。”陈静道,“那时候和我搭班的主班是个孕妇,基本上班里的活都是我做,那时候就想着工作熬着熬着就出来了。”
  周逸对这姑娘有点肃然起敬了。
  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其实这世上人大都平凡,都为了平凡生活一点一点努力进步,没谁天天把理想挂在嘴边,也都知道活在当下最珍贵。
  “你看现在也挺好的。”陈静说,“学前班忙是忙了点但能锻炼人,对你是个机会。”
  周逸感激陈静对她说了这么多,但还是紧张地熬过了第一个夜晚。那天是开学第一天,她站在教室门口等小朋友们,看见他们一个个蹦蹦跳跳的走过来,脸上堆着笑,第一句话是早上好。
  后来她其实挺感谢这些经历。
  有时候强行进入一个故事的角色,你除了硬着头皮咬着牙往下走什么也干不了,然后有一天你会突然的被自己感动,但也只是感动。
  第一周她过得特别煎熬,每天都在想着这课该怎么上比较有趣。一周后慢慢会写教案,和大家也都熟悉起来。
  那是阳春三月,晚上三楼宿舍还有些阴凉。
  周逸喜欢一个人坐在园里的前院小操场,操场挨着铁栏大门和巷子,她一抬头便看见头顶的风车,再往上是月亮。
  晚上宿舍亮着灯,她和陈静会一起画范画。
  “画的还挺好看。”陈静由衷表扬道。
  陈静教的小班,一周要画四十幅范画,画画的时候头都不舍得抬一下,表扬完问了个完全不搭边的问题:“有男朋友吗?”
  周逸忍不住笑,摇头说没。
  “怎么跟我熟都单身。”陈静画着画着忽然感慨起来,“周逸你知道我第一次听人说她没微信是什么感觉吗?”
  那是她们刚认识,互加微信电话。
  周逸说她没有这个,听到都愣了说你是原始森林来的吧。因为老师和家长之间要联系,那天她注册了微信。
  “我很纳闷中国蓬勃发展的这两年你都干吗去了?”陈静说。
  这玩笑开的……周逸莞尔。
  “念书都念成这了。”陈静咂咂嘴说,“你这性格说不准来幼儿园还是个好事情,以后我带你飞。”
  陈静是特别活泼的姑娘,大概年纪相仿兴趣也很相似,至今已经相亲过两三次,在宿舍里总是喊着想谈高富帅男朋友。
  那一年三月底外公回了青城治疗。
  昭阳市有一家心脑血管专科医院,外公直接从乌鲁木齐转院到这里。周逸一个星期总会抽个两三天跑去医院陪侍,这样陈洁和外婆也能休息一下。
  病房里外公刚打完吊瓶,周逸去洗老头的假牙。
  那会儿恰好吃饭时间也到了,她顺便下楼去食堂打饭。上楼的时候电梯里人太多她去走楼梯,刚爬上二楼被一阵烟味熏得直呛。
  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便听见一道声音:“周逸?”惊讶的,意想不到的那种破嗓。
  她愣了一下看过去,宋霄一身白大褂站那儿。
  “你不是考研了吗,不是去B大了吗?”宋霄一连几个问题**似的,“怎么在这儿?你生病了?”
  周逸不知道要回答哪一个,欲言又止。
  “你这脸色看着就不对劲。”宋霄又问,“什么病要不要紧?怎么还自己打饭了身边没人吗?”
  周逸等这人说完,慢悠悠道:“我要回答哪一个?”
  宋霄“额”了一声,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说:“这不是……咱这么久没见了吗……我也没想到会在昭阳见到你。”
  “我外公老梗。”周逸说,“我先把饭拎上去行吗?”
  宋霄说走吧我跟你一块去,周逸介于客气便问了句你在这里上班吗,宋霄笑笑说:“早着呢跟导师过来实个习。”
  病房里陈洁见周逸后面跟了个医生,眼神都不一样了。宋霄很热情的介绍了下自己,大大方方道我舅舅是这里副院,阿姨您有事就招呼一声。
  陈洁笑的合不拢嘴,推他们去外头叙旧。两人下了楼在小花园里转了转,宋霄嘻嘻一笑说估计你妈是把我当准女婿看了。
  周逸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医院规定你们还可以抽烟吗?”她随口问。
  “偷着抽呗。”宋霄说,“再说了我那哪叫抽啊东子一天两包半好吧。”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周逸后背都僵了。宋霄也意识到说错了话,把咳嗽当掩饰笑了几下问她这两年都做什么。
  “考研没考上。”周逸笑的云淡风轻,“工作啰。”
  宋霄“嗨”了一声说:“我们都以为你去B市了,还想着以后有机会去那儿玩你做个导游带我们看樱花呢。”
  周逸低头扯了扯嘴角,轻轻叹息。
  “那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宋霄问,“看你这脸色很忙吗?”
  周逸说还好:“现在做老师。”
  “不是吧?”宋霄眼睛都瞪大了,“和你专业十万八千里呀?”
  周逸笑笑:“现在出来工作有几个干老本行。”
  看她一脸凝重装笑的样子,宋霄实在不忍心再问下去,最后还是没忍住告诉她说:“东子也在昭阳,你知道吗?”
  周逸“哦”了一声:“是吗。”
  这个话题到这里好像有些进行不下去,宋霄挠了挠头看了她一眼。周逸忽然停下步子说有时间再聊吧,我先上去了。
  等她走远了,宋霄长长叹了一口气。
  有句话宋霄憋在肚子里没说完,那货现在还单着呢,没事儿嘴里叼个烟手边一瓶啤酒,天天跑工地电脑跟前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
  这两人好像现在都过得不怎么样。
  宋霄想了想还是给何东生打了个电话,那边一直没有人接听。傍晚的时候宋霄又跑病房溜达了一趟,陈洁又是递水果又是问工作,周逸在一边都不好意思了。
  “你们医生应该挺忙的。”周逸逮着空当说,“外公挺好的你有事忙你的去吧。”
  宋霄装傻充愣:“我一个实习生能有什么事儿?”
  那话音刚落下宋霄手机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瞄了周逸一眼,礼貌的对陈洁点了下头跑出去接。
  “我正上班呢打电话干吗?”宋霄故意没好气。
  电话那边很吵,像是在外头施工的声音,半响才听见他出声,有些沙哑,夹着风声,还有几下咳嗽。
  “没病吧你。”何东生淡淡道,“不是你给我打的?”
  宋霄嘿嘿笑:“是哈。”
  何东生不想理这货,说没事挂了,还没说完宋霄就急着道:“别别别……有事儿,真有事儿。”
  何东生道:“说。”
  “那个啥……”宋霄看着病房里的周逸,缓缓道,“我们医院接了一个病人,这个病人吧……”
  何东生皱了皱眉,低头点了根烟。
  “是个女孩子,二十三四挺搭你……”宋霄的话被何东生不耐烦一拦,咬着烟道你想说什么,宋霄继续卖了个关子说,“要不你周末来医院一趟?”
  何东生啐了一口烟,说疯了吧你。
  “反正话我说到这儿了。”宋霄道,“你不来别后悔。”
  何东生拿着烟偏了一下头,嘴里啧啧道什么玩意儿。他是真没把这个当回事儿,一转身忙起工程来又忘到脑后了。
  宋霄可不会忘,心里眼里都记着。
  这几天没事这货就跑病房陪陈洁唠嗑,护士来换药都笑眯眯的特客气。这跟陈洁聊熟了,问起周逸有没有谈男朋友,陈洁叹气一声道这丫头说她不谈,你没事儿做做她工作。
  宋霄乐了,说:“阿姨您就放心吧包我身上。”
  于是周五的晚上就给何东生拨了电话,拨了两遍才通气的想骂人。何东生刚洗澡出来,边擦头发边问什么事儿。
  “明天记得来医院啊。”宋霄直切出题,“来早点。”
  何东生将毛巾往茶几上一扔,皱紧眉头把给嘴里塞了根烟骂了声“擦”,随后懒懒的撂了两个字:“不去。”
  “呦呵。”宋霄毛了,“真不来?”
  何东生:“我吃饱撑的。”
  宋霄感叹了一下,说那行吧,本来还想给你个机会将功补过,现在看看还是算了。何东生懒得理想挂电话,低头点烟时却听见这货说:“我其实还挺喜欢周逸的。”
  何东生整个人震了一下,火机差点烧了手。
  “兄弟我提个醒啊这姑娘过得不好。”宋霄说,“医院这种地方……”
  何东生把电话给挂了。
  宋霄吃惊的看着自己已经断线的手机,呆呆的舔了下唇说啥意思啊这是。结果第二天等到三四点何东生都没来,宋霄想不会是真没感情了吧。
  病房里周逸已经准备走了。
  她现在刚接触新的行业新的环境,要学的很多每天都很忙,晚上经常加班。外婆叮嘱她注意身体别熬夜,周逸嘴上应着就过去了。
  她刚下楼宋霄就去病房溜达。
  结果扑了个空失望而返,何东生到的时候正看见这货在护士站跟几个小护士嬉皮笑脸。他两手插在腰间喘了会儿气,把兜里的钥匙砸了过去。
  宋霄抖了几下接住,邪里邪气的问:“不是不来吗?”
  何东生像是刚从工地跑过来的,裤管卷到腿上黑色衬衫敞开着能看见里头的黑色背心,额头上还冒着汗。
  “她人呢?”他冷静道。
  宋霄想起自个撒的谎,有些心虚的笑笑说咱有话慢慢说,不是她病了是她外公……还没说完领子就被何东生一拉给扯去了楼梯间。
  “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宋霄好不容易挣脱掉整了整衣领说,“也不给我留点面子那么多人看着呢。”
  何东生冷嗤一声:“没打你都算轻的。”
  宋霄撇嘴白了他一眼,和他说了一些周逸的近况,说到最后倒有些伤感起来,问他:“你俩当初怎么分的?”
  何东生低头一直在抽烟,没说话。
  周逸最近报了一个钢琴速成班。
  她想着既然要学就一定得扎实不能学个皮毛了事,况且她一点基础都没有学这个很是费力需要时间练习。周六早上跟一群六岁的小朋友一起从零学起, 下午上小班老师单独授课。
  幼儿园学期末老师有硬性考核, 必须报班。
  四月初园里的主要活动是环境创设, 每个班都必须有一个新鲜的主题。周逸是配班负责墙画, 每天下午送走了小朋友便开始加班。
  她调好水粉颜料,随便往地上一坐。
  有下班早的老师路过和她打招呼开玩笑, 陈静给她带了晚饭顺便在一边陪她说话。那是她第一次尝试画这个, 感觉还不错。
  “真别说。”陈静站在后头边玩手机边道, “你画的还挺好看。”
  周逸接下那句恭维,笑了一笑。
  “这个画大一些。”陈静给她提议,“照你这么描下去画完什么时候了。”
  周逸想想也是, 她最近晚上加完班还要写小说。以前她想着毕业拿出点成绩来,后来什么都没有得到,小说写的也不好。刚毕业的时候熟人问什么工作, 她说考研。没考上人家问什么工作, 她不好意思讲自己在写小说。
  “我还第一次见有人这么拼。”陈静感叹,“你来当个幼师真是可惜了。”
  周逸淡淡笑了一下:“都是工作有什么可惜的。”
  总不能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似的当过家家来了, 怎么说都得做出点样子来不能给家里丢人不是。
  “反正我是没你这么劲大。”陈静说, “你准备在这儿干多久还是以后就这么打算?”
  周逸没想过以后, 先把今年过去再说。
  “我觉得咱园里老师都很厉害一个个多才多艺。”她把话题转到这个上, “你一周四十幅范画呢还说我。”
  提到这个陈静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刚来的时候还想着一周四十幅也许能提高一下我的美术水平。”陈静难过道, “现在真心觉得这哪是提高简直就是扼杀我的兴趣。”
  小班幼儿大都三岁左右,美术课老师把边框轮廓画好让他们自己往里头涂色,想想一周四十幅工程量不小。每周陈静都会腾出一晚准备开工, 跟要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周逸忍不住笑了下:“可以了比我强好吧。”
  她每周要写五篇教案还要准备有趣的教具和图片视频,还要练钢琴也要画范画写三十篇区域活动做电访,还有一篇教育笔记八篇听课记录……晚上熬夜得写小说。
  “我没你那么拼。”陈静想起她花千把块报钢琴班就心疼,“平淡点过挺满足的。”
  周逸笑了笑,画完最后一笔。
  她把颜料这些都收拾好准备和陈静上楼回宿舍,还没踏出去几步接到一个陌生电话,那边人说了句什么周逸愣了一下。
  园门口钟云站在一辆黑色汽车旁边。
  听说他一直在北京发展,这两年才将工作重心转回青城,逢过年楼上楼下串个门也不算过于生疏。
  周逸走过去,扬起笑问:“你怎么来了?”
  “周叔说你们宿舍太潮给你做了一床被褥。”钟云说,“我来昭阳办个事儿顺便带过来。”
  周逸没听父亲说起过,淡淡“哦”了一声。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你做老师了。”钟云说,“现在忙吗一起吃个饭吧。”
  承父亲这份人情,周逸不好推拒。
  “那你等我一下。”她看了一眼自己沾了颜料的裤子,“我去换件衣服。”
  钟云说等一下,去后备箱拿了被褥要给她送上去。周逸客气的接了过来,说这么轻送什么呀。
  “我很快下来。”她说。
  回去宿舍她换上简单的牛仔裤毛衣外套,陈静暧昧的问她那人谁啊你就穿这身去?周逸笑笑说一个邻居要那么正式干吗。
  她收拾好背了个斜挎包利索下楼,钟云已经把车门给她打开了。她还有些不习惯上男人的车,有些拘谨的笑笑坐了进去。
  车子很快扬长而去,巷子被吹起一阵风。
  幼儿园外用一圈铁栏围着,隔着一条马路就是市政府后门。何东生将车停在园外巷子边的树下,等她走了慢慢往椅背上一靠点了根烟。
  有多久没见她了?何东生吸了口烟。
  她看样子瘦了很多,以前穿着牛仔裤都是贴着腿,现在像穿休闲裤一样。头发也长了,见人脸上就堆着笑真开心似的。
  傍晚的长巷风刮着树梢,没多久天就黑了。
  何东生抽了一根烟,闭着眼休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有车前灯照过来,他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看过去。
  她下了车绕到驾驶座那边弯腰对人家笑。
  那车走了她还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眼天转身轻声对门房喊“叔麻烦开下门”,有个老头出来了,问她才回来呀,她笑笑说朋友来了去吃个饭,这么晚麻烦您了。
  真是长成大姑娘了,这么会说。
  何东生看着她手下又摸了根烟,他低眸咬着烟对准火机点上,烟圈徐徐而上,他慢慢吐出一口气。
  周逸没有直接上楼,她一进去就往操场中心一坐。
  从何东生的角度看的清清楚楚,透过护栏只见她把包拿下来往地上一趟。他将窗户降了一半,一边抽烟一边看她,直到深夜她慢慢爬起来走了。
  何东生一个人又待了会儿,发动车子离开了。
  路上他给宋霄打了个电话,约出来喝一杯。宋霄晚上不值班难得休息,被打扰了一顿好觉,气呼呼的赶去他家。
  “大半夜发什么疯。”宋霄一进门就火大,“我明天还要上班好不好?!”
  何东生坐在沙发上拎起酒瓶往嘴里灌,一口气喝掉大半,点了根烟将打火机扔到茶几上,懒散的笑了笑才说:“你那也叫上班?”
  “别侮辱我人格啊。”宋霄瞪他,“我很认真的。”
  何东生嗤笑了一声,叼着烟道:“你说的是逗小护士?”
  “没完没了了还。”宋霄给自己开了一瓶,狠狠道,“小心我跟你急。”
  何东生吸了几口烟,烦躁的按灭在烟灰缸。他偏头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半响别开视线目光落在酒瓶上。
  然后淡淡道:“我去找她了。”
  宋霄闻言怔了一下,有些明白他今晚情绪不好了。
  “怎么……周逸骂你了?”宋霄觉得这个词算凑合,“还是……”
  何东生苦笑了一声:“没敢见她。”
  “还有你不敢的?”当初也是突然知道他们分了问他为什么这货闭口不提,宋霄逮着机会可劲冷嘲,“谈恋爱分分合合多正常女孩子哄哄就乖了你倒好……”
  何东生拎起酒瓶把那一半喝干净了。
  在一起那几年他好像也没给她许过什么承诺,后来她提分手他也气过,气过后又心疼,想止疼就抽烟,现在都快成老烟枪了。
  “读高中那会儿这姑娘多安静啊,后来和你在一起好歹活泼了不少。”宋霄叹了口气,“现在和以前都不大像了。”
  医院里对谁都笑,特认真客气那种。
  “她家里今年情况不太好。”宋霄看了眼何东生,“听她妈说她生了一年的病才让她去幼儿园换换心情。”
  听到这个,何东生心里像被刺了一下。
  “还是太乖了有点逆来顺受。”宋霄道,“她妈最近给她留意着呢,遇到个老实人说不准就真嫁了。”
  何东生把玩着打火机,淡漠道:“你走吧。”
  “我这才来多久还没喝几口好吧。”宋霄伤心的捂着胸口,“你就忍心这么对我?”
  何东生从沙发上站起来,面无表情的往卧室里走去,一边从兜里又摸出烟点上一边冷淡道记得把门带上。
  后来何东生又去过她学校几次。
  晚上八点多她一般会从里头出来,手里拎着电脑和台灯,盘腿往草地上一坐然后开始敲字,写到十一点多再拎着回去。
  他没有想过周逸会给他写书。
  事实上那本书已经在收尾阶段,因为太慢热的缘故来找她签的编辑很多,断断续续找来的有五六个都没有签成,周逸在那些希望和失望中已经渐渐麻木。
  她没有想过会再见到何东生。
  那天她本来打算不出门,下了班吃个饭把结局一写。陈静有个相亲约在七点半,非要拉着她一起去。
  对方在酒店订了包厢,还挺正式。
  周逸一个人在大厅沙发上坐着等,有些无聊便拿出带过来的书随手翻看。过了会儿听见有杂乱的脚步声,一堆人从电梯里出来边谈笑边往外走。
  “这个项目做得好了最少赚这个点。”有人笑道,“年纪轻轻就这么有远见让我刮目相看啊小何。”
  周逸下意识的把头抬了抬。
  “您太过奖了。”这是一道清淡带着笑意的声音,“还要仰仗张**高抬贵手。”
  那声音在一堆人中间,周逸只看见一个挺拔背影。她愣愣的放下书站了起来,等那堆人离开了好一会儿才警醒,脚下有些不听使唤的跑出酒店。
  正是傍晚余晖照映,外头早就没了人影。
  周逸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汽车,就那么站着跟发呆似的。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辅一转身抬眼撞进一双黑色的眸子里。
  “找我啊。”语气有点嬉皮,肯定。
  她从没见过他穿的这样正式,西装,领带,黑色皮鞋,褪去少年的青涩已经变成饭局酒场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商务男人。
  除了对她说话的样子,周逸想。
  她看他的眼神有些涣散,确切的说或许是紧张, 甚至有一点想哭, 但她的脸却无动于衷, 更多的是疏离淡漠。
  接着, 他看见她往后缓缓退了一步。
  何东生的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瞳孔微微缩了起来。他有那么一瞬间想抬手摸摸她, 可她一脸拒之门外的样子。
  他低声轻道:“我以为你去读研了。”
  周逸淡淡的抬眸看了他一眼, 嘴唇抿的很紧一个字都没有说。那双眼睛里充斥着隔阂, 冷漠,似乎还有一点恨意。
  何东生咬了咬牙,艰涩的动了动喉咙, 扯了一个苦笑道都不愿意和我说话了吗周逸。她双手背后缠绕在一起,眸子垂的低低的。
  一通电话打破了这场僵持和沉默。
  周逸平静的从包里翻出手机,走到一边接通, 陈静问她在哪儿呢, 她说我在酒店外面,那声音特冷静, 很轻很淡。
  挂掉电话, 她一直没有转身。
  何东生看着那僵直的身影, 一时竟有些难以再开口。身后有人推开门酒店门出来, 扬声喊她的名字。
  周逸侧了侧身子, 嘴角弯起了个笑。
  “站这儿干吗?”陈静走近她,“大厅不见人还以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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