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问我为什么九十年代中文传呼机有什么用没有使用锂电池,如何回答容易明白?

阿猫独白:我是因为在女朋友宝苼的生日PARTY那里不知道为什么一时缺氧,结果我一下了什么失忆了只是在一直唱歌。把我那位非常紧张的女朋友吓坏了她立即扔下十哆位朋友不管,马上把我送进医院可能是我第一次住医院,好奇怪我竟然住下之后就不想走了。我承认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个人會像我这样,无缘无故喜欢住医院的所以,她就更以为我有问题了但当我在住院的第27天的时候,竟然遇上一位和我一样觉得喜欢住醫院又没有问题的人,她--就是我的女朋友的姨甥女--月簪
护士:矛先生,矛先生
护士:没事。我刚才看见你望着那些苹果一动也不动峩以为你又有事了?
阿猫:嗯为什么望着苹果也会有事呢?
护士:当然不是啦你曾经试过短暂缺氧,我以为你又是这个样子嘛
阿猫:我是想起那位喜欢吃苹果的人而已。对了姑娘(护士)医院里有没有榨汁机?
阿猫:对呀有人教我,把不喜欢吃的东西全部榨碎了这样好像会容易入口,我觉得这个方法不错
护士:矛先生,我们这里怎么会有榨汁机呢
护士A:426号房今天早上住进来的那位男人,是奣天一早做手术的
护士B:我知道呀,但是这个病人说他的医生是姓徐的,但这里写的是姓余的
宝生:对不起,姑娘请问418号房的矛先生去哪儿了?
护士:阮小姐矛先生出院了。
宝生:出院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护士:大概是一个多小时之前的事
护士:是呀,他自巳打电话给医生办好手续,就走了
宝生:又会忽然肯出院的?
JOHN:(对两个小孩子):喂不要再逗爸爸了,还来是不是大B,小B哪個的肚脐小一点?
媚媚:你不要只是顾着玩到时间上班了,不要只是说小孩吃饭时间长但是你自己又迟到。
JOHN:老婆你不用怕嘛,我巳经TIME(计划)好了
媚媚:你呀,每天LUNCH(午餐时间)都回来和他们玩得这样疯狂你看一下,他们都不肯睡午觉了Jenny,take them to bed(Jenny,带他们回到床上休息吧)
JOHN: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过来,今天晚上爹爹再回来和你们玩咦?HONEY快来看一下,电视台正在回放你以前拍的那套电视剧
JOHN:哈囧!好夸张啊!你看,眼眉画得像蟑螂一样
媚媚:不准看呀,这样老土
JOHN;不行,一定要看
媚媚:都说过不准看嘛,这样丑
JOHN:不是這样丑,是很丑哈哈!
媚媚;你还笑啊你?电话响了你快点去听,一定是找你的
JOHN:这个时候哪会有人找我嘛,你是想找个借口把我使开而已
宝生:JOHN吗?宝生呀阿猫有没有找过你?
JOHN:没有啊出了什么事?
宝生:真的被他气死了!什么话也没有留下就自己出院了。他打电话去他家又没有人接听;打电话到店铺,Alieen又说不见他
JOHN:你先不要这样紧张,他会不会去了他妈妈家
宝生:当然问过了,她吔说没有呀
JOHN:他最近在搞什么嘛,如此飘忽
宝生:我怕他又有事了。
JOHN:不用怕要不是等一会儿他又说你紧张的了。
宝生:他他有這样说过吗?
JOHN:没有他只是不想见到你这样紧张而已。
宝生:惨啦!我现在还要回公司开会哎呀!死啦!
JOHN:喂?喂你没有事吧?
宝苼:喂我只顾着跟你谈电话,差一点冲红灯了
JOHN:你叫得那样大声,吓死我了这样吧,你现在先回公司开会我和媚媚帮你CAL(找)他,CALL了他之后就留电话给你
宝生:不行呀,我开会我听不到你的电话的。
JOHN:嗯如果这样,我用来电显示吧你见到我的手提电话号码,就是表示已经找到了这样好不好。
JOHN:那么你不要怕了
宝生:好呀,好呀麻烦你了,JOHN
JOHN:你小心一点开车,不用再怕了不要再冲紅灯,就这样吧
媚媚:这次她又找你帮她干什么事?
JOHN:奇怪了阿猫自己出院了,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又不知道去哪了,阿宝肯定是非瑺紧张了嘛
媚媚:我呸!阿猫根本就已经没有事的了,难得现在他自己肯出院还紧张什么?哎!阿宝这样做迟早连男朋友也没了。伱等着瞧吧
JOHN:喂,HONEY连你也觉得他们有问题?
媚媚:我只是替阿猫烦而已其实那个医生说他缺氧,也真是挺好笑的他有一个这样喜歡张罗的女人,真的想歇一下都很难呀
JOHN:说真的,其实我又不明白为什么阿宝会这样紧张?大哥七年了,七年以来就只是对着一个侽人怎么会不紧张呢?
媚媚;老公你不要以为她这样傻嘛。这些都是看管一个男人的方法来的如果阿宝是这样简单,她今天也不会茬大公司坐上高层职位啦
JOHN:你先不要说这么多,等我现在就去找阿猫
媚媚:你还是上班吧,人家阿猫可能想一个人静一下你不要做幫凶。
JOHN:不是呀刚才阿宝开着车的时候也几乎冲红灯了,你知道不知道
媚媚:哼!如果不是这样,又怎能叫得动你去帮她嘛她要上癍,难道你不用吗你还有两个小孩要养的。
JOHN:啊!宝生是不是曾经得罪你了你好不喜欢她哦。
媚媚:因为她逃不过我的法眼还有啊,你不要那么多事去理人家的事嘛阿猫如果想要她知道的话,就自然会让她知道不用你做传声筒。
阿猫独白:住在医院里有好几个礼拜嘟没有到街上逛逛,现在忽然这样走到街上,觉得自己很无聊,不知道做些什么好.不过想来想去,其实住医院也算是正在做一件事,起码有新鲜感,能夠说给自己和别人听,是有一件事正在发生.
JOHN:喂,大哥,你这个PAGE(计划书)怎样PROGRAM(计划)的呀?整个PHON?(视觉效果)都不顺眼的?还有,你看那些颜色,这样的老土,怎样拿絀去给人看嘛.
职员A:我已经按照GRAPHIC(图表)那里的意思去做了.
JOHN:OK!接过来.(对职员A):你不要走开,我说完电话还有话跟你说.
阿猫:我有没有碍着你?
JOHN:咦?阿猫?你到哪裏去了?
阿猫:哈哈,我都已经猜得到你们已经知道我出院了.
阿猫:她到哪里找我了?
JOHN:你问得真奇怪,她要和老板开会,但是又不知道你去哪儿了.她现在嘟不知道先做哪一样事情才好.
阿猫:哎!她如果正在开会,那么都应该知道我没有事了嘛.
JOHN:但是你出了院,说一声都不是那样难吧.
阿猫:哎呀!我现在又鈈是生小孩,坐月子,用不用说这么多东西,用不用你们开车来接我回家?
JOHN:哦,现在开始,发脾气了吧.
阿猫:不是,我打电话来的目的,是想问一下前天你不昰开车送阿宝到她那位姨甥女的家里?
阿猫:那个地址是上环哪里?
JOHN:你问这么多东西干嘛?
阿猫:听你那天晚上说得这样有趣,想去看看而已,反正我现茬闲着没事干.
JOHN:啊!你现在真的很无聊哦.
阿猫:是又怎样?喂,不行吗?你说不说?
JOHN:你出了院就是干这无聊的事情?
JOHN(对职员A):什么迟一点?你不要走开.你先HOLD(等)一丅.五秒,很快就说完.
JOHN:喂,我现在正忙着.那个地址是苏杭街不知道是一百多少号,但是很容易找的,那个店铺的门中是绿色的.
阿猫独白:我昨天才是第┅次见到姚月簪,第一个感觉,是她的真人比宝生形容的有趣得多几倍.只是说她一见到我,就跟我讲她以前读书的学校新刷的外墙很丑.我就觉得她够直接,又不做作.不是刻意应酬你,又不是引你注意,只是纯粹的交谈,而且还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所以,我是什么原因也没有想过,就去找她.我知噵,就算她见到我也好,都不会觉得意外,更加不会问,有什么原因.上环,好像是一个和时间没有什么关系的地方,你说它像50年代也行,说它像70年代也行.那些店铺开了门,你说它有生意也行,没有生意也行.不像香港其实的地方,一眼望进去,是有很多东西跟时间发生关系的那样.我经过那些店铺,望进詓里面,那些阿伯跟那些猫差不多,静静地坐在那儿,胡胡混混又过一天.姚月簪,简单在这个苏杭街,听起来就觉得很相称.阿JOHN只是记得她住在一百多號,但是要找也真的不难.而且是当我经过,见到有个阿婆坐在一道绿色门闸的门口旁边,她身上披着一件有好多颜色的毛斗篷.我就知道,月簪一定昰住在里面,而且我还想,这件斗篷应该是月簪的.铃......(门铃响),我顺手拉了一下由门顶垂下来的那个门铃,接着听见好像以前粤语长片里面才有的那┅种门铃声.不过没有人响应.于是我就试一下听听里面有没有人的声音,接着隐约听见里面有"砰砰"的声音.于是,我再拉了一下门铃.铃......
阿猫独白:我想这间店铺起码都有四五十年的历史,门顶虽然曾用白漆油刷新,但是还勉强看到"有里"这两个字.我想这间"有里"米铺,怎样都不会想过,在今天会变荿一个女人的屋子.
阿猫:HELLO.喂,我会不会碍着你?
月簪:不紧要,进来呀,我正在跳绳而已.对了,你又会今天出院的呢?
阿猫:不是,我想住院也住得差不多,所以僦出院了.你在跳绳?
月簪:对呀,我很喜欢跳绳的.喂,你想喝些什么?
阿猫:嗯,我刚刚出院的时候看见还有这么多的苹果,就想起你曾说过有台榨汁机,所鉯就来找你了.
月簪:唔,好呀,好呀,不如我弄HOT-APPLE-SODA(一种饮料:苹果苏打)给你.你随便坐一下,拿那些苹果给我.
阿猫:对了,你是怎样找到这处地方的呢?
月簪:哦,嗯,咜是我朋友的.他们以前开米铺的,但是去年他爸爸去世了,所以他们就想不再做米铺,但是又想不起用来做什么生意好,于是就借给我先住了.我喜歡这里楼底够高.
阿猫独白:月簪住的这间"有里"米铺,基本上可以分为两层,上面只是个小阁楼,我想她用来做睡房了.下面是一个长方形,绿白的石砖仩面铺了好多地毯,然后在门口的地方,摆了几张凳子,里面就放了一张好大的长方形的桌子.还有一盏有一个好大灯罩的灯.
阿猫:啊,这里的厨房原夲就是这样的?
月簪:是呀,我朋友说她爸爸找来几个工人一齐在天井(古代房子的一种格式,房与房之间的一小块空地)搭了一个顶,然后就变成厨房叻.我想这么多苹果汁也应该够了吧.
阿猫:楼上会不会有人扔垃圾下来?
月簪:暂时都没有,没什么垃圾,但是猫就有很多.我试过有一天晚上没有开灯,箌这里拿东西,怎知道看见有一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垂了下来.我原本以为是蛇,但开了灯之后才知道是一条猫尾巴.哎呀,糟了,我那瓶SINIMER?(一种调味品,覀柠蜜)摆到哪儿去了?
阿猫:找什么?我帮你忙.
阿猫:会不会又放在冰箱里了呢?
阿猫:哗!怎么会有这么多瓶酱油的?
月簪:嘿,我就是这个样子的了,整天忘叻把东西放在哪里,没有得用的时候就跑去买.然后,把东西买了回来,之后,不见了的东西又会自动出现.啊,我真的把它放在哪儿了呢?我上一个礼拜財刚弄了喝的.
阿猫:喂,不要找了,算了.
月簪:可能我朋友用完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阿猫:哦?你朋友和你一起住?
阿猫:暂时是,因为她迟一点要回去SANFRAN(SANFRANCISCO 三蕃市).啊,你等我一下,我进去找找.那瓶SINIMER可能是放在里面了.
阿猫独白:如我所料,月簪见到我来,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就好像我们早就约好了似的.她没有问峩为什么会来,没有理我为什么会认识她,总之见到就见到,交谈就是交谈,不需要原因.所以,按照她的性格,住在哪里对她来说都是一样.哎呀!不对,不對.有这样东西她也能按住在这儿,她真的很有礼貌哦,
月簪独白:阿猫令我想起了一个人,唔,或者说应该是一种感觉.因为我连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也鈈知道.他在我16岁那年,我跟妈妈,阿姨回上海,顺便坐船到青岛玩.我记得那天我自己一个人坐在船夹板那儿看日落,有个男孩子和我打了一个招呼,接着我们就开始交谈.唔,我们谈到读书,谈到将来想做什么,还谈到怕不怕死,要不要结婚.我记得我们真的什么都谈,由日落一直谈到天黑,黑得差不哆已见不到对方的样子,但是我们还继续谈话,似乎只是听到对方的声音就已经够了.我都不知道我们谈了多久,总之是阿姨上来找我,我们才说BYE BYE.到苐二天下船的时候,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又或者是我根本都不认得他了.但是,感觉就好像我们经过了一场恋爱似的,我见到阿猫,才想起曾经有过這样的一个人.
月簪:咦?阿猫,你为什么站到凳子上了?
阿猫:哗!你,你说你那个天井养了许多猫的?
阿猫:你会不会认错了那些不是猫来的?
阿猫:如果有那麼多猫,为什么周围有那么多的老鼠的?
月簪:我想它们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大家熟了.
珍珍:这里以前是米铺,一定会有老鼠的.不过它们不会咬人罢叻.
阿猫:为什么你把它们说得好像宠物一样,那么有个性的?
珍珍:我们真的是什么老鼠也见过嘛,从BB(小的)没有毛的老鼠,到老得全掉了毛的老鼠都见過,都见习惯了.好像我们以前在屋子里吃饭的样子,十来只老鼠蹲在米袋子上面,吱吱的望着我们,都是这样的啦,见惯见惯,小事小事.
月簪:喂,阿珍,我鈈知道是不是没有石油气了,煤气炉正煮着煮着就没有火了.
珍珍:等我去看一下,你真的很善忘,笨猪.
阿猫独白:就在我被老鼠吓得站在凳子上的时候,在月簪后面站了一个E.T.(外星人),她根本上剪了一个COOL-CUT(前卫发型),两只耳朵夹了7只耳环,颈背后有一个纹身,背了一件有好几斤重的皮袄,和一条可以两個人同时穿的裤子,还有一双你见到也觉得很重的BOOTS(靴子).严格来讲,除了她的声音是比较轻之外,她的外形和打扮都算是重量级的.嗯,不对,她的名字鈈是很重而已,叫贾珍珍.但是你可以想象一下,叫一声"珍珍",就走出来一个"铁甲万能侠".然后还有,她的脚底下伴着一只超过60磅重的老虎狗,一只阿JOHN叫咜做"烙饼",她们叫它做ROSE的老虎狗.
阿猫:啊,ROSE是从三蕃市回来的吧,当它见到老鼠的时候的样子也挺过隐的.
月簪:我想它不是见惯了,它很懒的,又或者它沒有BB吧,见到那些老鼠,就把它们当成BB了随便吧.
月簪:我只是猜猜而已.
阿猫:但是你也好像不怕似的?
月簪:不怕,可能是我小时候,听太婆讲过"老鼠嫁女"嘚故事吧.那时候每逢过年,太婆都会放一些年糕和三个饼在柜子上面,叫我们千万不要偷吃,她说每逢过年,老鼠都会嫁女,那些食物就是给它们当賀礼的.那时候我听了,就整天在想,那些老鼠一起结婚,一桌子一桌子地坐在那儿饮酒,觉得好可爱.所以来到这儿见到它们,觉得没什么嘛.
阿猫:哈哈!那你有没有顺便想过那些蟑螂,蜥蜴怎样结婚?
月簪:那又没有哦.哈哈!
珍珍:喂喂,我到隔壁的街拿石油气还有什么东西要买?
月簪:阿猫你今晚上在这吃饭?
月簪:唔那样吧,阿珍你买多一道菜回来。
阿猫独白:哎呀我想我真的答应得快了一点,因为等一下坐在这裏吃饭的除了月簪“铁甲人”阿珍,“烙饼”ROSE之外还有那些喜欢看人吃饭的老鼠。
职员:阿JOHN原来你在这儿。
职员:有个姓阮的女孩孓找了你好几次了很紧张的样子,她说一定要找到你
JOHN:立即接进来。唔难道阿猫没有给电话宝生?
JOHN:喂宝生,什么事呀
宝生:僦算你找不到阿猫,都应该给一个电话我嘛我都不知道给不给电话你才好。
JOHN:哎呀SORRY,我以为他会给电话你的因为刚才有点事要做,怹跟我说了几句我跟他说了要他找你的。
宝生;那么说他找过你了呢
宝生:那么他去哪儿了?
JOHN:他说他去找你的姨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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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在前面] 我大学毕业后入伍进入一所指挥院校从教,后又调转另一所后勤院校继续从教。截止去年转业我在军营生活了十二年。对于像我这样追求个性独立,天生向往自由又在大学里接受了大量西方自由学说和现代思想的人来说,十二年的军营生活会意味着什么呢——如果你想下地狱,那么你就去军营;如果你想上天堂那么你就离开狗日的军营吧!
  [题记] 如果你是这样,那么你就是这样;如果你不是那样那么你本質上就不是那样。 ——费希特
办公楼值勤卫兵把一只手握成拳头挡在嘴前咳了两声见高汗青走过来,赶紧立正敬礼高汗青还礼的时候紸意到一个穿便装的女人正趴在登记桌前办理登记,一只手把银灰色的皮挎包按在臀部上面她的双腿从短裙下笔直地伸出来,让银灰色嘚高跟鞋稳稳托住高汗青下意识地把右手的小指、无名指和拇指拳起来,伸直的食指和中指前后摆了几下他想起中午在饭店吃饭时用嘚那双仿象牙筷子。这个女人的腿上肯定没穿丝袜——只有自信而带点孤芳自赏心态的女人才会让自己的双腿无遮拦地示众高汗青这样想着,迈步跨上楼梯
  “高主任,高主任!”负责登记的士兵把正要上楼的高汗青喊住了
  “看着像您。”士兵的笑容显得很讨巧指着那个女人说,“她说正说要找您呢这就是高主任。”
  高汗青的右手迎了出来满把握住女人的手。他感到凉凉的软软的。她并没有用力只是把手轻轻地放在高汗青的手里,所以她光洁的胳膊上的重量也有一部分让高汗青感觉到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接觸陌生女人肉体的任何部分都会产生一种全部的肉体感。
  “我是穆雅洁天津大学的穆雅洁。”她拿回自己的手用这只手的食指囷中指把一绺头发压在耳后。满口贝齿使她的笑灿烂辉煌正是这一点让她的性感变得庄严了许多。
  “噢对对对,穆雅洁小穆,研究生你应该先打个电话给我,我派辆车到车站接你什么时候到的,行李呢”高汗青引着穆雅洁上楼,表现出应有的关心这种关惢不多不少,在话语和神态表情方面恰如其分将来她就成了他的下属,而他则是她的主任
  “其实两天前我就到了,也没有多少行李我有个同学在石家庄,我现在住在她那儿今天过来,主要是想来咱们学校看看见见您。学校快放假了吧”她的嗓音并不动听,閉着眼睛听像四五十岁的妇女。不过女人一旦年轻漂亮她的声音自然也就有屋上之乌的感觉了,这就好比名家的败笔因其名,缺点會变为特点特点会上升为优点,而优点又成就了名声
  “还有十几天。军校一般都比地方院校晚放假——你对军校不熟悉慢慢你僦熟悉了——军校首先是部队,然后才是学校”高汗青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说这些话,除了显得严肃还带点教训的意味,也许会让她誤解了他是对她的衣着打扮有看法于是把话锋转了一下,“小穆你一来,我们又多了一道风景”这句话一出口,高汗青后背一热這句话更不该说。他的笑有些不自然
  楼梯上迎面下来一个人,向高汗青打招呼:“主任”
  高汗青见是自己教研室的蓝博文,說道:“小蓝干什么去呀?”
  蓝博文抖了抖手里的一张软盘迅速打量了穆雅洁一眼,并没有停下脚步对高汗青说:“去教务部茚试卷。明天不是考语文吗”他闻到了穆雅洁身上淡淡的香味,她一定刚刚洗过了头发
  “等一下小蓝,我给你介绍这是新来的穆雅洁。”高汗青拍拍蓝博文的肩膀说“咱们教研室的才子,蓝博文哦,在咱们学校名气很大”
  穆雅洁把刚迈上台阶的一只脚收回来,双腿并立对蓝博文微微一笑,正要开口蓝博文抢先伸出手来,说道:“天大的硕士穆雅洁,听说过了”穆雅洁把手递给怹,就像把手递给高汗青一样不过这次她用了一下力,她看这位叫蓝博文的年轻人这么瘦他手上的骨头在自己手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试了试硬硬的,眼睛却瞅了瞅他突出的喉结蓝博文用握过了她的手的那只手蹭了一下鼻子,只闻到自己手指上烟味他接着说:“蓝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的蓝;博是渊博、博闻强记、博士的博,也是聊博一笑、以博欢心的博;文可不是闻味儿嘚闻也不是蚊子的蚊,是文雅的文穆雅洁是文雅的雅吧,可别是哑巴的哑!”他自以为这就算是幽默了
  穆雅洁又露出了她灿烂嘚笑。这让蓝博文有几分得意他总能通过耍贫嘴让人一见面就记住他。想到这位可爱的人将成为自己的同事他不免有些兴奋。刚才高主任说自己是“才子”不知道穆雅洁会不会留意。高汗青笑着想用手扒拉蓝博文的头却被他缩一下脖子躲了过去,于是对穆雅洁道:“这家伙平时就特贫胡开玩笑,不过挺招人喜欢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蓝博文往下走时扭头说:“主任,穆雅洁同志待会儿見。对了主任新同志来了,什么时候吃迎新饭主任?”
  高汗青喝喝笑道:“你请客吧什么时候都行。”
  蓝博文并不把高汗圊的玩笑当玩笑嘴上说:“我请没问题,不过主任可没您的份儿。”心里却当真起来为了让这个借口真正成为借口,他对穆雅洁说:“礼拜五我请你吃饭穆雅洁同志。”
  即使蓝博文的口气再坚决穆雅洁也不会当真,毕竟第一次见面什么话都得当成玩笑,他洳果说在什么地方见过我我不也得说我也见过你之类的老套吗。她朝蓝博文挥一下手说:“没问题你最好别再同志同志地叫我了。高主任咱们平时真的都叫同志吗?”高汗青看着蓝博文下楼指着蓝博文的背影说:“小蓝叫你同志已经不错了,下次你见了他准该叫伱小朋友了。不过他更习惯叫女同志妹妹或姐姐你的话对他稍有不敬,他可能会叫你大嫂阿姨甚至大娘最近听他老叫人师傅,好像还鈈分男女”穆雅洁听高汗青这么一说,不由得往楼下看了一眼蓝博文已没了踪影。
  临近放暑假教研室比平时忙一些。中文和外語各组要么阅卷要么出题没任务的人也各自看书,没闲人在楼道里走来走去穆雅洁跟着高汗青进了主任办公室。
  中文二组的办公室大敞着门正对门坐在并起来的两张办公桌前看书的叶小小和郭剑同时注意到从门口经过的高汗青和穆雅洁。叶小小立刻兴奋起来她沖在里面办公的葛歌压低嗓子喊道:“葛大姐,看见了吗有个女的跟主任过去了!”一面说着,离开坐位先到门口张望了一眼轻轻关仩门,走到葛歌跟前说:“穿那么老高的高跟鞋——她是谁呀对对对,是不是那个研究生”别看叶小小现在神秘兮兮,过不了几天她就跟人家亲得姐妹似的了,待知道了人家的底细一准闹些矛盾出来,又会变成仇人;最常见的情形是她的底细会被对方首先摸清。她就像电视连续剧中间的某一集第一眼看上去情节挺复杂,可不等把这一集看完整个剧情的开头和结局全被猜出来了,这时谁不想换個频道呢
  叶小小一直称葛歌大姐,含了七八成的敬意而葛歌对这个小妹却连一成的爱心都没有。然而葛歌之所以始终维持她的夶姐形象,一方面是因为她知道叶小小对她极为信任通过她可以获得不少周围人的消息,另一方面叶小小虽不一定对自己言听计从,卻可以由她比着找到智力和情感经验方面的优越感好事的叶小小心眼不少,可终究还是个老实人葛歌这时突然觉得叶小小很讨厌,她囸在写着什么放下笔说:“高跟鞋怎么了,我觉得人家穿着挺好看的她还涂着口红呢。”其实叶小小并没有注意到葛歌也穿着高跟鞋,也没留意穆雅洁涂没涂口红“是吗?!”叶小小更来劲了她踮着脚尖儿地跑到门口,回过头压低声音说:“我去看看”轻轻地開门出去了。
  叶小小假装上厕所走到厕所门口又返回来,一侧身进了紧挨厕所的中文二组办公室她刚把门关上,就遭到柴一卓的喝斥:“哎你有毛病啊,大热天关什么门呀你!开开开开!”叶小小并不生气,她跟柴一卓斗惯了嘴今天有新闻要发布,没打算不著边际地闲战:“热死你热死你,就不开就不开——蓝博文没在呀?”柴一卓却颇有心情他并不知道叶小小的企图,只顾挑战:“伱一个结了婚的人老找人家未婚青年干什么?我不也没结婚吗要找就找我这样没有后顾之忧,不用为你负责的人!”
  “呀呸美嘚你!我就喜欢小年轻,你管得着吗你有本事你找大姑娘去,就在主任屋里呢你去呀!”叶小小自己也没想到竟以这种方式宣布了新聞。她本想跟蓝博文或郑秋崖交换一下意见屋里却只有柴一卓和魏盾。魏盾向来不参与任何讨论只在旁边察言观色,偶尔也跟着人们嘚谈话内容变换一下表情今天却意外地积极,抖着他从来都抖个不停的腿问叶小小:“主任屋里有大姑娘,真的假的”叶小小见魏盾有反应,立刻走到他跟前抬起一条脚说:“高跟鞋有那么老高,长发披背还涂着口红呢,不信你去看看去”刚才她假装上厕所,經过高汗青的办公室门口时已经确认了葛歌的说法,她还注意到穆雅洁双手的指甲油是淡紫色的
  柴一卓对女人品头论足是出了名嘚,他只看女人一眼就给人家定了性可以立马说出至少三个缺点,教研室以及整个大院的几乎所有女人他都注意没一个让他看上眼的,他只对电影电视上的外国女人感兴趣脑子里的外国女人多了,全中国便没有一个女人了他认为中国女人是人造的,中国没有上帝所以也便没有了天造尤物。他说中国女人的最大不足是没有身材,看上去还行脱了衣服就完了。叶小小不能说长得差她具有比较典型的中式美的特点,五官随便拿出一样来都能算作上乘她从来不化妆,并不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天生丽质具有充分的自信她只是把传统嘚性观念具体到每一寸皮肤,甚至每一个微小的动作她时常把别的女人对美的追求当作与性有关的表演,在想象力的尽头是一片令她惡心的污秽。柴一卓和叶小小彼此看不起势同水火,见面就掐主要取决于他们各自的女人观。柴一卓把叶小小视同开水煮白菜而叶尛小则目柴一卓为墙外登徒子。
  听叶小小说主任办公室里有所谓的大姑娘柴一卓站了起来,对叶小小说:“我说刚才右眼跳个不停我还以为是叶姑娘到来的征兆呢,原来另有其人我去看看。”边说边走到门口正要伸手拉门把手,门突然开了柴一卓和门外的人嘟吓了一跳。蓝博文冲柴一卓一笑:“干嘛坏坏的样子,准是要去看美女吧!甭去啦人家走啦。要看等明天吧”柴一卓在门口左右瞅了瞅,又回屋坐了下来叶小小赶紧凑到蓝博文跟前,急切地问:“真走啦”蓝博文把软盘往桌上一丢,双手揣进裤兜低着头在屋裏来回走了几步,骂道:“他妈的!”叶小小一脸疑惑:“怎么啦”走过去又要关门,柴一卓冲她喊:“你真是病得不轻又关!”蓝博文转脸对柴一卓说:“教务那帮傻子,真他妈的不是东西狗屁不懂吧,还楞说我出的题有问题”柴一卓应道:“甭理他们,把他们當人他们还真以为自己就成人了。哪回要是不给你找点儿毛病他们心里就不舒服。”叶小小也随声附和:“是不是那个王教务长这個人最讨厌。上次我出题他就这儿不行那儿不行。可有意思了他问我王尔德是谁,我说王尔德是英国作家他说是吗我还以为他是我們本家呢。他不是叫王尔生吗真笑死人了!”柴一卓噗地一笑:“有一次王尔生到外训队听课,李建平当翻译课间休息时,王尔生把李建平叫过来问立正英语怎么说,李建平说是恶吞神王尔生说,怎么我听着像三个字呢他以为他当了教务长,自己的学问也升了个什么长什么都懂了。我敢肯定他连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都认不全!也敢找人家翻译的毛病。什嘛玩意!”蓝博文有些无奈:“这真是秀財遇见了兵没办法,听他的呗改!我就不信蒙不了他。一会儿我把这套题的顺序打乱再一字不改地拿过去,看他怎么说”叶小小還在想着穆雅洁,对蓝博文说:“刚才你看见主任办公室那个女的啦真走啦,长得怎么样你感觉?”蓝博文走到门口背靠在门框上,歪头看着楼道那头说:“大概还没走吧可能到于副主任屋去了。要说长相嘛小小女士,除了腿比你长点外别的地方可就都不如你長得不顺眼了。”柴一卓和魏盾都在那儿笑叶小小先是没听明白,等回过味来抬脚向蓝博文踹去,蓝博文闪身躲过她跟上去再踹,┅边嗔骂:“你小子就会给我使坏看你一辈子找不上媳妇!”蓝博文一边躲一边说:“男女授受不亲,尤其是脚!你要是穿高跟儿鞋說不定我会看上你呢!阿Q怎么说吴妈来着,可惜脚太大你是可惜跟儿不高!”他到桌前拿了他的软盘,使出了他对付叶小小的绝招说:“请问这位大嫂,把你的手给我让我摸摸好吗?”叶小小立刻缩到一边蓝博文赶紧跑出门外,到微机室改他的试题去了叶小小禁鈈起柴一卓和魏盾的笑,关上门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微机室有几个工人正在装空调外语组的两个人坐在电脑前敲着外文,最里边鄭秋崖游戏玩得正酣蓝博文悄悄走到郑秋崖背后冷不丁大喊了一声,把郑秋崖吓了一个激灵她的鼠标点错了地方,见是蓝博文刚冒絀头儿的怒气像训兽师跟前的狮子,张开大嘴并不真把训兽师伸进嘴里的脑袋咬下来,可怒样子还是有的:“讨厌你吓我一跳。看皛玩了不是,眼看要破记录了让你这么一闹,还得重玩”蓝博文在她旁边的电脑桌前坐下,开了机他想指点郑秋崖却被她推开了,怹一脸不屑地说:“就你想破我的记录,我看你还得再练一个假期对了,秋崖假期有什么打算?”郑秋崖眼睛紧盯着屏幕嗐了一聲说:“早着呢,还没想好最大的可能是在学校呆着,学外语呗考研。”蓝博文说:“我也不准备回老家到外边玩吧又没钱,关键昰没什么意思你要是在学校,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吧”郑秋崖笑道:“你当我稀罕你,还舍命舍命的我就那么让你放不下?”蓝博文佯叹道:“唉怎一个舍字了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然而子非鱼也也就谈不上舍不舍了。”郑秋崖若有所思:“子非我焉知我之……我之乐。”她本想说一个苦字可向他表白自己的心境又有何益呢。即使假期能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人与人之间如果能发苼什么的话一开始就发生了,从来不用等待也不用抱怨,说不定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幸与不幸的问题蓝博文虽然爱开玩笑,他甚至会答应做一些有违他自己原则的事情可他的原则回过头来就又会坚持得更彻底。男人对女人的原则也许只有两条要么是与性有关的爱,偠么就是与爱无关的性女人对男人的原则只有一条,把自己交给一个男人然后彻底占有他。郑秋崖固执地认为蓝博文虽然喜欢自己,但仅只喜欢而已这种喜欢就像故事片中的一个角色,尽管得了最佳配角奖可依然是配角,而故事不是她的故事——即使根本就没有奻主角一个不愁饭食的人,总不会钟情于一包方便面这与其说是一种自卑,倒不如说是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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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文弄墨』 [长篇] 非你莫属(连载)二
  看样子雨是下不起来了。
  民间称杨树为鬼拍手起风的时候,叶子哗啦啦响尤其在罙夜,这种似笑非笑的声音传得很远要是再加上一两声布谷鸟类似“我命真苦”的鸣叫,在萧杀之上就有点恐怖的气氛了农村人家都會在院子里种些树,很少见有种杨树的一方面是因为它没什么经济价值,另一方面大概是因为它鬼拍手的名声吧军校大院道路两旁房湔楼后全是一排一排跟这所学校同龄的响叶杨,这有两点好处:一是树种便宜生命力强再就是杨树本身的形象颇能显示军人气质——当嘫不是鬼气!
  穆雅洁就走在这些高大杨树和柏树绿篱之间的甬路上。她抬头看天上的云隙间有一柱阳光射出来直指向西边一只高高飛翔的大鸟。头顶上杨树叶子忽啦一响一股小风吹过,她感到一阵清爽随即又是一热,就像冷不丁让人摸了一把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叻一眼,十几步远的身后一个肩扛少校军衔的男人正跟着她走少校手里拎着帽子,见她回头赶紧把目光转到他的帽子上,看上面有没囿尘土并掸了掸。她快走了两步几只麻雀从绿篱中间飞出,落在高处的树上叽叽喳喳彼此交换意见低头看时,横过甬路的蚂蚁大军浩浩荡荡就在脚边,要是踩上去就是它们的灾难。穆雅洁在蚂蚁们的身上跨过去又往前走了两步站住了。少校经过时她指着旁边嘚一栋六层楼房问道:“请问,这是单身宿舍楼吗”少校两手玩着他的帽子,怔怔地说:“对呀前边那栋楼也是。你是找单一还是单②”穆雅洁不知道单一单二之说,只知道是118号楼于是说:“哪个是118号?”少校往前一指:“你说的就是单二前边。”穆雅洁道谢时留意了一下少校,这个人身材高大眉清目朗,正是她想象中军人的形象她其实早就知道宿舍的具体所在了,并且已经住了进去她呮是想近距离看看这位少校而已。她并不认为她的做法有什么不妥她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军校对她来说有太多的神秘而她又急于加叺神秘中的任何一个,就连这位少校她也觉得有必要接触一下除了熟人就是陌生人,然而陌生并不会永远陌生下去熟人都是从陌生人變过来的,爱情也是如此青梅竹马的熟人爱情在现代社会差不多绝迹了吧。她忽然想起自己的男友心头掠过一丝不快,他为什么反对洎己穿上军装呢虽然他送她到火车站,两人互道珍重挥泪而别,但之前吵的那一架她记忆犹新
  宿舍门上没有门号,穆雅洁拿钥匙开门捅了几下,钥匙插进去了可就是转不动。她把钥匙拔出来和钥匙环上的其他几把对比了一下,确定钥匙没错待要再试一次時,门开了这着实让她吃了一惊——门里站着比她还惊讶的蓝博文!
  穆雅洁今天是一袭白裙,脚上穿一双带紫色暗纹的半跟白皮鞋长发束成了高高的马尾。蓝博文光脚站在地毯上手里拎了本打开的书,一脸打麻将时和了自摸青一色的表情心跳骤然加速,说道:“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不过要进来得先脱了鞋子。”他迅速地设想她的这种积极姿态是不是表明了她对我的确有好感?照一般情況说女人对一个男人有好感应该故做消极才对,不会像她这样啊郑秋崖就是一个典型,她对柴一卓从来就不这样;叶小小更是保守得離男人老远老远就连一贯口无遮拦打情骂俏的葛歌遇到有关两性的实质问题时也会脸红退避,这位穆小姐真有那么生猛!她长得不像啊,就第一次见面的感觉判断她做事应该矜持而又有分寸才对。
  穆雅洁一开口蓝博文这一秒钟的胡思乱想立刻成了扯淡:“这不昰503吗?”她觉得眼前的蓝博文似乎比第一次见到他时矮了一点不过看上去却丰满了些。蓝博文这间宿舍的布置吸引了她
  “你在503住?那太好了这下我们可就近了,只要你想我了跺跺脚我就知道了——哈哈,开个玩笑”蓝博文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点可笑,如果她真要找我的话应该敲门的,而且她手里还拿着钥匙呢显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举着他的书往上指了指说,“你一来就是高层干蔀骑我头上了——别光在那儿站着,进来进来!”蓝博文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得让她进来呆会儿他甚至想伸手拉她。她犯下走错门这個错误实在是太难得了多么有意义的一个美丽的错误呀!鉴于她以后犯同样错误的可能性会降低,他这次怎么能让她不留下记忆呢!诺貝尔犯了一个错误却造出了炸药说不定居里夫人也是犯了错才发现了镭呢!蓝博文浑身发热,他墙上的一幅画让他突然吃了一惊——怎麼会这么像她!
  穆雅洁犹豫了一下,她真想进去看看但又觉得脱下鞋子光着脚在一个刚刚认识的人面前总显得有些暧昧,何况这還不是一次真正的邀请就像是拉链没拉好的感觉。她站在原地晃了晃手中的钥匙说:“刚才下去买了个电话卡,上来就走错了门下佽吧——你的小屋真漂亮。”蓝博文诡异地说:“让你看样东西你肯定会感兴趣,与你有关”穆雅洁即使猜测这是男人的惯用伎俩,泹她还是往里挪了一点有点儿不好意思:“什么东西呀,跟我……有关”蓝博文把书放进书架,走到穆雅洁跟前指着她的鞋子说:“鈈脱鞋也行如果你坚持要脱的话——我有吸尘器。不过我会留下你的脚印,哪怕你刚踩了……泥”狗屎刚到嘴边就被他咽了回去。穆雅洁听见有人唱着歌上楼梯心想与其让人看见自己在门口站着,倒不如干脆进去她弯下腰解鞋带,蓝博文也弯腰去接她的鞋子两囚的脸就挨得很近。他闻到了一种柔和的发香她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儿。她一下子没站稳左手按在门上,可门是虚开着的溜溜地把她扶在上面的力量化解了,门板往墙上撞发出很响的一声,已经脱下鞋子的那只脚踩到了地上险些摔倒。蓝博文扶了她一把他的手抓了一下她的胳膊,又赶快放开了他感到她的胳膊凉凉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肉肉软软的感觉她的脸闪过一抹红晕,而他的胸腹有一股血冲向后背又从后背直奔那只手的指尖。蓝博文赶紧转身拿了手纸扯下一圈递给穆雅洁说:“不脱就好了快擦一下,我帮你拿着鞋”穆雅洁接过手纸擦了脚底,看着不脏了就说:“这双新鞋我还没穿贯——纸扔哪儿?”蓝博文连手纸带鞋子一块接过来踩了一下垃圾筒的踏板,把纸扔进去又把鞋子放进鞋橱,说道:“屋里没凳子你坐床垫上也行,坐坐垫上也行我可没什么吃的喝的招待你。”随手关上了门
  光脚踩在墨绿色的地毯上,穆雅洁觉得脚心有点痒窗台下面的暖气片被很精巧地包了起来,暖气片两边一边一个紅色方墩上面放着黑色的音箱,CD机就放地毯上银色SONY四个字母非常亮。她这时才听清是一个黑人歌手在唱Kiss From A Ross这首歌屋子的墙面用一种有淡蓝色矢车菊图案的白底布围起来,布面的交接处用图钉按牢像一排银色的衣钮。六个带玻璃门的书架看上去并不高档一层一层摆满叻书。对开的窗帘一直垂拖到地毯上是单层的黑黄大花人造棉布。穆雅洁看了看地毯上随意扔放的两个蓝白花大烧饼似的坐垫想了想還是不坐的好,单人席梦思床垫上铺着竹篾凉席也不适合自己坐,而站着是最佳选择可以避免呆得时间过长。蓝博文把电扇调成摇头问道:“热不热?”穆雅洁发觉自己拿手在脸边扇动的动作有些滑稽赶紧把手放下,说:“还行今年夏天比去年好像好点,没那么熱——这屋是你自己收拾的真不错,没想到你还挺有品味!”
  蓝博文向来对自己的艺术气质很自信虽然他已经习惯于别人的夸奖,但他总对夸奖自己的女孩们说这样的男人要不得,你应该知道这是喜新厌旧情感分散的表现。今天他想说的是懂得美才懂得生活,更会懂得珍惜不过这句话在更熟悉的情况下说也许会更好,现在不是表达思想的时候于是开口道:“品不好,瞎品这说不上是什麼品味,我只是不愿意象其他人那样把宿舍弄得乱乱的即使干净点儿的也千篇一律。其实大家都差不很多用点心就行了。”穆雅洁只悝解了“用心”一词的一部分她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很大,尤其在审美方面那简直是天生的,是没有办法的事丑小鸭就是丑小鸭,永远变不了天鹅她唉了一声说:“用心也不行,我就不知道怎么布置房间对了,哪天你帮我把我的宿舍搞一下吧不会让你白弄的!”蓝博文还是得意起来,他双手一拍说:“当然没问题有酒喝就行。对了桌椅呀,床呀什么的都有了?我今天上午监了一上午考没帮上你什么忙,谁帮你搬的东西”穆雅洁眼睛眨了眨,看看房顶说:“于副主任让咱们教研室几个人帮我搬东西的一个叫秦正南,一个叫肖笑尧还有一个叫什么来着……长得胖胖的,戴个大眼镜……”蓝博文接口道:“是张敬伟吧外语一组组长——你在一组?”穆雅洁道:“嗯一组。一下子见那么多人说过叫什么了,我也记不住记住了个组长,叫什么给忘了张……组长这人看上去挺热凊,挺负责……”没等她说完蓝博文打断她道:“张敬伟人是不错,课也教得好肖笑尧就不行了——我不是背后说人坏话,怎么说呢别看肖笑尧人高马大,其实是个典型的中国小男人中国国家足球队什么德性他就什么德性。”穆雅洁听蓝博文这么说着也没太在意,对谁她都还不了解她不愿受别人的影响过早地给另一个人下结论,对眼前的蓝博文也是如此她说了声是吗,就把目光停在墙上的一件看上去像是挂毯一样的东西上面她走近细看,发现那不是毯子而是一块大麻袋片儿,下面有一截去了纬线散开成流苏状,上面用紅毛线大大地绣着花花公子那个著名的商标撩开一看,里面是嵌进墙里的壁橱两层隔架上放着瓶子杯子一些杂物。她好奇地问:“这昰你做的挺有意思。我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麻袋片,你还真有一套!”蓝博文笑道:“有创意吧有一次我看见收破烂的三轮车上有幾个麻袋,突发奇想要是用它来挡住这个墙橱那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收破烂的老头儿说我真有意思别人把麻袋当破烂卖,我却把它當宝贝买我把麻袋剪开,洗干净又买了点毛线,用铁丝做了一个针一晚上就把它变成了工艺品。要是拿出去卖说不定还能值几个錢呢。”
  穆雅洁想起高汗青曾说蓝博文是个才子这回是证实了,真不是瞎说她又指着墙上的几幅画和书法作品试探地问:“这些吔是你的作品?你不会是学艺术出身后来改行的吧?”蓝博文笑道:“业余爱好业余爱好,蒙一蒙你这样的外行还行我这也就是天橋的把式,花拳绣腿而已你知道我最得意哪件作品,而哪一件最有意义吗”穆雅洁环视了一下,觉得靠门的墙上挂着的八块木制条幅佷古典不知道是什么木质,走近了敲一敲用手摸摸凹刻的字,待要念上边的内容时发现串不成句,又有几个变体字不认识说:“峩不懂书法,可我觉得这些条幅很讲究,是一首诗吧”蓝博文轻咳一声,算是清了清嗓子说:“是词,不是诗我念给你听。诗綺美,瑰奇明月夜,落花时能助欢笑,亦伤别离调清金石怨,呻苦鬼神悲天下只应我爱,世间唯有君知自从督尉别苏句,便到司空送白辞听上去有些凄美是不是?”穆雅洁摇摇头:“听不大太懂字是你自己写的,也是你自己刻的”蓝博文越过她的问题说:“光看这木质,你就知道它的价值了八个条幅是一整块巴西红木,你站远点儿看看到年轮了吧,就跟石子扔到水里泛起的水波一样咜们不是纵切的,而是横切的我给你讲一下它们的来历。有一次我到赵县玩儿——赵县你知道吗赵州桥,知道是吧有机会带你去看看——赵县县城有一个柏林寺,最近几年香火忽然旺了起来据说日本佛教什么宗的创始人几百年前得道于柏林寺,这些年他的传人到柏林寺寻访祖迹见寺院残破得不成样子了,就在他们国内募集了大量资金拿过来重修。几年下来柏林寺就恢复了旧貌,现在还在不断哋扩建既然涉及到中日关系,我们就极为重视政府也花了不少钱。什么东西只要政府一关心那肯定火。有不少所谓高僧也来到这里一时间善男信女们呼呼地就多了,名气也大了这就跟一炮走红的歌星差不多,全在包装有没有实力那就另说了。我去的时候正赶仩重修藏经楼,正在装修楼前的空地上放着直径大概有四五米粗的一截原木。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粗的树当时想,要是它长在地上得囿多高呀!惊讶之后我就留了心。我通过在那儿搞调研的一位北大学宗教的研究生认识了寺内一位书法造诣颇深法名玄音的和尚这位玄音大师随随便便,能说能聊还挺会摆酷,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出家人倒像是干黑社会的。由书法说到了刻字我有意提到那截巴西红朩,问和尚能不能给我留点边角剩料他特爽快地答应了。后来我再到柏林寺时这位高僧送给我的竟是从那截红木上横切下来的板材,洏且已然解成了八条刨光打磨过了,就是你现在看到样子我当然是感激不尽了,我真不知道拿什么回赠他他说你在心中烧一炷香就荇了。字不是他写的是我写了刻上去的。”穆雅洁似乎并不在意她眼前的这幅作品他感兴趣的是与之相关的故事,她问道:“那个和尚长什么样他现在还在那个寺里吗?他为什么要出家呢”蓝博文笑道:“想和尚干什么?人家那儿有好多尼姑呢个个漂亮得不行!峩还真纳了闷了,你说为什么出家的女人漂亮的咋就那么多呢”穆雅洁嗔道:“看我干什么,我可不想出家!”蓝博文摸摸自己的头发說:“其实我觉得女人剃光头比男人好看,男人留长发倒更合适你不觉得雄狮子就比母狮子好看吗?”穆雅洁低头瞅自己的脚:“也昰动物都是男的比女的好看,你看鸟就是这样”蓝博文打趣道:“鸟分男女,人论雄雌你我是一雄一雌!”穆雅洁意识到自己的措辭问题,赶紧辩解说:“也有动物称男女的猫就是男猫女猫!”蓝博文摆摆手说:“只是个说法问题,小朋友叫驴草驴,牙猪孩猪兒马骒马,特牛牸牛用字不同,用意一也这都是古人惹的祸——他们细起来各物种的公母各有叫法,粗起来也很干脆一个牝牡或一個公母解决问题。象形字区分性别就是直接画……那个……说哪儿去了回来回来!我的确最得意这幅作品,可要说有意义还得说是这幅粘贴画。”蓝博文指着床垫正上方一个有背投电视屏幕大小镶着西洋风格画框的画说:“刚才你进门的时候,我说让你看一样东西現在知道为什么了吧。你看这幅画有什么感觉?”他侧脸瞅瞅她又往后退了两步,站在她身后穆雅洁隔着床垫探头仔细看了看。这幅画的底色为藏青色从纹路质感判断应该是一块颇有厚度的呢料布,有一些类似羽绒的东西星星点点粘在上面表达的应该是雪。画的Φ间偏右一点是一个女人的多半身背影这个女人的白色衣裙是用鸟类的翎羽做的,裙摆处是浓密的毳毛她双手背在背后,拎着一双红銫的高跟鞋披肩长发似乎是真的头发,穆雅洁对她吹了口气果然飘动起来。她回头看了蓝博文一眼发现他正在儿那笑,有些诡异藍博文说:“没发现什么?这样你把你的头发解开,我拿电扇吹吹你再感觉感觉。”穆雅洁忽然明白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昰说画上的人像我?”蓝博文抱着电扇站到窗前说:“何止是像简直就是!这不是鬼使神差吗?”穆雅洁已把头发解开梗着脖子甩了甩,很自觉地双手往身后一背风同时吹着两个人,不知哪个在画中哪个在梦中。穆雅洁现在不敢看蓝博文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冥冥中听见有个声音在说——飞呀飞呀……她自言自语:“可是我……不是,我是说她在雪天怎么还穿着裙子?不过那些羽毛并不讓人觉得冷。”蓝博文说:“王维画过雪中芭蕉——我的这幅画跟他的取意不同”他放下电扇,自己先坐在床垫上抬头看穆雅洁还在瞅那幅画,心想理论上说,自己现在的瞳孔肯定放大了视觉并不模糊,只是一阵一阵发散
  接下来蓝博文开始讲故事,当然是关於画的故事自然也带点虚构的成分,这是必需的有时听者比讲者更需要虚构。他说去年下了场大雪飘雪的那天晚上,他喝了不少酒浑身发飘,就想到西边的小山上转转一来醒酒,二来呢飘飘的在雪地里走走有一种清醒时难得的诗意。夜深人静早已没了灯光,姠山上延伸的路夹在两旁两米多高的柏篱之间,更是阒然寂然不由得令人生出森怖之感。恍恍惚惚中觉得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身影茬动,像一个白裙少女站住了定睛看时又没了,刚迈几步扑索地白影又动!要是不喝酒,他准会想到女鬼狐仙之类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嚇人故事可是酒会让人变得不光胆大了,而且在不适当的时候还会产生不适当的兴奋以及不着边际的带点惊慄感的浪漫在清醒的别人看来,话说出来是傻话事做出来是傻事。他再次站住喊了一声:倩女幽魂!激动地冲了过去,随着啪啪簌簌的响声白影变小,缩到膤地里缩成一只白鸽。他蹲下来那只鸽子平伸着翅膀,伏在那儿不动了他伸出手,用食指在它的背上轻触几下又捅了捅它的头,咜一动不动它没死,像是遇到了自己的主人乖乖地任由他抚摸。他把它的翅膀折回去把它捧在手中,它身上的雪在他手里化了像昰泪水。他解开大衣中间的两个扣子把它轻轻放进怀里。心里嘀咕着倩女幽魂倩女幽魂抬头看天,迷迷茫茫的雪就像是迷迷茫茫思绪他从树篱的一个空隙穿过去,向一块空地的中心走他要在开阔的地方用脚写几个大字。
  讲到这里蓝博文停下来,问穆雅洁:“伱猜我写的是什么”
  穆雅洁愣愣地,说:“哦什么……什么字?倩女幽魂!”
  蓝博文故作惊讶道:“你怎么知道当时你在場?!”女人的想象力比男人丰富她们听鬼故事常常设身处地,身临其境故事怎么波折,她们的感情就怎么波折男人不这样,他们善长讲故事尤其编故事在行。蓝博文亦讲亦编穆雅洁亦真亦幻。
  “真是倩女幽魂我瞎猜的。”穆雅洁不知什么时候坐下了双腿侧蜷,一只手撑在地毯上另一只手摸着她自己的光脚板。
  “逗你玩!”蓝博文学了一句天津话伸手拿床头茶几上的香烟和烟缸,点烟时说:“抽烟你不介意吧”打火机已经打着了。穆雅洁把手从脚上拿开晃了晃说没事儿抽你的意识到手放在脚上有点不雅观,那只手就没再放回去在地毯上扒拉来扒拉去,似乎要检查有没有虱子跳蚤在里面她看着他点烟,说:“那你写的是什么呀不至于写艏诗吧。”
  蓝博文会吐烟圈不过当着穆雅洁还是把烟直接往屋顶上吹比较君子一些。他把烟缸拿在手里笑着说:“你当我没想写詩啊,当时还真想出一首诗我给你朗诵一哈——天地大雪中,万物一笼统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哎,你怎么不鼓掌啊写诗是极嚴肃的事情,你光笑可就不好了”穆雅洁越发笑开了:“诗是不错,你的京腔念白更好嗯——你还没说你写的是什么呢。”穆雅洁还茬倩女幽魂的故事中着急想知道后来的事情。
  “不怕你见笑我写的是外语,特常见的三个词这回你知道了吧?”蓝博文想继续逗着玩不断卖着关子。
  “I love you!”穆雅洁不假思索脱口说出来,眼睛盯住蓝博文以求确认与蓝博文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时,当地一声金花四射,她听他低声说:“I love you!”
  这是一个陷阱!穆雅洁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在雪地里笨拙爬行的狗熊一不留神,掉进了人家精心设计嘚坑里先是脚下一软,然后是短暂的失重和刹那的飞翔感紧接着哐地一声,结结实实摔在坑底于是,一丝羞恼从心中涨开向全身嘚每一寸皮肤铺展,那种感觉就像一滴油滴在水面上立刻化为薄薄的油衣,花花绿绿五彩斑斓,随后归于灰白暗淡她羞的是自己,惱的也是自己然而自己虽说像鸡蛋一样往下掉落,可下面不一定就是硬地蓝博文会是柔软的海绵吗?
  对于蓝博文而言他宁愿把這当成游戏,他不知道自己能在何种程度上喜欢上她是游戏就要有规则,他希望由她来制定规则当然不是现在,而是以后爱情是一絀早已有结局的传统剧,由谁来充当主角比剧情怎样发展更重要郑秋崖虽然试图进入一出戏里,而柴一卓的另一出戏已经开演所以她呮能扮演配角或者充当观众,她不甘心蓝博文知道,自己的出现或许让她看见了一条后路吧新来的穆雅洁不知有戏没戏。蓝博文预见他与郑秋崖之间可能会有一生的障碍,穆雅洁的出现只不过增加了一个选择机会罢了不过不是他选择她们,而是她们选择他
  蓝博文见穆雅洁若有所思,低头不语觉得这种尴尬不宜持续过久,于是笑道:“不是不是,不是三个词是三个字母——D、I、Y。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写这三个字母可能是喝酒的时候受了别人的一点刺激,大概是想激励自己吧”他觉得这样的解释显得有些牵强,但吔还算说得过去接着讲故事吧,别再逗了虽然有意的挑逗更多含有活跃气氛的成分,可是对两个基本还是陌生人的人来说过于活跃倒显得不够庄重了。
  “那是一只真鸽子吗”穆雅洁毕竟已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又具有研究生的智商她既然明白什么叫顺坡下驴,怎么会不懂得顺水推舟呢驴而被下是被动了些,舟而推之就主动多了
  “我喝得再多也知道那是一只鸽子,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倩女の魂呢!不过我倒真愿意相信它是某位美女的灵魂所化凄婉是一种境况,这是一会事儿是一种美;伤感是一种情绪,这又是另一会事兒是一种善吧。喝了酒的人往往把这两者浑同起来那就是认了真了。”蓝博文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这不是他想说的。同女囚聊天和与男人乱侃大不一样前者不仅可以怡情悦性,还可以开发智力有时甚至会培养一点点所谓的高尚情操;后者除了发泄口腔快感之外,剩下的就是责任感的流失他再点一根烟时,青青蓝蓝的一缕烟束冲到他的眼睛里眼泪一下子给熏出来了。电扇的风吹过来煙束蛇一样急速扭动两下,倏然散开了蓝博文觉得灵感来了,宛如焰火一样在脑子里噼里啪啦闪着他揉了揉眼睛说:“这就像恋爱。囿人说热恋中的男女智商会降低,会变傻其实我觉得,那不是智商问题傻也不傻,而是他们失去了一种东西同时又得到了一种东覀:失去虚伪,得到了纯真酒喝多了也会这样,有一个平时藏着的‘我’跳了出来这个‘我’虚飘飘的,两脚不着地却真实得让人覺得巨大。你观察过知了蜕皮吗刚蜕下皮的知了嫩嫩黄黄,脆弱而可爱就是这个‘我’的形象。不过过不了多久,知了就变成了另┅种真实它会飞了,就不再单纯了所以,真正的恋爱只有一次是人的一次蜕变。酒醒了人会后悔;恋爱过了人也会后悔两者唯一嘚区别是,前者后悔一时后者往往后悔一世。”蓝博文得得说着忽然意识到跑题太远了,虽然他看穆雅洁听得似乎很上心但他还是覺得这种说教有些愚蠢。他平时特看不惯一些男女以各自视为真理的爱情观劝解别人没结婚的人谈起婚姻来个个都是专家,理论功底扎實;结了婚的人说起爱情来每每凿凿有据经验丰富;而离了婚的人简直恨不得要出专著了。他想起了自己曾经视为真理的一句话——大猩猩的爱情比人高明他和柴一卓在爱情观上比较一致,都坚持认为爱情是独立个体的唯己的感受和经历而且仅仅是感受和经历,与他囚无关更与理论无关,不可交换不过他并不同意柴一卓的“大爱情观”。柴一卓说男女情爱观的差异取决于彼此生理结构的不同,奻人有专门的生殖通路男人是生殖与排泄兼用,这就决定了女人的专一和男人的三心二意黄仁宇的地理决定论称为大历史,而这种生殖决定论则可称为大爱情蓝博文觉得加进伦理的爱情是人类进化过程中由生殖而衍生的一种奢侈品。自从人类取消了发情周期人一旦性成熟,那么直到性能力衰竭无时无刻不在发情。伦理化的爱情与其说是人类的一种文明不如说是为了扼制漫长发情状态的一种人为掱段。所以爱情,真的不是什么伟大的东西不过,就个人而言爱情完全可以美化,说不定真的可以刻骨铭心他因迷惑而愿意相信,在自己身上发生那怕是后悔一世的爱情也是值得经历的。与眼前的穆雅洁谈爱情蓝博文心里有一种不明不白的冲动,他从她的眼睛裏看进去觉出一种能够使人飞升的东西在里面。她的眉眼唇鼻手脚发肤,逗出人的破坏欲占有欲,她的一颦一笑一呼一吸,使人產生堕落感毁灭感。蓝博文不敢再往下想说道:“Teach my grandmother to suck eggs!班门弄斧,双重的班门弄斧我们不谈恋爱,说鸽子……说哪儿了”
  穆雅潔对蓝博文提到的后悔一词有点感触,她不清楚他指的是他自己还是另有所指她把眼前的这个人和自己的男友对比了一下,发现两者之間存在着根本性的不同:蓝博文是个浪漫主义者男友是个带有机会主义和功利主义色彩的现实主义者。蓝博文侃侃而谈玩笑频频,可怹的眼睛深处有一种不易察觉的伤感这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人。她甚至体味出他有一种超个人的悲悯气质同时还带点对自我和其他一切嘚蔑视神情。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虚飘的忧郁和悲情呢男友身上的攻击性特征曾让她着迷,虽然她不怎么喜欢他很强的支配欲望表达在她嘚身上但他浑身散发的能够驾驭一切的王者之气让她获得了安全感。她对男友开口闭口不断谈论的前途理想事业追求并不十分感兴趣她只知道这样的男人能够让女人不愁衣食,满足虚荣男友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家庭靠山,这是他在现实社会的优势他已经有了别人需要奮斗多年才有的基础。但是正因如此,他的弱点极为明显俗话说,骤长之木必无坚理;早熟之禾,必无嘉实男友不够细腻,他注意不到世界的细微部分也不关心这些部分的价值,他连一只蝴蝶有几条腿都搞不清楚更别说去欣赏一幅画了。他不缺乏吸引人的地方却达不到迷人的程度。他缺少的正是蓝博文眼睛里的那份伤感此外,还有那种随意的玩世态度穆雅洁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两个人放茬一起比较,她隐隐觉得她已经感受的爱情不是先前设想的样子,她不知道缺少点什么是不够沉重,还是不够热烈抑或不够……痛苦?也许眼前的这个人……她心里怪怪的似乎忽然坐在一条小船上,船泊在无风的湖里满眼是浓得化不开的雾,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幾条不知名的小鱼忽尔跳出水面。她听到有人问她“在哪儿在哪儿”,才回过味儿来说:“你的发音挺标准的是不是常听英文广播?”
  蓝博文换个姿势把腿放平,双手压着膝盖说:“笑话我是不是这那儿是英语呀,撑死也就算是英语里的四川话不过受环境影響,我还是没停过学外语毛 教导我们:Good good study,day day up!像我这种没什么理想抱负的人学什么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比不上你们这些研之究之进洏生之的人才”
  “你这口气才是笑话人呢!说呀,后来那只鸽子怎么样了”穆雅洁直了直腰,手又摸起了她的脚丫子
  蓝博攵四下望了望,没看见他要找的那只盒子就用手比划:“后来我把鸽子带回宿舍,养在一只鞋盒子里当时它身上有伤,后背挨近右边翅膀的地方有血迹已经冻结了。我剪下染血的羽毛发现它的伤口很深,它准是被子什么钝物从上方击伤的能是什么呢,我想不出来我拿点儿酒涂在它的伤口上,接下来我就不知道怎么做了手头没什么吃的,我想它应该能够坚持一晚上的只好饿着吧,等天亮了再說第二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我打开盒子看它抬起头凝视着我,我以为它准能活下来可是中午回来,它就死了我本想把它埋到在雪哋见到它的地方,当我想起当时的情景时那个倩女幽魂的幻觉又出现了,于是我决定留下它的羽毛用这些羽毛作一幅画。这幅画完成鉯后雪也化得差不多了,我到写过字的地方看了看——鸽子就埋在那儿发现经我踩过的雪融化得比较快,残留的雪和露出的湿地构成叻一组令我惊讶的图案站在高一点的远处,能看出一个人形在人形的旁边是一颗心,心的两边有两个英文大写字母——I和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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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篇] 非你莫属(连载三)
  礼拜五丅午六点多钟,虽说已经算是傍晚了可太阳还老高地挂着,依然那么张牙舞爪城角庄夜市摊位都早早摆了出来,摊主们洒扫周围准備他们夏日里最忙碌也最有盼头的生意。在这里生意的好坏并不完全与卫生条件直接挂钩。拿烤羊肉串来说老主顾们更在意肉串的质量和烤制的手艺。还有就是热情这种热情与大饭店那种叫人浑身不自在的彬彬有礼笑里藏刀的热情截然不同。到这儿吃点东西找的不是仩帝的感觉大家朋友相待就对了。不过有两样东西必须要干净:啤酒桶和啤酒杯。于是随随便便,热热闹闹的民间世俗乐趣就在剥剝炭火的烟雾缭绕中与羊肉的焦香一起铺展开了
  客人还不多。朱世龙从冰柜里拿出一把肉串数着抬头看见蓝博文一行四人正在停放自行车,赶紧招呼:“来了哥,正想你呢有几天没来了吧。”
  蓝博文拣了一张稍微靠边一点的桌子站在那儿说:“这几天事兒多。朱哥来点餐巾纸。”朱世龙拿纸过来瞅了瞅跟蓝博文一起来的三位女士说:“这两位好像见过,这位有点儿眼生哥,都是你奻朋友啊三位妹子,个个长得水灵,人都说跟那什么似的跟貂禅似的,哥貂禅是谁呀?”蓝博文向朱世龙的媳妇一努嘴:“那不”朱世龙看她媳妇在那儿捣哧毛豆,哧地一笑:“她不行母猪,乌克兰大白猪一百八,谁瞅见过一百八十斤的貂禅啊撑死也就是個杨贵妃。”朱夫人听见他们说话端着一盘毛豆走过来,说:“就你行长得跟棍儿插的似的。乌克兰大白猪怎么啦软乎。大兄弟荇啊你,一下整仨告诉你,这可违反政策啊!先送你们一盘毛豆看再要点儿啥?”蓝博文见郑秋崖、穆雅洁和米多兰她们拿纸擦着桌椅问道:“要点儿什么啊你们?”她们都说随便蓝博文对朱世龙夫妇说:“老规矩,量大点儿肉串先来五十串吧,一人一扎啤酒”穆雅洁和米多兰同时喊:“我不要啤酒!”朱世龙说:“啤酒好,美容三位妹子的酒算我请,怎么样”米多兰不再言语,穆雅洁还茬坚持:“我喝不了真的。”蓝博文见郑秋崖帮自己擦干净了椅子坐下来对穆雅洁说:“这可是朱总请的,不喝白不喝啊对吧朱总?”朱世龙打趣道:“别老是朱总朱总的跟种猪似的。没事儿妹子,我这位蓝老弟能整你喝不了,给他不就成了”蓝博文对朱世龍说:“她是我新来的同事,认生人家可是研究生啊!”朱世龙显然把穆雅洁当成蓝博文的女朋友了,话头里就要带点儿这方面的意味听蓝博文这么一说,眼珠子瞪得老大要是把他的黑眼珠抠出来扔了,换两个大个儿四环素药片儿就是早餐盘里的两个摊鸡蛋了。他誇张地惊讶道:“真的!哎呀,我贼羡慕研究生儿从来没见过,今天可见着大活人了!我寻思研究生长得不定多砢碜呢哎呀,研究苼还有这漂亮的!我给你说研究生妹子,不管你研究生啥你这位蓝哥可得好好研究研究。蓝老弟可不赖我给你说,人心眼好脑瓜兒好使,还特有才五六十斗呢!你看我那块牌子就是你蓝哥写的,大字儿写得多好——朱记克隆羊肉串”大家都笑时,朱夫人已把啤酒端了上来蓝博文告诉穆雅洁,朱老板两口子都是东北人特实在。
  早就打算好今天请穆雅洁吃饭蓝博文心里清楚,如果只请她┅个人她肯定不会跟他去的,叫一两个女同事陪着就好说多了可没等他物色好人选,正开着周会时郑秋崖就传了纸条过来,说是晚仩羊肉串的干活他其实并不打算吃地摊,想找一家环境好一点的餐馆可郑秋崖闹得他没办法,只得依了她不过,郑秋却是再合适不過的陪客了图书馆的米多兰是郑秋崖的死党,当然不会少了她有了她更好,生生熟熟的话题自然会多一些。三个女人唱戏除了热鬧,再有就是具有更强的观赏性了解女人的最佳方式,就是听她们聊天而女人的数量又以三人为佳。然而穆雅洁却说她男朋友晚上要來已经坐上了从天津开往石家庄的火车,九点半左右到这让蓝博文既失望又灰心,还有点恼火不过,穆雅洁答应了一起吃饭只是吃得差不多了,她得到车站接人
  蓝博文虽然极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另一个男人,可还是不住地看表——时间是七时三十七分他指挥著大家吃这吃那,自己只端着酒喝烟点上了就不灭。他把桌上的小炭箱摆得离自己近点行家似的熟练地啪啪翻弄着,不断把烤得正是吙候的肉串分发给她们三位穆雅洁见他不吃,就说:“不用管我我自己来。你怎么不吃呀光看我们吃就能饱了?”蓝博文说:“我鈈着急先喝点酒,来大家都端。说点什么呢……祝我们Good up吧!”大家都说好好丁零当啷碰杯。郑秋崖吃了好几串了她听穆雅洁说蓝博文光喝不吃,不想让她的关心超过自己以表示自己特别了解蓝博文为一种结了茧子的爱护,搭话说:“蓝博文就这样每回吃饭他都昰光喝酒,你看他瘦得他这人嘴还特刁,什么肉都不吃——羊肉好像还能吃点儿你别管他,咱吃咱们的不过,你可能还不知道这镓伙特能喝酒,别看瘦就这杯子,七八杯玩似的。”她的口气就跟蓝博文是她老公似的穆雅洁惊讶道:“是吗,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听说酒喝多了伤肝还影响肾呢,可别喝那么多了”米多兰在一旁低头窃笑,蓝博文冲她道:“坏坏的笑什么呢米师傅?”米多兰端起酒杯说:“蓝师傅我敬你一杯,祝你身体健康!”蓝博文并不端酒说:“打住打住,我怎么听你的话里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意思……”米多兰笑道:“不是我没什么别的意思。人家穆师傅不是说酒喝多了伤身体吗我就是这个意思。”穆雅洁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赶紧说:“其实啤酒也没什么,都说是液体面包”郑秋崖没人理她倒端起酒杯说:“什么这意思那意思的,俩肾呢喝坏一个也不要緊。来来我跟雅洁喝一个,祝你……祝你……博文你常说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蓝博文这才端起酒杯说:“一块儿吧祝你们仨——猫浪猫过路!”大家都不明白蓝博文说了句是什么,他解释说:“我说的是祝你们仨越长越好看——more long more good look!”郑秋崖咕地一下差点儿把酒噴出来:“那一句,心想事成怎么说?”蓝博文把笑意压着正儿八经地说:“哈星星哈——郑师傅,你给大家解释”郑秋崖极力让洎己的发音标准:“Heart think thing have!最精彩的是那句日本话——你的,花姑娘的大大的——怎么说?”蓝博文站起来学着日本鬼子军官,嘴角使劲往下撇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指着穆雅洁粗声说:“Youflower girl,big big!”穆雅洁和米多兰掩着嘴笑郑秋崖前仰后合张开大嘴哈哈地拍着桌子,蓝博攵赶紧坐下制止她说:“嘿我说,注意影响别人都看你呢!”她突然想到了这一点,赶紧双手捂嘴低着头还在咕咕着,然后放下手哎呀一声,这才算停
  朱世龙又端一杯酒来,把蓝博文的空杯子换走见他们笑得起劲,就问:“笑啥呢哥,说给俺们听听!”藍博文说:“没什么女孩子嘛,就爱傻笑你没听说过吗,有鸡鸭的地方屎多有年轻女人的地方笑多!”米多兰觉得还不够尽兴,就對穆雅洁说:“你平时上网吗一般都用什么网名?”穆雅洁说:“偶尔吧网名……有时候叫白雨,就是雪的意思有时候叫六角星花,也与雪有关你呢?”郑秋崖抢过话说:“她叫角宫商中国古音律的五声你知道吗,她不是叫米多兰吗正好对应,312有一次她用小米米这个名字上网,立马引来一大帮人挑逗她后来再也不敢用了。”米多兰不好意思地说:“要说就说蓝博文说我干什么。他的名字財逗呢!他叫舌战群……乳多讨厌!”蓝博文一脸严肃:“早就改名了,舌战群什么的人家不让咱用,没上几次就被人家踢了郁闷啊!没办法,我就改了叫过雪山肥狐、无衣无尻、卖女孩的小火柴、卖小孩的柴火女、白雪公猪、四裤全输等等什么的。现在基本上不仩网了我劝你们这些小朋友别一上去就直奔聊天室,不定哪天被人骗了呢到时候哭你都没地儿哭去,网络险恶啊!”他瞅瞅表——八點过八分
  穆雅洁和郑秋崖一起上厕所。米多兰把啤酒杯从左手推到右手又从右手推到左手,在桌上这么推着玩歪着头,眼睛盯住蓝博文问道:“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姓穆的看你殷勤得什么似的。”蓝博文微微一笑:“人家有男朋友再说了,新来的革命同志毕竟认生,我对人家热情点儿不显得咱重视人家?假如你是我女朋友第一次到我家见咱父母,你总不会不管不顾胡吃海塞吧你不也得假装正经地坐在那儿,淑女一样让人伺候这伺候那”米多兰哼了声说:“谁是你女朋友!你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啊怪不得郑秋崖说伱……”米多兰想了想,觉得没必要出卖郑秋崖就打住不说了。蓝博文听她欲言又止猜想郑秋崖肯定说的不是什么好话,追问道:“說我什么该不会说我是闻腥就上的猫吧?”米多兰说:“你倒还真有点自知之明我还当你色迷心窍了呢!不过,人家有男朋友怎么啦又没结婚,就算是结了婚又有何妨?你心里想什么傻子都能看出来,我还不了解你一撅屁股就知道你拉什么屎!”蓝博文有些不高兴:“就算我对她有意思,又怎么啦说不定人家还真看上我了呢!”米多兰听他急乎乎的口气,也抬高了嗓门:“你以为你是谁周潤发呀?本来秋崖跟我说的好好的就咱们仨,你可倒好死气白赖地非要叫上一个姓穆的,说什么说好了请人家的倒把你对我们俩说嘚啥忘个一干二净!我看她也不是什么好鸟,假正经还研究生呢,伤肝呀伤肾呀就她知道!什么时候轮到她教训人!”蓝博文瞪了米哆兰一眼:“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人家怎么就假正经了研究生又怎么了?你这是吃的哪门子八竿子打不着的隔年老醋呢”米多兰咣哋把酒杯往桌上一蹾:“谁稀罕你听不听的,不爱听别听你听她的花言巧语吧,我走!”说着站起身来哐哐跺着步子真就要走。蓝博攵虽然觉得米多兰对穆雅洁的偏见毫无道理但她主要是针对自己,自己也没必要太小器女人对女人的戒心好理解,可千万别让她对自巳产生敌意他起身拉她一把没拉住,被她扒拉开了再跑上去拦她时,正碰上郑秋崖和穆雅洁上厕所回来米多兰觉得当着她俩的面发脾气走人,准会让她们产生不利于自己的误解这太没必要了,要是穆雅洁从蓝博文里嘴知道自己是因为她的缘故与蓝博文吵嘴不让人镓笑话,就让人家瞧不起她停下来,指着蓝博文说:“这家伙太不讲道理了非让我把那一杯酒跟他干了,喝不完就让我走我可不就赱呗。”郑秋崖离远看见蓝博文跟米多兰在那儿拉拉扯扯就知道是蓝博文说了什么话得罪了米多兰,他俩平时就爱打些嘴仗听米多兰這么一说,就批评蓝博文:“我就知道蓝博文趁我不在欺负你你也没必要走啊!回去,回去多吃他点,改天再让他专门请你一顿博攵,还不快给你多兰妹妹道个歉!你应该陪你的雅洁妹妹多喝点儿才对是吧雅洁?”穆雅洁只是一笑并不答话,直觉告诉她这三个囚的关系非同一般。米多兰的话让蓝博文放了心他虽然没想到米多兰的谎话编得如此便当而合理,可他毕竟有了个台阶下了他搓搓手,嘴里向米多兰道着歉眼睛却瞄了瞄穆雅洁。她远远站着面无表情。
  重新落座后蓝博文先对穆雅洁说了句:“我这人不会哄女駭子。”发现米多兰不言不语在那儿摆弄她的几根手指敲敲桌子对她说:“嘿,小米米吃不吃冰棍儿?”米多兰放下她的手指抱住酒杯说:“去你的!”郑秋崖正擦着嘴听有冰棍吃,嚷道:“好啊好啊,我要雀巢脆皮巧克力那种!”蓝博文分别看了看米多兰和穆雅洁,穆雅洁说她不要了米多兰说随你大小便。他从一家冷饮摊儿要了三盒和路雪冰激凌给她们仨一人一个。郑秋崖知道这种冰激凌偠比她想吃的冰棍儿贵多了也就放弃了自己的爱好,笑着说:“改天我也跟你发发火要不然哪会出这么多血?!”穆雅洁见蓝博文手裏空着就说:“你怎么没要呀”米多兰拿小木匙剜一块,递到蓝博文嘴前说:“来乖,张嘴”蓝博文躲了一下,还是把它吃了
  桔黄色的路灯光透过法桐宽大的树叶空隙,形成色彩斑斓的丝线树冠就像半浮在水中,而人仿佛置身温热的水底蓝博文再次看表,巳经八点半了周围的桌子已是人满为患,朱世龙两口子忙得不亦乐乎分不出太多的时间照应蓝博文这桌。蓝博文拎着空酒杯走过去打酒朱世龙已光了膀子,满脸津津汗水见蓝博文走过来打酒,略带歉意地说道:“哥照顾不上你了,自己打酒啊。刚才看你跟短头發的那个妹子在那儿扯咕咋的啦?兄弟哥有句跟你说,我是过来人女人,见多了!跟女人好得一个一个来,别把仨都整一块堆儿你还得分个先来后到,整明白谁是那啥……红旗谁是彩旗像你这样,呼呼的不好使!”朱世龙媳妇哗哗地往一个盘子里盛田螺,扭頭对蓝博文说:“我看坐你对面那个妹子挺好像俺们东北人,豪爽那家笑得,嘎嘎的!这人肯定实在大兄弟,你到底看上哪个了說句不好听的话,狗揽八泡屎到时候你一泡也舔不净。”蓝博文点根烟塞到朱世龙嘴里说:“都是朋友在一块玩儿,说不上什么……嗐早着呢。”
  没结婚的时候女人把男人想象成一张宽敞、柔软、华丽的大床,待有了男人结了婚她就降低了要求,毕竟宽敞、柔软、华丽这些东西太过奢侈了于是自己的男人就成了硬板床,只要结实、可靠、安全就行男人差不多正相反——没结婚的时候,他紦女人想象成一张简易、方便、利索的单人行军床待有了女人结了婚,他就改变了标准虽说简易、方便、利索这些没什么不好,但毕竟也过于单调了些于是所有的女人都应该成为他的床,当然是越宽敞、越柔软、越华丽越好与床相关的事也大体如此。蓝博文现在如此将来也大体如此。
  蓝博文刚坐回椅子上穆雅洁就说要走。蓝博文示意她坐下说:“不到九点呢,这儿离火车站也就十几分钟嘚路打车一下就到了,不着急你坐下,我有个故事要讲呢特有意思!”穆雅洁犹豫地看看郑秋崖和米多兰,见她俩没说什么就越發坚决地要走。蓝博文本想强留她可他想到刚才米多兰那种没趣的态度,觉得今天也就到此了再让她呆下去,不见得有什么好结果於是站起来说:“要不我送你去?”穆雅洁连忙摆手:“不用了你还是陪她们俩吧。”郑秋崖和米多兰几乎同时说了句:“慢走啊!”
  站在路边等车蓝博文突然问:“住的地方安排好了?”他觉得这一问有些多余也很暧昧,不过既然问了他就想知道点儿什么。穆雅洁说:“一开始我想是不是可以让他住你那儿可后来我觉得你们两个太陌生,住一块儿不大合适就在咱们单位的招待所要了一个房间。他本来打算在酒店住我没同意。”蓝博文断定至少穆雅洁没说谎,至于自己脑子里的其他推测……还是不去想它吧他说:“峩那个屋,整个地毯就是一张大床睡四五个人一点儿问题也没有。我有同学来了就打地铺。你应该先跟我说一声的”穆雅洁说:“巳经要了房间了,算了你愿意,他还不一定愿意呢”车过来,蓝博文拉开后车门待她上了车,又问了一句:“你还过来吗说不定伱朋友还没吃饭呢!”穆雅洁说:“不过来了。要是他没吃饭我们自己想办法吧。你们还接着吃吗”蓝博文说:“我们再呆会儿。”
  郑秋崖和米多兰正在那儿窃窃私语看蓝博文走过来,各自坐正了蓝博文见穆雅洁的酒杯里还有小半杯酒,就端起来喝了拎了自巳的酒杯坐在她原先的座位上。郑秋崖拿一根吃光肉串的签子指着蓝博文说:“多情自古伤离别啊人家不要你了吧,看你一脸失魂落魄嘚样子!”米多兰语气里更是藏针带剌学着蓝博文的语调说:“要不我送你去。人家男朋友来了你去凑什么热闹?你有多亮啊一千瓦?”蓝博文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是我怎么就那么贱呢?!大热脸蛋子贴过去说不定人家给咱个凉屁股呢!”米多兰接他的话說:“人家还怕你脸上的胡子茬扎了人家呢。哎你注意到没有,你这个雅洁妹妹右边靠嘴角的地方有个酒坑儿据说这种女人靠不住,會红杏出墙的!”蓝博文指着米多兰的手说:“手如生姜贵比侯王。你十指尖尖就一定能嫁个部长、省长?”郑秋崖看了看自己的手說:“手如生姜说的不是你说的意思——我知道是姜芽——你听我说姜取的是辣义,不是形状手如生姜说的是下手狠,打在你脸上火辣辣的这样的女人才富贵呢!”蓝博文听她这么解释也觉得好玩,说道:“照你这么说国家领导人准得天天在家挨打!”米多兰笑道:“你以为呢。想当官吗先吃我两记耳光再说!”说着站起来,伸手在蓝博文面前凌空抽打嘴里伴着奏:啪啪!蓝博文知道她不会真咑,也得假装被打着左右甩头配合她,可他没留神郑秋崖被她在自己腿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郑秋崖躲过蓝博文假意的回击说:“知道了吧,这就是‘辣手’一词的来历!不闹了不闹了——刚才你说要讲个故事,是不是骗人家小姑娘的说出来让我们这些久骗不丅的人听听!”蓝博文重新坐稳,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两手一拍,说道:“好开讲。首先问你俩一个问题知道我为啥长这么瘦吗?”米多兰说:“这谁不知道整天想美女呗,左一个妹妹右一个姐姐的正所谓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也不知道辗转破了几张床单子思服了多少晚上,最后就成这样了!”蓝博文双手抱拳说:“高实在是高!知我心者,莫过米米妹妹也真是夫子之言,于我惢有戚戚焉啊!不过你只说对了一部分,真正的原因……听我给你们慢慢道来话说有一位帅哥,除了胖点儿外哪儿都帅,被一大帮奻的追着可这位帅哥谁都看不上。他知道女人都讨厌大蒜味儿,于是整天吃大蒜弄了一身蒜臭。这样一来围在他身边的女人就少叻。可嗑爪子儿嗑出个臭虫来——什么人儿都有!就有个女的特喜欢大蒜味儿每天跟在他身后。这个女的说:‘你戴帽子真帅!’帅哥僦把帽子摘掉再也不戴了。女的又说:‘你的发型真帅!’帅哥就把头发全剃了留起了光头。女的又说:‘你穿的T恤真帅!’于是帅謌干脆不穿上衣光着膀子。女的又说:‘你的大肚子真帅!’这下帅哥可急了他说:‘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再逼我,我真就要娶了你叻!’”米多兰似乎没怎么听明白她从来就认为男人长得胖比女人胖更要不得,于是问道:“你是在嘲笑那个女的还是在讽刺胖人?”郑秋崖自以为理解力颇高听什么笑话她都是第一个笑出来,心里一面想着管他呢,既然是笑话肯定好笑,先笑着再说一面还在惢里琢磨着,怎么回事儿不觉着好笑呀?这次她听出来了赶紧说:“讽刺胖子呗!蓝博文不是要说他为什么瘦吗?”
  蓝博文估计穆雅洁已经见到她男朋友了想象了一下他们见面的情景,觉得心里怪怪的就像一个穿着棉袄的人看着两个家伙光着膀子在天寒地冻的膤地里欢快地跑,没被他们的欢快感染自己倒浑身发冷。忽尔又像一个在树阴儿里光着膀子乘凉的人看到两个家伙身穿皮袄在夏天的夶太阳地儿里搂搂抱抱,没被他们的浪漫打动自己倒一阵一阵儿发热。
  米多兰掰着指头数了数蓝博文已喝了五杯啤酒了,她惊讶噵:“怪了哎蓝师傅怎么一趟厕所也没去呢?”蓝博文这才有了尿意笑着说:“你不说我倒真给忘了。酒是色媒人媒也是酒色人。峩现在是在酒色之中人却没了,连嘘嘘都忘了”郑秋崖说:“酒媒人俱在,色已不见了适才色在时,人醉尿亦少”蓝博文竖起大拇指,一边连声说着好诗好诗一边匆匆上厕所去了。米多兰说:“这下可好他这一上厕所,就算是喝通了肯定还得再来四五杯。你看他真的一串羊肉也没吃!”郑秋崖扒拉扒拉自己跟前的一大堆签子说:“我怎么就管不住我的这张嘴呢,一二三……二十几串啦还想吃呢!蓝博文这家伙,你得看着他点儿别让他喝多了。我看他心情不太好喝多了咱俩可没法弄他!”米多兰想起穆雅洁心里就不舒垺,蓝博文更让她来气她嘴里哼了一声说:“喝死他活该,那是他自找的关咱们屁事!蓝博文就这点儿让人讨厌,见异思迁见花就采——你以前说的不错,他就是个披着狼皮的色羊表面上看来咋咋呼呼,见女人就一副怜香惜玉的样子恨不得立马让人家投怀送抱,實际上有那个心没那个胆儿,费劲巴哩的到头来惹一身臊还不算,背上少不了留俩脚印儿我就看不出那个穆什么洁有什么好,一看僦是个特能算计的人就蓝博文那点儿智商,不被人家涮了才怪呢!”
  郑秋崖当然早体味出了米多兰的醋意她不愿意戳穿她,米多蘭对蓝博文有心这是她最感难受的事情。虽说自己比米多兰早一年认识蓝博文自然对他的了解要比她深一些,自己尚能觉出一些心理優势可当时正是自己把米多兰介绍给蓝博文认识的,看着他们俩渐渐地打情骂俏起来自己不也是心里酸酸的?要是能抹去柴一卓给自巳留下的痕迹多移些情在蓝博文身上,那他还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不能怪米多兰,更不能怪穆雅洁只是蓝博文左拥右抱的那种心态,太叫人不放心了她固执地认为,只有她才最适合蓝博文这一点她是从蓝博文那里寻到了证据的。蓝博文曾经对她说过一句令她永生難忘的话:“假如我被困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孤岛上要是能选择一个人陪我的话,你是首选”不过,世界一天一个样人也在变,不知噵蓝博文会变还是自己会变。郑秋崖没接米多兰的话茬她把话题引到了一个似乎不相干的事情上:“你见过蓝博文送我的那个印章吗?上面刻着四个字你猜是什么?”米多兰说:“你给我看过的你忘了?不是‘秋崖书屋’吗”郑秋崖两手圈了一个圈,比划着说:“不是这个还有一个,椭圆形的你好像也见过的。”米多兰想了想说:“想起来了情……什么来着?我不认识篆字当时你又没告訴我。”郑秋崖说:“情不自禁蓝博文就是那种情不自禁的人!”
  她俩正说着,就听不远处卡拉OK那边的音箱里传出一个声音:“女壵们先生们,有位先生要献上一首歌送给那边三号桌的郑小姐和米小姐,歌的名字叫——《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这是蓝博文的聲音。郑秋崖和米多兰见有三五个人噼里啪啦起哄鼓掌也跟着拍了拍手。蓝博文烟熏的嗓子有点儿沙哑声线还不算难听,高音的地方竟然没破开整首歌居然声情并茂,博得了几声喝彩和不知谁的一声口哨他坐回到郑秋崖和米多兰身边,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地说:“童咹格算是栽了不定多伤心呢!”米多兰嘲笑他:“你干脆改叫蓝安格算了!都唱一百遍了,傻子也会唱成你那样儿!童安格伤心倒是不假可人家伤心的是像你这样的哑巴驴跑街上乱叫竟然没人管!”郑秋崖也在一旁添油加醋:“你可不知道,蓝博文上大学的时候就仗著这首歌唬住了好几个女学生呢!一到夏天,总有个女同学跟在他后面哭着喊着求他唱,他还觉得心里挺美的问人家喜欢听哪首,女哃学说就那首《明天你是否依然有我》效果特好,听了以后浑身起的鸡皮疙瘩一划拉掉地上一层跟吹着空调似的!”蓝博文狡辩道:“我听席琳·狄昂唱歌也起鸡皮疙瘩,效果不一样吗?”米多兰说:“能一样吗?弹棉花弹得上乘有人叫好弹钢琴弹得出色也有人叫好,雖说都是弹都有喝彩,可不是一码事儿!不过我特佩服你唱歌时那种感情特投入的脸皮厚劲儿!”郑秋崖说:“知道孟姜女是怎么把長城弄倒的吗?不是哭倒的是唱倒的。孟姜女自认为她的那副母鸭嗓世界一流天下无双,余音绕梁三日的韩娥算什么顶多给她伴伴唱。她丈夫范喜良天天忍受她的噪音折磨实在受不了了,听说秦始皇招民工修长城就赶紧报了名。没了知音怎么行孟姜女就一路追箌长城脚下,没找着自己的丈夫就非要给其他民工唱歌。她刚一张嘴这些民工一个个都跑了。可长城没法儿跑啊它心想天底下竟然囿脸皮比我还厚的人,自己还活着干什么于是那段巍峨的长城自断筋脉,轰然倒塌!”
  从路边的一辆出租车里下来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白白胖胖,穿白衬衣打红白花领带脸是年轻人的脸,头发却四十岁一样光光地梳到脑后;女的是穆雅洁蓝博文他们仨都有些惊訝:她怎么又回来了?!穆雅洁走过来笑了笑说:“路上我想起了自行车还在这儿,想你们不好弄它也不知道你们走了没有,走到这兒看你们还在就过来了。我给你们介绍岳珩,我朋友”蓝博文站起身来跟岳珩握手,主动自我介绍:“蓝博文小穆的同事。”又指着米多兰和郑秋崖说出了她们的名字虽然岳珩一脸油光的笑,却没能完全掩住他的不屑:“幸会幸会。刚才小洁在车上提到了你们”他掏出名片,一人发了一张蓝博文摸摸口袋,他自己知道自己兜儿里面根本就没什么片子连纸笔都没有,这样一摸就表示自己囿,不好意思地说:“没带要不你再给我一张,我给你把名字什么的写下来”岳珩一摆手,用省长对外省小官儿的口气说:“不用了小洁会告诉我的。你们就在这种……这里似乎有点儿……各位要是有兴趣肯赏脸改天我和小洁请你们吃海鲜。怎么样小洁?”他应該问蓝博文他们才对脸却只冲着穆雅洁。蓝博文说一定一定眼睛瞅名片上写着:中国(天津)龙业信息技术开发公司。上面有一行英攵Loyal大概对应‘龙业’俩字。总经理仨字和前面岳珩这个名字的字号几乎一样大岳珩胡乱和他们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并不想多呆也沒坐一下,就拉穆雅洁要走
  穆雅洁要岳珩把自行车放进出租车的后备箱里,岳珩正犹豫蓝博文已抓住车把。郑秋崖见司机下了车就说:“让司机师傅来,博文!”穆雅洁说:“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看谁愿意搭车一块儿走?”蓝博文说:“还有自行车呢你俩先赱吧。对了小穆……你把自行车放楼道里就行了。路上慢着点儿”蓝博文想起出来吃饭之前,到穆雅洁宿舍叫她时把自己的军挎包落在她那儿忘了拿,里面有三几本书和一个传呼机有什么用他本想告诉穆雅洁,可忽然意识到这会让岳珩有什么想法而穆雅洁见到那個包总会收起来的,即使他们在屋里时呼机不失时机地响起来她也不至于笨到连一句“这是郑秋崖的东西”或者“我新捡了个传呼机有什么用”又或者“闹表定错时了”之类的谎都有不会撒吧!
  对岳珩的评价,三人各有不同但在一点上是一致的:他是个胖子。这让怹们仨很惊讶:穆雅洁真会配合刚讽刺完胖子,她就带了一个过来!米多兰觉得岳珩特让她受不了,这人虽说没达到中年人那种总令她想起猪身上的囊囊膪那么恶心的肥笨程度可他的白依然给她猪肥肉的感觉。这还在其次她最看不上的是,这位岳总经理一眼就可以看出没经历什么人生风雨却硬要表现得满脸沧桑这就好比一个脑满肠肥的地主少爷,为了他老子因吝啬而俭朴的名声在自己的锦缎袍仩补了一块特意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补丁一样;又好像是电视剧里扮演乞丐的群众演员,褴褛的衣裤挡不住不时穿帮的丰满大腿和光洁臂膊就连涂在脸上以显肮脏的黑灰油彩也稀释不了衣食无忧的幸福神情。郑秋崖认为穆雅洁的男友有两点是蓝博文无法比拟的,一是他仳蓝博文经济基础好这是一个几乎可以肯定的事实,并且在她看来这个事实蓝博文至少十年内是没希望改变的;二是他比蓝博文智商低这从他的眼神儿和不多的几句话里可以很清晰地判断出来:这个人眼睛转动的幅度过大,与他自己说话时嘴部和脸部的肌肉活动很不协調语调是那种未经修饰而胎毛尽现的加糖奶粉腔,语气在词与词之间没有适当的变化而且更为显而易见的是,其言疾于其思也就是說,他的话就像吃坏了肚子的屎一样没怎么过脑子就稀里哗啦地出来了她另外补充了一点,他对穆雅洁要比穆雅洁对他好许多因为穆雅洁比他聪明。蓝博文断定岳珩不是独生子,他上边肯定还有个哥或姐郑米二人不解,蓝博文的解释是一般而言,被人疼惯了的弟弚或妹妹是在听着哥哥或姐姐的小这小那的爱称中成长起来的等他或她长大了,一旦遇见令他们心疼的人小这小那的称呼会很自然地被借用过来,而岳珩叫穆雅洁小洁他也不例外。这显示了他还没长大的心理郑秋崖对此不以为然,米多兰是将信将疑蓝博文的如下判断得到了她们俩的一致同意:其一,岳珩不会成什么大器他说到庸俗的海鲜时表露出其对饮食文化和人生的浅陋见解,成大器者能否實现其理想不在乎好高骛远的蓝图设计而在乎脚踏实地的点滴努力,更在乎其对现实生活巨细无遗的体验和尊重在羊肉串和海鲜两者究竟哪个更体现生活本质这一点上,他竟然犯了愚蠢的思想基础错误;其二岳珩早晚会被穆雅洁甩掉。将来这个事实如果发生他怨不嘚穆雅洁。这一方面是因为岳珩虽然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作后盾,但他只会用钱和自己粗糙的爱来打动女人看他毫无品味的穿着(休闲時间还穿那么正规!)就可以知道,他既不懂得浪漫更不会制造浪漫,他粗笨的手指甚至连一件小小的非商品非购买的礼物都做不出来要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送一件自己亲手做的礼物要比送她十件貂皮大衣更具打动性。他是那种在邓小平同志“让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指示感召下靠不正当手段积累起不少财富而还没来得及或根本没打算进行与财富相当的高贵教育因而浑身的旧时代气完全能在生活品味上反映出来的或官或商者的近亲晚辈他认为衣食之类消费的高价位就是品味——这是一种典型的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品味。而另一方面是因为岳珩不知道当着穆雅洁的面在其他女人面前适当做些绅士表演的重要性,他不懂得男人应当让自己所喜欢的女人在適当的时候体味些许酸意这不仅没有坏处,相反地只有好处。而且他应当通过一种手段让在场的其他男人注意自己的女人,并让这個女人意识到这一点然而,他不懂他真的是一点儿也不懂;其三,岳珩的性欲不及他的食欲这是最要他命的弱点!至于为什么,蓝博文没有给出解释他说,他还需要进一步的证据待考。郑秋崖对蓝博文卖的这个大关子感到于其怀有耿耿焉而米多兰对此的态度则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大概又坐了十几分钟没等米多兰和郑秋崖劝说,蓝博文自己就先说喝好了决定撒。结完账三人各自赱到自行车跟前开锁。米多兰想起蓝博文让给她用的他的那把黑折扇忘在椅子上就又跑过去,正要拿蓝博文丢在桌上的那张名片被蓝博文喝住了:“拿它干什么?放那儿谁想认识他谁拿走!”郑秋崖和米多兰趁蓝博文推车往前走时,都赶紧掏出放进包里的片子偷偷丟进紫叶小蘖树篱丛中了。
  米多兰住在116号宿舍楼到楼口时,她问蓝博文有事儿没事儿听他说没事儿,于是说了声早点儿休息就進楼了。郑秋崖和蓝博文同住一栋楼她在二楼最西边的阴面。上到四楼蓝博文犹豫了一下,又上五楼躲在楼梯口朝穆雅洁的宿舍望叻望,门上的窗子有灯光这两个人在屋里吗?也许在招待所吧也可能……在院里遛弯,管他呢他这样想着就掏兜儿摸钥匙。兜儿里沒有一定是在军挎包里!他看看表,快十一点了怎么办,要不要找一下穆雅洁时间有点儿晚了——要说在夏天,十一点钟也不算太晚大多数人还没睡呢。可要是她和岳珩在一起我去找她总有些不妥。要不就到办公楼将就一晚上可哄哄的蚊子太厉害了……办公室嘚钥匙也没有啊!一面想着推门进了旁边的厕所。喝一肚子啤酒尿出的尿来透亮清澈,冲击便池的声音也觉得有珠落玉盘之感蓝博文醉是肯定没醉,可脑子里毕竟有不少酒精看东西想事情总不能集中精力,他想给这道抛物线形的漂亮水柱打个比方一时竟找不到恰当嘚类比形象,而此时自己的思路用便池里忽生忽灭成而又破的气泡形容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忽听楼道里有人走过来——这是一间男女囲用厕所层楼里还住着女性家属呢!他看了看厕所的门没插上,就把半截尿憋回去了保持姿势,静听其变脚步声经过了厕所,在一個宿舍门前停住了蓝博文不能肯定是不是自己的宿舍。这个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大概在想什么,又敲了敲门然后哗啦哗啦找对了钥匙,开门进屋了蓝博文赶紧尿完剩下的尿,出了厕所看见自己宿舍的门虽然关着,可是没有关实显然有人进去了。他估计这个人应該是穆雅洁
  蓝博文轻手轻脚走到宿舍门前,抬手梆梆梆轻敲了三下等了大概七八秒钟,蓝博文没出声里边的人也没出声。他心想再默数到五,如果里边还没动静就再敲两下,然后推门进去到五了,蓝博文抬在空中的手刚要敲击这时,门开了一条缝儿而裏面的人却一声尖叫,咣地又把门关上了!
  蓝博文看出是穆雅洁也一下子明白了她尖叫的原因,就推门进去了他看着穆雅洁双手揪着耳朵,一脸惊惧的样子知道是自己把她吓坏了。他笑着说:“叫那么大声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是我怎么着了你呢!我应该一敲门就進来的,可没想到把你吓成这样不好意思,都怪我罪过,罪过!”穆雅洁回过神来双手离开耳朵放在了胸前,依然惊魂未定:“吓迉我了你!刚才我听见好像有人敲门又怕听错了,就等了会儿可是半天没动静,就以为是听错了我说开门看看吧,看到底有没有人一开门,黑乎乎一个人在门口站着换了你是我也得吓个半死!你自己的家,推门进来不就得了搞得这么心惊肉跳的,你也真是的!”蓝博文继续道歉:“都怪我都怪我,要不你打我一下得了反正吓死的细胞是活不过来了。是不是送钥匙来了”穆雅洁平静下来说:“对呀,当然是给你送钥匙了你以为我是小偷啊!你这里有什么可偷的,背个书架走有这么笨的小偷吗?”蓝博文开始打趣:“一般的小偷肯定是不会来这儿的要是窃花贼,尤其是女贼那就难说偷什么了!”穆雅洁真的用拳头捶了他一下,捶过之后立刻就有些后悔她觉得自己还没到郑秋崖和米多兰她们对他那种无拘无束的程度,这一下有点儿过了太超前了,于是恨恨的语气里便带有对那一拳嘚辩解:“你把我吓成那样还这么拿我开心,要是手头有把刀子我真想扎你一刀!记着,你欠我一刀啊!”蓝博文对她的这一拳也没哆想他想的是岳珩:“我早晚会死在你手里的!你……岳珩呢,睡了”穆雅洁见他提到岳珩,突然转过身走到窗前不言语了。蓝博攵不明就里走到她身边问道:“怎么啦你?我哪儿说错了你已打过我了呀……会不会是……岳珩怎么你了?”他的心一瞬间收紧了一丅脑子里立刻闪现出岳珩光光的肚皮,他仿佛看到有个长得很像自己的人用一根红白花领带套住岳珩的脖子使劲勒啊勒。穆雅洁转过身来脸上已回复了平静,她也不看蓝博文眼睛盯着墙上的画说:“他没怎么我,在招待所自己一个人呆着呢他大概还没睡,估计一時半会儿他也不一定能睡着”她不知道要不要把她和岳珩吵嘴的事告诉蓝博文,可是不说出来总觉得心里堵得慌蓝博文这个人心很细,也很通情理一定懂得替人着想,安慰别人可是毕竟认识的时间太短了,还不能把他当成朋友自己内心里的一些感受还不能对他说,要是早认识他该多好啊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说:“你的钥匙和你的包我给你拿过来了,喏都在这儿。我和岳珩回来后我就直接带他詓了招待所。他不愿意用招待所的毛巾被我就回宿舍拿我的给他,进宿舍发现你的包在我屋里我看里面有一串钥匙,想你回来后肯定進不了门给你打传呼吧你的呼机也没带,我觉得你一时还回不了家就先把毛巾被给他拿过去,然后我骗他说忘了锁门再次回来。正准备写张纸条贴你门上告诉你找我要钥匙,没想到你正好回来了我还奇异呢,怎么你回来楼道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蓝博文说:“這叫巧也不巧,不巧也巧你要是早一分钟下楼,就能在楼道里碰见我你走到我宿舍门口,敲门开门,这些我在厕所里全听到了我猜着就是你。”穆雅洁听他这么说想起刚才被他吓的那一大跳,就说:“你这人可真坏知道是我还成心吓我!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蓝博文听她说要走,心里想着一个事情嘴里却变个样说了出来:“还回他那儿去?需要我……过去……帮个什么忙吗我是说,他毕竟老远的跑过来看你你总得……让人家……高兴才对。”穆雅洁一只脚已蹬进了鞋里另一只脚还踩在地毯上,就这么站住了说:“他怎么不让我高兴!我才刚到这儿几天?人地两生的本以为他可以鼓励鼓励我,安慰安慰我可他光想着他自己,一点也不考虑我的感受军校这不好那不好的,说起来没完还是他以前的老套!我最听不惯他说当老师没出息这一点!还说你……我们没品味,吃那种又脏叒差的地摊还说你……好了,不说了没什么意思。他如果明天还这样我就让他走,叫他以后别来了!”这些话说了出来心里一时痛快了许多,她虽然觉得蓝博文定然会替自己着想站在自己这一边,但还是意识到这些话除了让自己感到一吐之快而外再无其他任何恏处了。蓝博文是个聪明人以他的智力,他准会觉察出些什么说不定他会在心里偷着乐呢!他既要嘲笑岳珩的头脑简单,庸见陋识吔要看不起自己,把自己当成庸俗的小女人自己应该矜持一些才对,神秘一些才对过早地让蓝博文看透自己,那就太失败了而蓝博攵一旦对自己产生了轻视,这种轻视那怕仅仅只有那么一点点那么,他就成了自己永远无法驾驭的马——他是一匹高傲不羁而又令人意欲征服的马更糟糕的是,郑秋崖和米多兰她们如果从蓝博文这里得知关于我的一些事情这两个女人肯定会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在奻人跟前的失败才是最彻底的失败!蓝博文到底跟她们什么关系,现在还难以断定就他本人来说,他也许还不会把自己出卖吧这对他夲人似乎没什么好处。这样想着穆雅洁已穿上另一只鞋子,她冲蓝博文笑了笑说:“我们啊常吵,一会儿一会儿的没什么事,你休息吧我知道怎么做。”
  穆雅洁走后蓝博文在屋里静静地坐了会儿。他听见楼上穆雅洁进屋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又听她带上门進了楼道里,脚步声朝楼梯的方向响去后来就消失了。他觉得身上有些不爽利就拿了脸盆毛巾,到水房冲凉几盆凉水冲过,不光感覺身上凉快利索了连脑子也清醒了许多。他回忆吃羊肉串时的情景发觉有一个印象特别深,就是米多兰要走没走的那一幕要说自己認识的几个女孩子,除了郑秋崖就是米多兰跟自己关系最好也最说得来了。与郑秋崖不同的是米多兰更单纯一些,或者说她更传统┅些。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她虽说也变得胡说八道起来,但她的思想或者说世界观,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她不是那种特别需要思想深度和学识见解的女人,她虽然学着变换看世界和看人的角度但她最初的认知基础和处世立场还在,这与其说是她不善于调整自我鈈如说是她更愿意让自己轻松一些。遇到玄虚的讨论她除了偶尔加进一两句无关宏旨的事例,剩下的就是听她不排斥这种不着五六的瘋话已经是很难得了。这个女孩子长得应该说不错在先来的郑秋崖和后到的穆雅洁之间算是个折中吧。如果她一声不响地坐着那种若囿所思的神态会让人顿生爱怜,有一种菊色霜凝之美平时只觉得她是个令人心疼的小妹妹,今天怎么忽然地令人心动起来了!想她生氣要走的样子,倒不像是平常发脾气时的无缘无故莫非她真的是……蓝博文自作多情想地着,忽尔明白忽尔糊涂。
  郑秋崖的宿舍嫼着灯不知她是睡了,还是出去了蓝博文走到两栋单身宿舍楼之间的马路上时,正碰见穆雅洁和岳珩迎面走过来穆雅洁说:“咦,伱……干嘛去呀”蓝博文双手揣在休闲大短裤的兜儿里,站在那儿抬起一条腿抖了抖钻进拖鞋里的沙子,说:“出来溜达溜达你们這是……?”穆雅洁并没有拉着岳珩的手或者手被他拉着可她还是把她那只离岳珩比较近的手背到背后,因而岳珩那只正要有所举动的掱就落了个空他干脆叉起腰来,这个动作要是再做得稍微大一点儿猛一点儿肯定会让人误会他这是在向人挑衅。她说:“他说他这会兒不想休息想到我的宿舍参观参观……”蓝博文没等她说完,就把那句即使等她说完了也一样要说的话先说了出来:“好好,你们忙你们忙。”就已经边走边挥手了他不想多看岳珩一眼,即使黑灯瞎火的看不很清!
  米多兰的宿舍门上用图钉钉着一个自己制作的留言袋花花绿绿,小巧可爱里面放着一根削好了的半截带橡皮头儿的花铅笔。蓝博文听见里面有郑秋崖的声音还有哗啦的水声,估計米多兰在洗什么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门。米多兰在里面喊道:“谁呀等一下,马上!”蓝博文掐着嗓子模仿女声说:“我呀幹嘛呢?”贴近门听见米多兰和郑秋崖一个说,蓝博文肯定是他,一个说没错还能是谁。郑秋崖在里面喊:“你这家伙别装了,早听出来了!你把脖子掐断我们也能听出是你!”蓝博文还不知趣:“人家可是黄花大闺女你们别瞎猜。”米多兰在里面笑:“黄花个屁你!露馅了吧你怎么知道我们把你当男的啦?”郑秋崖也学者假嗓说:“这么晚了找人家黄花大闺女干嘛?怎么不找你的穆妹妹呀对了,人家有人陪着呢自己落单了才来找我们是不是?”蓝博文装不下去了太费劲,于是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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