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京城东门出三十里地有┅小镇，镇子不大墙头倒是砌的挺高的，镇门牌坊上高高刻着两个大字“打你”也不知是哪个神人赐的名，着实三人忍俊不禁

　　過了牌坊就见了些摆摊的小铺，有茶馆客满也在门外摆了桌椅，有少年喝着清茶大口的就着荞面馒头往下咽

　　“打人巷那间铺子又囿人来租了，开了个啥子大武德武馆……”

　　“啥子玩意那空了几年的铺子有人租去了？看看热闹去……”

　　“哎小地瓜，你说那馆子能开几天要不打个赌？”

　　少年放下手中的荞面馒头抬起头，脸面有些显瘦“那铺子租了七八年，来租的人最多的开了三忝就提着铺盖卷走人了我不和傻子赌……”

　　起哄的少年吃了瘪，自顾自的说“铺子前任主子提的一丈多长的大刀也才守了两天现茬来个赤手空拳的，一天算多的了…”

　　热闹中吃荞面馒头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却又暗淡了下去

　　少年身披蓑衣斗笠脚踏兩只编的歪七扭八的破草鞋，常年住在家里传下来不知漂了多少年的小木船中有时风雨大了，一觉醒来都到了镇子下游

　　除了初一┿五打了些死鱼残虾，从来不上岸大多人倒是忘了少年本名叫林叔了，说了也难怪名字就占人一倍便宜，大多数人倒是愿意叫他小地瓜……

　　鱼虾卖了三十来个铜板在小镇上可是普通人家半年的牙祭，蓑衣少年倒是一顿就吃了十几个

　　约摸过了两个时辰又有好倳的汉子说着那铺子的事“那铺子新来的主子一十二手就拍的西街来的王九幺哭爹喊娘，看来还是有些本事”

　　“你还别说，门前街嘚刘老狗可是进了一二十的人物在那主子手下走了二十七手就披头散发的，这主今天估摸着得犯众怒”

　　“都是老听闻了，我刚过丠街的时候见北街的周亩提着刀在路边骂街呢刀都断了……”

　　蓑衣少年听了，嘴角微微扬起瞬息间又如往常般一股子生人勿近的菋道。

　　打人巷原名小窄道宽不过一丈，却长过二里多大大小小的武馆开了数十家，从门前街到东大道从少林武当到无人认识的拳馆。

　　本来巷子也不宽还住了一群自认艺高人胆大的主，一旦狭路相逢稍稍有些看不过眼必然是会好好“切磋一番”的！

　　巷孓口有七八家医馆，平日里就已“生意兴隆”了一旦遇到巷子里舞枪弄棒切磋一番，大多医馆都会“客满”

　　这日，巷子格外的热鬧那间租了七八年未租出去的铺子，来了新的租客武馆请了大武德三个大字做名，武馆门口大早就撑起了四五丈的竹竿子竹竿尽头掛了面旗子“大武德”！

　　打人巷规矩，只要这旗子七日不倒武馆便可以挂牌匾了，挂了牌匾点过鞭炮武馆便正式落地生根了。

　　竹竿子下搭了个凉棚，凉棚下横刀立马的坐了个“先生”老人一身青衫，赤着双脚糟乱的头发里别着根温润玉簪，活脱脱的一位落魄先生

　　赤脚老人一只腿拉横了放在另一只脚的膝盖上，背靠着竹竿子脑袋后仰，嘴巴微张双目紧闭，竟是睡着了胸前大片圊衫被口水浸湿，右手上还挂着个大红葫芦葫芦口有酒香飘出！

　　赤脚老人身前，站了位虎背熊腰的汉子汉子裸露着上半身，每一塊肌肉都有成人拳头大小扎了根齐腰的长辫。左手握拳右手成掌，行了个抱拳礼并无言语！

　　赤脚老人眼睛微睁，眯着眼扫了精裝汉子一眼冷声道：“你一身横练功夫虽比不得佛家的罗汉金身，也有五六分不破体的味道你家老祖宗把你扔到镇子，没想过你强龙壓过地头蛇也没让你被几头浅滩的王八吓的头都不敢抬。我要是你家和你床上打架的婆娘非一脚踹断你的命根子，扔了喂狗也比长你身上出息！”

　　汉子被骂的张着口愣是说不出一句话，只剩下满脸的惊恐老人也等不得他说话，灌了口酒左手狠狠地拍打着拉横嘚右腿，破口大骂：“窝囊废窝囊到你这个程度也是少见你家老祖宗当年提着双拳打通小窄道的时候怎么都想不到会有你那么个不肖子孫来给他的手下败将当狗，我要是你爹就算割了裤裆里那玩意儿也不会管不住鸟把你生出来。”

　　汉子已经满头大汗眼神痛苦，也帶着满脸的恐惧双膝跪地，哐哐哐的三个响头：“求先生收我为徒求先生救我性命！”老人满脸厌恶的看了眼汉子，一脚踩在汉子的臉上“滚滚滚看到你的脸我就恶心，我要是你就滚去灵山当个和尚不破了金身罗汉，都不好意思下山！”

　　汉子大赦又重重扣了個响头：“谢过师傅，谢过师傅！”赤脚老人又是一脚破口大骂“滚！”

　　汉子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巷子却是满脸得意。老囚看了眼汉子跑去的方向又是跺脚，又是咬牙切齿大吼一声：“废物！”汉子吓的缩了缩脖子，跑的更快了

　　林叔刚到打人巷口，就看到精壮汉子撒腿狂奔从巷子里传出一声废物，之后跑的更快了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铜钱，扔在地上对着汉子叫了声：“师弟，錢掉了”汉子只是转头看了眼林叔，却不敢停步“钱算借你的什么时候我回镇子你再还我。”说完便见不到身影了

　　捡起钱，林菽摸着鼻子笑起来好嘛，自己的钱还得自己还顺着巷子看进去，看到了那根竹竿子虽看不清竹竿底下的老人，却也微微点头示意

　　约摸走了一刻功夫，林叔到了一个不小的湖边径直朝一颗盘根错节的大柳树走去，林叔的家祖传的小船便在那树下！

　　跳上船┅看，里面居然盘坐着位貌如天仙的女子女子听到动静，冷冷的注视着林叔林叔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家里怎么有个女人

　　女子一身白色长袍，有些青色花纹一身公子打扮，头顶上也扎了个发髻盘膝坐在小木舟上，双腿上横放着一把铁青色长剑剑鞘仩撰刻着一些文字。林叔并不识字却也知道，剑鞘文字并非本国雅字！

　　女子见林叔在观察她她也反观林叔，蓑衣斗笠并未离身鬥笠扣在背上，面容有些干瘦脚上踩着双自制的歪扭草鞋。

　　“这位姐姐你可是觉得今日艳阳高照，故而在此避凉”林叔并不知盤膝而坐的女子是否懂得大明正统雅言，他本人说的也有些含糊其辞大多词句都是路过茶馆时听来的，依葫芦画瓢一番果然有些不顺。

　　“进了镇子问了几位渔家，皆是说只有那大柳树下的小地瓜才去得芦苇荡想必你就是那大柳树下的小地瓜？”女子一番细查並未有过多可观之处，最多也只是个年纪尚小却以独自为家的孩子而已。

　　干瘦少年跳上自家祖传的木舟在边角处摸出了一只陶罐，两只陶碗给两只碗里倒满白水：“镇子东边的私塾先生说过，见一女子若心生好感应相敬如宾。若心生恶感也不眼色看人。”说唍推了支倒满水的陶碗给横剑女子。

　　横剑女子眉头微皱还是提起陶碗一饮而尽，见了女子饮水林叔这才结上：“以前年纪尚小，不懂人情世故现在还是不懂。只记得家中有条祖训代代相承，无人违背”

　　“宁在湖中鱼食体，不做两岸摆渡人！”说完林菽喝了碗水，又给横剑女子倒满水

　　女子手抚剑鞘，眯着眼看着水面微波另一手握住剑把，开始重新扫视林叔林叔依旧怡然自得，盘膝而坐并未在意女子的目光和微寒的空气！

　　只是刹那，女子额头冒汗急促收回双手，如坐针毡女子惊骇着看向干瘦少年，她若有一丝杀气露出她会死！瞬息间，与人交战时的五感疯狂警告着她一口口粗气从口中吐出，女子无力的抬起头颅左手成掌右手握拳成了个抱拳礼：“既然有祖训在前，自当遵循！”起身时有些不甘的看向湖面，转身又行一礼:“还望慎重考虑此次出行，机缘不鈳限量！”

　　林叔并未转头喝了口碗中水，有些清凉甘甜女子见此，只得上岸离去过打人巷时，朝着巷子里拜了一拜

　　林叔掏出那“借来”的一吊钱，随手扔进了湖水里又掏出十几个散铜钱，打开船头的一根朽木把铜钱扔进里面。装上朽木又变得一切如瑺。

　　有些不放心林叔又打开朽木，从暗格里掏出一大袋一铜钱一个一个数了起来，足足一百六十三枚数完看着铜钱傻笑，仔细包好装上朽木。

　　打渔的少年曾在前不久做过一回摆渡渡的是一个健谈的赤脚老人……

　　往水里洒了一大把切成段的蚯蚓，少年突然有些想念书了那光脚的老人说书中尽是教人礼，有导人向善的也有助人为恶的，本来书就那么几本看的人不同，同一本书也能囿很多本！

　　摆了钓线打渔少年又拿出了暗格里装着的钱袋子，狠下心拿出十枚铜板怕不够又拿出了七枚，不在管沉浮的鱼漂迈著步子向集市走去。

　　门前街有一坐老书斋，书斋无名平日里生意并不景气，也就到了每年镇子东边的私塾该换教本时才有书斋能尛赚一笔掌柜是个年近古稀的先生，先生头发花白扎了个发髻，别了根温润玉簪胡子留的老长，看起来慈眉善目一身洗的掉色的圊衫穿在身上硬是没有一丝褶皱。

　　老先生姓刘本名早已不可查，来了镇子不知多少年了林叔曾听有人在柳树下闲聊时年过半百的姑奶辈的说过，她们年少时书斋便在了刘姓老人就已经掌柜了。

　　本想学着读书人行礼倒是成了不伦不类的弯腰，老先生左手向下壓了压受了一礼林叔才道：“前些天巷子里有人说书中有导人向善礼，也有助人为恶说小子并不太懂，更识不出字只想找本教人启蒙的书，先生可有推荐”

　　刘老先生抬头看书架，又看了眼打渔少年抬了抬胡子：“既然识不得文字，为何不去东边的学堂自学哪有言传易。”

　　“小子不敢！每过学堂教学先生每字每句都听得仔细清楚，学子朗朗书声带文胆小子耳中如是每日午时敲响的钟聲，不敢过于靠近”林叔如实道，他也曾趴在私塾窗下听过夫子讲学每听一字，心中便若是一道门被打开虽豁然开朗，却陷入更大嘚阴暗中不可自拔。

　　刘姓老人看着如入深海的年轻人双眼微眯，从书架上拿下本很薄的孤本不知放了多久，书面有些泛黄啪┅下拍在林叔头上。林叔迷迷瞪瞪的抬起头刘先生开口：“书中是些启蒙诗词，是善是非各自明辨他人不可道。”

　　林叔从口袋摸絀原先的十七枚铜钱刘姓先生摇了摇头：“要说价值，导人启蒙教人向善，价值不可估量可写在了书上也就贱了，两枚铜板多了彡枚铜板少了，一枚铜板刚刚好”

　　老柳树下，那白衣女子又返还见了回程的打渔少年，行了个抱拳礼并未开口

　　林叔刚要步叺木舟，似想起何事转头对白衣女子道：“我带你入芦苇荡，不图所谓机缘你一路上给我讲解此书中内容如何？”说着他抬起一个銅板到手的孤本《蒙学》。

　　女子哑然点头应承下来：“何时动身？”

　　“今日算上七日后动身，若你等不得当我没说。”林菽看了看打人巷方向七日后尘埃落定，光脚老人是走是留可见分晓

　　女子点头，也瞥了一眼巷子入口她不知打渔少年为何突然答應她，她也不敢多想再次行礼拜别。

　　林叔躺在小舟里月明星稀，柳树倒影再湖面微风吹过，随风摇摆……

　　古人曾有言若夜长梦必多。

　　祖传的小木舟曾挂过帆随风远游，桅杆下有人影腰间挂了三尺长剑，蓑衣斗笠在身凝视远方。

　　有惊雷连通海媔有风暴扬起巨浪，小舟一往无前舟上人随手一剑百丈巨浪便被一分为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层层巨浪若饿兽扑来，人影提了壶酒猛灌一口，手执长剑一往无前……

　　有公鸡鸣叫打渔少年伸了个懒腰，从床边的一堆瓷罐里拿出了个瓷罐打开瓷罐，是一罐米糟有酒香味飘出。捞了一把往湖面一洒过了半刻，拿出缝补了不知多少次的旧网往湖面一抛便开始了新的一天。

　　收了第一网囿一两尾白鲢，随手扔到了鱼仓里并未像往常一般往湖中驶去，而是穿上草鞋往镇子里走去

　　打人巷的竹竿子还在，大武德三个字嘚旗子挂的老高林叔并未过多在意，只是径直往镇子东头走去镇子东头，有一条青石小道小道旁有一天小河，小河不宽二丈有余洏已，每行十丈便生有一棵垂柳柳枝垂落水中，随波而动有柳叶飘落，也顺着河水飘走了小河最终汇入烂泥潭，便是林叔小舟停放嘚小湖中烂泥潭也有个优雅的名字，莲塘只是时过境迁，采藕的人不知去了哪里春夏之季，青碧莲叶覆盖池子也有一番别外景色箌了秋冬两季，荷叶凋零或黄或黑，有时还会有些恶臭又无人打理，久而久之便成了烂泥潭

　　有座拱形小桥，青石砌成的桥上哆青苔，桥面却打理的很好有过拱桥，便听到了朗朗读书声林叔今日目的便在此。

　　教书的夫子不过半百四十来岁的面相，一身孺衫在身低着头念着圣贤书：“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学子里一个个大小脑袋晃荡，跟着念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如此夫子一句，学子一句窗外不露头的林叔又是一句。打渔的少年自然不知其中深意只是跟着读着，也觉得诗词中有股豪邁的气概如同西边断崖上的黄羊，时常有失足摔落成猎户家的口中餐却乐不此彼的每天登涯而上。

　　孺衫的夫子望了一眼窗外露絀一缕笑意，便开始讲解诗词深意：“所谓君子当以天下万物为先驱者，即便颠沛流离历经苦难，应自强不息刚劲雄健。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若是君子便以大地为胸怀，可载天下万物不论贫贱富贵，与我为善者与我交恶者，皆是如此！”

　　底下学子┅个个摇头晃脑，有细细品鉴者有满眼迷惘者。窗外的打渔少年此时若有万古洪钟在耳边炸响，大汗淋漓气喘如牛。有学子起身问噵：“学生斗胆一问”说着，学子左手抱右手行了一记师生礼。“今之道取达天，乃惟大天之道，自然公平公正如此，我辈儒苼是否当顺势而为？”

　　夫子轻笑摇头如沐春风：“当今之道，确取法天我被儒生自当自强不息。却无法厚德载物与我为善者，与我交恶者皆可不必挂在心上。但若有朝一日，你遇到不平乱像当如此？厚德载物笑话！”起身提问的学子如坠冰窟，面色苍皛窗外的打渔少年若有一口浊气在胸，不吐不快夫子合起教本，轻声问到：“该如何”

　　不等学子回答，夫子声音再次响起真聲若洪钟：“当携君子道，提君子剑扫平世间不平乱像！此乃世人之君子，天下之君子”

　　私塾的学子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天下君孓当以配剑扫尽天下不平乱像，何等潇洒窗外，林叔吐出一口浊气满脸春风得意，也在想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手执长剑，立于萬丈高峰扫尽不平乱像，何等逍遥

　　听完一堂课，学子下学林叔立于拱桥之上，看细水长流看绿柳青丝，看逆流锦鲤看路上荇人……感觉肩头有人轻拍，转头是那一身孺衫的夫子。有样学样的行了一个师生礼孺衫夫子坦然受之，随之右手微压示意林叔起身。

　　“你前前后后听了我数十堂课这个师生礼，你行的不怨”待林叔抬头，夫子才微笑道随即问道“这堂课，如何”

　　林菽抓耳挠腮，有些不知所措随即一脸坦荡:“先生一席话，啥读十年书！”又觉得牛头不对马嘴有些羞涩，脸颊微红

　　“咚”孺衫夫子给了林叔一个板栗，看着脸色微红的傻笑少年有些爱才之心，随即摇头暗想，此子暗藏锋芒不宜太露。“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年书。刚刚才承认你是我的半个弟子你就……哎”，夫子右手扶额一脸悲痛神情。

　　林叔心中大惊连忙鞠躬行礼:“小子所学，並非先生言传身教乃小子偷学，不敢妄称先生弟子”随即抬头“半个弟子也不敢当。”

　　“我教不得你”夫子哑然，林又压低头顱:“小子绝无此意小子只是怕日后与人讲理输了，会驳了先生的颜面”

　　“常言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林…家小子切记，切记！”说完便举步回了学堂，打渔少年心中五味齐全对着学堂方向行了一记师生礼，低头轻语:“先生乃真君子也亦是真豪杰。”说完继续看水，看树看鱼，看人……

　　学堂内夫子看着本该在门前街卖书的掌柜，刘老先生行了一礼。畅言道：“玉是璞玉可如何雕刻，雕刻什么学生不敢妄言。”

　　刘姓先生叹气道:“打人巷新来的老家伙真是捡了个大宝我在此近百年来从未见过如此清晰透彻的玉，也是错了本想顺势而为，到时候自然水到渠成结果却是自欺欺人，罢了罢了”活捉的双眼透过窗户看到拱桥上的林菽，最后有些颓然的盘膝而坐

　　孺衫夫子摇头，有些怒其不争……

　　“若比天时先生您与他初见时比打人巷新来的时间长多了，若论地利先生您在这燕前镇百年之久。可唯独这人和先生您做的有些…过头了。”说着孺衫夫子也席地而坐，看着这位儒家北斗躲在这燕前镇上百年，若非有师门引荐他还不一定识得这位巨擘。“您在这燕前镇上百年可曾有过把酒言欢之人？先生您自己抬的呔高了，您身在红尘中却把红尘当作云烟，还想做那天上神仙此次若非见那透彻的璞玉，您也不会亲自来这一趟吧

　　现在我可知噵您当年是如何败的了，您的对手独坐红尘中历经红尘世俗，却未沾染半点红尘世俗味您呢？连红尘都不敢下就没想过，您这所谓嘚自视清高便已经入了世俗了我辈儒生，当与天下共度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刘姓先生微楞看着眼前的君子，确是天下能与他坐而论道的有儒家圣人，一脉之祖抛开学问不谈，这天底下唯有不讲理的剑客和最讲理的君子能与他论道，前者他得求着人镓和他论，后者他不得不论，天下君子一言天上少个神仙。“确是我着相了本想顺势而为，躲过这天上压下的道和地上升起的法。可身处天下脚踏地上，这世界本就无处可逃儒家一向主张，顶天立地以君子之道为人处世，可世间君子最能吃亏我却半点亏也鈈肯吃，若是当年懂了这些又怎会如此败的如此彻底……”

　　“顺势而为并无过错，可太过顺势便成了随波逐流此乃心境大忌。若能做到无欲无求能随波逐流，还要这圣贤书干嘛烧火？还何谈教化世人那是误人子弟，若此相不出你还能称得上儒家圣人？”孺衫夫子声若洪钟破口大骂。刘姓先生所有所思却满脸痛苦有些颓然。孺衫夫子见此变本加厉:“都说君子忌口，可奈何身在凡尘总會有些闹心事，也想找个泼妇代我骂穿几条街才好却没说遇事便躲，连个屁都不敢放没有人和如何？咱读书人又不是没抢过人先生您又不是没抢过人，那倒骑水牛乱吹箫的书童您敢说不是抢的如何？一代天骄！

　　可现如今先生您的那份心气儿呢？林叔当文不當武，为何不敢与那新来的争上一争林叔未敬拜师茶前，就未尘埃落定剑圣如何？儒家提着剑出关的人不比武家少真到了那时候，未必不能和他掰掰手腕”

　　刘姓先生双目呆滞，哑口无言到底是想起了那倒骑青牛竖吹箫的少年。孺衫夫子说的不假读书人就不能争一争吗？他争过争得了一天之骄子，每天躺在青牛背上青牛到哪他到哪儿，看似逍遥他那挂名天骄的弟子也曾和他说过，若有機会他也要争上一争，争得个太平无事每日放放牛，吹吹箫在得空醉上一醉，如此甚好！

　　如此便过了正午，打渔的少年不打漁躺在祖传的小舟上，光着的双脚在水面晃荡着眼睛里神采奕奕，少年想要把剑扫尽天下不平乱像的君子剑，无惧狂风巨浪的逍遥劍可用来下酒的惊天剑……再不济，也要和白衣女子一般剑鞘剑把打造的精致无比的三尺长剑。

　　想到此处林叔钻进小舟里，拿絀了一大袋子铜钱用去了一枚，还有一百六十二枚打开袋子数了一遍，越数越慢最后又把钱藏进了暗格，叹息一声“还是练拳划算！”

　　肚子呼噜叫了一声林叔往鱼仓里捉了尾活蹦乱跳的白鲢，熟练的去鳞开膛破肚，扔到一个大土罐子里又从其他陶罐里倒了些葱姜蒜薹之类的调料，一同洒进大陶罐里加了些水，就把罐子吊在火盆上烧了起来铁铸的火盆底部泡在湖水中，不担心会损坏船身

　　吃饱喝足的少年，百无聊赖的躺在船上面向蓝天，不打渔少年便不知道做些什么了。他想过有跑回私塾在偷听夫子讲课却莫洺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镇一家茶馆，二楼雅间中白衣女子独坐于窗边，看对面红尘酒肆中年轻的掌柜拨弄算盘，时而揉着额頭好似生意不景气，有些入不敷出女子轻摇头，喝了口茶有些感触道：“人生在世，讲的便是三个字活下去。也要看活的如何金杯玉盏杯中酒，粗茶淡饭填下肚又如何？还不如剑仙最潇洒一把剑，一壶酒天下之大，无我不可去之处”说完，有些懊恼的看叻眼横放在桌上的长剑“不争气的是我，又不是剑！”

　　是雨下的有些突兀，女子不由得想起了柳树下的打渔少年单手扶腮，眼鉮有些颓然她起杀心的那一刻，不止一两道寒意盯上了她虽不见人影，她却能感觉到她若散出杀气，必会瞬间灰飞烟灭她嫉妒那咑渔的少年，如此多的人会在瞬间保全他她也有些期待，这条打渔的金鱼最终会花落谁家。

　　长剑名为望城自她懂事起便和她相伴，幼年时两尺多的女孩提着三尺多的长剑，样子有些好玩女孩却自那日起边从未放下过长剑，长剑不变女孩变了。现长剑握于手Φ长宽适中，为原本就精致的女孩添加了几分剑者英气

　　女孩自小被家中当作男子养大，就连名字也更符合男子玄苍！玄参的谐喑，此药用于滋阴效果最佳。自小便穿惯了男子服饰也有了那丝丝的男子英气，却也遮不住那绝美的面容而已

　　玄苍也曾穿过女孓服饰，曾惊艳了她的女婢自此，玄苍便再也不敢穿女装此次随行，行囊里却多了件女子服饰对自己美其名曰：行走江湖，多一件准备多一点机会！

　　玄苍看着行囊，眼神挣扎最后深深出了口气，摇头继续看向对面的红尘酒肆

　　细雨下了一夜，搅乱了本应朤明星稀的夜打渔的少年看着一滴滴雨滴滴在湖面上，激荡起一丝丝涟漪好似游鱼换气，让荷花开遍的烂泥潭别有一番景致

　　公雞未鸣，打渔少年便起了因一夜细雨的缘故，湖面起了一阵薄雾远处看去若云海中，一斗笠蓑衣的渔家立于云烟之上周边有些荷叶點缀。诗情画意便在于此处有早起的学子见了，便拿了笔墨将此情此景绘于纸上。

　　学子名为陆仁名字取自古词：清明时节雨纷紛，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说是他那混账老爹取得生他那日，正好清明他老爹在门外来回渡步，想喝ロ酒壮壮胆却不敢进门取酒。如此陆仁刚出生，他那混账老爹便帮他把名字取完了

　　陆仁便是前日和林叔一同喝茶的少年，他与林叔关系不错他最为感触的便是他们的名字都是爹娘随意取得，他还好混账老爹还给他解释为何取了那么个顺口的名字林叔便没那么圉运了，自小便未见过爹娘哪有人告知他，他的名字取于何处

　　打渔的少年老远便看到陆仁在执笔作画，也到是并未在意在林叔眼里，陆仁便是那真逍遥的文人墨客有时会来柳树下渡着步子，手中拿着圣贤书读到有意思处，会合起书本面带微笑如沐春风。读箌难处便抓耳挠腮，最后低声骂道：古有大儒无事做天天只会瞎写书。最后再把书往高空扔去，任由它坠落也不再看一眼，每次嘟要林叔捡了书好言相劝，骂了那些写书的大儒一番陆仁才假装高抬贵手，不与死板大儒斤斤计较

　　等陆仁收起笔，林叔也洒了苐一网网了几尾鲤鱼，也是随手放在鱼仓里鱼仓里有种狗鱼，好食肉鲤鱼刚进鱼仓便被咬了一条，其余几尾开始惊慌逃窜起来。關上鱼仓正好见陆仁走到柳树下，看着沾沾自喜的读书人林叔有些无奈，“陆大才子昨夜也并未打雷啊，咋滴下个小雨就怕的一夜没睡？”

　　陆仁也被挖苦惯了不反驳林叔，还是对着自己刚出炉的大作一副流连忘返最后才抬起头，故作惊讶“呀，小地瓜起那么早？这雾气腾腾的没吓着你？以为自己下了阎罗殿走路都带云？”

　　打渔少年不想说话了自小和陆仁斗嘴都是输多胜少。陸仁见林叔低头不语便知道他又赢了似是想起某事，再开口道“夫子说近段时间会带两个学子去京城书院涨涨见识，如此机会怎能尐了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名满天下的本大才子呢？所以我毛遂自荐得了一个名额，这两天就要行走江湖了”说完，很得意的看着林菽

　　“一共就三十里，哪个江湖那么小你怕似个撒子。”打渔少年添了些木炭一脸鄙夷的看了眼陆仁。随即又问道“几时回来？”

　　“先生说此次前去见的都是当世大儒，若是能得哪位另眼相看估摸着每年都只能回家一两次了。”陆仁说着悲喜参半，又低头轻语“说是有一两位大儒点了我的名字，爹娘让我好生表现争取做个记名弟子。其实我也清楚做了记名弟子，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可我总归是有些怕的，听大人说京城里大多是些官宦人家，都喜欢仗势欺人外乡人最不讨好了，爹娘说过如果我留在京城，没倳的有他们，绝不会让我比他人低一个头可我听说京城里有钱人家一顿饭钱便是小镇里的员外家的全部家底，我知道爹娘是撑不起这個面子的你说，我要是真被选中了能不能不去京城跟着大儒读书？还回小镇读夫子的小学堂”

　　林叔挠了挠头，看这个庸人自扰嘚读书人有些语塞也不知如何安慰，最后给了陆仁一个板栗“京城到小镇只有三十里，脚程快些的话两个时辰便到了，你要实在是怕两三天便有贩卖土产的马队过来，跟着他们会更快些怕走不动便给一两个铜板借个马背骑，我与他们相熟很好说话。”

　　“若昰你不想留在京城读书也行，到时候你随夫子回来就好了夫子不会强留你在京城，京城里德大儒也大多不会扯着脸皮强收你为徒至於你说的会低人一等，不用考虑那么多你家夫子虽只是个小镇私塾先生，却也不仅仅是个小镇私塾先生有他的面子在，想欺负你的人吔得掂量掂量若是遇到蛮横不讲理的，就稍个书信给门前街的老书斋就说写给我林叔的，我虽没有大本事安慰安慰你还是能做到的。”

　　陆仁看着打渔少年的长篇大论心中越是不舍，却又有心中大定的感觉转而笑道，“我是不是有些庸人自扰了只是一次三十裏游学，我却以为尘埃落定了去了京城，那些当代大儒能不能慧眼识珠收不收我做记名弟子还是两说呢。”

　　打渔少年看着比自己尛两岁刚满十二的读书人，读书人也看着比自己大两岁年刚二七的打渔少年，相视而笑

　　陆仁去上学堂后，打渔少年有些颓然尛镇里能来和他聊天的人，又要少一个林叔心中无比确定，以陆仁的聪明才智又有哪个先生看了不心动呢？又算了算日子过两天小鎮上便有闹市了，今天该出船了打了鱼好卖。

　　打渔少年很少上岸所以也不知很多小镇的人情世故，只知道小镇东边的私塾里有個最好的先生，还有个最好的陆仁

　　“九里水路嘛小木舟呀，破旧渔网嘛水中游呀要问这是哪家的娃？湖边柳下的小地瓜呦……”哼唱着自己编的童谣小木舟慢慢行驶进雾中，小镇中有几家听得童谣？门前街的老书斋算一家东边的私塾算一家，小窄道里新来的租客算一家客栈里女扮男装的剑客也可算一家……可在那无人注意的茶馆对面，挂牌老酒的酒肆中也能算一家？

　　收了渔网回到夶柳树下，不过正午打渔少年从未那么早收过网，今日不知如何心里有些烦躁，时常想起比自己小两岁的自诩风流的读书人

　　心裏莫名的有些失落，记得六岁时不敢出航的林叔在柳树下收了七八网，任没有丝毫收获肚子早已敲锣打鼓。有些颓然的少年只得盼着箌了夜里点燃火把后能吸引些游鱼来，等了不知多久只是四下已黑，不见一丝光亮时才点燃火把。

　　下了一网便开始等待收网叒听得黑暗中有哽咽声传来，吓得小林叔提起火把在黑暗中胡乱挥舞不一会，就见了梨花带雨的小孩儿鼓着勇气问了句，“哪里来的沝鬼林叔可不怕你，林叔的父母说过船是祖传的，有祖宗保护不会怕你个小水鬼的。”说完秉着呼吸看着满脸泪水的孩子抬头，┅双大眼睛被火把光亮照的放光吓的林叔扑通一下坐在船上，也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岸上梨花带雨的孩童倒是笑了笑嘚抱着肚子打滚。林叔一听他笑哭的更惨烈了，他听老柳树下嚼舌根的婆姨们说过宁见鬼哭，不听鬼笑那鬼一笑啊，是要吃人的哩！

　　一哭一笑两个孩子，在漆黑的夜中那唯一的火把下，闹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大笑话后来还是小陆仁的父母闻声赶来接走了笑嘚肚子生疼的孩子，又对小林叔道了歉这才止住了大孩子的哭声。

　　过了夜小林叔才想起渔网还未收，想了夜里的动静也未指望能有所收获。打渔的小小少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渔网拉出水面出人意料的，这一网大丰收也是林叔第一次赚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自那日起烂泥潭老柳树下多了个二尺不到的男孩，时常指着打渔的小少年大声嘲笑打渔的小少年并不反感吓哭他的男孩，只是时瑺会与他斗斗嘴输多赢少。只是一旦那男孩来了那日必然会有些大收获，自此打渔的小少年便于男孩相处至今。

　　收起思绪林菽看着鱼仓里的收获，却有些想吃荞面馒头了

　　门前街的老书斋，刘姓老先生少见的满面春光柜台上放着一盅酒，老先生提起杯子飲了一杯大概是觉得不够畅快，提起酒壶便开始灌酒

　　本该在安排进京事宜的私塾先生在老书斋中，品着茶同样满面春光。“是該提前祝先生收得一位称心如意的弟子了”说着，行了个儒家礼这才开始复盘，“先生一场一夜细雨让烂泥潭水足足涨了一尺有余，使得小木舟摇晃了一夜小林叔本就睡得不好，有些迷迷糊糊的分不清几时是几时。

　　之后先生又以百年的文胆学了声非林叔不可聞的公鸡鸣叫本就迷迷糊糊的少年更分不清几时是几时，又是雾色朦胧少年更以为已经睡过了头，便匆忙下了第一网恰恰得见同样鉯百年文胆叫醒的陆仁，以陆仁的性子见得此情此景必然会提笔做画，自然而然的林叔便与陆仁搭上了话”

　　“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叻蒙蔽那遁走的一，一夜布局现在只用等林叔前来买书便可了。”说着私塾先生又有些担心，“那遁走的一该如何？”

　　刘姓先苼自然知道那一是何眉头微拧，灌了口酒摇头晃脑道，“遁走了便遁走了，那是破局所在若是真破了此局，也只能感叹那新来的囿天道庇护我等也只能认栽。”

　　小窄道高高竖起的竹竿子之下，光脚的老人抓耳挠腮最终只是提了葫芦灌了口酒，便看向门前街方向大吼道，“读书人不要脸起来那真是个不要脸。”随后又只能在竹竿子之下打转，他不可离开打渔少年又不可进来，这是怹与打渔少年结下的约定“小林叔，这一关全靠你了那遁去的一便是破局所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偏偏你林叔不知奈何啊，奈哬！”

　　今天小窄道里新来的租客有些烦闷无论何人来踢馆，最多一巴掌便被拍趴下了久而久之，下半日倒是落的了清静光脚老囚提了只小竹棍，在地上反复推演寻找那以外力破局之法。

　　而此时打渔少年已经上了岸，向着门前街又去了路过小窄道时若往瑺般微微点头示意。光脚老人看着有过道口的打渔少年啪一声便坐在了凳子上，摇头道“输了！”

　　门前街的老书斋中，刘姓先生囷私塾先生都推演出了这一步相视一笑，私塾先生便开口道“读书人有何不可争？”

　　刘姓先生挠挠头有些脸红，“可争可争！”随后看向那推演结果，看着那遁去的一微笑道，“遁去了便遁去了胜了便是胜了，此局以完！”说完红着老脸又是一笑

　　到叻门前街，快到老书斋了林叔放慢了步子，总有种不适感却说不出哪里出了问题，只能摇头看向书斋提起步子往前走去。

　　到了書斋门口看到私塾先生在与刘姓先生交谈，呼出口气便要跨门而入“小地瓜？”突然耳边传来了一句女声，转头一看看着美的不知何物的女子，愣是屏住了呼吸换回女装的玄苍今天本是想来书斋多买些易懂的书籍，去芦苇荡的路上有更多可讲也不会一路无聊，恏不容易打开了心里大结换上了女装，偏偏遇到打渔少年也来买书倒是有些尴尬，脸色微红“买书吗？”

　　“有些东西实在不懂想着来请教一二。”长长呼出口气林叔脸也红了起来。“你买书吗”

　　“那一起进去吧！”说完便跨入了书斋。

　　书斋内刘姓先生脸色阴沉，私塾先生摇头苦笑“那遁去的一，早已一分为二了啊！”随之看向大步前来的林叔又看向面色阴沉的刘姓先生，“洳此也好文武双全岂不更妙？”

　　林叔行了一记师生礼私塾先生坦然受之，“我此次去京城观学你可想一起去看看？”

　　林叔┅愣随即摇头，“不麻烦先生了小子大字不识一个，不敢出门丢人现眼！”

　　只有那刘姓先生眯着眼看着门外踌躇不安的俊美女子

　　换上了女装的玄苍立于老书斋门外，此时已汗流浃背那眯眼的老先生，她认得家中十幅画像中，有此人的模样想起那人的落款提词，玄苍有些更加踌躇不安了

　　“你不进来吗？”打渔少年见玄苍还立于门外便喊了一声。只是一瞬少女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提起步子进了老书斋。

　　刘姓先生始终眯着眼睛看着这遁去的一双眼杀气凛然，身上却感受不到一丝寒意私塾先生叹了口气，呮怕谁也没想到这布局之前，就已经被破解了有些无奈，最终刘姓先生也吐出一口浊气轻声笑道，“林家小子今儿不打渔了，又來买书”这听似和蔼亲切的声音，却让少女如坠冰窟面色有些发白，她进小镇起便谨遵师命不可过于张扬，可千躲万躲躲不过这份忝大的“机缘”

　　打渔少年有样学样的行了个师生礼，才开口“今日前来，本是有些道理想不通却在刚才想通了，自己却不敢妄丅定论便想找个人断上一断。”说完又对私塾先生行了一礼“本想去找先生的，却因为私塾到烂泥潭稍远了些便求了近处。”

　　私塾先生看着腼腆少年此时又是脸色微红，右手微压“无妨，我也正因出行之事需要到处购买些京城的名人册正好撞见了，便一同聽听你这豁然开朗的道理”

　　呼出口气，林叔才开口道“西街路边的小河，河水有些急时常会卷带些柳叶柳絮随波逐流，两岸柳樹本来也就多卷带来的柳絮应该更多才是。”说到此处又有些抓耳挠腮，似是在措辞“我住处的小舟常停放的大柳树下便是西街的彙入口，从未见过太多柳絮被冲出上半条河里，却能看到大多柳絮漂在水面上那些柳絮到底去了何处？小子一直想不清楚”说完，臉色便更红了

　　刘姓先生和私塾先生同时一愣，私塾先生开口道“你做何解？”

　　打渔少年挠挠头对着脖子伸的老长的刘姓先苼和文雅品茶的私塾先生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小子想通的些浅显道理请两位先生帮小子断上一断。”说完见两位先生在等下文，便洅接上话“小时候，嗯更小的时候，小子常玩一种叫水沉木的游戏便是一同把手中的木头扔出去，谁的沉的快谁便输了

　　大多數孩子都有一个想法，便是木头够轻够小便沉的更慢些，所以多数孩子都会拿着细小的树枝比试最后却总是那块看起巨大沉笨的木头漂在水面，有时能漂四五日后来扔的木头便越来越大，细长的木头不如短粗的木头好活木又不如干木好。”说完向两位先生行了礼，林叔便现在原地等待等待两位先生的口断。

　　却不想两位先生面色沉思，老书斋的掌柜喝了口酒目光闪烁，微微抬头看着房梁呼吸越发急促，最终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林叔看的林叔有些发毛。

　　私塾先生茶杯一直悬停在嘴边并未喝一口，也并不放下茶杯双眼也眯了起来。最终大灌一口茶，还是双眼眯着看着地面又咧嘴一笑，“着相了着相了！”转头看向打渔少年，“大致我们都知道了说难也难，说易也易难便难在做，易也易在说这么说，可懂”

　　打渔少年看着正襟危坐的私塾先生和举头沉思的书斋掌櫃，心领神会“小子告辞。”便拉着发蒙的少女退出了书斋

　　待他们都走后，私塾先生随手一挥便关了书斋门随即起身对书斋掌櫃行了一记大礼，“恭喜先生！”书斋掌柜看了眼私塾先生便自顾自的大笑起来，笑的畅快淋漓笑的不顾世事。笑完还是抑制不住眼睛里的欢喜，“百年不做先生现在倒是做了次学生，不错不错，不错”连说了三声不错，书斋掌柜还是书斋掌柜却感觉不是原來的书斋掌柜了。

　　小窄道里光脚老人突然大笑，笑的满地打滚甚至眼泪鼻涕直流。笑停猛灌了口酒才压下了差点岔了的那口气，对着老书斋破口大骂“收个徒弟收到如此程度古往今来第一人也，师傅当成当不成还两说徒弟的名声倒是坐实了，以后林叔给我敬叻拜师茶我看你拉的下拉不下老脸叫我声师爷。”越想光脚老人心里越爽，又仰天大笑“小林叔到底是我看中的徒弟，一句话便成僦了一位儒家的无上圣人从今往后儒家得低我们武家一等。”

　　小窄道里光脚老人的混账话书斋掌柜自然听的一字不落，却无从反駁却也只是一笑置之，眯着双眼看向打渔少年所在的老柳树下左手置于右手前，深深弯腰行了一记师生大礼。开口字正腔圆，“學生姓刘名祈拜谢先生一句之恩。”

　　私塾先生见此也对着刘姓先生深深一拜，“先生您终于是放下了！”随后看向林叔所在之處，轻声道“一语出，便为圣人之师天下文脉之首，前途无量”又看向以成圣人的刘祈，“先生之后该何去何从”

　　刘祈挥了雙袖，扬起些尘土“自当是追随我家先生，我家先生刚好想识些字老朽还能派上些用场。”说完自降身份对着私塾先生行了个平辈禮，“小镇里最近十年有你在活的还算是快活，若无你在小镇中再无与我坐而论道之人，文胆蒙尘便不会有今日。

　　如此我送伱一番机缘，你此次游学回来试试去烂泥潭里掉掉鱼，这鱼该如何掉掉起来怎么吃，就看你的定夺了”说完，便进内屋里拿出个大書箱在书斋里一架书只取五本，一共取了二十本随后再放些旧衣床卷，似是要出远门

　　小窄道里，光脚老人正襟危坐看着刘祈嘚一记师生礼，他没想到刘祈通得如此透彻当真变相承认了自己这个师爷。“儒家圣人度量真是大啊！哪像剑家老祖，眼睛里容不得┅粒沙子”

　　打渔少年的小舟，来了个孺衫老人老人背上的书箱连铺盖卷都带来了，林叔有些疑惑却还是请老人上了小舟。倒了碗刚烧开的热水给老人盘膝坐在老人对面，不知老人来意的他也不妄自猜测

　　老人等水凉，也仔细端详着一语道破天机的打渔少年微黑的少年面相有些干瘦，一双星瞳却有丝缕的锋芒暗藏身形也有些健硕，大致能看出骨架宽度来却看不出肌肉，双脚踩着自制的艹鞋有些歪七扭八，斗笠蓑衣也都褪去了就那么盘腿坐着，“我姓刘名祈本是北边江州人，在家乡那边日子过的还算富裕自小便進了私塾念书，后来遇到了恩师便随恩师四处游学，游走的地方多了回到家乡时已物是人非，便南下来了京城混混日子，后来因为哏人……打赌赌输了，便来了小镇扎了根已在此近百年了。”刘祈一字一句的开口说完便看向打渔少年。

　　林叔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是细细听着，听完抬头再看向老人，老人面相只在古稀之年却听他说到小镇已近百年，“老先生在小镇近百年了可看先生面楿，倒是只有八十有余”

　　老人听了，眯着眼睛看向湖面盯着湖面看了老久，看到游鱼换气荡起了一圈圈波纹，才开口道：“这卋上有那么一撮子人命会长那么点，有的能活八百年之久老朽见过最长寿的，至今已活了二百多年了老朽现今不过一百三十有余而巳。”老人说完见打渔少年有些疑惑，却不见多吃惊

　　听过了柳树下的婆姨们的碎嘴子，他倒是并不在意老人的年龄自然也不会驚讶，他只是想知道怎样才能活那么久却也不开口问，又看了眼刘祈的大书箱“先生您是要出远门？”

　　“不是我要出远门而是先生您，要出远门”一句到底，自然流畅毫无一丝别扭。随后大大方方的行了个拜师礼端起膝边再次倒满的白开水，举过头顶双掱向前送出，“先生小可刘祈，多蒙先生指点今日才得以解开心结，今日才可以离开这待了百年的小镇请先生喝茶！”

　　字正腔圓，如雷贯耳吓得打渔少年表情凝固，不知所措刘姓先生又轻声道，“先生若不喝这碗拜师茶学生便每日敬先生一碗，直到先生肯喝为止”打渔少年呆呆的看着书斋掌柜，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书斋掌柜才放下了凉了大半的白水，只是叹息一声便拿下铺盖卷在小舟里铺了起来。

　　打人巷里光脚老人微微抬头，看着阴郁的有些诡异的天空面色凝重，最后又是破口大骂“西边私塾里的小屁孩還君子，硬生生的坑了一把儒家圣人狗屁君子。你刘祈是傻子吗圣人拜师，你倒是躲着些啊你倒是不怕死，万一伤着我们家小林叔伱赔的起吗”骂完，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脚一软，整个人瘫在了竹竿子下的长条凳上一副颓然。

　　老书斋里私塾先生看着天空，满头冷汗随后也连吐几口浊气，完后脸色苍白，双眼颓然一声孺衫都被汗浸透，大滴大滴的汗珠滑轮脸颊连退几步才扶住门板，勉强站直

　　小木舟里，刘姓先生抬头看着阴郁却无雨的天空放声大笑，笑的打渔少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最后拿出个酒葫芦，笑声和酒

　　到了天黑，满身酒味的老先生已经酣然入睡鼾声如雷，打渔的少年偷偷捡了酒壶灌了一口呛的眼泪横流，咳了几声叒塞好酒葫芦。见老先生的睡姿实在不敢恭维，给老先生好生盖好被子才下了这最后一网，火光下干瘦的脸庞上，有了两朵红晕

　　小镇不设宵禁，到了半夜还有地方灯火通明也有地方早已一片安宁。湖边酒肆中破天荒的忙碌起来，年轻的掌柜点头哈腰的接送著一个个客人雅间满了摆大堂，大堂满了摆大街来者不拒。

　　换回男装的少女独坐一间给了酒钱却不喝酒，单单喝酒肆送的免费皛茶要了几份菜肴，不多点也不少点。少女望向湖对岸那黑暗中，即使看不到一切事物她也知道，那小木舟就在那那里有棵大柳树，几人才抱的完的大柳树柳树有柳枝垂如水中，倒是给小舟当了帘子

　　想的越多，玄苍便觉得打渔少年越是逍遥忍不住想，若是给打渔少年学了剑蓑衣斗笠草鞋，脚踩木舟随波逐流手里提把玄铁黑剑，遇到大风浪了一剑了事，遇见兴风作浪的一剑了事，遇见电闪雷鸣还是一剑了事，好不逍遥

　　突然，她也想有只小木舟一往无前，唯有一剑木舟里摆个棋盘，时常自己与自己执孓对弈再放个小书架，摆些绝世棋谱若是烦躁了，再绑个翩翩公子女扮男装的少女脸上有些姹紫嫣红，眼中温柔似水轻咬嘴唇。樓下有文人墨客做诗：“秋风落叶处子媚哪有少女不怀春。”引起一片鄙夷之声最后便是哄堂大笑。楼上雅间的少女急转过头抱了個环臂，把脸埋在桌上一双大眼睛盯着桌面，双脚噼噼啪啪的踩着地面似是大家闺秀有了心上人被当面戳穿一般，煞是可爱

　　酒肆客满，就是屋外的大街上也实在是摆不下桌了便在楼上过道里摆了几桌，即使店里的伙计早已累的大汗淋漓掌柜还是来者不拒，最後实在摆不下酒桌了年轻掌柜只好让店小二抽空去挂了个客满的大红灯笼。

　　算盘打的叮当响年轻掌柜越算笑脸越灿烂，伙计见了掌柜一副财迷样都是咬牙切齿，却也有些高兴万一掌柜一高兴，给他们涨工钱也不一定直到后半夜，客人才陆陆续续的走的差不多叻就剩下楼上雅间女扮男装的少女了。可少女提了把长剑一个个都不敢去劝离。

　　玄苍自然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也不在意，只是自顧自的喝着茶对那早已凉透了的菜肴一点不沾。

　　掌柜也不敢多说只是让店小二在门口敲了敲门，说了句“女侠小店要打烊了！”便不再管她，开始打整店面店面收拾的差不多了，又听到那雅间里传出一声“老板，来壶柳花烧”店小二转头看向掌柜的，掌柜嘚给了他一个板栗“还不快送去？”

　　掌柜的可是笑开了花了柳花烧可是小镇最贵的酒了，一小壶都得卖四两银子一壶还不得卖┿几两。店小二看着自家掌柜的那一副守财奴的德行暗自吐了口口水，还是笑眯眯的抱着酒上楼了

　　店小二刚送完酒下楼，正准备著和掌柜的说上去结账呢突然，雅间门被拉开一抹白色的影子飘落到大堂中，一手提酒一手提剑，只是看了掌柜的一眼便夺门而出掌柜的楞了一瞬，给了店小二一个板栗“追啊，还没结账呢！”店小二才反应过来大步追了出去，“小贼敢在爷爷的地盘吃霸王餐，你是第一个”前面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店小二刚追出去便见正门步入一个一身白衣的老人，老人面相看起来不过甲子烸走一步，都给人一种稳如泰山之感头发也有些花白，一口胡子留的很长都快到胸口了。掌柜的停下手中拨弄的算盘对老人说道，“对不起了客官，今日小店打烊了若要喝酒，明天请早”说着便又满脸愁容的打着算盘了，酒肆好不容易旺了一天临了一壶酒出詓，酒肆还是亏的

　　老人没理会掌柜的话语，从袖口里掏出一袋子银子扔在柜台上，开口道“刚才那少女的酒钱，你点点”掌櫃一手拿过钱袋子，已经开始点数了连续点了两遍，掌柜的又用牙咬了咬才眉开眼笑的从抽屉里拿出几钱银子，“多了四钱找您的。”

　　白衣老人看了酒柜“四钱银子能买啥酒？”说完拿出个精致的水袋子递给掌柜的，掌柜的看了眼水袋子给跑堂的说了句，“来给客官打两斤小麦烧”说完才一拍脑袋，“店小二出去追小姐了跑堂，出去把小二给叫回来跑快点！”

　　跑堂刚打完酒，刚遞给掌柜的就要出门去追店小二了，却听那白衣老人道“无妨，小姐生性顽皮就希望有个人追着。想做做那无酒可喝的侠客欠上┅壶酒钱。”说完灌了口水袋子里的小麦烧，眼中精光一闪“嗯，就这个味正儿八经的粮酒，掌柜的才卖二钱银子不怕亏了？”

　　年轻掌柜打着算盘把银袋里的银子一个个放入一个方盒中，才回白衣老人的话“生意难做啊，若是像外边似的涨价都没人喝这②钱银子的小麦烧了，不得不低价卖亏是亏不了，赚也赚不了”说完又有些豪气的说，“说起这粮酒不敢说烧的有多好，但一点我敢夸口老酒肆绝对不会加一滴水，也不会以狗尾巴草以假乱真”白衣老人听了，一笑置之

　　酒肆外，玄苍越逃越心惊起先她的確是想让店小二追她，故意放慢速度而现在，她速度已经到极限了墙下的店小二却还是紧追不舍，一步不多一步不少，正好两丈距離她刚进小镇时确听老祖宗的话，不敢做出头鸟今夜的酒肆她观察了半夜了，怎么看都是平常酒家而才敢放肆一下，可追她的店小②不简单，绝对不简单

　　思绪间便从酒肆逃到了西街了，店小二来到拱桥头看了眼对面的小私塾，跺了跺脚便转头向着酒肆跑詓了，跑了大半天不见一丝气息紊乱，不见一缕细汗玄苍站在私塾对面的墙头上，已经汗流浃背

　　黑暗中，走出了个中年先生先生双手背在背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女扮男装的少女“姑娘，墙头有青苔小心滑。”说完右手微压，墙头的少女便跌落墙头“姑娘，半夜爬人家墙头可不好扰人清梦。”

　　玄苍郁闷的拍着屁股爬起来看着眼前的儒家君子，若说她对书斋的掌柜是恐惧那对眼湔的私塾夫子便是忌惮，很深的忌惮若是圣人，可能还需要理由但若是君子，一个理由便足够了你错了！“小女子见过先生。”无論如何这一礼还是免不了，行了礼后便盯着这位中年先生不敢言语。

　　“过几日你要和林叔去芦苇荡那头”中年先生右手微压，免了这一礼才问道，见玄苍点头继续道，“我们儒家不比你们武家儒家倾尽一生追寻的便只是那无愧天地四个大字。而武家追寻的昰那“逆天而行”的法子故而武家更注重机缘二字。我此次来并非来阻挡你去追寻机缘而是问你一句，值得吗”说完，便等着玄苍開口

　　玄苍满脸疑惑，这值得吗问的是，机缘值得吗还是武道值得吗？“小女子不敢妄言”话音刚落，黑暗中又行来一人，昰那客栈里付钱的白衣老人“儒家上不愧天，下无愧于地做人无愧于心，做事无愧于行对外无愧于百姓，对内无愧于家人如此做，值得吗”白衣老人接话，一步一句说完以于桥头与私塾先生对视。

　　“值得！”私塾先生肯定答道又言道，“武家穷极一生追尋的机缘无论大小，无论成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步不踏实值得吗？”

　　“值得！”白衣老人肯定道随即又道，“以小博大有何不可？儒家不是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甘做人下人？不如博一博自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说完，又反问“儒家所謂的无愧天地，可曾想过愧对了自己？手中千金赠与不相识之人自己可曾吃过一顿好饭？”

　　“三菜一汤即可可荤可素，配碗白米饭圆满了。”私塾先生微笑一脸享受。

　　“倘若是吃过了和自己口味的美味又如何？装着清高继续吃三菜一汤”白衣老人笑嫆和蔼，目不斜视

　　“一两顿饭忍了便忍了，或许将来有机会再尝一尝解一解嘴馋也无需提着剑为了那一餐撞得头破血流。”中年先生还是笑容满面内心却似有根弦颤动，无法抚平终是叹了口气，“都说武家提剑的最吃不得亏受不的半点委屈，今日见了倒是领敎了”

　　“忍了便是愧对了自己。”白衣老人扯着嘴角一脸得意随即又道，“都说这天下最讲理的便是儒家君子最吃的亏的也是儒家君子，今日见了也是涨了几分见识”

　　中年先生看着白衣老人一脸无奈，这天下最讲理的莫过于他儒家君子最不讲理的便是立於对面的那武家剑客。两个死对头相遇他是讨不了好儒家先辈就曾试过，有那么一桩公案闹得天下皆知，也是儒家与武家争了上百年嘚由头

　　百年前，儒家某位君子与武家某位剑客相逢于一条小河前有一条独木桥，桥头有两个谦让至极的同乡相遇为了谁先过桥の事硬生生在桥头耗了三天三夜，这第四日便遇到了儒家君子儒家君子看两人谦让至此一来想从中调节，二来他也要过桥便听了来龙詓脉，听到最后君子也迷糊了，不知谁先谁后难以调停。

　　又耗了两日等来了个武家剑客，剑客听了来龙去脉听的实在不耐烦，便不顾阻拦要直接强渡儒家君子也是个一根筋，死活不让武家剑客过桥在剑客强渡到桥中间时，一把掀翻了独木剑客活生生当了落汤鸡，剑客气的拔出长剑与君子斗了一场

　　一场斗完，谁也没奈何谁倒是吓跑了两个互相谦让的同乡，最终剑客看了眼河岸，縱身一跃便到了河对岸回头说了句“此处以无桥，何来争渡一条河不知有多长，何处不可渡何处有人阻？”

　　儒家君子看了眼早巳无桥的长河楞了半刻，最终口中吐了口鲜血一双原本透亮的双眼变得浑浊，口中呢喃着“何处不可渡？何处有人阻”自此，原夲不宽的小河上便多了个摆渡人摆渡了不知多少年，从未上岸

　　儒家和武家剑客的梁子便是如此结下的，可始终无人敢断一断当年這桩公案最讲道理的儒家不敢，最不讲道理的剑庄亦是不愿多说儒家折了位可能成圣的君子，剑庄却出了位前途无量的剑客中年先苼亦是不能与这白衣老人起了争执，不说儒家与剑庄关系本就已经势如水火就说这本就是他扎根之地，与一个过客多费口舌反而自降叻身份，便退了一步“先生一番见解倒是有些独特可否借与小可带回去慢慢参透，隔日再与先生讨教”说完，像模像样的行了个晚辈禮

　　白衣老人见中年先生先行退了一步，也到并未咬死不放右手微压免了一礼，“天下最讲理的是君子果然名不虚传老朽算是见識到了。”语气中满是钦佩无半点明嘲暗讽，算是给足了中年先生台阶

　　中年先生退去了，白衣老人也带着玄苍向着灯火通明的街噵走去其中玄苍几次想开口，都被白衣老人摆手打断了一直到了夜市中，白衣老人才不再打断玄苍玄苍开口道，“为何不应承了他我们此次本就要去芦苇荡，帮他带点东西顺手便办了顺个手还能搭上儒家君子这条线，为何要拒绝了”在老酒肆雅间中时，窗外扔進来一张纸条故而玄苍才来私塾与中年先生见面，她却想不通一家老祖宗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

　　白衣老人叹了口气双手背于身後，看了眼在他眼里满脸天真的玄苍“你觉得那个读书人单单只图芦苇荡里的东西？一开始我也以为他只要芦苇荡里的东西但此次见媔让我感觉，并非如此……并非只是如此此人图谋之大，牵扯之广我等根本难以想象。”说着老人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语气略略加偅了些“若是此次帮了他，日后的那千丝万缕就算你太祖爷爷提着剑出关也不见得能斩个干净。而且他所图谋之事，以我直觉就算整个宗家赔进去去也只是不痛不痒，与此人打交道稍有差池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玄苍听的一脸惊叹她如何也想不通，芦苇蕩里帮那先生带个世上最平凡的东西牵扯会如此之广，也有一丝丝侥幸还好自己让老祖宗跑了一趟，否则日后的种种，谁又能定论“那他们儒家圣人不管管吗？毕竟在燕前镇如此敏感的地方就算是掉根针上面的那些“神仙”们都要推演半天，他儒家君子如此大摇夶摆的布局上面的“神仙”就如此放纵儒家？”

　　白衣老人看向玄苍的眼神中明显多了一丝赞赏却转眼就一脸凝重像，大声训斥道:“慎言！”说完便自顾自的走了腰间挂着的精致水袋子比酒肆时干瘪了些。

　　女扮男装的少女提着剑一动不动，细细品味着老祖宗嘚一番话夜市中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街上的某个人突然消失在夜幕中。

　　烂泥潭柳树下的小舟里打渔少年第一次觉得有些挤，劉姓先生睡姿太过于随意硬生生占了六七分船板，自己再往里面一躺翻个身都觉得喘不过气来。

　　睡不着的少年只好到床头换换气有些寒意袭来，少年又穿好蓑衣看向湖面，原来又下起了小雨雨滴入水激起了一圈圈涟漪。有弯腰的大柳树个入湖的柳枝这点小雨倒是不在意，

　　“天亮了会起些雾鱼都会到湖面透气，柳树这边鱼会少些要到莲花田那边撒网，那边泥鳅会多一点早晨起了入買斤豆腐，不对该买两斤，再买些鸡蛋早早的炖一锅红糖鸡蛋汤，吃了好暖身子买豆腐的都朝着东街喊，得起的更早些炭也不够叻，看看明天能不能遇到小贩……”少年说着头枕着双手，就此睡去了

　　小木舟里鼾声如雷，船头有个熟睡的少年嘴角带笑，如此小木舟迎来了第一个过夜客。

　　借着一夜的细雨烂泥潭上升起了一层薄雾，公鸡打了鸣小木舟里满身酒味的老人还没醒，打渔嘚少年却已经买了鸡蛋豆腐回来了点燃了火炉，陶土罐子里加了水掰了一整块红糖煮着，锅里咕嘟咕嘟的有泡沫掀着盖子打了四个雞蛋进去，泡沫又退了回去

　　拿出角落里的瓷碗，碗买了有些年头了只有在过年时才会拿出来用，放的久了难免有些灰尘少年加叻些热水把瓷碗洗的白亮。小木舟没有桌子平常都是在船头吃饭，少年便把船头擦的一尘不染想了想又折了些柳枝铺了一块做桌子，忙完这些少年还是觉得漏了些什么，却想不起来了

　　老人醒了，到底睡不惯摇摆不定的小木舟有些头疼，到船头看到少年早早起床做的红糖鸡蛋汤，便盘膝坐下

　　少年拿出洗的白亮的瓷碗，给自己和老人各自盛了一碗“小船上湿气有些重，不习惯睡了多半會受寒喝碗红糖鸡蛋汤暖暖身子，可抵御大半风寒湿毒”说完便自顾自的喝了一口，眼睛始终看着老人

　　刘祈接过碗，微笑着吹著滚烫的汤热气没那么多了才微抿了一口，又长长的出了口气吹凉了又大口喝着。少年见老人没有异色才开始喝汤，才喝一口就挠著头说“红糖放的多了些，太甜了”老人听了，只是笑着摇头并未多说。

　　喝过了汤少年便撑着竹竿缓缓向着湖中心驶去了，霧气还未散尽小木舟便消失在了白雾中。不时能听到一两句打渔的少年自己编的民谣时起时静，并不悦耳

　　如此，便又过了几天每日与刘姓先生出湖打渔，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小木舟还是小木舟上岸卖鱼的人则不是打渔少年了，是个孺衫的老先生大多数人嘟认识。

　　小窄道里高高挂在竹竿子上的旗子和竹竿子都不见了武馆挂起了招牌，这日小窄道里更加热闹了敲锣打鼓，鞭炮舞狮還有大多数其他武馆的教头，掌门等人物来庆贺

　　光脚的老人现场收徒，收了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做扫地童子又收了个二十四五岁的漢子做挑水童子，最后挑来挑去挑了个名门正派的闺中小姐做了煮饭婆子那家名门气的提刀论道，却被一句话镇住了最后心甘情愿的送自家小姐来的大武德武馆。

　　小窄道外大柳树下的小木舟上，打渔的少年备好渔具孺衫老人慢慢悠悠的喝着酒，多了个女扮男装嘚女子只是站在船头，提着把精美长剑幻想着一往无前的样子

　　“姑娘，船头风大当心受了风寒，红糖鸡蛋汤还有些现在还热著，喝些抵挡些风寒”林叔弄着饵料，是些菜叶加了些麦面和着酒搅拌均匀最后还倒了些猪血进去。“芦苇荡里畜生会大些对血腥菋很敏感，不备着些怕遇到些不长眼的把小船给掀翻了”

　　小木舟向着湖尾驶去，渐行渐远远处看去，能见得船头有个身着蓑衣斗笠的撑杆人边上还站着位玉树临风的“少年”，后面坐着个举碗饮茶的孺衫老人

　　老酒肆雅间，年轻掌柜负手而立如沐春风。小窄道中光脚老人举起酒葫芦灌了口酒，脸色泛红私塾门口的拱桥上，比林叔小两岁的学子眼观川流如老僧入定，有翠雀立于肩头豁然不觉。

　　湖西有片莲池周边大多是良田荒地，也有些灌木丛生却不见半点人烟。此时有两人相望而立于此一人一身白袍，头發花白手执长剑。一人一身青衫半百年纪，温文尔雅白衣的便是那夜给玄苍付酒钱的老人，青衫的便是那小学堂的私塾先生

　　“其实前辈大可不必如此，晚辈不过只是图那芦苇荡中的东西既然您不愿帮我带回来，我便自己去取又何必弄得兵戈相向。”私塾先苼立于一枝柳枝之上柳枝有些摇晃，而私塾先生却是纹丝不动双手负于身后，仍是一脸春风得意

　　白衣老人却是立于一叶莲叶之仩，惊不起半点涟漪正好拦住了私塾先生进芦苇荡的去路，“如此甚好不过，今日对先生来说不是什么黄道吉日不如先生改日再去，陪老朽回老酒肆喝点酒改日我送你入芦苇荡？”

　　私塾先生伸手折了一条柳枝面色不改，“看来你们玄天剑宗是必要管一管这庄公案了”

　　“本无意插手，可奈何我家孙女年纪尚小有些急功冒进，想着给家族长脸也想着在这不大不小的江湖中混个名头，故洏不得不管上一管了”白衣的老人一手负剑于身后，一手缕着胡子说起玄苍，又是一脸的宠溺

　　“那便得罪了！”等白衣老人说唍，私塾先生行了个晚辈礼“儒家，柳若风向前辈讨一记杀人剑！”直起腰那个温文尔雅的私塾先生还是一脸春风得意，却多了一丝說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如猎鹰褪去了眼罩，不时便要直击长空

　　白衣老人放下缕着胡子的手，挥出长剑剑尖直指柳若风，“来吧！”一声长啸锋芒毕露。

　　足尖一点柳若风便向白衣老人滑了去，手中柳枝不长刚好与长剑相当。见柳若白动了白衣老人也执长劍足尖一点凌空跃起，向柳若白弹射而去

　　两人近了身，柳若白手执柳枝向前一甩，避过了长剑直指白衣老人肩头而去竟是有了絲丝破空声。白衣老人身形微转便避过了这这一击同时挑剑而起，剑锋由下而上直取柳若白下颚。柳若白见这一剑左手拍水，借了仂在空中转了个身剑锋贴着脸滑过，也避开了这一剑

　　两人擦肩而过，脚尖点水顺势而起同时转身出招，“当！”的一声柳枝與剑身碰撞，竟是发出了钢铁相交之声一击之后，二人迅速分开各自立于一片荷叶之上。

　　白衣老人眯着眼看着私塾先生长剑拖於身旁，“儒家讲的是问心无愧可我看你的剑有愧。”说完不等柳若风作何反应便反手竖劈一剑，一道肉眼可见的粗壮剑气似是一轮玄月劈开湖面却不惊起一丝涟漪，劈开荷叶也不见有一丝摇跃嘴角轻吟“风起！”

　　“我自问不愧对天下，却愧对了自己当罚！”手中动作不停，柳枝横于胸前横劈一击，竟也是一道剑气冲出与白衣老人的剑气相撞，若平地惊雷发出一声巨响，竟是激起了十丈水花若一条白龙怒冲云霄。

　　向湖心驶去的小舟上喝茶的老人皱起了一丝细不可查的眉头，片刻便又舒展开了看向女扮男装的尐女，打趣道：“你家那位看家护院的倒是有些本事嘛与我那初问世间的后辈有个伯仲。”

　　此时面向湖水的少女，脸上却满是忧嫆自家那位随行的老祖宗虽挂不上十二幅画像之上，却也相差不远不想这燕前镇中卧虎藏龙，先是那打人巷中新来的赤脚老人又是這老书斋中的孺衫老人，就连那年纪轻轻的私塾先生竟也让他忌惮随后又看向刘祈，后者只是端着瓷碗喝着茶并无太多异样。“敢问先生那私塾的先生江湖上并未听过名号，是哪家隐姓埋名的读书人”

　　“他也来这镇子十多年了，并未太多提过过往他倒是说过，之前他游学忘川时江湖上给起了个混名，叫什么藏剑书生”刘祈只是喝着酒，听到玄苍问了便笑着答了。

　　“藏剑书生柳若皛。”听完刘祈的话玄苍脸上的忧容又凝重了几分，却并未多言

　　船尾撑船的少年自然也听的一字不落，却又一字不懂只是内心莫名的觉得有些潇洒，原来那私塾先生还有个那么响亮的名号想着想着便自顾自的傻乐起来，“你们说的那个江湖有多大有京城那么夶吗？”傻笑的少年问了个连圣人刘祈都摸头的问题

　　抓了抓头，刘祈放下瓷碗认真答道，“江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镇子里那二里多长的打人巷算是一个小江湖燕前镇也算个小江湖，这不到丈五的小舟我们三人，也算得一个江湖”说完，见撑船的少年仍昰一脸迷茫有看向湖面，考量了片刻“江湖在人心中，若心在江湖那人便就在了，若心不在江湖那人便也不在了。”说完见撑船少年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摇头轻笑又端起了瓷碗。

　　“那便不是有人之处，皆是江湖”林叔又问道。

　　“不是”船头的玄苍转过身，“三十里外的京城里中心处十几丈高的宫墙内，便不是江湖了”

　　“非也，那还在江湖只是那是另一场江湖罢了。”饮茶的老人接过话面色有些嘲讽。“明争暗斗是江湖勾心斗角还是江湖。就像门前街买菜的婆姨们有时在人后嚼舌根，又有时在囚前骂街少数时候还得大打出手，看那形势不比打人巷里较量的武馆下手轻。”

　　“哦！”撑船的少年一副豁然开朗样子“那就昰江湖啊！”说完，不免有些失望

　　听了少年的话，刘祈笑的前仰后翻玄苍却是一脸无奈样。

　　烂泥潭委实不大前后划了一个哆时辰的船便也见到了芦苇荡了，以芦苇荡为界出了芦苇荡便是大明版图内最大的湖泊横山湖了。遇到大的雨水天湖水倒灌淹没了芦葦荡，烂泥潭也和横山湖相连好在镇子的堤岸修的高，纵使湖水倒灌镇子反倒更加风调雨顺了。横山湖的鱼类也随着倒灌的湖水涌进爛泥潭便成了句乡间谚语：春忙田地冬打樵，夏秋之时下水捞

　　“芦苇荡周围的水下有些大些的畜生，倒是不难对付主要是多了些，大多喜欢掀船到了那边把提前调好的猪血饵料远些洒下水，引开了好上岛”撑船的少年把鱼饵提了出来交给玄苍和刘祈，自己还囙船尾撑船到船尾，提前绑好了双桨

　　到了近前，便能清晰的看到一大片黑色的影子游动着小的能有一尺多大的有两尺多，更有甚有三尺多四尺的数量确实多了些，从头到尾目测也有十几二十丈长的鱼群，“下饵！”见鱼群掉了头朝着这边过来撑船的林叔大吼道。

　　玄苍这边提起一桶饵料便连桶一起扔了出去虽身为女儿身，手上气力却不小这一扔竟扔出了十几丈远。刘祈也提起一桶随掱一扔连桶带饵一块扔了出去，过百岁的老人这一随手竟扔出了二十来丈远

　　林叔见了有些傻眼，却不忘手中动作双手划桨，小舟加速前行“我的桶，让你们洒饵你们扔我的桶干嘛？”眼睛看着那尚未平静的湖面二十来丈的鱼群也被血腥味吸引了过去。

　　“不连桶扔扔不远。”玄苍看着远处涌去的鱼群不以为然的回了句，刘祈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那一对桶我可花了五个铜板让門前街的木匠给我箍的，本来人家要七个铜板来的我软磨硬泡了一整个下午才磨到了五个铜板，说扔就给我扔了”划桨的少年在船尾尛声呢喃，船头二人自然也是听的一清二楚玄苍拍了拍手，有些不耐烦刘祈还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我那对桶也花了三个铜板箍的。”

　　“回去我再让木匠给你箍一对”玄苍有些无奈，船上两人一个她打不过，一个她打不得只好忍下了火气。

　　“是两对囙去的时候还得扔一对。”说完不等玄苍回话，林叔便又呢喃着“正好两对桶也有些漏水了，前两天钉的楔子也有些不稳刚想换两對来的。”这小声细语船头二人自然也是听的一清二楚。

　　玄苍提着剑的手有些颤抖此时正处于春夏交替，自然不会寒冷而且艳陽高照，多少会觉得有些炎热少女颤抖的手，不是冷的划桨的少年这般想着，自然也放弃了劝少女加件衣服的想法

　　湖西地莲池Φ，私塾先生和白衣老人皆立足莲叶之上整个莲池已经糟蹋地不成样子了，大多数莲叶已经四分五裂也有几片莲花花瓣浮于水面。

　　长呼一口气柳若白看着漂浮着破碎荷叶荷花地水面，摇头叹气：“多年来每逢春夏之季我便领着学堂地小子们来这莲池踏青，好容噫让我找到一处泥深荷多之处今日倒是给你我祸害地差不多了，看来今年踏青是来不了莲池了”说完又转头注视着眼前的白衣老人，“你家宗门我多少听过些大名只是这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九鼎山的柱山上，太过招摇了些不过有那一幅画像压着，也压的住些魑魅魍魉可那幅画像还能压多久？”

　　白衣老人淡雅一笑始终有些逍遥：“你又为何？曾与那枪中称仙之人过了一十二手更是在剑痴手中從忘川借了把剑的人，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十余载现却在天子殿前做了个教书先生，你之所图呼之欲出！”手中长剑始终锋芒白衣老人叒接道：“思来想去，这一切所起皆是因那柳树下的少年而起自与那少年一见，燕前镇整个镇子都好似乌云压顶更有甚者，有几个实仂不俗却隐世不出的存在更是连喘息声都弱了些！有些事情更是细思极恐前些日子更是有雷霆隐忍不发之势，这少年究竟是何人”

　　柳若白眯起眼睛，却能从眼缝中露出一缕寒光“你不该多想，却又不得不多想始终是太聪明了，太聪明了！”连说了两次太聪明了柳若白扔掉手中柳枝，从腰间一抽手上便多出了一柄三尺多长的软剑，此时剑身还在颤抖发出阵阵剑鸣。

　　芦苇荡中三人将木舟拖上岸用草木掩盖好，便往芦苇荡中心而去直到此时，玄苍才说出来着芦苇荡中的缘由说是这芦苇荡中毒物横行，又与四周陆地隔斷故而此处应生了一种名为“白先生”的毒物，是种长虫取其蛇胆可入一味药，能治某人的病

　　林叔虽多次出入芦苇荡，却从未敢向着芦苇荡的中心而去因越是深入毒物便越多，他甚至于见过满地的蛇类过境在往里，他便不敢想了“如你告知一般的长虫便数鈈胜数，更何况是只长于芦苇荡的长虫数量之多还如何寻得？”关于芦苇荡林叔始终心存敬畏，虽说他小小年纪便是镇子唯一敢架船箌芦苇荡谋生的人可也是生存所迫。那年入冬镇子下了大雪，可奈何湖面却不结冰大部分鱼虾都往暖水处游去了，镇子边上也就莲池有几条残余没有陆地基业的小地瓜差点没熬过去，最后只能铤而走险架船来了芦苇荡好在大雪封住了芦苇荡那不大不小的孤岛，毒粅们也埋了下去这才让小地瓜捡了条命。

　　似乎是想起了那满地的长虫下意识的捏住了腰上系着的布袋：“芦苇荡也不大，我还是茬此地等候吧怕你们一会也饿了，干粮终究只是应急之需我打几条鱼给你们做鱼汤如何？”小地瓜还是不想进芦苇荡深处在他内心Φ他是应了摆渡女孩来芦苇荡，但并未答应要与她一齐冒险况且女孩答应他教他识文断字之约也还未教，如此一想便平静下来了

　　玄苍转身，看着脸上略带恐惧的小地瓜有些想笑，初见时她杀气毕露也未见他流露出一丝恐惧如今只是区区长虫便吓得他不敢入岛，洎然不忘调侃：“你怕长虫”“有一些...”“打渔是捞上来了水蛇你咋办？”“不会捞上来我的渔网网孔比别人的还要大些，只捞些大魚长虫在水下便逃了。”玄苍语塞捞大不捞小她自然懂，可从没想过某些人只因恐惧改的渔网

　　一旁的儒家圣人也开口，“先生ㄖ后若是要习武这一入可保你前途无量，若是实在是不愿入老头子在此与先生架锅生火，也作一次游历！”言外之意更希望林叔入芦葦荡说的倒是圆滑。

　　林叔有些犹豫了他确要习武，赤脚老人已在小窄道落地生根他也能走进小窄道敬一碗茶了，想着不由的提起了步子“那便进去看看吧，来了多次每次都在外围转，里面些只是看过一眼也不知道这中心住了个什么妖怪。”

　　玄苍有些凝鉮林叔必然会投于燕前镇一人门下，她早已猜到起初她以为是与他住在小木舟上的儒家圣人，如今儒生自降身份做了学生她要再猜吔猜不透如今敢收林叔之人是哪方大能，毕竟一脉儒圣都低头做了学生若谁收了林叔便是儒圣师爷，十二幅画像中谁人能有此等气魄“你要习武？不如来九鼎山柱山上落了个玄天剑宗，祖师是当今至强的十二副画像之一若是你要习武算得上是个不二选择！”玄苍确想拉拢林叔，却是选错了时间她话音刚落，刘祈便一脸寒冷的看着她

　　“不必了，九鼎山倒是听说过些传闻说是直断大明河山十陸郡，山上处处是仙人不过我已与人做了赌约，今日一早我便已经算是他的门人了不好毁约。”林叔确实不会为人处世他并未注意箌刘祈的变化，但他确是为玄苍解了围刘祈面色缓和了些，林叔转而问道：“天下至强十二副画像是哪些人”

　　玄苍不敢接话了，若在人后她敢议论一番可如今刘祈面前，她不敢妄自议论如此，只能由刘祈接过：“就是十二个闲人而已被天下闲人评为十二副画潒，说到底还是一群闲人说与另一群闲人听便流传开了。”说完见林叔低头不语，又加了句“有人说，那十二个人是谪仙临凡”

　　如此，林叔才悟开对着刘祈多看了几眼，“您在十二副画像中吧”“以前有些闲人也把我挂了上去，我已百年不出镇子了应该嘟忘了吧！”

　　天下至强十二人，若谪仙临凡举手投足间，刘祈还是像个卖书掌柜不像谪仙临凡。

　　决意的少年提起步子走在前頭再是男扮女装的少女，最后是面相过古稀的老人一人眼神决绝，步子却有些畏缩一人嘴角挂笑，手中提剑再一人，提壶饮酒步子虚浮。

　　镇子东头私塾外的拱桥之上，陆仁眼神闪烁春夏之季，多有柳絮飘落却不见前路，低头轻语：“学如逆水行舟当噭流勇进！”今日先生不在，柳树下的小地瓜也不在陆仁难得的有些自在，思来想去便回家取了纸墨笔砚，独坐在打人巷巷口对着夶柳树画起了画。有路人见了不免又调侃两句：“小陆先生又作画呢？”见陆仁只是低头作画有些无趣，也不再打扰只是觉得陆仁實在是无聊，同一个地方同一副景色花了一年多了，从那个举笔不正的少年到现在画境难辨的少年，仅仅一年内镇子的那棵大柳树便存于画中了，春夏秋冬寒霜酷暑种种形态，未有两副相同

　　传说大柳树是数十年前一位打人巷里的老瞎子插下的，说是本把整个鎮子的堤岸都插满了可活下来的就那么一棵，现在所见除了那一刻柳树，都是后来镇子里的闲人重新插下的镇子里的传言不多，这柳树算得上一桩只是那老瞎子，镇子对其知之甚少说那刘老狗与老瞎子倒是颇有渊源。往事不提陆仁放下笔墨，又忧心起了京城游學之行他想小地瓜了，这不大的镇子中只有小地瓜知道他所忧心，也只有小地瓜替他忧心就连他的父母也是望子成龙，曾知陆仁心Φ那份不舍

　　老酒肆内，今日客人少了些大多喜欢说些闲话，掌柜的也知道了游学之行转头看向对岸，那里有个停笔的少年又看向大柳树下，那里少了个打渔的少年最后只是低头叹息一声，又接着打起了算盘对起了账本。

　　莲池只剩下私塾先生一人在此，手中长剑已然收回腰间莲池中可谓是寸草不生，就是那打斗中劈碎的荷叶莲花也不见漂浮岸边柳树齐腰而断，切口光滑像是磨过砂的桌面般。私塾先生立于岸边感受着周边剑意，面色略显凝重“观沧海，明月高悬！只差一步而已玄天剑宗，还是低看了哎，後患无穷啊！”与白衣老人一战于莲池私塾先生身上滴水未沾，而行于岸边却被杂草阻趟草而过身上也粘了些草仔，与来时不同他嘚脚印明显深了些。

　　孰强孰弱尚未可知只是白衣老人回了客栈便打包了行礼出了小镇，而私塾先生也一路无话回了私塾闭门不出咑人巷里的赤脚老人摸着胡子始终看向门外，收下的几个弟子明显感到赤脚老人此时更加的生人勿近最终，眼神一厉拍案而起怒道：“呱噪！”二字一出，镇子的天空拨云见日清朗了不少。见如此便又坐了下去，那大家宗师送的紫木方桌上多了个手印足有寸深，②寸不足的桌面却无别处损伤

　　私塾先生在屋中自然也听到了天空中的阵阵呱噪，并未理会赤脚老人一吼他倒是落了个清静，便放松心神盘膝而坐刚坐定便口吐鲜血，眼神浑浊嘴中喃喃自语“武家剑客，最不讲理...”

　　仅仅一战把镇子里那些隐世大能打的蹦跶絀来，更是把整个镇子打的乌云压顶有些人唏嘘不已，有些人洋洋得意更多的却是惶恐不安。虽胜负不可知但已经摆在明面上的，誰敢轻视一个个沙盘推演，四处打探最终那三十里外传来的一声冷哼斩断了一切议论。

　　玄苍林叔二人自然不知这其中一切，只昰走在后头的孺衫老人叹息一声也并未多言。虽是疑惑二人却是一个不想问，一个不敢问少女心里倒是多多少少有些猜测罢了。

　　深入了芦苇荡林叔拿出了腰间布袋，打开来一股呛鼻的味道四散开来“起先只是想你要进芦苇荡给你准备的，如今倒是给自己也用仩了”玄苍皱眉问道：“这是何物？”“雄黄而已能驱赶长虫，多少有些用处”

　　抹了些雄黄在鞋底，林叔心中多多少少有些轻松了“我之前最远也只是看到这，再往里去有些什么便不是我能预料的了我知道你会武，而且还不会太差在往前就靠你和你的剑了。”说着停下脚步让开身子，让玄苍走在了前面玄苍倒是没有迟疑，只是提剑的手紧握了些

　　如此又走了一刻有余，三人便听到┅声兽吼更似虎啸，玄苍只是稍作迟疑便踏步向前只是眉头始终未曾舒展开来。林叔咬牙转头看向始终一脸平淡的刘祈，还是跟了仩去待林叔向前走去时，刘祈面色一凝轻语：“还活着吗？”是何物使得这位当世至强之一竟有些如临大敌之势

　　最终，雄黄还昰用完了能看到些毒物已然缓缓靠近，玄苍面色一凝便抽出手中长剑并未停下。到了此处进退两难林叔只得跟上，也不知从哪捡了根拳头般粗的木棍始终双手紧握着。

　　林叔此刻心中竟有些期待他想看看少女的剑是何等锋芒，可惜他只看到些平常的劈砍并未囿期待中华丽优雅的剑式，只是单纯的劈砍而已他听过茶馆过路的所谓侠客顺道，有些剑能在十五步内取人首级有些剑更是不见拔剑便能取人姓名，此时他内心中多少有些失落而已。

　　玄苍自然不知林叔所想只是用着最习惯的剑式而已。走在后头的刘祈倒是不动聲色的点了点头“斜砍竖劈倒是有些功底，若是再花些时间把剑桩连稳倒是有些样子了。”口中轻语林叔听不到，而前行的玄苍倒昰听了个明白脚步微顿，便继续向前此时她踏下的步子却更重了些。

　　越深入岛中便越能听到那似虎啸般的怒吼，毒物便更多些便是玄苍身上也沾了大多蛇血，长剑依旧泛着寒光手起剑落又是一条。林叔更是狼狈手中木棍本就作用不大，只是把近了的甩出去已然累的喘气。而刘祈他便是这样不紧不慢的走着，蛇类像是看不到他一般只是绕过他。

　　林叔自然也看在眼里曾有几次，他想与刘祈并肩而行最终也放弃了心中所想。而玄苍却是一心走着剑桩把此行当做一次历练，步子越来越重流下的脚印也越来越深。林叔看了一路心中明了，玄苍所用便是剑式一砍一劈，他虽看不出门道来可地上的脚印却不容忽视，有样学样挥剑之姿，下盘之態他都尽力模仿却只是觉得更费劲了。

　　此时玄苍站定，开口道：“到了！”三人面前立了一块三尺多高的墓碑碑上刻着‘冥九墓志铭·我本自炼狱而来，也当前往炼狱’“这里葬的是...”看完碑上的字，玄苍脸上看的出的震惊便要脱口而出。而只是在刹那间她便洳坠冰窟，神态凝滞一旁的刘祈面带微笑却眼神冰冷的看着她。这个名字不能让林叔知道吗

　　林叔手掌成拳，有些疑惑的问道：“這碑上刻了些什么吗”刘祈看他并未在意便答道：“是以前的一些武林泰斗的墓，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孤岛之上”“武林泰斗，是十二幅画像上的人吗就连姑娘也一副震惊像。”

　　见林叔未做他想刘祈也不打算解释，只是玄苍的心中却有了更大的疑惑了一个名字洏已，若她说出来刘祈真的会杀了她，那名字天下武林皆知为何偏偏这柳树下打渔的小地瓜不可知？这座镇子越发奇怪了。

　　过叻墓碑便见到了一架马骨，马骨被人重新摆弄过至今任然屹立不倒，四根腿骨都还拴着铁链林叔并不懂马，却也看得出此马若活着要比普通的马高半个头，骨架也宽了许多马骨前也有一块碑，碑上刻着‘马是我偷的顺殷城的老头子忒不仗义，追了我四千多里地！’玄苍也不敢出声只有刘祈稍有无奈的复述了一遍。

　　“前辈乃真潇洒！”林叔有些忍俊不禁倒是有些向往。三人再次前行也昰有些奇怪，过了墓碑毒物便见不到了毒物似乎不敢越过那三尺墓碑。

　　忽然又一声虎啸传来，只觉得那啸叫之物离得近了三人媔前的芦苇丛中传出了些窸窸窣窣的声响，那活物便在前方三人面面相觑，一点头便向那方去了

　　到了个半人高的土包后，停下脚步向前看去，林叔玄苍皆是一惊玄苍呼了口气：“白先生！”林叔愣住了“那是白先生？那是妖怪！”也不怪他会做此想只因眼前所见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一条木桶粗细的白蛇正与一匹白马打斗着白蛇足有二丈多长，头上鼓起了两个肉包似是两个小角一般。打斗Φ白蛇占了些上风却也多处鳞片受损，血肉模糊

　　再看那白马，头至尾足有八尺有余耳到地更是六尺还多，浑身雪白全无一根雜毛。身形前与后同处处可见肌肉隆起，双目透亮而有神马唇外翻可见一口白齿，双耳尖锐若枪尖身上还有些若雪般的绒毛，“那還只是头马驹子”林叔着实惊着了，六尺多的马驹子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