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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明一下,这个帖子原来用的题目叫【《李白和大唐王朝》——看李白如何在政治的“围城”里修炼成仙】,可能一些朋友认为此文只涉及李白的政治生涯那一段,而这已经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都怪本人定题时有欠斟酌。其实本人想写的是一部李白正传,从生到死,除政治外,在他的诗、酒、侠、道、友、情等各方面着墨尤多,材料来源除第三方史料外,全部来自李白本人的诗文,通过对李白名篇的深度解析,来一窥诗仙的精神世界。好在原文发表的不多,因此改为现在这个标题重新发表,给一些朋友带来不便,见谅!    【写在前面的话】      
为李白写一篇传记,是我多年来的一个梦想。  
为文人做传其实是很难的,尤其是李白这样纯粹的文人。  
同样是喜欢喝酒的大文人,李白和曹操不同,曹操喝完酒、写完诗了,还可以玩玩政治、玩玩军事,甚至玩玩梦中杀人……  
据我所知,李白其实也一直想有诸如此类的活动,可是终其一生,他还真没有。  
结果是,李白受到了古代史家的冷落——历史的车轮是帝王将相(曹操就貌似四样全占)推动的,李白嘛,请你靠边站。    当然,经人恶搞后的李白,也可以“玩”得很刺激:他可以当古惑仔,可以给郭子仪当老师,甚至可以和杨贵妃谈恋爱……但是,那只是一些虚构得并不高明的角色,并不是我今天要说的李白。        李白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李白为什么能玩转诗、酒、侠、道、江湖,却死活玩不转政治?    大唐王朝偌大的一个舞台,难道竟容不下一个李白?        虽然史籍中关于李白生平的文字只是一鳞半爪,可是李白有九百多首诗歌和数十篇文章传世,他已经为自己写下了“传记”。我想,透过诗歌去看人,把它们通过合理的方式串联起来,加上尽可能合理的想象,或许能还原一个真实的李白。    而我通过这篇文章最想表达的一个意思就是:真实的李白,真的很刺激!    不管怎样,我决定试一试了。        以下是本文的目录:        第一章 童年:从碎叶到漫坡渡    第二章 家族的魔咒    第三章 天生我才必有用    第四章 快嘴小吏    第五章 山中隐士    第六章 蜀中漫游    第七章 已将书剑许明时    第八章 放浪东南    第九章 酒隐安陆    第十章 弹剑终南山    第十一章 纵酒高歌又十年    第十二章 竹溪六逸    第十三章 帮闲的翰林    第十四章 仙圣之会    第十五章 浮云蔽日    第十六章 山雨欲来    第十七章 天崩地裂    第十八章 梦断寻阳狱    第十九章 欢歌白帝城    第二十章 剑胆诗心尤未已    第二十一章 谪仙归天    第二十二章 人生一知己    第二十三章 寂寞身后事         注:为了对李白负责,本文绝不恶搞、绝不穿越、绝不乱牵红线……同时,为了对各位看官负责,本文也绝不太监!     好了,让我们现在就走近李白,走近他所挚爱的大唐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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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童年:从碎叶到漫坡渡    唐武后长安元年(701年),安西都护府,碎叶城。  月明星稀之夜,万籁俱寂。  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小城的宁静。这一刻,人世间又添了一个新生命。  哭声出奇的响亮,是个男孩。  据说在男孩出生前,他的母亲曾梦见长庚星钻入怀中。“长庚星”之名,可见于《诗经•小雅•大东》,诗曰:“东有启明,西有长庚。”  夜幕来临,长庚星孤悬于西方,与落日争辉。晨曦初现,启明星独曜于东方,与晓月相伴。  其实,长庚、启明本是同一颗星,那便是我们熟悉的金星。西方神话中将金星比作爱神,称它为“维纳斯”,而在我国古代,金星也有一个富有神话色彩的名字——太白星。  太白星初现于西方,穿过漫漫长夜,尔后在东方大放异彩。  天道冥冥,似乎预示着这个碎叶男孩未来的人生路。  他姓李名白,字太白。  这是一个光焰万丈的名字。    【别了,碎叶!】      碎叶城位于天山脚下、大清池畔,是丝绸古道上一个重要的中转站,唐初以来即商旅不绝。  贞观三年(629),玄奘大师西行经过碎叶。碎叶当时名为“素叶水城”,《大唐西域记》记载道:“城周六七里,诸国商胡杂居也。土宜糜麦蒲萄,林树稀疏,气序风寒,人衣毡褐。”  从玄奘的描述看,这是一个典型的西域小城。  李白出生时,碎叶已由“城周六七里”的域外小城,发展为大唐边陲著名的“安西四镇”之一。西来的人们穿越千里沙漠戈壁,到达这片水草丰盈的雪原,自会感到别有天地。然而与长安、洛阳、金陵这些大都市相比,碎叶仍只能算是蛮荒之地。  李白的父亲名叫李客,是一位商人,生意做得不算小。可是,财富的增加并不能带给他真正的快乐。  多年以来,李客都在做着同一个梦。这个梦,他的父祖几代人都曾做过。  他们知道,只要越过天山,进入玉门关,一直向东走,就能到达梦里的大唐,那里江山如画、歌舞升平,那里英杰辈出、文采风流。  在那里,李客的祖先曾留下了盖世英名。可是由于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几代人不幸流落碎叶,混居于胡人之中。  这个罩在几代人头上的魔咒,谁能把它打破呢?      在碎叶,李白一天天成长起来。和当地所有的孩子一样,这座小城就是他的全世界。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有一掷千金的豪商,有横行无忌的剑客,有狂饮的酒徒,有奋蹄如飞的胡马……这些都成了李白最初的生命体验。  可是,幼年的世界是极容易遗失的。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在李白流传于世的九百多首诗歌中,唯有这一句像是他对碎叶的印象。  对李白来说,碎叶或许已幻化成了天山顶上的那轮明月。其他的种种,最终在他的记忆中成了混沌一片。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在李白三四岁的时候,李客就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东迁。  李客为什么突然决定东迁呢?莫非他预见到了李白的盖世才华,认为有换个环境的必要?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李父只怕比孟母还要伟大,因为这一迁就是千里之遥啊!  真相究竟如何,我们已无从知晓,或许连李客自己也说不清原因,但他就这样决定了。随后,一家人背井离乡,踏上了漫漫的东迁之路。  对李客而言,这或许是一次打破家族魔咒的迁徙。但他不会想到,这也是一次改写了中国文化史的迁徙。  那个光焰万丈的名字,从此将传遍九州、激荡万世……      在月光和驼铃声的陪伴下,李白开始了他一生中最早的也是最重要的一次漫游。  这次漫游成了李白人生的一个象征。此后,他的大半生都在漫游中度过,安居田园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而漂泊在外的日子却又那么漫长。  碎叶城渐渐离李白远去了,作为诗仙的出生地,它也在历史上留下了大名,不断有人不远千里去寻访李白的遗迹。只不过这一旅程如今需要跨越国境了,因为当年的碎叶已位于中亚的吉尔吉斯斯坦共和国境内。  尽管如此,碎叶仍是唐诗的圣地。  尽管如此,李白仍是中国的李白。    【漫坡渡的新生活】    李家东迁究竟花了多长时间?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在唐中宗神龙元年(705),他们已经到达绵州的昌隆县(今四川省江油县),在今青莲乡的漫坡渡一带安顿下来。  漫坡渡成了这一千里征途的终点,这是不是李客的初衷呢?我们还是不知道。不过据后代学者的考证,这个漫坡渡原名“蛮婆渡”,这或许提示我们,当时应该有不少胡人女子生活在这里。李家既然在西域生活近一个世纪,免不了有汉胡通婚这回事。如此看来,漫坡渡当是李家一个理想的落脚点。  李白五岁了,从西域苦寒之地来到这山明水秀的地方,对他而言简直像到了一个童话世界。  李白没有留下关于漫坡渡的诗文,或许他写过了,可是又遗失了。  在现代人的笔下,漫坡渡是这样的:“水是那样清,远远地看去就云气蒸腾似的,有些淡淡的白雾,天和水是不大分的,真是“漫坡”!岸上是一片淡黄花的树,夹着一些青竹,有些飘渺,有些空虚……”(李长之语)。  李白徜徉在青山绿水之间,爬坡、戏水、捉鱼、扑蝶,流连忘返。  可惜,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很快就结束了。  一天清晨,李客把李白叫到自己的书房,让他跪坐在案旁,诵读案上摆着的一部书。李白抬起膝盖,探头过去,看到了“天干”、“地支”等奇怪的字样。  很快,稚嫩的读书声从书房飘了出来……  自汉代以降,小孩子一般八岁入小学,诵读六甲、五方等启蒙书,而李白的启蒙教育比一般孩子足足早了两三年。然而他学得飞快,不到一年时间,就把那些启蒙书背得滚瓜烂熟了。  天性贪玩的他,又整天见不到人影了。  没过多久,李白再次被父亲叫到了书房。这一次,案几上摆着一堆书,李白瞅了瞅最上面一部书的书名,发现是父亲常读的《文选》。  李白这天的功课,是背诵《文选》里的一篇文章——《子虚赋》。    云梦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则盘纡茀郁,隆崇嵂崒;岑岩参差,日月蔽亏;交错纠纷,上干青云……    李白将《子虚赋》读了一遍又一遍,读到已经会背了,还在不停地读。  司马相如,这个名字从此深映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那铺张扬厉、瑰丽奇崛的大赋,给了李白最初的文学启蒙。  读了《子虚赋》后,李白对那个传说中的云梦大泽充满了遐想,漫坡渡周围的山水也因此变得更加亲切、迷人,充满了神秘的韵味。  关于李白在漫坡渡的童年生活,我们所知的,就只有“五岁诵六甲”和“大人令诵 《子虚赋》”这两件事了。    很快,李白在漫坡渡的平静生活,被一件事彻底搅乱了。  这件事和李白的身世有关,其经过虽未留下只言片语的记载,但它一定发生过,而且极其重要,可以说影响了李白的一生。  
  第二章 家族的魔咒      每当看到李白睁着大眼睛认真读书的样子,李客的心头总是悲喜交集。  这个孩子聪明无比,又胸怀大志,本该前途无量,只可惜……是不是该说出那个大秘密了?  李客或许犹豫了很久,但最终他还是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这个大秘密,半个多世纪后出现在李白族叔李阳冰的《草堂集序》中,该序头一句话就是:“李白,字太白,陇西成纪人,凉武昭王暠九世孙。”  这话绝对不是李阳冰自己说的,而只能是出自李白之口。在李白的一些诗文中,涉及到自我介绍的地方,他从来不说自己是西域碎叶人,也很少说自己是四川人,他只说自己是“陇西布衣”。  陇西成纪,在今甘肃省的天水县一带。今天,好几个地方为争当“李白故里”而大打笔墨官司,尤以四川江油和甘肃天水这两地争夺最为激烈。  其实,李白生于碎叶,长于绵州,几乎已是定论,而李白自称是陇西成纪人,指的只是他的“郡望”,也就是祖籍所在地。  陇西成纪这个地方,在唐代可是非同小可。  《草堂集序》里提到的“凉武昭王暠”,指的是东晋五胡十六国之一的西凉国创建人李暠。  李暠虽然割据一方,称王称霸,在历史上却并非惊天动地的人物。但是,要说起李暠十六世祖的大名,那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就是西汉名将李广。  这样算起来,李白可就成了李广的第二十五世孙了。李白本人对此深信不疑,他晚年在《赠张相镐二首》中说:“本家陇西人,先为汉边将。功略盖天地,名飞青云上。苦战竟不侯,当年颇惆怅。”  “苦战竟不侯”的“汉边将”,不是李广又能是谁呢?  作为“飞将军”的后代,李白自然感到万分荣耀。可是这还没完,在李暠的第七代子孙中,又出了一个大人物。在整个唐代,只要一谈到这个人,甭管你是谁,都得先恭恭敬敬地向天拱拱手。  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唐朝的开国皇帝——唐高祖李渊。  这下可了不得了,李白居然成了李唐皇室的亲戚。按辈分排的话,连当今天子唐睿宗都得管他叫一声“皇叔”呢!      李白究竟是不是李暠的后代?或者说,李白跟李唐皇室究竟有没有亲戚关系?谁也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因为李白不像刘备,汉献帝拿出皇室的族谱一查,“皇叔”的身份立马就定了。  李白并不能证明他的“皇叔”身份,在李唐家的族谱里,也没有李白这一支的任何记载。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要解释这一点,必须搞清楚李白的先祖由陇西成纪流亡到碎叶的原因。  对此,李阳冰在《草堂集序》中有一个很含混的解释,即“中叶非罪,谪居条支……”。  范传正的《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并序》则记载得较为详细,文章在揭示李白“凉武昭王九代孙”的身份后,接下来说:“隋末多难,一房被窜于碎叶,流离散落,隐易姓名,故自国朝已来,漏于属籍。神龙初,潜还广汉,因侨为郡人。父客,以逋其邑,遂以客为名,高卧云林,不求禄仕……”  这段话说了三层意思:一是李白先祖在隋末的一场灾难中流亡到了碎叶;二是李客及家人在神龙初年偷偷地回到了广汉(四川绵州);三是说李客在绵州的昌隆安家以后,不求当官,表现得相当低调。  而在这段话的后面,还有“公之生也,先府君指天枝以复姓”一句。这说的是李客到了四川后,指着李树而恢复了李姓。这说明在此之前,他们隐藏了自己的姓氏。至于之前到底姓什么,没有人知道了。  李阳冰和范传正的记载都是可信的,因为他们的资料直接来源于李白或他的儿子伯禽。当然,现在有人说李白的身世是他为自抬身价而捏造的。若果真如此,那无疑是李白人格中的一大污点。  在持该种意见的人找到有说服力的证据之前,本人坚决反对这种意见。  李白对自己身世的所有说法,应该都来自于他的上一辈人,尤其是来自李客。  那么,究竟是一场什么样的灾难,让李客在多年以后还心有余悸呢?  让我们把目光集中在隋朝末年发生的一件惊天大案上。  据《资治通鉴•隋纪》记载,隋炀帝大业十一年(615),有术士进言“李氏当为天子”,于是炀帝大杀李氏家族。李氏宗族死了不少人,还有更多人被流放到了边地。当然,也有一些人侥幸逃脱了。  在那场灭顶之灾中,李白的某位祖先很可能也进了处决的名单,但他侥幸逃到了碎叶,过上了隐姓埋名的生活。  我们注意“故自国朝已来,漏于属籍”这句话,说的就是李白家的谱牒断了,时间一长,他们已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  这就是罩在李家几代人头上的魔咒。  虽然贵为皇亲国戚,却只能一代代隐姓埋名地居住在碎叶,不敢回到内地。因为一旦回来了,遇上查户口的了,怎么办?说自己是皇亲国戚,那证据呢?没有证据,那就是假冒皇亲国戚,要杀头的。  所以,李客当初做出东迁的决定,是需要莫大勇气的。即使东迁,也不敢迁回祖籍,而是迁到了汉胡杂居的漫坡渡。  可以想见,当李客将这个大秘密告诉李白时,他的心情定然是极其复杂的。  关于李白的身世,之所以讲了这么多,是因为在唐代,身世对一个人实在是太重要了。特别是对于一个有政治追求的人来说,身世甚至比才学更重要。    从了解自己身世的那一刻起,李白就变得复杂起来。  他的心原本就像一汪平静的湖水,现在命运远远地投下一块石子,让这颗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皇亲国戚的身份着实让他自豪了一阵子,但是家族的那个魔咒现在罩在了他的头上,使他不得不考虑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李白啊李白,你的出路在哪里?  
  第三章 天生我才必有用    【“准考证”问题】    古代有“英雄不问出身”的说法,但那只是乱世的人才观,而盛世往往都讲究出身,何况是大唐盛世。  李白一生没有参加过任何科举考试,我们都说他恃才傲物,鄙视科举。这当然不假,但反过来说,科举也“鄙视”李白。  在唐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科举考试的。  如果你是王侯公卿子弟,恭喜了,你考都不用考,直接就可以当官。  如果你是一般的士族子弟,那也好说,只要你上过“国学”,就能给你一张准考证。  如果你是庶门子弟,那就比较麻烦了。在获得考试资格之前,要对你进行严格的审查。有一条通不过,对不起,不能给你发准考证。  按照唐律的规定,有三种人直接被挡在科举考场之外:一是曾经触犯过大唐法令的人;二是工商子弟;三是州县小吏。  李白是工商子弟不说,而且他虽没有触犯大唐法令,但其身世太过离奇,要想通过官方的资格审查,那恐怕也是难上加难。  获得考试资格的三道坎,李白就有两道迈不过去,所以他干脆放弃了这条晋升之路。也正因为如此,李白读书从来不是为了应付考试,而是兴之所至,随心所欲。他自称“十岁观百家”,三教九流的书,他是无所不读。  李白的天才没有被唐代的应试教育所抹杀,这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铁杵磨针”新解】  据传,李白少年时代曾在眉州的象耳山读过书。现在山上还有读书台、山下还有磨针溪,都是当地著名的李白遗迹。  提起磨针溪,我们自然会想到“铁杵磨针”的典故。宋人祝穆编的《方舆胜览》记载道:    磨针溪,在眉州象耳山下。世传李太白读书山中,未成,弃去。过小溪,逢老媪方磨铁杵,问之,曰:“欲作针。”太白感其意,还卒业。媪自言姓武。今溪旁有武氏岩。    根据这一典故,前人得出了“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的结论,大意是说:只要持之以恒,一点一点地去做,就什么事都能做成。  但这样的解读,一点都不像李白的故事,把主角换成杜甫还差不多。  由于这个故事流传实在太广,对李白的天才形象影响极大,实在有重新解读的必要。  我们通过三个问题来进行:  第一个问题是:李白读书未成而“弃去”的原因是什么?  通常的解释是李白年少贪玩,觉得读书没劲。但这是普通孩子的想法,不太可能是李白的想法。  李白之所以想辍学,最合理的解释是:他失去了读书的目标。  别的孩子把书读好了,可以参加科举考试,可以当官,可以建功立业,我读书是为了什么?  读书读到一定的程度,李白必然会思考这样的问题。可能那一天他实在想不通了,于是打起包袱下山回家。  回家干什么呢?  跟着父亲学做生意吧,或者做个农夫,或者做个木匠,只要能自食其力就好。  那个时代还没有“诗人”、“作家”这样的行当,所以李白不会想着拿诗和文章换饭吃。      李白心灰意冷地下山,路上就遇到了那位姓武的老妇人,在溪水旁磨铁杵。  第二个问题就来了:老妇人是真磨呢,还是假磨?  你可能会说,当然是假磨,现实中傻子才会干“铁杵磨针”这种事呢!  老妇人当然不是傻子,那么,磨杵的那一幕只能是演给李白看的一场戏了。导演兼出品人或者是他的父亲,或者是他的老师,演员只有老妇人一个。演这场戏,就为了让李白同学明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的道理,让他从此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等李白转身回到山上,老妇人没准铁杵一扔,就该去找导演兼出品人拿“片酬”了。  我们现代人看古人的故事,很多时候都把意思看偏了,“铁杵磨针”就是个例子。  在本人看来,老妇人磨铁杵,是真磨。  她这么做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家里缺根绣花针,而是因为这是一种修炼。  说到修炼,佛家一张口就是“八万四千法门”,对佛教徒来说,扫地是一种修炼,挑水是一种修炼,打坐是一种修炼,敲木鱼是一种修炼,每天念几万遍阿弥陀佛也是一种修炼。道家也讲“三千法门”,炼丹也罢,符箓也罢,都是常见的修炼法。不管是“八万四千”还是“三千”,都是虚数,意思就是无穷多。  老妇人表面是在磨铁杵,其实是在修炼佛法,或者道法,或者其他的什么法。其中妙处,若非同道中人,是很难理解的。但李白毕竟是个悟性极高的孩子,他一下子就懂了。      那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太白感其意”中的这个“意”,到底指什么?  就像前面分析过的,困扰李白的并不是能否读好书的问题,而是读好书干什么的问题。  从老妇人磨铁杵的行为中,他应该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天生我材必有用”。  我是李白,我是读书的天才,虽然我现在不知道这份天才有什么用,但它将来一定有用。  就像眼前的这根铁杵,谁能说它将来就不能当针使,不能绣出最美丽的花纹呢?但如果现在不磨它,将来它或许就真的没什么用了。  而这个磨铁杵的老妇人呢,她也只是一意修炼,干着她应该干的事,才不去管自己能否成仙成佛呢!  李白啊,如果你现在放弃了读书,任由你的天才被埋没,将来你真要成一个没用的人啦!  老奶奶,您磨您的铁杵吧,我要回去读书了……  何谓天才?这就是天才。  天才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  天才也不会被单纯的说教折服,而一旦他自己有所领悟,就会矢志不移地去做。    【牛刀小试】    随着读的书越来越多,李白自然迸发出一股写作的激情。他有一个众所周知的习惯,往雅了说叫“见贤思齐”,往俗了说就叫“谁也不服”。  比如,他读了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上林赋》,很羡慕,后来就接连写了《明堂赋》、《大猎赋》,梦中都想着“作赋凌相如”。  比如,他读了庄子的《逍遥游》,很激动,后来就写了《大鹏赋》,非让此大鹏力压彼大鹏一头才罢休。  再比如,他读了崔颢的《黄鹤楼》,很惭愧,后来就写了《鹦鹉洲》,觉得还是惭愧,又写了《登金陵凤凰台》,这才不那么惭愧了。  要想成为高手,一定要和高手过招。与高手过招多了,你就可能成为绝世高手。  李白从少年时代开始,就隐约明白了这个道理。  自那天读完《子虚赋》后,李白就一直将《文选》带在身边。  如果说李白是诗坛的绝世高手,那么《文选》就是他的《九阳真经》。  《文选》是古代名家的诗文总集,由南梁昭明太子萧统编著,故又称《昭明文选》。《文选》共收录一百三十位名家的作品七百余题。自隋代起,士林逐渐蔚成《文选》之学。唐代李善注《文选》,使之在民间更加普及。有志于科举的士庶子弟几乎人手一册,时有“文选烂,秀才半”的说法。  李白虽然无意于科举,却很喜欢《文选》里的诗文,一有时间就拿出来读。读着读着手就痒痒了,于是模仿着其中的一些诗文来写。比如南朝神童江淹的《恨赋》、《别赋》都很合李白的口味,他就模仿着写出了《拟恨赋》、《拟别赋》……  模仿,然后超越,这就是李白的成功路线。  
  第四章 快嘴小吏      李白在象耳山大概呆到十四岁,即开元二年(714)的时候,就下山回了老家。此时的天子是唐玄宗李隆基,为了避他的名讳,昌隆县已改称昌明县。  此时的他已长成一位翩翩少年,读了不少书,也能写出美妙的诗文了。接下来,他需要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  可是,科举之路不通,怎么办?  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李白找到昌明县的县令,在他手下当了一名小吏。  昌明县是个小地方,县令家也种了地,有很多农活要干。说出来很雷人,李白的第一份差事居然是给县令放牛,另外也干一些杂役。  有一天,李白牵着牛经过衙署大堂,县令夫人不知为何突然发怒,对他大加诘责,李白赶紧道歉。不过到底是天才,李白的道歉别出一格,他随口吟了一首诗:“素面倚栏钩,娇声出外头。若非是织女,何必问牵牛?”  这首诗对县令夫人是夸中有责,责中有夸,恰到好处,县令夫人听了心里很舒服,就没继续为难他。  县令听了这首诗,惊异于李白的才学,对他稍稍客气了一些,不让他放牛、干杂活了,让他给自己当个书童。  这个县令也是个文化人,喜欢作诗。一天,他让李白备好纸笔,想写首咏山火的诗,刚写了前两句“野火烧山后,人归火不归。”就不知道下两句该写啥了,捻着胡须,在那里憋着了。  李白在旁边实在忍不住,脱口而出:“焰随红日远,烟逐暮云飞。”  县令一听,嗬哟,好诗、好诗啊!他越琢磨,越觉得有味道。  这么个小娃娃,写的诗不知道比自己高明多少倍,罢了,笔一扔,不写了。  没过多久,县里有座河流暴涨,淹了不少地方。李白陪着县令去查看灾情,见一位年轻女子的尸体在水上漂着,甚是可怜。  李白正在难过,却不料县令诗瘾复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吟了一首诗:“二八谁家女,飘来依岸芦。鸟窥眉上翠,鱼弄口旁朱。”  治下的小民死了,你身为父母官的,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居然还有心思吟诗?!  李白在旁边是一肚子气,就想损县令几句。怎么损呢?还是用他自己的方式,于是他也立刻吟了一首诗:“绿发随波散,红颜逐浪无。因何逢伍相,应是想秋胡。”(《观涨》)  县令一听,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这首诗的后两句用了两个典故。  “伍相”即春秋时代的伍子胥。当年他被楚兵追杀,蒙一位浣纱女相救,伍子胥很感激她,但又怕浣纱女向楚兵告密,于是犹疑不定。浣纱女为了让他快逃,只能投水自杀以表清白。多年以后,李白写了一篇《溧阳濑水贞义女碑铭》,歌颂的正是这位浣纱女。  “秋胡”是春秋时代鲁国人,他婚后第五天就被派到外地当官去了。五年后回来,见到路旁有一位美女在采桑。秋胡就拿出金子来想调戏她,被这个女子严词拒绝了。秋胡又四处逛了逛,然后回到家里,母亲把他妻子喊了出来,秋胡一看就傻眼了,原来自己妻子正是那个采桑女。秋胡妻是个烈性女子,见自己日思夜想的丈夫居然是这种人,悲愤不已,就投河而死。  要不说这个县令也是个文化人,他听出李白的诗暗藏讥讽。心里嘀咕,莫非你小子说这个女子是被本官逼死的,真是放肆!  既然得罪了父母官,李白也没法再干了,他卷起了铺盖,一走了之。    【“微时募县小吏”之辩】    李白的小吏生涯,只作了两首半诗,一个聪敏而正义的天才少年形象就已呼之欲出。但是,后人仍很难将“县小吏”李白,与那个有过“力士脱靴、贵妃研磨”等等壮举的李白联系起来,因此这件事常被看成不可信的野史传说。  这件事出自宋人的记载。昌明县在宋代又改称彰明县,宋哲宗元符三年(1100),四川郫县人杨天惠新任彰明县令,公事之余,他喜欢“从学士大夫求问逸事”,结果听到这则李白“微时募县小吏”的逸事。杨天惠如获至宝,后来把这则逸事记录在他的《彰明逸事》一书中。  再往前三十二年,即宋神宗熙宁元年(1068),彰明县大匡山的“中和大明寺住持碑”碑文记载:“翰林学士李白,字太白,少为当县小吏,后止于此山,读书于乔松滴翠之坪有十载。”这是李白当过彰明县小吏的最早史证。  李白本人的诗文没有提及这件事,原因就不必细说了。  与李白有关的序文和碑铭,资料来源都是李白直接或间接的自述,当然也没有提及这件事。  然而,至今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足以否认这段小吏生涯的存在。      李白到底当过县小吏没有?  我们不妨就这个议题,来一次辩论会。  假设反方的辩论席上有甲、乙、丙三个人,他们的反对意见分别如下:  甲:李白十四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不可能去当差。  乙:李白家境富裕,不可能为了几升米折腰。  丙:李白那么傲气的人,不可能低声下气地当这种小吏。  本人权且当一回正方代表,对反方辩友的上述观点进行答辩,答辩词如下:  甲朋友,我要告诉你一个事实:在唐代,十四岁已经不能算作孩子了。远的不说,就说杜甫吧。开元十三年(725),杜甫十四岁。就在这一年,杜甫到了洛阳,并且在岐王宅里欣赏了李龟年的乐曲。既然十四岁的杜甫能孤身到洛阳拜访王侯,结交名士,那么十四岁的李白在本县县令手下当个差,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乙朋友,我要很严肃地向你申明,李白绝不是为了几升米而去当小吏的。李白是个富家子弟不假,可是他没有社会地位,这是他不能容忍的。在科举之门已经关闭的情况下,李白为出人头地,当然会做出其他的选择,当小吏就是其中一种。尽管小吏地位低下,但历史上由小吏而扶摇直上,身列公卿之位的实在太多了,李白熟读经典,不会不了解这一点。比如在唐代,就出现了像牛仙客这样小吏出身的一代名臣。所以,富家子弟李白屈身当个小吏,以求得政治上的发展,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丙朋友,我很赞同你对李白性格的判断,但这并不能证明他没当过小吏。李白的傲气,今天当然是人尽皆知。但《彰明逸事》所载李白“募县小吏”的前面,用了一个限定词——“微时”。也就是说,李白只是个学生,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他自己主动申请当了县小吏。除了那些天生富贵者,谁又能没有“微时”呢?汉初纵横天下的韩信,不还有“胯下之辱”吗?而从那首《观涨》诗来看,即便是身为小吏的李白,不还是我们所熟悉的那个不吐不快的李白吗?  总之,我们不能因为小吏地位卑微,就否认李白当过小吏。即便事实如此,也不会损害他在我们心目中的形象。      听了本人的答辩,不知道反方辩友会怎样反驳?  在反方找到有力证据推翻《彰明逸事》和“中和大明寺住持碑”碑文之前,我相信李白有过“微时募县小吏”的经历。  可以肯定的是,李白当小吏的时间很短,最长也不过几个月。他很快就发现小吏这种活儿不是自己该干的,马上就改弦易辙了。      少年时代的这段小吏生涯,似乎给李白的一生都留下了阴影。李白后来不断宣扬自己“平交王侯”,而宋人洪迈读《上安州裴长史书》等文,却在其大作《容斋随笔》中得出了“李太白怖州佐”的结论,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对此,洪迈的解释是:“盖时有屈伸,正自不得不尔,大贤不偶,神龙困于蝼蚁,可胜叹哉!”  自古成大事者,很多都有这种“神龙困于蝼蚁”的经历。对于其他人,我们总是津津乐道。而当被困者就是仙风道骨的李白时,我们却心有不忍。  不过,热爱李白的我们,或许更应该感谢他的这段小吏生涯。为什么这么说?请看李白诗文中的几句话:    “十五好剑术,遍干诸侯”(《与韩荆州书》)  “十五游神仙,仙游未曾歇”(《感兴八首》其五)  “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赠张相镐》)    十五岁的李白,为何突然迸发出澎湃的人生激情?  我想,这应该与他倍受束缚的小吏生涯有关。  按照常理,当一个人陡然从束缚中解脱出来的时候,必有一次强劲的反弹。  从此,李白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第五章 山中隐士    【青城山养鸟】  根据前述大明寺碑文的记载,李白辞掉小吏之后,就隐居在大匡山读书,前后达十年之久。  但据李白本人的说法,他少年时代曾有几年隐居在“岷山之阳”。  在唐代,“岷山之阳”指的是什么地方?大多数人认为就是大匡山,可是包括郭沫若在内,还有不少人都说是青城山。怪只怪李白本人没说清楚,所以后人有很多的猜测。现在四川境内的山,很多都曾被指认为少年李白的隐居地。  本人比较倾向于青城山,不是因为大学者郭沫若这么说,我也这么说。因为在李白早期的隐居生涯中,他除了读书、写诗、练剑外,还干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养鸟。他养的可不是一般的鸟,而是数以千计的“奇禽”,是跟一个叫“东严子”的隐士一起养的。  如果你到过青城山和大匡山,比较一下,能够蓄养上千奇禽的地方,还是青城山的可能性比较大。  青城山在唐代已是道教名山,远离城市,真正的隐士愿意在那里呆着。又因为人迹罕至,所以鸟儿也愿意到那儿去。而大匡山呢,不够幽深,离城市也太近了。  不管怎样,李白总归是隐居下来了。  既然庙堂高不可攀,那就先当个山中隐士,暂以书剑自娱吧!  在山中,李白一边博览群书,一边仍在孜孜不倦地拟作《文选》中的诗文。  在寂寞的隐居生涯中,除了书外,陪伴李白的还有一柄宝剑,那可能是他的家传之物。  李白从小就喜欢剑。  在古代十八般武器中,唯有刀剑充满王霸之气,为大侠客所喜爱。而相比于刀,剑又多了几分儒雅之气,因而更符合李白的身份。他后来在诗中一再提到自己有一柄“龙泉剑”,比如:“金羁络骏马,锦带横龙泉”、“宁知草间人,腰下有龙泉”、“龙泉解锦带,为尔倾千觞”、“万里横戈探虎穴,三杯拔剑舞龙泉”,等等。  李白作诗虽无师自通,可练剑却不比作诗,若无名师传授,练好颇为不易,加上李白此时年少浮躁,迟迟不能掌握剑法的神髓。      一天清晨,李白正在山上练剑,忽听得山那边一声长啸。只见众鸟齐翔,朝长啸发出的地方飞去。李白很好奇,就循声跟了过去,于是见到那位东严子在喂鸟。说来也奇怪,他只要吹声口哨,鸟儿们就飞到他的手掌上啄食,一点都不怕他。那些鸟儿种类繁多,有些李白见都没见过。  李白很想试一试,于是就轻轻走过去,从东严子的大瓮里抓了一把谷子,然后摊开手掌,等着鸟儿下来啄食。可是左等右等,不但没有鸟儿飞下来,而且都离他远远的。  这时东严子发话了:“长剑在手,喂的什么鸟?”他这话明明是说给李白听的,但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李白一听也乐了,于是扔了长剑,心想:这回该下来了吧?  可是过了许久,还是没有鸟儿飞下来。一直等到鸟儿吃饱了,全都飞走了,李白才垂头丧气地返回自己的草庐。  第二天破晓时分,李白又赶到东严子那里,发现东严子正在打坐,于是他也盘腿坐下,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日出东山,整座山都回旋着鸟儿的叫声。李白又跟着东严子一起喂鸟,他闭眼屏息,心却跳个不停。和昨天一样,没有一只鸟儿飞下来啄食,不过有几只开始在他的头顶盘旋,但就是不肯飞下来。  李白离开时,东严子又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手里的剑倒是放下来了,心里的剑却还在。”  回去的路上,李白一直琢磨着这句话,若有所悟。  自这天回去后,李白白天依旧练剑、写诗,到了晚上就苦读老子、庄子等道家书籍,然后大清早就跑来跟东严子一起打坐,一起喂鸟。  这样坚持了很多天后,有一只鸟儿犹豫着飞上了李白的手掌。李白心中一阵狂喜,那只鸟儿却像受了惊似的,又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又过了很多天,终于有一只鸟儿飞到李白掌中,小心地吃起谷子来。此后,越来越多的鸟儿开始到他的掌心取食,就像它们不怕东严子一样,它们也一点都不怕李白了。  李白喂鸟喂得越来越好,也益发气定神闲,剑术大有长进,令他喜出望外。      李白的另一个大收获,是和东严子交了朋友。李白一生痴迷道教,与这个东严子的熏染或许不无关系。  一天,两人正在喂鸟,山上突然来了个大人物——广汉太守。太守带着很多跟班,前呼后拥,将鸟儿惊得四处乱飞。原来,东严子和李白因蓄养奇禽出了名,名声传到了太守耳中。太守感到不可思议,就亲自来看。他远远望见两人周围各种奇禽上下翻飞,争相来掌上啄食,果然是名不虚传。  李白和东严子当时忙着喂鸟,也没好好招待这位父母官。当太守提出要向朝廷推荐他们这两位“有道之士”时,两人都一口拒绝了。  奇怪了!养养鸟儿,自娱自乐,怎么还被当成“有道之士”了呢?  你可别小瞧了养鸟这份业余爱好,那也是一种修身养性的功夫。  古书《列子》里有则寓言,说海边有个人很喜欢海鸥,每天跟海鸥一起玩耍。海鸥飞到他的手上,一点不怕他。这个人的父亲知道了,就让儿子捉一只海鸥回来给他玩玩。结果第二天,这个人来到海边,海鸥们却只在他的头顶盘旋,再也不肯落下来了。  李白后来有句诗叫“仙人有待乘黄鹤,海客无心随白鸥”(《江上吟》),就用了这个典故。  东严子和李白看似是在养鸟,实则是在养心,是在修道。能把鸟养到他们这种水平的,道行已经是相当深了。  这件事情,李白后来在《上安州裴长史书》中回忆道:    又昔与逸人东严子隐于岷山之阳,白巢居数年,不迹城市。养奇禽千计。呼皆就掌取食,了无惊猜。广汉太守闻而异之,诣庐亲睹,因举二人以有道,并不起。此白养高忘机,不屈之迹也。    唐朝以道教为国教,非常看重有道行的隐士。一些有名的隐士都被朝廷当做“高士”看待,不少人因此飞黄腾达。  现在太守亲自邀请东严子和李白出山,两人居然没给父母官面子,确实当得起“养高忘机,不屈之迹”八个字。      【大匡山寻道】  话说回来,李白和东严子还是有区别的。东严子是真正的隐士,而李白不是。他年少气盛,胸怀大志,哪里会甘心终老林下,博一个“养高忘机”的虚名呢?  照李白的性格来看,他也不太可能在一座山里一呆数年。“不迹城市”或许是真,但他一定会到处游山玩水。“岷山之阳”的那些山,没准都被他跑遍了。这座山里住几天,那座山里住几个月,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李白不具体点明自己隐居在哪座山,而称“岷山之阳”,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可能又有人问了:李白哪有那么多的山间别墅?  但是别忘了这是盛唐时代,物质生活极其丰富,而且四川自古宗教昌盛,那时山上到处都是佛寺、道观,足以供他借宿、寄食。当然,李白也少不了寺观的香火钱。  有确切的资料表明,从开元六年(718)以后,李白确实将大匡山(戴天山)作为固定的隐居地。他可能是渐渐无法忍受青城山的寂寞,因而来到了离城市更近的大匡山。但毕竟和东严子这样的“逸人”交往多年,李白寻仙访道的情志未变。他那首《访戴天山道士不遇》,可能就作于这一年。在按年代顺序编辑的李白诗集中,这首诗往往列在第一,可视为李白现存最早的一首名诗。李白是这样写的:    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  无人知所去,愁倚二三松。    从格律上看,这是一首五言律诗,但笔法却见古诗的风韵。全诗不用一典,纯用白描手法,如风行水上,潇洒飘逸。  透过这首诗,我们可以约略感受一下李白当时的心境。  首联“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自是一派欣悦之情。颔联、颈联写沿途所见之景,也显得闲适清雅,而尾联“无人知所去,愁倚二三松”,情绪陡然一落千丈。如果事先不知道这是青年李白的诗,很容易往中年贾岛或老年杜甫的身上想。  生性洒脱的李白,至少在这一刻并不洒脱,至少不像东晋名士王徽之那么洒脱。  王徽之字子猷,是书圣王羲之的儿子。据《世说新语•任诞》记载,王徽之曾于月夜荡舟到剡溪访友,奔波一夜,凌晨才到,他却连朋友家的门都没进,就直接打道回府了。这种“乘兴而来,兴尽而返”的洒脱态度,李白后来在诗歌中多有表现,比如他中年时代写过“若教月下乘舟去,何啻风流到剡溪”、“轻舟泛月寻溪转,疑是山阴雪后来”等诗句,那时他反倒成了一个洒脱青年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心境,能让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愁倚二三松”呢?仅仅是因为他来找的那位道士“无人知所去”吗?  从李白前两年做的那篇《拟恨赋》里,或许能找到原因。我们不必通读全赋,只需从各段的首句摘出四个字来,即:    汉祖龙跃……  项王虎斗……  荆卿入秦……  陈后失宠……  屈原既放……  李斯受戮……    李白倾慕的是刘邦、项羽这样的乱世英雄,崇拜的是荆轲这样的盖世豪侠,同情的是屈原、李斯这样的忠死之臣,怜惜的是陈阿娇这样失宠于圣主的一代佳人。  虽然身在深山,李白的心早已飞得远远的,飞到了天子的圣殿之上。  但是,他靠什么实现自己的抱负呢?  靠他的诗文?靠他的剑术?还是靠他刚刚学来的养鸟绝技?  这些似乎都不太可能。  李白记得小时候读的《史记•项羽本纪》中有这样一段话:    项籍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项梁怒之。籍曰:“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于是项梁乃教籍兵法,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学!    李白现在是书也学了,剑也学了,可是他明白若想匡时济世,自己也非学“万人敌”不可。可惜,一直没有人教他这个。让李白“愁倚二三松”的那份“愁”,其根源应该就在这里。  因此,当有一天李白听说离大匡山不远的梓州长平山住着一位世外高人,他学贯古今,尤为精通王霸之学,顿时兴奋不已,赶紧跑到长平山拜师去了。  一条崭新的人生路,就此在李白的脚下铺展开来。    【长平山学“纵横”】    李白要找的这位世外高人名叫赵蕤,此人年轻时豪放不羁,酷好击剑游侠,又胸怀安邦定国之志,为此他曾苦读经典,一心谋取功名,不料却屡试不第。于是他只好飘荡江湖,足迹踏遍大江南北,晚年归卧山中,著书自娱,名气却渐渐大了起来。朝廷多次征召他,他都推却不去,宁愿过他闲云野鹤般的日子,世人称之为“赵征君”。  李白上长平山找赵蕤,这次倒没有“不遇”之憾,很快就见到了,而且两人可以说是一见如故。从李白的身上,赵蕤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可是,李白想拜师学艺一事,却没他原来想象的那么简单。  李白在长平山住了很多天,赵蕤只是和他谈论诗文,切磋剑术。赵蕤剑术高明,让李白又受益不少。可是,每次李白提及王霸之学,赵蕤却只是拿话岔开,对此只字不提。  李白很纳闷,但转念一想:当年张良得黄石公传授《太公兵法》,不还有“桥下拾履”这一段波折吗?看来越是名师,越不会轻易将平生所学传授他人。  李白决心像张良那样耐心等待,可他又是个急性子,没几天就忍不住了。  一天夜间,李白和赵蕤在月下对酌。几杯酒下肚,李白就发起了牢骚。不过李白的牢骚也与众不同,他的牢骚就是诗赋。为了打动赵蕤,李白声情并茂地诵起自己的《拟恨赋》来,读到“汉祖龙跃”、“项王虎斗”这些段落时,音调铿锵,有气吞山河之势。赵蕤不由得停杯不饮,肃然静听。  这篇赋不是很长,李白很快就读到了最后一段:    已矣哉!桂华满兮明月辉,扶桑晓兮白日飞。玉颜减兮蝼螘取,碧台空兮歌舞稀。与天道兮共尽,莫不委骨而同归。    一千多年前,孔子在黄河边一声浩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拟恨赋》的这一段与之意境相同,也是在感叹年华易逝、功业未成。  两人对视了一眼,沉默,长久的沉默。  李白又连饮几大杯,已是酣然欲眠,于是大笑着起身离开。  赵蕤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眶中隐隐有泪花闪烁……  第二天一早,两人见面时,赵蕤将一部书交给李白。  “老夫平生所学,都在这里了,只是怕你读了未必有益,所以迟迟不敢交给你。”      李白手里捧着的,正是赵蕤生平最得意之作——《长短经》。  《长短经》又名《反经》,共九卷。古今讲纵横术的书,首推《鬼谷子》,其次便是这部《长短经》。  所谓“纵横术”,也就是战国时代苏秦、张仪拥有的那一套本领,即想方设法游说诸侯,使之重用自己,采纳自己的策略,安邦定国。  李白曾自云“十五观奇书”,他所读的奇书应该不少,而《长短经》无疑是最重要的一部。该书的核心是“论王霸机权,正变长短之术”,书中融汇了儒、道、兵、法诸家思想,文韬武略,无不涉及。  或许正是因为读了这部奇书,李白才做起了纵横家的梦。  赵蕤在《长短经》中纵谈古今盛衰治乱,品评历代人物,如姜尚、管仲、张良、诸葛亮、谢安等。不飞不鸣,一飞冲天,一鸣惊人,是这些人共同的特征。这样的人物太合乎李白的胃口了,后来在他的诗里都反复歌咏过。  在《长短经•傲礼》中,赵蕤还提出了一个影响了李白一生的观点——“以傲为礼”。“以傲为礼”,说的其实是一个士人的人格问题。在赵蕤看来,一个布衣应该傲视王侯,这恰恰是一种礼,因为可以“重人”。  你是王侯,我是布衣,我在你面前表现得很傲气,是为了成全你。  《史记•魏公子无忌列传》记载,“战国四公子”之一的信陵君,有一次大宴宾客,高朋满座,而公子却把首席空着,亲自驾车去请自己最尊贵的客人——看门人侯赢。侯赢见公子的车到了,一屁股坐了上去,却请信陵君给他当回司机,带他去会会自己的朋友——屠夫朱亥。侯赢在集市上和朱亥有说有笑,让信陵君等了半天,这才又坐上了车。到了信陵君府上,侯赢大摇大摆地坐上了首席……  事后,侯赢对信陵君解释说:我这样做,都是为了成就公子你的美名啊!  这就是“以傲为礼”的一个经典例子。  “以傲为礼”这四个字,也太合乎李白的胃口了,他后来无论和什么贵人交往,采取的都是这种态度,他的诗文中体现出来的,同样是这种态度。  二十岁左右的李白,已经越来越接近我们心目中的那个狂人李白了。  李白在赵蕤指导下研习《长短经》一年有余,自觉已得其精髓,心中涌动着一股外出闯荡的冲动。  终于有一天,他去向赵蕤辞行,准备一面游历蜀中山水,一面自荐于公侯,好为日后大展宏图打下基础。  望着李白下山的身影,赵蕤一时间似有千言万语,最后脱口而出的,却只是一声长啸……  
  第六章 蜀中漫游    让我们跟随李白的步伐,把目光投向养育了他的蜀中地区。  战国时期,李冰为秦国蜀郡太守,他兴修都江堰,使蜀中成为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国”。自那以后,蜀中渐渐成为一块人文沃土,由于僻处西南一隅,构成了一种相对独立的地域文化空间。因此,蜀中要么不出文人,出一个,那就是旷世奇才。西汉时候出了一个司马相如,一个扬雄,使汉赋蔚成大观。唐朝出了一个陈子昂,一个李白,将唐诗艺术推向顶峰。李白之后,三苏父子又从眉州走出,名扬天下。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蜀中山水以清峻、雄奇著称,有“天下四绝”之说,即:三峡天下奇、青城天下幽、剑门天下险、峨眉天下秀。这些山水无声地滋润着李白的心灵,提升着他的诗歌境界。而李白那些或豪放雄迈、或飘渺空灵的诗句,又赋予了蜀中山水独特的人文之美。  这一种人文与自然的奇妙结合,早在李白五岁踏上蜀中土地时就开始了。到了开元八年(720)春,弱冠之年的李白开始走出书斋,漫游蜀中地区,并为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而奔走。    【峨眉山奇遇】    李白此行的第一站是成都。成都时为益州首府,又是剑南道大都督府所在地,堪称西南第一重镇。这座城市手工业发达,尤以精美的锦缎而闻名,故有“锦城”之称。  李白到成都时大概是仲春二月,成都正是春光明媚、百花盛开的好时节。李白兴致勃勃地登上了成都名胜散花楼,此楼为隋代蜀王杨秀所建,高数十丈,极其壮观。李白登上楼顶,千里江山尽收眼底,顿时诗兴大发,随口吟了一首《登锦城散花楼》:    日照锦城头,朝光散花楼。  金窗夹绣户,珠箔悬琼钩。  飞梯绿云中,极目散我忧。  暮雨向三峡,春江绕双流。  今来一登望,如上九天游。    全诗写景如画,带有选体诗绮丽明艳的特征,又可见出一种开朗高远的个性。“今来一登望,如上九天游”这两句,流露出李白初到大城市的喜悦心情。  接下来,李白还游览了司马相如的古琴台、扬雄故居草玄堂以及诸葛亮的武侯祠,他在这些地方凭吊先贤,抒发怀古之幽思。  在成都盘桓数月后,李白南下登临峨眉山。峨眉山风光秀绝天下,令李白由衷地感叹“蜀国多仙山,峨眉邈难匹。”(《登峨眉山》)  在峨眉山著名古刹白水寺(今万年寺),李白结识了年轻的僧人广浚。广浚精通音律,尤擅抚琴。李白常在白水池畔听琴,那琴声如远山松涛,又如行云流水,极其悦耳动听。往往琴声一响,就连白水池里的青蛙都停止鸣叫,肃然静听。  如果你夏天到峨眉山旅游,晚上在白水池还能听到琴声一般的蛙鸣,当地人称这种蛙为“弹琴蛙”。据峨眉山的传说,这是当年池里的青蛙经常倾听广浚弹琴之故。从这个美丽的传说中,广浚琴艺的高超可见一斑。  美妙的琴声大大激发了李白的灵感,往往广浚琴声刚住,他便立即以诗相酬,妙句迭出,令广浚惊叹不已。  李白的才情引起了白水寺一位高僧的注意,他就是广浚的师父怀一法师。著名诗人崔颢曾有一首长诗叫《赠怀一上人》,开头几句是:“法师东南秀,世实豪家子。削发十二年,诵经峨眉里。”说的正是这位怀一法师。  怀一法师本名史怀一,他和初唐大诗人陈子昂是刎颈之交。和陈子昂一样,史怀一早年也是落拓不羁的豪门子弟,胸怀辅弼大志,却屡试不第。陈子昂冤死之后,他更是心灰意懒,便上了峨眉山落发为僧。  李白闻得怀一法师是陈子昂的故友,先已生出几分敬意。再一交谈,发现法师不但精通佛理,而且诗文俱佳,更是大为心仪。  李白在峨眉山一住累月,每日或与怀一畅论佛法、诗文,或听广浚抚琴,真有点乐不思归了。但他此次的蜀中之行,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地——渝州,于是只能向师徒二人告辞,相约来日再聚。  临别之际,怀一法师交给李白一个锦袱,李白郑重地接过,打开一看,顿时眼前一亮,原来那正是陈子昂的遗著——《陈拾遗集》。  为什么要送李白这件礼物,怀一法师没有任何解释,但是老人家的眼神,李白看懂了。  李白带着《陈拾遗集》下山的时候,怀一法师目送他的背影,流下两行浊泪。  伯玉(陈子昂字),你未竟之志,后继有人了!  下了峨眉山,李白又一路游山玩水,直奔渝州州治巴县(今重庆市)而去。  在途中,李白开始拜读《陈拾遗集》。陈子昂的诗风朴实无华,而李白早已习惯了司马相如大赋的瑰丽奇崛,一开始读《感遇》三十八首、《鸳鸯篇》、《修竹篇》等诗文,并没有读出多少味道来。令他大为折服的,只有那首短短的《登幽州台歌》: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像当年吟诵《子虚赋》一样,李白又一遍遍地吟诵这四句诗,感慨道:这才是能真正流传千古的诗句啊!  就这样,李白一路吟诵着、感慨着,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渝州。    【“大鹏一日同风起”】    就像益州是古蜀国的所在地一样,渝州则是古巴国的所在地。州治巴县是座山城,远远比不上成都繁荣。但李白到巴县的目的不是游玩,他是去找一个人。  前面说过,李白和当时天下士子一样,很早就在读李善所注的《文选》,现在依然在读。  李白要找的这个人,就是李善的儿子、渝州太守李邕。  李邕时已年届不惑,官做得大不说,他的才华也不在其父之下,是唐代著名的文学家、书法家,第一流的文化名人。  李白找李邕,并不是来跟他切磋文学、书法的,而是想得到李邕的荐举。  当时拜谒州郡长官或文坛前辈,按照老规矩,先要递送行卷。所谓“行卷”,是士林的一种风习,即将自己的诗文写成卷轴呈送。有时候送一次不行,就隔几天再呈送一次,称为“温卷”。  李白这次拜谒李邕并不如意,行卷递上去了,却连对方的面都没见着。  究其原因,可能是傲慢的李邕并不喜欢李白“以傲为礼”的态度,也可能是李邕公务繁忙抽不出时间。当然,还有可能是李邕对李白行卷中的诗作并不欣赏。  不过,李邕还是派手下官员宇文少府接待了李白。宇文少府很欣赏李白的才华,热情招待了他,临别时还送了他一个精致的桃竹书筒。李白写下《酬宇文少府见赠桃竹书筒》一诗,以“千里提携长忆君”的诗句,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尽管如此,李白在李邕府上算是吃了个闭门羹。  李白年纪轻轻,一介布衣,就敢于去谒见社会名流。仅凭这一点,就值得我们竖起大拇指。但既然是社会名流,岂是一般人想见就能见到的。所以李白拜谒李邕失败,在我们今天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李白可不这样想,他毫不客气地给李邕留下了一首诗,托宇文少府呈送给李邕,诗名就叫《上李邕》,诗是这样写的: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见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在这首诗中,李白将自己比作“大鹏”,又借用孔子(宣父)“后生可畏”一语,对李邕的轻慢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哪怕得罪当朝权贵、文坛前辈,也要一吐怨气,这就是李白的个性。  李邕看到这首诗,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了“李白”这个名字。不过,他并未试图改变李白对他的看法。  还是来日再会吧,李白,我等着你“扶摇直上”的那一天!  这次干谒行动的失败,对李白的打击着实不小,因为在整个蜀中地区,他一时还找不到比李邕更有资格荐举他的人。    【“燕许大手笔”】  到开元九年(721)的春天,李白终于可以弥补李邕带给他的遗憾了。  李白漫游渝州时,得到一个消息:原礼部尚书、许国公苏颋出任益州长史,即将到成都赴任。  李白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苏颋不但长期在中枢担任要职,而且在文学方面名气很大,和时任兵部尚书、燕国公的张说齐名,世称“燕许大手笔”。  对李白来说,苏颋是比李邕更理想的干谒对象。  李白又开始认真整理他的行卷。或许是在李邕那里碰了壁的缘故,他觉得现有诗文尚不够惊世骇俗,于是思接千载,心骛八极,又做了一篇洋洋洒洒的《大猎赋》。在赋前的序文中,他将汉赋的泰山北斗司马相如和扬雄好一顿批评。司马相如的名作《子虚赋》、《上林赋》,扬雄的名作《长杨赋》、《羽猎赋》,他均认为辞虽壮丽,而义不博远,只为取悦天子诸侯,而不顾农林禽兽,简直是“龌龊之甚”。  李白似乎并没有吸取谒见李邕失败的教训,仍然是满纸的“恒调”、“大言”。  可是没有办法,这就是李白。  不过李白还是吸取了一点教训的,他才不等苏颋坐到太师椅上舒舒服服喝茶的时候再去谒见,而是趁着苏颋还在前往成都的途中,就带着行卷在路上候着了。  这一次,李白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苏颋。  苏颋此次因事得罪玄宗,被贬为益州长史,心情自然不佳,可他读了李白的《大猎赋》,心头阴霾却似一扫而空,忍不住大加称赞:“此子天才英丽,下笔不休。虽风力未成,且见专车之骨。若广之以学,可以相如比肩也”。  虽然苏颋认为李白“风力未成”,并不像他自认为的那样可以“作赋凌相如”,但能得到文坛泰斗如此高的评价,李白是十分得意的,后来在《上安州裴长史书》中就引用了苏颋的这段评语。  除《大猎赋》外,苏颋究竟读了李白的哪些诗文,我们今天不得而知,苏颋本人也没有留下读后感之类的文字。  实际上,苏颋在益州长史任上只呆了几个月,就又被召回了京城。后来他有一封上奏朝廷的《荐西蜀人才疏》,上面提到:“赵蕤术数,李白文章”。可见苏颋确实是重视人才的,只是这封奏疏似乎石沉大海,朝廷对此没什么反应。  或许,这也是李白“风力未成”的缘故吧!  在当时盛唐的朝堂内外,文坛高手可谓层出不穷。即便不提张说、苏颋、李邕这些文坛巨擘,就说与李白同年的王维,也在这一年便高中进士,一举成名。  要以布衣的身份直接走上金銮殿,李白显然还需要更多磨砺。  在谒见苏颋之后,李白怀着难以名状的心情,返回大匡山隐居。  
    太白遗风 雕塑
  第七章 已将书剑许明时    【决然焚诗】    李白的这次蜀中之游,进一步濡养了他自然坦荡的个性。回到大匡山后,他遵从苏颋“广之以学”的教诲,更加发愤地读书,一读又是三年。一部《文选》烂熟于胸不说,他又拟作了更多的诗文。  与此同时,李白发扬孔子读《易经》韦编三绝的精神,苦读那十卷《陈拾遗集》。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一个人要达到什么样的境界,才能写下这样旷古未见的奇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李白。  陈子昂和赵蕤一样,都是梓州人。关于他的传奇一生,李白早有耳闻。  陈子昂字伯玉,生于巨富之家,少年时代任侠放诞,十八岁以后才发愤苦读。二十四岁的时候,他从蜀中来到京城长安,考中了进士。但是进士也没有官做,还得等机会。陈子昂一开始也像李白那样,拿着行卷四处干谒权贵,却郁郁不得志。为了散心,他跑去逛长安的市场,见有人在高价拍卖一架古琴。陈子昂灵机一动,以不可思议的天价拍下这架古琴,然后又散布消息,说三天后要在长安当众演奏。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到了那一天,吸引了很多人来看热闹。可是演奏会刚一开场,陈子昂却三下两下把琴给砸了,底下的人全都傻眼了。这时陈子昂跟大伙儿说,琴有什么好听的,你们应该读读我的诗才对。然后他当场散发他的诗作,就此一举成名。  当时主政的是武则天,她本是一个不囿于常规的人,很欣赏陈子昂的才识,就封他当了个小官,叫“麟台正字”,是秘书省的一个九品官。武则天称帝后,改国号为大周,陈子昂作《周受命颂》,迁右拾遗。陈子昂直言敢谏,上书多切中时弊,因此得罪权贵,被迫辞官还乡,最后还是于长安二年(702),即李白出生的第二年就冤死狱中,年仅四十二岁。  陈子昂英年早逝,而且在世时爵位不高,因此政治建树并不多,他的主要成就还是在诗歌上。  眼下李白读陈子昂的诗文,越读越觉得风格质朴、意趣高远,与六朝(东吴、东晋、宋、齐、梁、陈)以来绮丽明艳的诗文迥然不同,   《修竹篇》前面的一段序文,尤其引起了李白的注意:    今文章道弊五百年矣!汉魏风骨,晋宋莫传,然而文献有可征者。仆尝暇时观齐梁间诗,彩丽竞繁,而兴寄都绝,每以永叹,思古人。常恐逶迤颓靡,风雅不作,以耿耿也……    李白反复思考这段话,不免产生诸多疑问:何谓“文章之道”?何谓“风骨”?何谓“兴寄”?  于是他一边读陈子昂集,一边重读汉魏时代建安七子等人的作品,隐隐感到文风相类。他发现,汉魏诗歌大多质朴雄浑,作者不论写什么事物,都是在表现自己的慷慨之志、豪迈之气。这就是所谓的“汉魏风骨”吧!  相比之下,六朝诗歌则往往追求对仗工整、辞藻华丽,诗歌本身的意义反而不受重视,这就是所谓的“兴寄都绝”、“风雅不作”吧!  这样深入钻研之后,李白终于明白了“文章道弊五百年”这句话的含义。  陈子昂之所以推崇“汉魏风骨”,而反对“彩丽竞繁”的六朝诗歌,乃是打着复古旗号的一种创新。  想明白这一点后,李白拿出自己的一些旧作来读,越读越觉得汗颜。从前的一些得意之作,居然也是骈俪有余、风骨不足!他又想起苏颋的“风力未成”一说,虽然当时自己还不太服气,现在是心悦诚服了。  接下来,李白干了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将自己绝大部分的旧作一把火烧了。  这件事在唐朝段成式的《酉阳杂俎》中有记载:“(李)白前后三拟《文选》,不如意,悉焚之。唯留《恨》、《别》赋。”  李白三拟《文选》,写的诗文肯定不在少数,可是这时发现有不如意的,就统统烧掉了。只留下拟江淹的那两篇,即《拟恨赋》、《拟别赋》。《拟恨赋》前面提到过,而《拟别赋》如今已见不到了。  很多年以后,李白在《大雅久不作》(古风其一)中,写下了“自从建安来,绮丽不足珍。圣代复元古,垂衣贵清真。”这样的诗句,为青年时代的焚稿举动写下了注脚。  李白烧掉的诗文中,未必没有值得激赏的佳篇。因此他在投入火中之前,必然下了莫大的决心。  这一烧,就烧出了一个风华绝代的大诗人。  李白除旧布新的决绝态度,很像北宋大散文家苏洵。或许苏洵正是受了李白的启发,也未可知。  也正是由于这种决绝,使得李白永无“江郎才尽”之虞,也使得他后来敢于说出“请日试万言,倚马可待”(《与韩荆州书》)这样的话来。
    著名的四川青城山,传说李白隐居此山时,和高人东严子一起喂养了上千奇禽,在成为养鸟专家的同时,也濡养了自己热爱自然的性情
  【辞亲远游】    将旧作付之一炬后,李白感到一身轻松,而他那颗不甘寂寞的心,又飞到了遥远的地方。  二十年的蜀中岁月,他读书习剑、寻仙访道、干谒诸侯,为日后的一飞冲天磨砺了羽翅。  现在,他盼望着出夔门,走蜀道,去闯荡山外的世界。  李白后来忆起这种心情说:“以为士生则桑弧蓬矢,射乎四方,故知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乃仗剑去国,辞亲远游……”(《上安州裴长史书》)  李白在决定出蜀远游之前,很可能回了一趟漫坡渡。他最后一次徜徉在漫坡渡的青山绿水之间,重温他儿时最美好的时光。  当然,李白回漫坡渡,主要目的还是“辞亲”。满肚子锦绣文章的他,给别人写过大量的赠诗,可留下的关于几位至亲的文字却少得可怜,以至于我们只能根据只言片语的记载,勉强为他拼接出一幅“全家福”来。  父亲李客无疑是这位天才诗人的启蒙者,但我们对他的了解极其有限。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李客是个富人,不管他的财富是靠祖上的遗产,还是靠自己的生意,总之他不差钱。李白出游的时候二十四岁,除当过挣不了几个钱的县小吏外,几乎没干过什么赚钱的工作,这次出游需要的一大笔盘缠,应该都出自李客的腰包。  母亲的姓名早已湮没无闻,她唯一被人熟知的事迹,就是“长庚入梦”的传说了。有学者曾猜测她是位胡人女子,但却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  李白的父母是什么时候去世的,李白没有提过,我们也无从知晓。  李白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一千多年下来,兄弟的名字都已无从查考,我们唯独知道那个妹妹名叫“月圆”。月圆死后就葬在漫坡渡,坟茔至今犹存。为何只有月圆留名后世呢?大概是因为这个名字蕴含了李白诗中最美的意象,因而得到老天的特别眷顾吧?  李白和亲人告别后,又回到了大匡山。他告别大匡山的诗倒是流传了下来,诗题便是《别匡山》:    晓峰如画碧参差,藤影风摇拂槛垂。  野径来多将犬伴,人间归晚带樵随。  看云客倚啼猿树,洗钵僧临饲鹤池。  莫谓无心恋清境,已将书剑许明时。    好一个“莫谓无心恋清境,已将书剑许明时”!这首诗前六句全写“清境”。李白不是不喜欢“晓峰如画”、“藤影风摇”,也不是不愿意和“看云客”、“洗钵僧”这样的逸人交往,只是他身负文武全才,立志匡时济世,故而只能暂时舍弃这种清境了。  就这样,李白把他的至亲、他的童年、他的习作、他的清境全都留在了蜀道之西,孤身上路了。这一去就是近四十年,再也没有回来过。  中国诗歌史上最闪亮的一颗巨星即将横空出世。    
    四川江油的李白纪念馆——李白离开蜀地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但这里留下了他童年和青年时代的诸多印记,虽然漂泊中的李白总是自称“陇西布衣”,但四川的山山水水才是他真正的精神故乡。
  【大鹏飞出】    开元十二年(724)春,李白踏上了他的旅程。  出蜀之前,他到峨眉山找怀一、广浚师徒,在山中盘桓了数月之久,然后舟行东下渝州。  怀一法师后来声名大振,曾被请进宫中宣讲佛法,有诗为证:“一朝敕书至,召入承明宫……天子揖妙道,群僚趋下风。”(崔颢《赠怀一上人》)  广浚后来与李白也有一段法缘,不过那已经是三十年后的事了。  此时此刻,李白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重上峨眉山,因而充满了惜别之情,他在《峨眉山月歌》中这样写道:    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在最能反映李白艺术成就的诗作中,这应该是最早的一首。将峨眉山月形容为“半轮秋”,正是李白式的比拟手法,极富韵味。最令人惊讶的是,诗中居然一连嵌入了五个地名:峨眉山、平羌江、清溪、三峡、渝州,却丝毫不露痕迹,堪称千古绝唱。  或许在李白眼里,这些地名本身就富含诗意,无须多加藻饰。而那一轮“峨眉山月”,此后一直高悬在李白的精神世界里。不管他走到哪里,这轮山月始终陪伴着他。  蜀中的山水令他流连,蜀中的至友令他不舍,直到开元十三年(725)春,李白才和好友吴指南一起乘舟出三峡,准备经荆门山而直抵荆州首府——江陵(今湖北荆州市)。那个年代,行舟三峡充满了危险,可李白却兴致勃勃,完全将凶险的三峡之旅视为坦途。他的《巴女词》这样写道:    巴水急如箭,巴船去若飞。  十月三千里,郎行几岁归?    这首诗拟巴蜀民歌而作,写的是离家远行的哀愁和对故乡的依恋。全诗明白如话,自然清丽,表明李白已在刻意抛弃绮丽的诗风,转而向民歌学习。他的诗毕生追求的境界——“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已初步得到了展现。      出三峡,便到了荆门。这里荆门、虎牙二山南北对峙,长江从中穿流而过,状若荆州大门。一过荆门,江面便陡然开阔起来,两岸的崇山峻岭完全消失。李白回望渐渐远去的巴山蜀水,不免有几许惆怅之情,于是在船头低吟《渡荆门送别》一首: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该诗颔联“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景色雄浑,气魄宏大,令人读后顿感胸怀开阔。而末句“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更称得上神来之笔。在李白的眼中,陪伴了他二十年的巴山蜀水,似乎也被赋予了人的情感:巴山在恋恋不舍地和他告别,而蜀水却伴他经三峡一路流来,将他这个游子远送到荆门,仿佛还想送他到万里之外。  别了,我的故乡!  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轻舟载着李白,去向一个他全然陌生的世界,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极度自信。  他相信自己的盖世才华将使他无往不利,也相信大唐已为他准备了一展身手的舞台,只等着他的精彩亮相。  他甚至幻想着凌烟阁上,已经有丹青妙手在勾描着自己的画像。  李白的自信有他的道理,因为他生在一个千年不遇的盛世。  这个盛世的缔造者,正是当今天子唐玄宗李隆基。  李隆基是武则天的孙子,唐睿宗李旦的第三子,早年被封为临淄郡王。武则天死后,懦弱无能的中宗李显即位,皇权旁落于皇后韦氏之手。后来,韦后毒死了中宗,妄想改朝换代。正是李隆基联合姑姑太平公主平定了韦后之乱,拥立父亲唐睿宗李旦即位,自己被封为太子,但朝政大权又被太平公主掌握。两年后,唐睿宗禅位于李隆基,自己当了太上皇。李隆基一举铲除了太平公主的势力,将皇权牢牢掌握在手里。在位以来,他励精图治,任用贤相姚崇、宋璟治理国家,创立了“开元盛世”的大好局面。  说起“开元盛世”,我们往往会想到杜甫诗《忆昔》里的几句:    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这是一个国富民强、精神焕发的时代。  这是一个呼唤英雄、创造传奇的时代。  强盛的大唐,英明的圣主,李白来也!  
    李白时代的三峡,并不像今天这般风平浪静,那时到处是急流险滩,行舟其上,充满了各种预料不到的危险,船毁人亡也是常事。这条水道李白走过,后来三苏父子也走过,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全都安然无恙。
  第八章 放浪东南    【大鹏遇希有鸟】    李白乘船顺流而下,一路向江陵驶去。  不知不觉之间,海上升起了一轮明月。行至夜半,对岸的灯火已遥遥在望。  江陵是春秋战国时代楚国郢都所在地,也是三国时代蜀汉重镇,古迹众多,繁华不亚于成都。  一下船,李白和吴指南就忙着四处游览。  这天,李白在江陵偶遇游历蜀中时结交的道友元丹丘。“他乡遇故知”已令人万分高兴,而元丹丘又告诉李白一个好消息:道教大师司马承祯要去游南岳衡山,此时正路过江陵。李白闻言大喜。  司马承祯的大名,当真是如雷贯耳。  大唐王朝建立以后,为了巩固政权,追认老子李耳为李家的祖先。唐高宗时期,还给老子加了个封号,叫“太上玄元皇帝”。朝廷还把当时三种最主要的思想流派排了个序,我们现在一般说儒、释、道,而在唐朝则反了过来,成了道、释、儒,道家的地位最高。  在唐代,道教界和政坛一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开元九年(721),即李白游历蜀中的那一年,唐玄宗亲受法箓,取得了道士资格。当时为这位盛世天子授箓的,正是司马承祯。  司马承祯可不是一般的道士,他是南梁道教祖师陶弘景的第四代传人。  陶弘景创立的道教门派叫上清派茅山宗,我们现在还常常把道士说成“茅山道士”,就是因为这一宗在道教史上影响巨大。陶弘景在政坛也颇有影响,梁武帝每有疑难之事,常常找他咨询,因而陶弘景又有“山中宰相”的称誉。  茅山宗在唐朝颇受重视,作为茅山宗的掌门,司马承祯的身份相当于“国师”,他和武则天、唐睿宗、唐玄宗这三朝皇帝都有密切联系。  司马承祯还有一个同门师弟叫吴筠,也是当时海内闻名的道教大师。  司马承祯弟子众多,其中有一位女弟子道号叫持盈法师。持盈法师不是别人,正是唐玄宗的妹妹玉真公主。玉真公主虽是金枝玉叶,却也热衷于道教,出家做了道士。  司马承祯的再传弟子中有一位叫胡紫阳,道号“紫阳真人”。元丹丘就是这位紫阳真人的弟子。  之所以列出这样一些关系来,是因为李白后来和吴筠、玉真公主、胡紫阳都有很深的道缘,和元丹丘更是一生的至交。  在元丹丘的引荐下,李白拜访了司马承祯。他能为众多道教中人所看重,和这次会晤不无关系。  司马承祯既是“国师”级别的人物,到哪儿都倍受关注。自来到江陵,他的下榻处便贵客不断,其中有来问长生之道的,有来求黄白之术的,也有来附庸风雅的,年逾古稀的司马承祯不胜其烦。而当李白神采奕奕地站在面前时,司马承祯顿有清风拂面之感,不由得脱口赞道:“君家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  司马承祯还和李白说了些什么话,我们不知道。  有这一句,足矣!      李白向来以修道寻仙为乐事,如今见一代宗师司马承祯鹤发童颜,飘飘若仙,顿时仰慕不已。刚一见面,又得到对方如此高的评价,令他不免有些飘飘然了。  李白早年读《庄子•逍遥游》,就自比为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大鹏,今天他这只大鹏终于遇到了《神异经》中脚踩天地中枢的希有鸟,因而兴奋得夜不能寐,于是挥毫泼墨,写下一篇《大鹏遇希有鸟赋》。  大鹏一旦飞翔起来,则“五岳为之震荡,百川为之崩奔”,“喷气则六合生云,洒羽则千里飞雪”。神话人物任公子曾钓过一条大鱼供全国人享用一年,见了大鹏也只能扔了钓竿;神箭手后羿曾一连射落九个太阳,见了大鹏也不敢弯弓。开天辟地的盘古打开天门,眼睛都看直了,日神羲和倚着扶桑,一边看一边赞叹;至于巨鳌、长鲸之类,更是逃之夭夭,连看都不敢看了。  李白在赋中狠狠地嘲讽了黄鹄、玄凤、精卫、天鸡、斥鷃等鸟类一通,认为只有希有鸟才是大鹏之类。  希有鸟一出场,先夸了大鹏一句“伟哉鹏乎,此之乐也。”然后介绍自己:“吾右翼掩乎西极,左翼蔽乎东荒”、“以恍惚为巢,以虚无为场”,它邀请大鹏一起作周天之游:“我呼尔游,尔同我翔。”  大鹏接受了希有鸟的邀请,“于是乎大鹏许之,欣然相随。”  在结尾处,李白写道:“此二禽已登于寥廓,而斥鷃之辈,空见笑于藩篱。”  大鹏是李白诗赋中最常见的意象之一,他喜欢自比大鹏,小小的人间似乎经不起他振翅一飞。李白的这篇赋,无论是从行文风格还是精神气质,都可以看出庄子、屈原对他的影响。  《大鹏遇希有鸟赋》流传世间后,举世称奇,但李白后来却认为它“未穷宏达之旨”,弃之如敝屣。直到有一天读《晋书》,读到阮宣子的《大鹏赞》,大大地不以为然。他认为自己心目中的大鹏形象被玷污了,于是又将《大鹏遇希有鸟赋》加以润色,这就是我们今天所看到的《大鹏赋》。  这次“大鹏遇希有鸟”式的会晤,提升了李白对道教的兴趣。尽管李白在四十多岁才真正加入道教,但他早就把自己看成是道教中人了。修道与从政,从此成为李白生命中一对矛盾的存在,这给李白的一生带来不小的影响,或者说是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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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in-29 18:59:31    谢楼主.  静候......  -----------------------------  谢谢关注
  【从江陵到金陵】    虽然司马承祯和李白互诉了同游的愿望,但那只不过是精神层面的“神游”。事实上,他们在这次会面后很快就分别了,而且似乎再没见过面。  在江陵别过元丹丘、司马承祯后,李白和吴指南来到鄂州江夏(今湖北武昌),游览了赤壁、黄鹤楼等名胜古迹,又在黄鹤楼上结识了一个法号行融的僧人。当李白得知行融也曾在峨眉山为僧,不由得想起了怀一法师。在《赠僧行融》的诗中,他这样写道:    梁有汤惠休,常从鲍照游。  峨眉史怀一,独映陈公出。  卓绝二道人,结交凤与麒。  行融亦俊发,吾知有英骨。  海若不隐珠,骊龙吐明月。  大海乘虚舟,随波任安流。  赋诗旃檀阁,纵酒鹦鹉洲。  待我适东越,相携上白楼。    这首诗大意是说,梁代僧人汤惠休和鲍照交好,峨眉史怀一和陈子昂交好,这两位道行卓绝的高僧,结交的是凤、麒一般的才俊之士。而你行融也是个得道高僧,因此我这只大鹏愿意和你交游。尽管李白并没有明说自己是大鹏,但既然鲍照是凤凰,陈子昂是麒麟,那他自然就是大鹏了。  李白一生痴迷道家,与佛家关系一般,但遇上像怀一、广浚、行融这样投缘的僧人,他也乐意与之交往。  与行融别后,李白和吴指南溯湘水而上,于苍梧(今九嶷山)折返,这就是李白自称的“南穷苍梧”之游。  苍梧之游归来,两人又畅游八百里洞庭湖。此时正是炎炎夏日,吴指南不知是中暑还是其他原因,暴病而亡。李白十分伤心,大热天的就伏在尸体上痛哭,哭干了眼泪,又口吐鲜血,路人听到这撕心裂肺的哭声,也都悲伤得掉下眼泪。据说在守尸期间还来了一只猛虎,李白拼死护住好友的尸体,暂且将他埋葬在洞庭湖边。  随后,李白泣别亡友,顺江而下,直奔东南第一大繁华都市金陵(今江苏南京市)而去,途中写下了两首流传千古的绝句。  一首是登临庐山时写的《望庐山瀑布》: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李白浪漫夸张的诗风,在这首绝句中展现到了极致。古往今来写瀑布的诗很多,但李白的这一首堪称古今无双。后来另一位天才苏东坡用“帝遣银河一派垂,古来惟有谪仙词”,赞叹此诗为瀑布诗之冠。  逛完庐山后,李白继续顺江而下,在经过夹江耸峙的天门山时,李白又写有《望天门山》一诗: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  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这首绝句写天门山奇景,末句一近一远,一静一动,极其生动自然。清人黄叔灿在《唐诗笺注》中评论此诗说“此天然图画境界,正难有此大手笔写成。”  李白的诗里多的是千古名句,如果是短一点的绝句,往往都是平平而起,波澜不惊,而后突地风生水起,语惊四座。像“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都是这种套路。至于李白的长诗,则往往开头便先声夺人,中间妙语连出,而后戛然而止。  李白的作品,无论长诗短诗,都令人感到神鬼莫测。  二十五岁的李白已展现了一代诗仙的潜质,而赋予这位天才诗人最多灵感的城市,正是他下一站要去的金陵。  
    庐山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可以说,这句诗一出来,李白就已经“仙”气十足了,凡人是写不出这样的诗句来的。老实说,庐山瀑布并不是国内瀑布中最壮观、最秀美的,但谁叫诗仙最早看好的是她呢?
  【买醉金陵】    开元十三年(725)秋,李白终于到达他神往已久的金陵。  金陵历史悠久,春秋战国时期楚威王大败越国,尽夺吴越之地,因见石头山一带王气聚集,故而埋金镇之,始置金陵邑。从东吴、东晋到南朝的宋、齐、梁、陈,均以金陵作为帝都,故金陵又称“六朝古都”。  李白到达金陵之时,朝廷的一件盛事——封禅泰山大典也进入了最后的筹备阶段。玄宗下了一道诏令,命全国各州府县荐举人才到泰山下观礼。李白觉得这是个出头的好机会,因此一到金陵,他顾不上游览,就忙着向金陵的头面人物递送行卷,可谁知奔走多日,却一无所获。官员们都为了大典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搭理他。再说了,观礼封禅大典这样荣耀的事情,本州那么多豪门子弟都排不上号,哪能轮到他这个外乡人?  虽然干谒无功令李白十分失望,但金陵的山水胜景多少弥补了他的缺憾。  金陵东有状若游龙的钟山,西有势若猛虎的石头山,北有碧波粼粼的玄武湖,南有莺歌燕舞的秦淮河,不愧为虎踞龙蟠之都,富贵温柔之乡。  金陵就像是李白的另一个故乡,这座城市处处留下了他的身影、他的诗歌。  在金陵,李白有一必到之处,那便是位于金陵冶城西北的谢安墩。相传东晋时候的两位奇男子谢安与王羲之曾同游至此,令山河亦为之生辉。  李白登谢安墩,驻足于谢、王二人曾驻足的地方,在这里“想像东山姿,缅怀右军言”(《登金陵冶城西北谢安墩》)。  谢安是李白终身的偶像,他早年在东山隐居,喜欢纵酒游乐,并常常携妓同行。后来他出山为东晋宰相,在淝水之战中指挥若定,大破苻坚的西秦大军,立下不世之功。李白在诗中写他“哲匠感颓运,云鹏忽飞翻”。云鹏即大鹏,历来只是李白自己的写照,连别人写大鹏写得不好他都愤愤然,现在居然拿谢安比大鹏,足见谢安在他心中的地位。李白梦想和谢安一样,“功成拂衣去,归入武陵源”。    在来到金陵之前,李白的诗以写景、明志为主,而现在被秦淮河的香风一吹,他的情诗也陡然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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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太白一生痛与梦的交织  
  楼主你知不知道李白为什么要出生在碎叶城?你知道碎叶城在什么地方吗?李白的父亲为什么要叫李客?一个姓李的客人?为什么连真姓名都不敢示人?而且,确实李客在碎叶城的时候还不敢姓李,直到回到四川后才开始复姓李的。    李白的祖上到底是谁?难道真如他自己所说是李堂远祖凉武昭王?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凉武昭王兵败,后人亡命天涯,也不至于在李唐时还需要流落异乡那么长时间,唯一的可能性是,李白的祖先,他们根本就是在唐朝出的事,必然是遭到唐朝最高统治者的缉拿,只好亡命天涯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直到朝廷的抓捕达不到那个地方的偏远地带。注意李客回到四川的时间是武则天篡唐改周,朝廷基本上不再追究早期唐朝的某些案犯时。    有个说法是,李白的祖先,可能与玄武门之变有关系,李白的祖先可能与建成与元吉有关系呢。我小时候读历史书,老师每每点评到李白的一些政治幼稚病,未免让我们有点轻视呢。例如李白让高力士脱靴这件事情可是写进历史书了的吧?李白为啥要这么狂这么幼稚?我以前真的很不能理解,甚至看不起这样为人的。如果想想李白的身份有可能是李建成的曾孙,那么李白做出这样的举动就一点也不突兀了。还有,皇帝赏识李白让他写杨妃的美貌,他写了云想衣裳花想容,但后面又扯什么“汉宫飞燕”,不仅嘲笑杨妃,连皇帝和整个李唐,全部都无情地嘲笑了。如果不是他心理不平衡,断不至于这么做的,除非他真的幼稚到那个程度。    仔细读读李白的诗歌,你会发现他得诗里面有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这是否本身就说明李白身世的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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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美丽的月光  00:59:27    楼主你知不知道李白为什么要出生在碎叶城?你知道碎叶城在什么地方吗?李白的父亲为什么要叫李客?一个姓李的客人?为什么连真姓名都不敢示人?而且,确实李客在碎叶城的时候还不敢姓李,直到回到四川后才开始复姓李的。  李白的祖上到底是谁?难道真如他自己所说是李堂远祖凉武昭王?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凉武昭王兵败,后人亡命天涯,也不至于在李唐时还需要流落异乡那么长时间,唯一的可能性是,李白的祖先,他们根本就是在.....  -----------------------------  感谢您的关注。您前面提的那些问题,在本帖前几章讲述李白身世时已有所解答,烦请参阅。  李白的祖上到底是谁?这个问题问得好。虽然文中已经有比较清晰的论述,但当时为了保证行文流畅,论证时可能稍显简略,尤其对材料的可信度问题没有交待清楚,在这里补充说明一下:  对上述这个问题,李白有自己的答案,我在文里引用过他的《赠张相镐二首》里的诗句:    “本家陇西人,先为汉边将。功略盖天地,名飞青云上。苦战竟不侯,当年颇惆怅。”    这个“汉边将”,毫无疑问就是李广,所以李白承认自己是李广的后代。而飞将军李广——凉武昭王李暠——汉高祖李渊的传承关系,也是基本可以确定的,所以李白等于间接承认了自己与李唐皇室的亲戚关系。  另外一些有关李白身世的材料,主要来自他人的转述,其中最重要的是两个人:  第一个是李白族叔、当涂县令李阳冰,当涂今属安徽省马鞍山市。李白的最后时光是在李阳冰家度过的,他的遗著也都托付给了李阳冰,李阳冰后来为李白编了《草堂集》,《草堂集》现已失传,但集前的《草堂集序》留了下来,上面就明确说李白是“凉武昭王暠九世孙”。  第二个是唐宪宗时代的官员范传正,此人是李白的一个超级粉丝,曾潜心搜集跟李白有关的各种资料。李白逝世半个多世纪以后,范传正在今安徽宣州、池州一带任“观察使”一职,还特意花大力气寻访到了李白的两位孙女,也就是李白之子伯禽的两个女儿。李白晚年,儿子伯禽一直在他身边侍奉,有一些日记等文字传下来,所以范传正撰写的《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并序》,被认为具有较高的可信度,其中说:    “公之孙女搜于箱箧中,得公之亡子伯禽手疏十数行,纸坏字缺,不能详备。约而计之,凉武昭王九代孙也。”    也就是说,范传正通过分析伯禽留下的书面材料,也进一步肯定了李白“凉武昭王暠九世孙”的说法。  在这句话的后面,紧接着就是一段文字,揭示了李白家族流亡碎叶的原因,这个我在文中也有引用,即:    “隋末多难,一房被窜于碎叶,流离散落,隐易姓名。故自国朝已来,漏于属籍。”    所以说,李白家族流亡碎叶,应该是隋末的事,而不是凉武昭王时代或唐朝的事,跟玄武门事件恐怕很难扯上关系。而且据我所知,玄武门事件后,李建成、李元吉被抄家灭族,李世民完全控制了局势,那种情况下有人漏网并逃到碎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李白家族流亡碎叶最有说服力的一种解释,就是与隋炀帝大业十一年(615),隋炀帝听信术士“李氏当为天子”的谶语而大杀李氏家族有关,当时李氏的许多显贵家族都遭到了杀害,而李白的祖上很可能逃脱了这场灾难,流亡到碎叶。  至于为什么一直到武则天神龙年间,李客才带领家族回归中原,我认为也容易理解:他们已在碎叶居住了好几代,有家有业,而且距中原路途遥远,不是说回来就能回来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范传正提到的“漏于原籍”,也就是说李家的谱牒断了,他们说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而唐朝是有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的。或许正因为这个原因,李客带领家人走到当时而言较为偏远的蜀地就停留下来,没有继续往中原行进。  当然,追根溯源,关于李白身世的史料几乎都直接或间接来自李白本人。我相信李白所说的一切,都是从他的先辈尤其是父亲李客那里听来的,而绝不可能是他为了自抬身价而捏造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李白生前真的撒了谎,那么在他最后的日子里,还有必要继续对族叔李阳冰和儿子伯禽撒谎吗?  唐玄宗天宝年间,玄宗召见李白时说了一句很有名的话:“卿是布衣,名为朕知,非素蓄道义,何以及此?”  可见,李白并不是靠自己的高贵身份走上金銮殿的,他靠的是“道义”,也就是他的才华和品格。  纵观李白一生的行事,读他的诗文,可知李白虽然狂傲,但绝对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他关于自己身世的说法都是可信的,而这些说法均指向一个事实:  李白是一个出身显贵但因故无法拿出证据的“陇西布衣”。    欢迎继续关注、探讨,谢谢!  
  眼下,既然学不了谢安的“东山再起”,李白就先学起了他的“携妓而游”,他有一组写给朋友卢六的诗,就叫《出妓金陵子呈卢六》,一共四首,其一是这样写的:    安石东山三十春,傲然携妓出风尘。  楼中见我金陵子,何似阳台云雨人。    李白毫不掩饰对谢安放荡生活的向往,这首诗就写得非常香艳,但这还不是最香艳的。在李白存世不多的情诗中,最香艳的当推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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